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太子失忆后》 第 1 章(太子出事...) 春光融融,承恩公府的花园一片花团锦簇,彩蝶翩飞。 泛着粼粼波光的湖边,一群年轻贵族弟子正在比试箭法,锦衣玉袍的年轻人意气风发,挽弓射箭,时不时有叫好声传来。 湖的对面,一群未出阁的贵女们临湖眺望。 当看到锦衣玉面的少年连中数箭,不禁拍手叫好,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 “是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果然好箭法。” ………… 贵女们双颊泛红,恨不得穿越这面湖,到对岸亲眼目睹三皇子的风彩。 三皇子秦贺在京中素有美名,温文尔雅、文彩出众、射艺精湛,引得京中一众贵女为之倾心,但凡三皇子出现之地,皆引来无数贵女们争先恐后靠近。 见三皇子上场,贵女们更是引颈张望。 今日承恩公府在府中举办春日宴。 承恩公府是元后娘家,亦是当今太子的母族,虽没有实权,却简在帝心,帝王多有宠信,加之背靠太子,在京中的风头无两。 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名声极显,每年皆会举办,邀请京中年轻的贵族男女与宴。 众所周知,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其实也是变相的相亲宴。 特别是随着皇子们年纪渐长,到适婚年龄,盯着皇子们婚事的勋贵世家更是不少,都在猜测几位年长皇子的婚事将会花落谁家。 今日的春日宴,除了京中的贵族男女外,来与宴的还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这三位年长的适龄皇子。 二皇子秦赞和三皇子秦贺皆是人中龙凤,且又是宫中两位贵妃所出,引来京中无数贵女倾慕。 他们的婚事,也是勋贵大臣们最关心的。 至于太子,他自有皇帝关心,且太子的婚事涉及到的太多利益纷争,勋贵大臣不敢在太子婚事上多作文章,最后定夺的只有皇帝。 花厅里,承恩公府的老夫人正和一群勋贵夫人聊天。 听闻二皇子和三皇子召集一群年轻人在湖边比试箭法,众夫人不禁掩嘴笑起来,纷纷夸两位皇子射艺精湛,有太、祖之风。 老夫人突然问:“怎不见贽儿?” 此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们神色滞了滞,仿佛连空气都凝滞几分。 老夫人年纪大了,当年因元皇逝世过于悲痛,哭坏一双眼睛,眼神不好使,并未看到众夫人的反应。 承恩公夫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面上神色未变。 她柔声道:“老夫人,太子殿下在碧宛轩那边。” 碧宛轩在承恩公府花园的东北角,地势僻静,平时鲜少有人过去,每次太子来承恩公府,一般会在那里歇息。 虽是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太子显然对它并不感兴趣,来到府里后,便去了碧宛轩。 老夫人纳闷,“贽儿怎地又去那儿躲懒?今儿春日宴,贽儿这般躲着可不行,如何找媳妇?” 这样的话,也唯有承恩公府的老夫人说得,其他人哪里敢置疑太子行事。 众人都抿嘴笑了笑。 承恩公夫人笑道:“您也知道,殿下喜静,他说那儿清净。” 老夫人听罢,不禁叹了一声,“不知不觉,贽儿也到娶妻的年纪,也不知道他的太子妃会是哪一个……” 太子秦贽的婚事是承恩公府老夫人最挂心的,偏偏太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仍不见皇帝有为他择选太子妃的意思。这次春日宴,承恩公得皇帝的吩咐,想为二皇子、三皇子相看皇子妃,让承恩公帮看看,却丝毫不提太子,怎不让老夫人揪心? 承恩公夫人倒是知道些许内情,不好告诉老夫人。 其一是老夫人身体不好,连昭元帝都十分关心她的身体,不好拿太子的事让她操心;其二是太子的婚事与太子的身体有关,不能随便对外透露。 说话间,一个穿着姜黄色素面禙子的嬷嬷疾步走进花厅。 嬷嬷眼里透着焦虑,快步来到承恩公夫人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句。 承恩公夫人脸色大变,猛地站起,引得周围正在说话的夫人们纷纷看过来,她勉强地笑了笑,一脸歉意地道:“我这边有些事,先失陪一下。” 她转头对老夫人道:“娘,我突然想起厨房那边还有些事没吩咐,我过去一会儿。” 老夫人笑着点头。 众人一脸了解,十分善解人意地让她去忙。 等承恩公夫人离开,众人面上虽然仍在笑,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在场的都是京中世家勋贵府的宗妇,哪里不明白承恩公夫人离开时的借口都是托词,定是发生什么大事,才会让承恩公夫人在众人面前失态,焦急离去。 不久后,承恩公老夫人也借口疲惫离开。 承恩公府的两位女主人先后离开,很久没有回来,只让府里得脸的嬷嬷出来候着。 这无疑是极为失礼的事。 幸好,春日宴快要结束时,承恩公夫人终于回来,脸上难掩疲惫之色,歉意地给众人赔礼,做足礼数。 这边发生的事并未影响湖边玩耍的年轻男女。 隔着一面湖,年轻男女虽然没有过多交流,却能借下人之手,互相送首刚作的诗,或是送幅新作的画,点评一番,亦是一件雅事。 不过仍有些消息灵通的,很快发现承恩公府有事发生。 承恩公府的主子们在春日宴中途突然离席一事,根本瞒不过人,前来与宴的客人很快就得知这消息。 直到宫中的几位太医匆匆来到承恩公府,二皇子和三皇子相继消失,客人们终于确认心里的猜测。 原来是太子出事了。 虽然承恩公府及时遮掩消息,但事关太子,仍是有些许消息透露出去,更不用说宫里的皇帝直接派人过来接太子回去。 听说接太子的轿辇遮得严严实实的,连太子的面都没露。 春日宴不了了之,客人识趣地告辞离开。 太子出事的消息并未传得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 威远侯夫人焦急地站在承恩公府的仪门前,直到见侯府的三个姑娘整整齐齐地过来,终于松口气。 她温和地对三个姑娘说:“咱们回府罢。” 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威远侯府也接到邀请函,邀请府里适龄的姑娘前来与宴。 威远侯府适龄姑娘有三个,二姑娘裴绢、三姑娘裴绣、四姑娘裴织。 其中二姑娘和三姑娘是大房所出,二姑娘是庶出,三姑娘是嫡出,四姑娘裴织是二房嫡出。 太子突然出事,承恩公府上下一片焦急,甚至惊动宫里的皇帝。 事关太子,众人不敢明面上妄议,是以这消息倒也没有传得人尽皆知,只是来与宴的客人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毕竟太子是在春日宴出事,若是皇帝震怒,少不得会迁怒。 裴织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手里把玩着一把巴掌大的芙蓉镜,芙蓉镜照出她娇美秀丽的面容,眉如远山含黛、目若春水明澈。 桃腮杏眼,雪肤剔透。 这芙蓉镜内镶着的是一小块西洋镜,只有婴儿手巴掌大,能照得人纤毫毕现,是稀罕玩意儿。 “阿识,你说太子会出什么事?” 威远侯府的三姑娘裴绣凑过来,好小声地问,神色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到底年纪还小,无忧无虑,只看到自己想看的。 裴织摇头表示不知,抬眸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少女。 少女容貌艳丽,身段玲珑有致,穿着崭新的缃色镶桃红联珠纹襦裙,双丫髻饰以一对嵌红宝石赤金蜻蜓珠花,耳上坠着一对金镶红宝石的石榴耳坠,戴着赤金镶碧玺石的项圈,手腕上是两对镶南珠的赤金缠丝手镯,端的一身珠光宝气,贵气十足。 她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手中的象牙扇子。 听到裴绣的话,她转头看过去,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瞪起,怒道:“太子出事,你很高兴?” 裴绣并不怕她,直接怼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那是你眼神不好!” ………… 眼见她们又要吵起来,裴织道:“你们别吵了,还没到家呢。” 马车外传来热闹的声音,显然马车正经过闹市,万一闹得太过,教路过的人听到,陨的是威远侯府姑娘们的名声。 裴绣到底有所顾忌,哼了一声。 她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道:“我知道二姐姐关心太子殿下,可惜太子殿下可不知道二姐姐你是哪号的人物。” 就差点直白地说,威远侯府的二姑娘觊觎太子之心人尽皆知,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裴绢气得俏脸发白。 她捏紧手里的象牙扇,怒喝一声,“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我要回去告诉父亲!” 裴绣神色一滞,咬牙切齿地道:“动不动就告状,你是告状精吗?” “你怕了?”裴绢得意地看她。 裴绣没吭声,俏脸绷得紧紧的,往裴织身边靠了靠,紧紧地圈住她的手,仿佛姐妹俩一起联合起来,孤立裴绢。 裴绢微微皱眉,看向裴织的眼神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敌意和防备。 裴织拍拍裴绣的手宽慰,垂下眸子,当作没看到对面人的眼神。 自从一个月前,裴绢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和防备,她自认没招惹过她,不知是何故。 第 2 章(我要做太子妃...) 马车回到威远侯府。 绘着威远侯府标志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仪门处,前面的那辆是威远侯夫人乘坐的马车,后面是三个姑娘乘坐的马车。 丫鬟搬来脚凳,马车里的三个姑娘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依序下车。 刚下车,就见穿着一袭褚红色团纹官袍的威远侯大步走来,他的神色匆匆,连官服都未换,可见十分急切。 威远侯一双虎目望向府里的三位姑娘,目光落到裴绢身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夫人,听说承恩公府……你们没事吧?” 嘴里问的是夫人,其实关心的是谁,众人都明白。 三个姑娘上前给他请安。 威远侯夫人淡淡地说:“能有什么事?” 裴绣见父亲一双眼睛关切地打量二姑娘裴绢,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饶是早就知道父亲偏心,仍是忍不住有些伤心。 明明都是女儿,为何父亲如此偏心二姐姐? 威远侯夫人早已习惯丈夫的偏心,懒得理会他们父女情深,说道:“没什么事,我和绣儿回去休息了。” 她携着女儿离开,转头朝裴织说了句“累了一天,阿识也回去休息罢。” 至于裴绢,她没有多嘴说什么。 见威远侯夫人带着裴绣离开,裴织也道:“伯父,我回去了。” 威远侯随意地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朝裴织道:“你祖母那边正叨念着你,你等会去寻她罢。” 裴织乖巧地应一声。 见她们都走了,威远侯正欲问爱女今日在承恩公府的情况,却见她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裴织离开的方向,眼里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绢儿,怎么啦?” 裴绢收回视线,抬头看向父亲关切的眼神,突然鼻头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威远侯惊得迭声问:“这是怎么啦?可是有人欺负你?” 裴绢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威远侯急得头都大了一圈。 周围的下人远远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有些腻歪,虽说这府里是侯爷说得算,可侯府还有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呢。 而且这府里也不仅只有二姑娘,还有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三姑娘还是长房的嫡女。 二姑娘裴绢到底只是庶女,以往仗着侯爷的宠爱娇蛮任性,很难让人喜欢。虽说最近一个月,她收敛许多,但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 府里的下人更喜欢活泼的三姑娘裴绣和大方明理的四姑娘裴织。 可惜四姑娘是个福薄的,二房老爷夫妻俩五年前南下,所乘的船出事,夫妻俩不幸葬身江水之中,只留下在京城的四姑娘和七少爷相依为命。 裴绢终于止住哭腔,红着一双眼睛和鼻子望着父亲。 她说:“爹,我想嫁给太子殿下,我要做太子妃!” 威远侯愣了下,迟疑地道:“绢儿,你是不是说错了?” 若说她想嫁给二皇子、三皇子都可以,但嫁给太子殿下……太子除了身份尊贵外,有哪一点值得姑娘家想嫁的? “没有错,我就是想嫁太子殿下!”裴绢一脸坚定。 威远侯到底是宠女儿的,裴绢是他最宠爱的白姨娘所出,白氏在三年前病逝,留了这么个女儿给他,他如珠如宝地养大,想着她没了母亲庇护,不免疼惜几分。 若是女儿真看上太子…… 裴织先回秋实院洗漱,换了一身粉色冰梅暗纹的湖绸褙子,头发挽起,简单地插了一根珍珠钗环,在脖子上戴着两圈珍珠项链。 打理好自己,她带着丫鬟芳草、芳茹朝府里老夫人的寿安堂行去。 廊庑前的小丫鬟见她过来,脸上露出笑容,赶紧过来给她打帘子。 “四姑娘来啦,老夫人刚才正念着您呢。” 随行的丫鬟芳草打赏小丫鬟一颗银锞子,喜得小丫鬟一罗筐的好话说个不停,声音清脆,宛若百灵鸟般悦耳。 裴织听得喜欢,神色舒展。 威远侯老夫人狄氏坐在室内,一名圆脸丫鬟正给她诵读佛经,不疾不徐,咬字清晰。 见她进来,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 “阿识回来啦,快过来坐。”老夫人朝旁边候着的大丫鬟道,“快去给四姑娘倒杯蜜果露,加些蜂蜜,你们姑娘爱喝这个。” 裴织刚回来,还没喝一口水,正好渴了,她坐在老夫人面前的锦杌上,接过丫鬟端来的蜜果露,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见她渴成这样,老夫人一脸心疼,“慢点喝,还有呢。” 裴织朝老夫人笑道:“还是祖母这边的茶水好喝,怨不得大家都喜欢来祖母这里蹭吃蹭喝。” 这话逗笑老夫人,室内的丫鬟嬷嬷们也不禁掩嘴笑,气氛一阵轻松。 威远侯老夫人点着孙女的额头,笑得差点岔气,直道:“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的,除了你这皮猴子,还有谁?” 陈嬷嬷凑趣着说:“老夫人,这是四姑娘孝顺您呢。” 说笑一阵,陈嬷嬷带丫鬟下去,留祖孙俩说话。 威远侯老夫人打量孙女,见她面色红润,眸光清澈,颈中的珍珠项链与那莹白的肌肤相辉映,美得如珠似宝,教她心里爱得不行。 “宝儿,今日春日宴,可有看上哪家的公子?” 裴织吃着红漆描金攒盒里的蜜饯,这是寿安堂的丫鬟特地给她准备的,含糊地说:“隔着一面湖呢,没看清楚。” 老夫人不相信,怀疑地看她。 裴织只好道:“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射艺都很精湛,后来三皇子还当场挥毫,画了一幅春日宴图,画工极好……”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每年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她都是奔着承恩公府的宴食去的。 承恩公府深得圣宠,府中的厨子都是昭元帝赐下来的御厨,那厨艺自是好得没话说,宴席上的食物都是顶级盛宴。 当时她躲在水榭里吃吃喝喝,哪里顾得上看什么贵族公子。 长得再好看的男人,都不及一道美食吸引她。 但这些心里话当然不能对老夫人说,回想宴会上那些姑娘们称赞三皇子的话,直接复述一遍,当作春日宴的工作报告。 老夫人眸光微动,安静地听着。 等孙女说完,她握着手中摩挲得圆润的佛珠,轻声说:“阿识,你觉得三皇子怎么样?” 裴织眨了下眼睛,故作懵懂,“三皇子自是人中龙凤。” “若是让你嫁三皇子,你可愿意?” “……” 裴织这会儿真的惊了。 虽说人往高处走,勋贵之家都想和皇室联姻,但皇子们的婚事,世人仍是较为郑重的,威远侯府自然也是一样。 裴织放下蜜饯,用帕子擦手,正色问:“祖母,您为何如此问?” 老夫人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声音低沉,“阿识,你父亲虽然不在,但你还是威远侯府嫡出的姑娘,你还有尚书府的外祖家。” 裴织的外祖父是吏部尚书岑明湛,简在帝心,是纯臣。 也是因为有这位外祖父在,裴织纵使是丧父丧母之女,在婚姻市场仍是很受欢迎,世人看中的是她背后代表的势力。 这也宫里的梅贵妃想让三皇子娶她的原因。 裴织有些无语。 所以今天的春日宴,就算她躲在水榭龟缩着不出,也被人特地相看了? 回想三皇子在宴会上的表现,可不正是像开屏的孔雀,原来是做给她看呢。 “不过这事还没定下,会如何也不知道。”老夫人柔声说,看她的目光满是怜惜,“阿识你也别多想,放宽心,有祖母在呢。” 裴织靠在祖母身上,笑盈盈地说:“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皇宫。 昭元帝在勤政殿接见承恩公和太医令,了解太子病情,知道太子只是昏迷,没什么事,终于松口气。 至于太子为何突然昏迷,暂时查不出原因。 昭元帝皱眉,对此并不满意,命令太医一定要查出太子突然昏迷的原因。 太医令躬身应是。 太医令离开后,承恩公上前,一脸愧疚地请罪。 太子在承恩公府出事,承恩公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上,太子殿下自入府后,一直待在碧宛轩,碧宛轩素来僻静,闲杂人等轻易不会进去。太子自进碧宛轩后,除了伺候的下人,亦未有人接近,伺候的小厮说,殿下当时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倒下……” 昭元帝倒没有迁怒承恩公府,宽慰道:“你们对太子之心朕明白,不怪你们。对了,老夫人没事吧?” 承恩公府的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些年都在小心地养着,皇帝很担心太子出事会吓到老夫人。 承恩公赶紧道:“老夫人还好,臣进宫时已经醒来,有臣夫人照看,请皇上放心。” 昭元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接见完承恩公,昭元帝去东宫探望太子。 天色已晚,东宫四处点上宫灯。 夜晚的东宫很安静,宫人们走动间未发出一丝声响,连虫鸣都极少,幽静得仿佛一个冰冷的囚笼。 昭元帝来到太子的寝殿,一群太医守在这里,不敢离开。 太子仍未苏醒,安静地躺在床上。 紫檀木灯架上点着一盏琉璃宫灯,灯光幽幽地洒在床榻内太子脸上。 太子的容貌肖似昭元帝,俊美无俦,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可能因为昏迷之故,肤色苍白,添了几分羸弱,没有清醒时的戾气恣睢,瞧着也没那般教人畏惧,倒是罕见地教人注意到太子原来也有一副不输其他皇子的绝世姿容。 昭元帝坐在床边的圈椅上,望着昏迷中的太子,神色晦暗。 突然,太医令的声音有些激动地响起。 “皇上,太子殿下好像要醒了。” 昭元帝赶紧看过去,正好看到太子的眼皮微微颤动,浓密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动着。 在皇帝期盼的目光中,太子终于睁开眼睛。 太子的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遗传自元后身上最美丽的一部份,可惜此时这双眼睛里看向周围的人极为陌生。 “贽儿,你觉得如何,身体可有不适?”昭元帝微微探身过去。 太子望着皇帝没有说话。 昭元帝与太子对视,眼睛微眯,摆手让室内的宫人和太医离开。 第 3 章(姐妹夜话...) 裴织陪祖母用完晚膳后,天色已晚,回秋实院休息。 刚回秋实院,便听说裴绢先前秋实院找她。 威远侯府有三房,三房共有七个少爷、五个姑娘。 大姑娘裴纹和二姑娘裴绢是大房庶出,三姑娘裴绣、四姑娘裴织和五姑娘裴绮都是嫡出。 除了两年前出嫁的大姑娘外,府里四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居住的院子分别是春华院、夏灼院、秋实院、冬藏院。 裴绢虽是庶出,奈何有个偏宠她的侯爷爹,居住在唯有嫡出姑娘才能入住的春华院。 若非当年威远侯夫人不同意,只怕威远侯已作主将裴绢记在主母名下,充作嫡女教养。后来虽然没能记在嫡母名下,裴绢的吃穿用度等一应比照威远侯府嫡女。 裴绢是威远侯府最得势的姑娘,连裴绣都要避其锋芒,更不用说二房、三房的姑娘。 裴织在丫鬟的伺候下换衣服,问道:“她来找我作甚?” 芳菲道:“二姑娘没说,知道你去老夫人那儿,便说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裴织忍不住嘴角一翘,旁边的丫鬟们俱是掩唇,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虽说裴绢深得威远侯宠爱,整个侯府都要避其锋芒,但寿安堂的老夫人并不吃她这套。 老夫人的孙子孙女很多,嫡出的更不少,不缺一个庶出的。 更不用说论端静婉约有大姑娘裴纹、论活泼俏皮有三姑娘裴绣、论贴心稳重有四姑娘裴织、论天真娇憨有五姑娘裴绮。 裴绢被威远侯宠得娇蛮张扬,不耐烦应付老人家,极少会来老夫人这里尽孝,老夫人如何能喜爱她? 因老夫人对她不算宠爱,裴绢也不喜欢来寿安堂,除了初一十五固定的请安外,其他时候能避则避。 所以每次裴织要躲清净时,都会跑老夫人那里。 换上一袭较为轻薄的月白色春衫,裴织懒洋洋地倚在小榻喝玫瑰花茶。 玫瑰花茶是用庄子里种的玫瑰花制成,晚上喝不会睡不着,还能美容养颜,或者拿去做各种玫瑰花蜜、玫瑰花饼、玫瑰花烩等,裴织便颇爱喝这花茶。 刚喝完一盏花茶,裴绢便来了。 丫鬟打起帘子,说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裴绢走进来。 裴织打量她,发现裴绢这会儿的穿着打扮比之白日时格外素净,浅粉底子刻丝刺绣交领长裳、下面系着一件豆绿色的素面湘裙,头发简单地插了一支珍珠发钗。 除此之外,别无饰品。 虽说在家里,不必像外出那般隆重正式,可裴绢素来是个张扬的,喜欢和裴绣互别苗头,不管何时都要打扮得珠光宝气,极少会这般素淡。 裴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让她想明白,裴绢已经走过来,坐到小榻另一边,说道:“四妹妹,你这儿倒是清净。” 秋实院的格局以清雅、幽静为主,花木葱郁,不过在这些年轻的贵族姑娘眼里,便显得过于清幽,难以忍受。 裴织虚应一声,“是比不得二姐姐你的春华院热闹。” 裴绢的春华院是整个威远侯府位置最好的院子,原本应该是威远侯府的嫡女居住的地方,因威远侯宠爱裴绢,硬是让她住进去。 当时为这事,年幼的裴绣气得哭闹一场,还是裴织安慰她的。 芳草端来沏好的茶。 裴绢看向青花瓷盏里澄清的茶水,微微抿一口,忍不住皱眉,将它放下。 她实在不爱喝这种苦涩的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裴织竟然能喝得下。 “四妹妹,你这里的茶水实在不好。” 她的神色有些轻蔑,环视室内的摆设,清雅有余,富贵不足,哪里像京中贵族姑娘的卧室?不过想到裴织年幼丧父丧母,若不是府里老夫人怜惜,处处护着,只怕她的生活更不如意,倒也能明白几分。 只是明白归明白,却同情不起来。 “我觉得挺好的。”裴织笑着说。 边上侯着的芳草、芳菲几个丫鬟暗暗翻白眼。 二姑娘又跑来她们姑娘面前秀她在府里得宠,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实在讨厌。要不是她们姑娘性子好,只怕早就像三姑娘裴绣一样闹起来。 裴绢看向裴织,目光落到她娇美精致的脸庞,虽然打扮素净,却无法遮掩属于她特有的姝静昳丽之美,反而为她添染一份清水芙蓉的清柔,连同为女人的自己,都觉得她很美。 一股猛烈的嫉妒从心里窜起。 她真的很嫉妒裴织! 明明裴织什么都比不过自己,为什么最后却是裴织拥有一切,自己一无所有? 裴织问:“二姐姐,你找我有事?” 她有些不解,难道裴绢过来,就是从她这里找优越感的?而且她这嫉妒是什么意思?自己身上有什么让她一个大房得宠庶女嫉妒的? 虽然裴绢隐藏得极好,裴织仍是发现她的嫉妒。 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一般人很难察觉,不过裴织不一样,她有精神力,对人的喜怒哀乐能直观地察觉出来。 裴绢压下眼里的情绪,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让她看笑话。 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满嘴都是那略有些苦涩的味道,说道:“今儿太子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裴织一脸错愕。 裴绢探究地看她,“别装傻,太子在承恩公府出事,难道你不担心?” 裴织:“……” 她觉得自己这二姐姐才是傻的,竟然跑过来问隔房堂妹这种事,怎么看都古怪,就算她关心太子出事,难道还要管别人关不关心? 而且她不认为她们好到能随意谈论太子的地步。 “二姐姐,我不知道太子出什么事,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还有皇上呢。”裴织敷衍地说。 储君出事,要急的也是宫里的皇帝和那些大臣,和她们这些闺阁女孩子没什么关系。 裴绢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似是在探究什么。 半晌,她站起身离开,冷冷地说:“你记住自己的话。” 裴织更无语了,她为什么要记住自己的话? “姑娘,二姑娘到底来做什么?”芳草、芳茹等丫鬟俱是一脸纳闷。 裴织神色淡然,将剩下的半盏花茶一饮而尽,随意地道:“谁知道呢,不用管她,反正有大伯为她操心。” 不管裴绢是不是想嫁太子,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而且,太子可不是她想就能嫁的,没有皇帝同意,太子同意,挤破头都进不了东宫。 裴织暗暗摇头,显然裴绢还没意识到这点,似乎觉得只要有父亲威远侯出面,她就能进东宫。 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后,威远侯府的姑娘恢复正常的生活。 寅时末,裴织悠悠转醒。 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穿戴整齐,便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用早膳。 秋实院离老夫人的寿安堂较近,这也是老夫人特地给裴织挑的院子。 陪老夫人用过早膳,裴织带着丫鬟芳草去青蕤阁。 芳草提着一个用葛布做的书袋,书袋里有还没看完的游记、话本和笔墨纸砚。 青蕤阁是侯府姑娘们学习之地。 威远侯府对姑娘们的教育极为重视,不仅让她们识文断字,还请了专门的女夫子教导她们琴棋书画。 教导侯府姑娘们读书的是程夫子——程明潋。 程夫子出身江南世家,学识丰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刚成婚不久,丈夫便因病去世,后来回娘家守寡,因受不了娘家逼她改嫁,只身离开江南,到京城谋生。 程夫子和威远侯夫人有些交情,威远侯夫人知道她来京城,便请她来教姑娘们读书。 裴织到来时,其他姑娘也到了。 程夫子还没到。 三房的五姑娘裴绮今年十岁,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娘,此时一脸困意,看到裴织,一头扎进她怀里。 “四姐姐,我困。” 裴织摸摸她的脑袋,用精神力在她脑袋上转了转。 小姑娘很快就精神起来,白嫩的小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容娇憨,“果然四姐姐摸摸就不困了。” 裴绣也凑过来,睁着困盹的眼睛说:“阿识,也给我摸摸。” 昨天被裴绢气到,她气得半宿没睡,今天困得不行,原本想请假不来上课的,但想到裴绢那讨厌鬼说不定会去告状,还是挣扎着过来。 裴织笑了笑,将她揽到怀里,如法刨制。 很快裴绣也精神起来,笑嘻嘻地说:“怨不得阿识这般受各府的老夫人喜欢,和你在一起,精神总是很好。” 裴织摇头,“不过是心理作用。” 精神力这种东西,不说在这思想封建蒙昧的古代,就是她上辈子生活的末世,都是极为罕见的,十分神秘,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 想到上辈子,裴织神色有些淡。 上辈子她死在末世,以为一了百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投胎转世,有了新的父母和新的人生。 或许这是上天对她牺牲自己拯救一城人类生命的奖励。 裴织欣然接受,纵使古代封建又落后,但这里没有丧尸,没有糟糕的气候,还有吃不完的美食,俨然就是天堂。 她喜欢这个没有丧尸的世界。 而且出身侯府,她已经比这世间很多人都幸运,没什么不知足的。 要说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这时代规矩太多,不能走遍大江南北,吃遍这世间美食罢。 第 4 章(她这是要恶心你...) 姐妹三个正坐在一起说话,突然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三人看过去,发现是裴绢站在桌前,用力地推开桌前的黄花梨椅子,椅子在地上滑行,发出一阵噪音。 裴绢仿佛没发现自己被姐妹们注目,朝候在旁边的丫鬟金珠道:“没看到这椅子脏了吗?” 金珠赶紧取出帕子,在椅子上擦了擦,柔声说:“姑娘,干净了。” 裴绢这才满意地坐下。 裴绣见状,心知她是故意的,正欲出口讥讽,被裴织拉住。 “程夫子来了。” 她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抱着凤尾琴的程夫子出现在青蕤阁外,只能按捺住找茬的冲动,忿忿地坐下。 四个姑娘坐在窗明几净的青蕤阁里,在程夫子进来时,纷纷起身行礼。 程夫子将琴放下,含笑地回以一礼。 姑娘们重新就坐后,程夫子开始讲课。 今天讲课内容和琴有关,程夫子先为姑娘们表演一曲,琴声悠扬,扣人心弦,与窗外明媚春光呼应,教人不知不觉徜徉在惬意闲趣的春光之中。 一曲罢,程夫子笑着询问四位姑娘的听后感。 侯府的四个姑娘,各有所长和偏爱。 裴绢擅琴,裴绣擅画,裴织擅书,裴绮擅棋,不过余者三样,多少也有些涉猎。 程夫子听完姑娘们的听后感,开始针对各个姑娘的学习进度讲课,毕竟裴绮年纪小,学习的时间没有姐姐们长,要另外学习。 程夫子讲完课后,让姑娘们自己练习。 练习的时间很自由,可以挑琴棋书画四种练习,自己安排时间,只要完成程夫子安排的功课即可。 裴织练习完,取来一本游记,安静地看起来。 裴绣没有弹琴的天赋,练习一会儿也放下,她让丫鬟磨墨,自己摊开宣纸,坐在裴织对面,为她作画。 这是三姑娘裴绣的兴趣,她的丹青极好,喜欢画美人儿,家里的姐妹都是她作画的对象。 裴绮对着棋盘琢磨。 只有裴绢是认认真真地练习弹琴。 只是她练了会儿琴,不知不觉间停下来,盯着正在看书的裴织。 裴织无疑是裴家最美丽的姑娘,她的美不仅在皮在骨,亦在气质,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姝静从容,神秘莫测,在千万人群中,亦能教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不管多少美人,都无法遮掩属于她的光芒。 这世间再美的人,在她面前都是相形见绌,变得俗不可耐。 是不是因为如此,太子殿下才会看中她? 想到此,裴绢忍不住咬唇,唇瓣处传来的生疼让她恢复理智。 她垂下眸,偷偷地观察裴织。 程夫子坐在上首位置,下面四位姑娘的一举一动皆没逃过她的眼睛。 看到以往张扬倨傲的二姑娘的举动,她暗暗摇头,不能理解二姑娘为何突然学起四姑娘的穿着打扮和行事方式。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拥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不必刻意去学他人。 侯府的四位姑娘都是难得的美人,二姑娘虽是庶出,却是容貌艳丽,身段窈窕,宛若一朵艳气逼人的富贵花,是很多男人喜欢的类型。 只是不知为何,最近二姑娘对自己的外形不自信起来,反而悄悄学习四姑娘。 若是二姑娘不能及时醒悟过来,只怕对她将来极为不利。 程夫子在心里轻轻叹气。 如果二姑娘的生母还在,或者是侯夫人所出,她倒是可以和长辈说一说,让她们规劝二姑娘,莫要失了自我,移了性情。 可惜二姑娘在侯府的地位尴尬,侯爷的偏宠虽然能让她不受委屈,可到底是父亲,有些事父亲无法代替母亲。 上完课,四个姑娘朝程夫子行礼,离开青蕤阁。 裴绢最后一个离开。 她特地放慢步子,等姐妹们都走远后,她返回青蕤阁,找到程夫子。 “程夫子,我想学书法。”裴绢道,不等程夫子说什么,她飞快地说,“我的字写得不好,听母亲说,您的簪花小楷写得很不错……” 程夫子怔了怔,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将自己收藏的字帖借给她,让她先跟着临摹,每天写十个大字交给她。 “好的,我会做到的。”裴绢脸上露出笑容,明媚而灿烂。 程夫子看她欢喜地捧着字帖离去,心里不觉有些沉重,不愿意这般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走歪路,可她只是一个夫子,如何能干预侯府教养女儿。 和姐妹们告别后,裴织去寿安堂。 平时没什么事,她都是在寿安堂陪老夫人用膳。 大房和三房的主母俱在,两房的姑娘则回去陪母亲用膳,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侯府三房的人才会聚在一起吃饭。 裴织到寿安堂时,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丫鬟端来水给她净手,用干净的绸巾为她擦净手,又递来一杯蜜果露。 寿安堂的午膳以清淡为主,都是以老夫人的身体健康着想,裴织依然吃得美滋滋的,只要是能入口的食物,就没见过她不喜欢的。 何况老夫人这里的饭食虽然清淡,那也是厨子精心烹饪出来的,绝对好吃。 威远侯老夫人看着对面吃饭的孙女,不觉胃口大开,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还是陈嬷嬷担心她积食,赶紧劝她少吃点。 老夫人笑道:“看到阿识吃得香,不知不觉就跟着多吃半碗。”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嬷嬷很理解地笑起来,暗忖估计没有哪个人和四姑娘吃饭能抗得住的,都会胃口大开。 因为这事,府里的姑娘们都不太敢和四姑娘一起吃饭,担心不小心吃得太多长胖。 寿安堂的下人都知道四姑娘的食量比普通姑娘要大,却是光吃不长,也不知道她吃到哪里,依然是纤纤瘦瘦的,只长个子不长肉。 在老夫人眼里,能吃就是福,丝毫不觉得孙女这么吃有什么不对。 她就爱看孙女吃吃喝喝,仿佛自己也吃了。 用过午膳,裴织在老夫人这儿歇息。 侯府的姑娘早上跟着夫子学习,下午跟着主母学习一些管家看账的本事,十天轮一休。 裴织没有母亲,一般都是跟着老夫人学习,或者逢年过节时,去跟大伯母或三叔母学些管家的本事。 大房和三房的主母都愿意教她。 下午,裴织听老夫人讲了大半个时辰的内务之事。 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裴织不敢打扰她太久,一般只学半个时辰左右,便离开寿安堂,回她的秋实院练习书法。 书法是裴织这辈子找到的爱好。 勋贵家的姑娘多少都要学些才艺之类的,这是婚姻市场的加分项,只要有条件的家庭,都会让家里的姑娘多学习才艺,艺多不压身。 书法写得好,字如其人,很容易博得世人好感。 裴织有精神力,不管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学书法也一样。 不过她上辈子为了活下去,为了人类的存亡,咬着牙和那些诞生智慧的进化丧尸斗来斗去,早就累得狠,这辈子重来一次,只想做条咸鱼,不让自己那么累。 所以能偷懒就偷懒。 回到秋实院,裴织正准备躺一躺,就见裴绣过来。 裴绣常来秋实院,甚至有时候不想回去,还会和裴织挤一张床睡,她进来都不需要通报的。 见裴织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裴绣也不在意。 “阿识,告诉你一件事。”她神神秘秘地说,“裴绢她竟然要学书法,她不是很喜欢琴艺吗?怎么突然要学书法?” 裴织:“不知道。” “你说她是不是有阴谋?” “应该没有。” 裴绣推了推她,撒娇地说:“阿识,你不要再懒了,和我分析一下嘛。” 裴织只好坐起身,靠在隐囊上,说道:“二姐姐虽然性子有些张扬,却也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不必如此防她。” 裴绣哼一声,扭头道:“她是不会做什么坏事,但她会恶心人!” 大房的两个姑娘,就像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投生成姐妹,从小斗到大。 裴绢有威远侯护着,裴绣有威远侯夫人护着,彼此斗得势均力敌,不过这是父权的时代,大多数时候,还是裴绢压她一头。 以庶压嫡,如何能让嫡系平衡?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裴绣也不例外,她对裴绢的了解,说不定比裴绢自己还多,但凡裴绢有一点不对劲,就像鬣狗一样闻出来。 “阿识,我发现裴绢最近好像在学你呢。” 裴织愣了下,终于明白心里那股怪异感是什么。 原来裴绢最近在偷偷学她行事,怨不得穿着打扮都变得素净许多。 裴织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很多事情已经看淡,唯一的执着是吃,对穿着打扮其实不在意,富贵也罢,素净也罢,她都可以,平时并不在意自己如何打扮。 因为这份不在意,便没什么要求,以素净为主。 裴绣眯起眼睛,猜测起来,“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恶心你?” 裴织刚想夸她聪明,见微知著,这会儿听到这话,顿时无语。 她觉得,虽然这个月裴绢的行为奇奇怪怪的,但不至于是要恶心自己吧? 第 5 章(少年长身玉立...) 接下来的几日,裴绢都在努力地练大字。 那股子拼命的劲儿,看得威远侯府的几个姐妹一愣一愣的。 连年纪最小、最迟钝的裴绮都能感觉到裴绢的不对劲,关心地问:“二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就差没问她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要知道裴绢擅琴,能弹得一手好琴,也自傲于自己的琴技水平在京中贵族女子中傲视群雄,为此威远侯想方设法为她弄到一把前朝传下来的焦尾琴,让她爱不释手,对学琴更是上心,每日勤练不辍。 裴绢对琴的喜爱,更胜于书法丹青之类的。 书法只是稍有涉猎,只要字写得不难看就行,要说花苦功夫去练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她竟然放着琴不练,改为练大字。 裴绢瞪她一眼,“你才身体不舒服。” 裴绮扁扁嘴,“可是二姐姐你以前不是说过,字写得好没什么用吗?” 这还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虽然当时裴绢是故意用来讽刺裴织的,威远侯府的姑娘们,没哪个不受过她挤兑的。 裴绢脸色微僵,恼羞成怒道:“我做什么要用你来管,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 裴绮被她骂得委屈,转身就走。 三房主母见女儿闷闷不乐地回来,奇怪地问:“绮儿这是怎么了?” 裴绮靠在母亲怀里,将今儿的事告诉她。 三夫人听后,摸摸女儿的脸蛋,神色淡然地说:“绮儿不用管她,她是你大伯的爱女,她做什么都有你大伯兜着,不会有什么事。” 裴绮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二姐姐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对……” 虽然裴绢在威远侯府素来横行霸道,但到底是同族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她不对劲,自然会关心她。 三夫人拍拍女儿,让她不必多管。 裴绢这个月来的变化,不说时常在一起上课的姐妹几个,就是侯府里的大人也能看出来,毕竟裴绢变化实在太大,总会传出点什么。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管她如何,都有威远侯兜着,其他人能如何? 没看到连寿安堂的老夫人都懒得管这事吗? 也幸好威远侯府只有三房主子,二房的二老爷裴焕和其妻岑氏于五年前没了,三房的三老爷裴炫是个不管事的,威远侯成为名符其实的大家长,他要护着一个庶女,还真管不住他。 这也是裴绢能在威远侯府行事如此高调的原因。 没人能管威远侯要宠爱庶女还是嫡女。 如此上了几天课,终于到休沐日。 威远侯府极为注重子孙教育,侯府的少爷们到进学年纪,都要去族学,年长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如今都在骊山书院进学,每月的月末回来一次。 姑娘们则在府中上课,由府里的女夫子和主母们教养,每旬休一日。 一大早,裴绣就来秋实院找裴织。 “阿识,今天休息,咱们去街上逛逛。” 裴织点头,“也好,听说四物书阁又出了新的游记和话本,我去看看。” 闲来无事,裴织喜欢看些话本游记之类的书,聊以打发时间。而且她看的话本还不是时下流行的落魄书生和千金小姐绝美爱情的那种,而是很小众的精怪志异之类的。 裴绣知道她这习惯,每次休息日,都喜欢拽着她一起逛街。 姐妹俩一起去给寿安堂老夫人请安,告诉老夫人她们要出门。 老夫人道:“多带点人,注意安全。” 接着又吩咐陈嬷嬷去自己私库拿些银子给两个姑娘,让她们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下来。 裴绣高兴地说:“谢谢祖母,还是祖母好,每次都给我们支银子买好吃好玩的。” 老夫人故意唬着脸,“这话可不要传到你母亲那儿,省得你母亲还以为她亏待了你,要生你的气。” 裴绣俏皮地扮了个可爱的鬼脸,机智地跑到裴织身后躲着。 老夫人对着裴织这张脸生不起气来,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柔声说:“你们姐妹俩好好地玩,看中什么就买回来,不够银子就派人回来和我说。” 作为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她的体己颇丰,就爱给孙女们花钱。 至于孙子们,男儿不必娇养,自有他们母亲补贴,老夫人是一慨不管的。 辞别老夫人,姐妹俩手挽着手从寿安堂出来,出行的马车已经备好,停在仪门处。 刚要上车,一道声音响起。 “三妹妹,四妹妹,你们要去哪里?” 姐妹俩转头,看向朝这边走来的裴绢。 裴绢今儿的打扮很素净,素净中又透着一股少女的青春洋溢,雪青色拱碧兰花的褙子、白色杭绸挑线裙子,乌黑的头发上只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珍珠头箍,坠着珍珠耳珰,清新又可人。 十几岁的少女,青春就是她们最好的资本,就算穿着麻袋装都好看。 只是…… 裴绣瞅瞅她,又看看裴织,心里很腻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裴绢这打扮和裴织撞衫了。 两人的容貌各有千秋,裴绢艳丽逼人,透着几分清艳逼人的傲气,裴织姝静清绝,宛若清水芙蓉,唯有那独特的气质,教人难以忘怀,轻易间便压过裴绢。 若说裴绢是明艳的贵女,那么裴织就是遗世独立的绝世佳人。 后者更能吸引世人的注意。 裴绢快步走来,朝裴织说:“四妹妹,你们是要出门?我正好要去买些东西,和你们一起罢。” 裴织笑了笑,没有拒绝。 只有裴绣很不高兴,明明是姐妹俩很愉快的出行,偏偏有个不讨喜的硬挤进来。 裴绢没理她,她心知只要裴织同意,裴绣绝不会说什么,这也是她故意直接问裴织的原因。 其实姐妹几个,最好说话的是裴织。 如果不是……她其实对裴织也没什么意见的。 姐妹三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驶出门。 裴绣挨着裴织坐,摆明着不想理裴绢,让裴织独自一人坐在对面。 “你要出门,可以自己使唤马车,跟着我们做什么?”裴绣还是忍不住呛声。 裴绢难得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道:“咱们都是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三妹妹你也不用总是针对我。难得休沐日,我也想和姐妹们一起出门逛个街、联络感情。”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旁人听了都忍不住称赞。 但裴绣差点没被恶心吐了。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只觉得裴绢变聪明了,竟然懂得拿姐妹之情当借口,让旁人无话可说,要是她们拒绝她,岂不是让人觉得威远侯府的姑娘们姐妹不合,让外人看笑话? 她心里那个气,冷笑道:“原来二姐姐如此能说会道,以往是我误会了。” “确实是三妹妹误会我良多。” 裴绢看她气得俏脸发青却不知如何反驳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心里颇为快意。 她想,是自己想错了。 以往她只知道有父亲宠爱,她是威远侯府最尊贵的姑娘,连裴绣这嫡女都要让着自己,行事不需要畏畏缩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如此反而教外人瞧不起,甚至认为她蛮横无礼,以庶压嫡,更不是宫里的贵人能看得上的。 现在改还来得及。 名声这东西,从人出生到死亡都摆脱不了,没有个好的名声,那些贵人如何看你? 裴织上辈子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名声,被钦点为太子妃,最后成为皇后,独宠后宫吗? 她也可以! 心头正得意着,突然见对面的裴织看过来。 心弦一颤,裴绢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死死地掐住手心,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她知道裴织是个很敏锐的人,她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行事滴水不漏,比那些活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还要可怕。 她绝对不能在裴织面前透露分毫。 这也是她重生后,努力告诉自己的,每天每夜都要提醒自己无数遍。 马车来到四物书阁前。 这是京城较为有名的书肆,这里的书集种类之多,吸引京中不少读书人前来光顾,每次京城流传什么新书,四物书阁都会备有,甚至那些流行的书集种类,还是从四物书阁流出来的。 姐妹三人下车,走进书阁。 四物书阁共有三层,书阁一楼是供给来买书的书生,二楼是供给京中贵人们找书之地,三楼有供贵人休息的包厢。 姐妹三人进入书阁后,朝二楼走去。 来到二楼,三人分开去找心仪的书。 裴织先去专门放游记话本的书架,刚拿起一本游记,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响起。 “裴四姑娘。” 裴织没有被吓到,拿着游记的手依然很稳。 她抬眸,只见前方书架旁,站着一个俊秀的少年。 少年长身玉立,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袍子,腰悬祥龙玉佩,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棂渗进来,洒落在他眉眼上,温文尔雅,俊秀干净。 第 6 章(三皇子) 裴织看着前面的少年,朝他行了一个福礼。 “三殿下。” 三皇子秦贺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温和、亲切,十分贴合他的气质,教人心生好感,不觉放下心防。 宫里共有七位皇子,其中名声最好的要数三皇子。 三皇子是宫中梅贵妃所出,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颇有美名,亦是京中很多贵女们爱慕的对象。 三皇子含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四姑娘,你是过来买书的?” 裴织轻应一声。 “不知四姑娘要买什么书?”三皇子又问,丝毫不觉得自己此举已经过界,有些不妥。 裴织和三皇子其实并不熟,虽说以前在宫宴上见过,但都守着礼,皇子极少会和勋贵府的姑娘相交,彼此都知道个名字,了解的并不多。 平时在哪家的宴会场合见面,最多行个礼问候,并不见这些皇子们和哪个勋贵府姑娘走得太近。 于礼不合,也容易生事端。 三皇子的目光落到她手里的游记上,含笑道:“这本《信阳游记》确实不错,记录信阳一带的风俗民情,里面有些记载很详细。” 裴织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可能是三皇子特地等在这里的。 她微微笑了下,说道:“我随便看看。” 三皇子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匀婷纤细的美丽少女站在飘满书香的书架之间,光影交错之地,姝静神秘,宛若从未知的时空走来的绝色佳人。 轻易间便夺去世间男儿的目光。 怨不得那位一直惦记着她。 “上次我听岑大人说,四姑娘平素喜爱看些山水游记,我那儿有好几本西南一带的游记,若是四姑娘喜欢,我让人送过来给你。” 三皇子语气柔和,并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之意。 连外祖父都抬出来了,裴织如何不懂三皇子的意思。 她在心里叹气,如果三皇子执意要娶她,只要宫里的皇帝答应,只怕外祖父也拦不住。 至于皇帝会不会答应…… 应该会吧,毕竟是自己儿子,没哪个当老子的能拗得过孩子的要求,更不用说还有梅贵妃吹枕头风呢。 躲过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没想到竟然没躲过今日。 就算今天她没有和姐妹们出府,三皇子应该还会找其他时机和她接触,总不能为了躲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裴织的心态很快就放稳,轻声道:“多谢三殿下。” 没说应或不应,不过在皇子眼里,这便是她接受的意思,三皇子清润柔和的眼眸里渗出笑意,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弦仿佛被轻轻地拨动了下。 他正要开口,一道脚步声在侧旁响起。 姿容艳丽、身段婀娜的少女走过书架,看到他们,先是一愣,微微瞪大眼睛,来回打量他们。 “四妹妹,三殿下,你们这是……” 三皇子依稀记得这姑娘是威远侯府的庶女,这等身份自然不会让堂堂皇子放在心里,他朝裴织和气地说:“四姑娘,我先走了。” 裴织垂眸应一声。 三皇子穿过书架,消失在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处。 裴绢目送三皇子离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某种念头突之欲出。 她用力地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书架前眉眼淡然的裴织,纵使被一位尊贵的皇子温柔以待,她面上依然没见什么喜悦之色,稳重得像历经世事的成年人。 若不是这段时间特意试探过,她真的以为裴织和自己一样,都是重生的。 重生这种事太过惊骇世俗,更不用说是天大的机缘,有自己一个就够了,哪里再多一个得此机缘的幸运儿? 只是,她依然不敢小看裴织,总觉得她十分可怕。 以前她不懂,活过一世,她发现整个威远侯府,其实最深沉可怕的是裴织,连嫡母都没她的城府。 裴绢咬了咬唇,试探地问:“四妹妹,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们约好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如果裴织能嫁给三皇子,她以后还能入主东宫,还能当皇后吗? 不如就让裴织嫁给三皇子吧。 “我怎么知道?”裴织没理她,去查看书阁上架的新书。 裴绢兴奋地跟在她身后,继续追问:“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裴织转头看她。 看得裴绢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以为她发现什么,不觉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裴织哂笑,就这点胆量,也敢算计人。 “没说什么,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 “真的?” 裴绢明显不信,还要继续追问,被过来找裴织的裴绣打断。 “二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裴绣狐疑地问。 裴绢下意识想呛声,尔后想到什么,抚了抚鬓角的发,含笑道:“刚才我见四妹妹和三皇子在这里说话,就过来看看。” 她巧妙地换了个说法,明明是特地过来找裴织,才发现三皇子的,却说得仿佛是发现三皇子在这里,才特地过来。 裴绣惊讶,“难道三皇子也来四物书阁买书?” 裴绢听得差点吐血,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堂堂皇子,要买书使唤宫人就行,哪里会亲自过来?她更相信是三皇子特地过来的,说不定是来找裴织。 越想越觉得三皇子先前是特地在这里等裴织的。 威远侯府的姑娘每旬沐休一日,只要有心的人都能打探出来,在休息日,姑娘家出门逛个街是常事。 “这我可不知道,还要问阿识呢。”裴绢故意说,巴不得将裴织和三皇子锁死,所以也不吝啬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见面。 裴绣眨了下眼睛,看向裴织。 裴织捧着几本书走过来,如黑色琉璃珠般的眸子看向裴绢,神色微沉,“你很高兴?” 裴绢脸上隐秘的笑僵住,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有些结巴地说:“没、没有,我只是回答三妹妹……” “不要多管闲事。”裴织认真地说。 裴绢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裴织离开,裴绣信任地跟着她离开。 回过神,差点忍不住撕裂手中的帕子。 她的脸有些扭曲,既气恨自己胆小,又恼恨裴织对自己这姐姐不尊重,竟然还敢威胁自己,一个克父克母的煞星有什么好得意的? 要不是有个当尚书的外祖父,以为那些皇子会看上她吗? 裴绣跟着裴织走到书阁另一边,有些兴奋地说:“阿识,你刚才真霸气,我太爱你了。” 裴织抽出一本医书翻看,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她是个告状精,万一她去父亲那里告状……”裴绣又为她担心起来。 裴织丝毫不担心,“难不成大伯还能跑到秋实院骂我?或者去祖母那儿说我的不是?” 裴绣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哪有隔房的伯父跑到侄女院子教训侄女欺负自己爱女的?她爹就算心疼裴绢也做不出这种没脸的事。至于去老夫人那儿让老夫人管管裴织?到时候老夫人骂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老夫人最宠的是二房的裴织姐弟,怜惜他们小小年纪没了双亲庇护,哪里允许旁人欺负他们。 因为这插曲,裴绢没兴趣和她们去逛街,负气地打道回府。 裴织和裴绣没理她,她生气与否,丝毫不影响她们的兴致。 “还以为她最近有长进了,没想到气性还这么大。”裴绣不客气地说,十分鄙视。 裴绢被侯爷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气性极大,受不得一点委屈,就算她最近变聪明,其实本质还是不变的。 两人去珍宝阁看首饰,将合心意的买下来,接着又去鹤望楼吃饭,点了一桌子的菜,两个闺阁少女竟然将之吃得一干二净。 裴绣抱着吃撑的肚子,有些幽怨地说:“我下次再也不和你一起吃饭……我一定会胖的!” 时下流行的是纤纤弱质美,而非珠圆玉润的肥胖美,姑娘家很怕发胖。 裴织笑道:“没事,回去多做几个深蹲就好。” “你说得轻巧。”裴绣含恨带泪,“你自己吃不胖,都不需要做什么深蹲,我就惨了,做一个晚上的深蹲,也减不回来。” 裴织摸摸她的脑袋,将一杯消食的山楂水递给她,然后带她继续逛街,势必将今天吃的肉都逛掉。 天色稍晚,两个姑娘大包小包地回府。 裴绢在春华院里,听到两人满载而归,有说有笑地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气得又揪起帕子。 气了一阵,想到今天遇到的三皇子,她的心又安定下来。 她吩咐丫鬟,“来人,去看看父亲回来了没有。” 丫鬟应声而去。 得到父亲下衙回府的消息,裴绢急急迎出去。 威远侯刚回府,见到爱女迎过来,喜得眉眼都是笑。 裴绢跟着父亲去书房,给他奉了茶,开门见山地问:“爹,你有太子的消息吗?” 威远侯脸上的笑容微僵,眉头微微皱起,看得裴绢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难道……太子出什么事?” 她想起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事,至于后来太子怎么样,她还真不清楚,那时候她对阴沉不定的太子没兴趣,也不关注太子如何。 后来,若不是…… 不过这辈子,她决定嫁给太子,要挤下裴织,代替她得到太子所有的宠爱,自然十分关心。 威远侯道:“为父也不知,宫里没什么消息。” “连爹你也打探不到?” 威远侯摇头,“皇上派人守着东宫,除了他和太医,不允许其他人进东宫,我也不知道太子现下如何。” 裴绢很是失望。 第 7 章(裴织的婚事...) 无法打探到太子的消息,裴绢十分失望,却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只能暂时按捺下心里的焦急。 有上辈子的记忆,至少能确定太子最后是没事的。 裴绢定了定神,坐到父亲身边的太师椅上,说道:“爹,今儿休息,我和三妹妹、四妹妹一起出门,去万物书阁买书,却发现……” “发现什么?”威远侯端着茶喝,很给面子地问。 “我发现四妹妹和三皇子竟然约在四物书阁见面。” 威远侯喝茶的动作顿住,不由望向女儿。 裴绢眨着眼睛,神色无辜又茫然,小声地问:“爹,三皇子和四妹妹是不是……” 这时,威远侯放下茶盏,朝她道:“绢儿,这事你别传出去。” 裴绢乖巧地点头,暗忖如果有机会,她还是要传出去的,最好将三皇子和裴织锁死,绝了裴织入主东宫的所有可能。 这也是她特地在父亲面前提这事的原因。 不管三皇子今日和裴织在四物书阁见面是偶遇还是刻意为之,她都要让他们变成两人约会,造成既定的事实。 见父亲若有所思,裴绢心知他应该将这事记在心里,不禁暗暗笑了笑。 她虽然没有裴织的城府,但她拥有先知,熟知未来十年内会发生的大事,这是她比这个世界任何人都要有优势的地方。 她相信,这辈子一定能改变命运,富贵一生,不会再留遗憾。 裴绢站起身,“爹,我先回去了,你若是有太子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若是寻常女儿这么和父亲说话,作父亲的只怕要不高兴,然而威远侯却不觉得有什么,笑着答应。 甚至亲自起身,送女儿出门。 “爹,你累了一天,也去休息吧。”裴绢体贴地说。 威远侯含笑点头,被女儿关心得十分熨贴。 等裴绢离开,威远侯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去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老夫人正要歇下,听说他来,有些不耐烦,朝陈嬷嬷说:“你告诉他,我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过来。” 陈嬷嬷应一声,掀帘子出去。 一会儿后,陈嬷嬷回来,无奈地说:“老夫人,侯爷说有很重要的事与您说,是事关四姑娘的。” 心下暗忖,看来侯爷也知道老夫人不待见他,才会特地抬出四姑娘。 老夫人只好重新换上衣服,额上勒着宝蓝色的额帕,上面镶着枚指拇大小的祖母绿,走出内室。 威远侯坐在偏厅里喝茶,见母亲出来,赶紧起身问安。 老夫人坐下,摆手道:“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母亲,今儿绢姐儿几个是不是出门上街玩耍?”威远侯没有直奔主题,先是询问这事。 老夫人捻着佛珠,神色平淡,“她们姐妹几个今日休息,我让她们去街上顽,顺便买些衣服首饰。怎么,难不成她们在外面遇到什么事?” 作父亲的除了宠爱一个庶女,对其他子女都不甚关心,老夫人只能自己多关心,省得裴家子孙离心,都被他作没。 威远侯装作没听懂母亲的暗讽,陪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说,织姐儿和三皇子今儿约在四物书阁见面……”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砸来的茶碗打断。 威远侯敏锐地侧身,避开茶碗,不过仍是被弄得有些狼狈。 不待他开口,老夫人已经中气十足地大骂,“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说我的阿识和三皇子私相授受?有你这样作大伯的吗?还没查清楚事呢,就来污蔑侄女!” “我没有,母亲,您误会了!” 威远侯好生赔不是,生怕将老夫人气得狠,跑进宫里和太后告他不孝。 见老夫人仍是气怒难平,他小心地说:“母亲,我也是将织姐儿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看待的,二弟和二弟妹不在,少不得要为她的婚事担忧……” “免了!”老夫人打断他,“与其去关心隔房的侄女,不如多关心绣姐儿他们,绣姐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她最看不惯这儿子将裴绢当宝贝,其他的儿女都是草。 老夫人也不是要打压一个庶女,但儿子如此偏宠一个庶女,其他儿女并不怎么上心,却是太过份了。 威远侯尴尬地笑了下,“我也关心绣姐儿和珏哥儿他们的……” 老夫人重重地哼一声,“既然关心,等月末珏哥儿他们回来,你这作父亲的便拿出行动,别光说不做。” 见老夫人终于敛下怒容,威远侯方才道:“母亲,织姐儿的亲事,你是怎么看的?再过三个月,绣姐儿和织姐儿都要及笈了。” 在大禹朝,女子及笈后便可以说亲。 裴绢在年前举办了及笈礼,过完年后,威远侯让夫人给她相看亲事。 只是相看好几家,威远侯都不甚满意,觉得那些对裴绢有意向的不是勋贵府的嫡幼子,就是庶子,没得委屈爱女,他更想让爱女嫁过去就是长房长媳,将来能继承更多家产,主持中馈,衣食无忧。 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看他,“你怎么看?” “这……”威远侯有些迟疑,“母亲,织姐儿虽然是我们裴家的姑娘,但她还有外祖父在呢。” 考虑儿女婚事,少不得要综合各种因素,有一个作尚书的外祖父,是裴织婚姻的最大助力,甚至可以让人忽视她丧父丧母之女的身份。 老夫人神色淡然,“反正我的阿识已经没了父母为她打算,只能依靠她的外祖父。她的婚事,还是要岑尚书说了算。” 威远侯面露尴尬,却无法反驳。 毕竟是隔房侄女,他确实不怎么关心他们的婚事,自己的儿女都关心不来。 二房的姐弟俩有一个做尚书的外祖父,侯府明智地不插手他们的婚事,这也是两府心照不宣的约定。 不过裴织到底是他们裴家的姑娘,若是她成为三皇子妃,也是裴家的荣耀。 “母亲,若是织姐儿能嫁给三皇子……” 老夫人捻着佛珠,沉着脸没吭声,见状,威远侯心中大定。 原来三皇子真的相中他们府里的四姑娘,这是好事啊。 老夫人如何没看到他脸上的高兴,冷声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成与不成,还要看岑尚书的决定。” 其实按老夫人的意思,她是不愿意裴织嫁入皇家的,不愿她搅入皇室纷争中。 随着宫中的皇子们年纪渐长,少不得会为那位置争斗不休,连累的还不是皇子们的妻子和妻族? 可如果三皇子执意要娶,皇帝赐婚,他们根本没办法拒绝。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宫门下钥前,三皇子回到宫里。 宫里的皇子们都没有成家,按祖训,自然也不能出宫建府,如今所有皇子都是住在宫里。 去给梅贵妃请安的路上,三皇子遇到迎面走来的二皇子。 不同于三皇子的温文尔雅,二皇子是个英气勃勃的英武少年,平素喜欢和宫里的武师父学习,学到不少拳脚功夫,骑射是皇子中最好的。 “二皇兄。”三皇子上前行礼请安,笑容温和。 二皇子秦赞停下步伐,上下打量他,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三皇弟,你今儿出宫去会佳人了?” 三皇子只是微微一笑,“皇兄何出此言?” “也没什么,不过是听到一耳朵,可能是听错了罢。”二皇子随意地说,想到什么,笑了下,“听说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也不怨三皇弟惦记。” 皇宫里其实没什么秘密,特别是皇子们还没出宫,做得再隐秘,仍是会露出些许端倪。 三皇子眉头微拧,虽然早已预料瞒不住,可被他这么直白地提出来,仍是有些不高兴。 这时,二皇子凑近他,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 “三弟,我不得不提醒你,威远侯四姑娘可是那位惦记的,你竟然敢趁他昏迷不醒时先行下手为强,就不怕他醒来后,抽你一顿?” 他紧紧地盯着三皇子,看到他瞳孔深处的变化,不禁笑起来。 还以为真有那狗胆子和那位抢人,没想到还是怕的。 二皇子哈哈一笑,大步离开。 三皇子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的身影,目光穿过宫墙,看向东宫的方向。 自从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后,太子一直没有露面,不过因为有皇帝在朝堂上镇着,就算太子不露面,也没有朝臣敢说什么。 甚至连消息都没传出去。 三皇子敛下眸子,朝梅贵妃的钟粹宫而去。 第 8 章(都扎堆着来...) 过了几日,裴织收到三皇子派人送过来的几本游记。 这事并没有瞒着威远侯府的主母,毕竟外面送进来的东西,还要经过府中主母的眼,省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送进府里,万一污了府中姑娘的眼怎么办。 威远侯夫人听说是三皇子送给府里四姑娘的,不禁有些惊讶,她从未听说裴织和三皇子有什么联系,也未曾从丈夫那儿得知三皇子对裴织有什么心思。 威远侯夫人的神色微微沉了沉,让人将三皇子送来的东西送到秋实院。 同时吩咐周围的下人,“这事别往外传,连姑娘那边也不用说。” 在场的丫鬟婆子纷纷应是。 秋实院。 芳草接过婆子送过来的枣红色漳绒的檀香木匣子,走进房里。 “姑娘,这是大夫人让人送过来的。” 裴织倚在隐囊上,边吃丫鬟切好的水果边看书,朝她道:“是什么?你打开看看。” 芳草打开匣子,便见里面用防潮布包着几本书,她拿起来看罢,朝裴织笑道:“姑娘,这是记载西南的游记,还是精装版的,外面可买不到。” 因裴织喜欢看话本和游记,秋实院的丫鬟们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 裴织动作一顿,看向匣子里的五本西南游记,心知这是三皇子送过来的,速度倒是快。 “先收起来吧。” 闻言,芳草、芳菲都奇怪地看她一眼。 “姑娘,您不看吗?” 她们家姑娘很爱看游记,她们这些丫鬟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虽然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去到那些地方,但通过这些游记了解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五本游记都是记录西南一带风俗民情和地理的,大禹朝的西南对京城的人来说神秘,很少能买到西南一带相关游记呢。 “先不看。” 裴织头也不抬地说。 丫鬟们见状,没再说什么,将这五本游记放回匣子里,放到博古架上,等哪天姑娘想看就拿过来。 转眼到月底,在骊山书院读书的侯府三位少爷休沐回家。 侯府有七位少爷,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在骊山书院进学,四少爷、五少爷和六少爷都在裴家族学,最小的七少爷则在岑尚书府的岑家族学。 骊山书院在骊山,距离京城约莫大半日的路程。 距离虽不远,来回也要花一天半时间,所以府里的三位少爷都选择月末回府,在府里休息两天。 大少爷裴安珏是长房嫡长子,也是侯府寄予厚望的长子嫡孙。 二少爷裴安玺是三房嫡出,三少爷裴安莹是大房庶出。 三位少爷归家,第一时间来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高兴地打量几个孙子,含笑询问他们在书院的情况,得知他们这次在月中书院的小测时,都得夫子的夸奖,更加高兴。 说话间,府里的几个姑娘们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大哥!”裴绣高兴地朝大少爷裴安珏叫道,又朝剩下两个叫“二哥、三哥”。 裴绮也高高兴兴地过来,拉着裴安玺不放,撒娇地说:“二哥,你这次回来,可有给我们带什么礼物?” 三位少爷也朝妹妹们含笑打招呼。 裴绢坐在窗前的榻上,打量府里归来的三位少爷。 她在心里暗暗撇嘴,长房的嫡长子裴安珏看着是最优秀的,被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寄予厚望,可惜却敌不过有个尚书府外祖父扶持的七少爷裴安璧。 整个威远侯府,将来都会生活在二房裴织姐弟俩的阴影下,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三位少爷从书院归来,给府里的弟妹们带了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银子,却胜在新奇讨巧。 裴绣和裴绮都很高兴,裴织也笑着感谢几位哥哥。 只有裴绢独自坐在榻上,并不与兄弟姐妹几个亲近,更是瞧不上这些便宜的玩意儿。 威远侯老夫人笑呵呵地倚着榻,看着屋子里热闹地契阔的孙子孙女们,目光扫过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小榻的裴绢,不禁暗暗摇头。 她朝几个孙子道:“你们先去休息,稍晚一些,来我这儿用晚膳。” 每个月的月末,威远侯府会在寿安堂举办家宴,府中的主子们俱会出席。 三位少爷站起身,肃手朝老夫人恭敬行礼,下去休息。 裴绢、裴绣和裴绮也趁机告退,裴织留下来陪老夫人说话。 “今儿璧哥儿应该也会回来,有半个多月没见他,也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那些下人伺候得用不用心……”老夫人唠叨着。 裴织笑道:“安璧素来乖巧,而且有外祖母和舅母他们照看,祖母不用担心。” 两人说话间,小丫鬟挑起帘子进来,喜气洋洋地说:“老夫人,四姑娘,七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十岁出头的少年走进来。 少年穿着天青色祥云团花的锦袍,腰间系着真紫色绦带,坠着一方鸡血石小印,俊秀的脸蛋还未长开,婴儿肥肉嘟嘟的,稚气又可爱。 小少年进来就给老夫人行礼请安。 “祖母,姐姐,我回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将他拉到面前,摸着他的脑盘儿,含笑道:“半个月不见,璧哥儿好像又长高一点。” “其实只长高半寸不到。”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笑着询问孙子在岑家族学上课的情况,知道他在那里学得很好,也没人欺负他,心下稍安。 裴安璧是二房唯一的男儿,和裴织一母同胞所出。 如今二房只剩下姐弟俩,不说威远侯老夫人心疼,就是岑府的老夫人也心疼,方才会让裴安璧去岑府族学进学,每半个月回府一次。 岑家是百年书香世家,读书氛围极浓,是威远侯府所比不上的。 老夫人也希望孙子有出息,岑府愿意让孙子去岑家族学,那更是再好不过。 老夫人去歇息后,裴织送弟弟回他的院子休息。 “四姐,最近没什么事吧?”小少年一板一眼地问,就算关心姐姐,也像是在做工作报告,将岑府的礼仪规则学得个十足。 裴织好笑地问:“我在府里,能有什么事?” 裴安璧挠着脑袋,终于破功,腼腆地说:“四姐你没什么事就好。” 裴织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担心她在府里被人欺负呢。 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没有父母庇护,纵使有老夫人疼爱,但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能事事都找她作主。 其实这也是裴织主动去找外祖父,将弟弟送去岑家族学的原因。 外祖父和外祖母固然是疼他们的,但到底不是亲孙子,不能越过威远侯府管教他们。为了弟弟的前程,裴织私下找外祖父,将弟弟弄到岑家族学进学,总比留在裴家族学好。 等他满十五,便可以送去骊山书院读书。 稍晚一些,三房的主子都齐聚到寿安堂参加家宴。 威远侯作为大家长,先勉励一番几个年长的孩子,尔后话锋一转,笑着说:“珏哥儿已经十八,下个月就要成亲,这个月就不去书院了,在家里准备,等成亲后再去。” 这次裴安珏回府,也和他的婚事有关。 婚事早就定下,就等时间一到,便能成亲。 裴安珏被闹了个大脸红,再也作不出长兄严肃端方的样子。 其他人善意地笑起来,笑得最开心的要数威远侯夫人,她终于盼到长子成亲。 丈夫靠不住,三个亲生的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丈夫胆敢用她的三个孩子为裴绢铺路,就算挣得个鱼死网破,她也不罢休。 “还有安玺、安莹的亲事也要相看。”威远侯很高兴地说。 三房主母陈氏暗暗捅了下丈夫,三老爷裴炫道:“大哥说得对,玺哥儿的亲事确实该相看了,还要请大嫂帮忙相看。” 裴安玺是三房的嫡长子,陈氏对儿子的婚事十分上心。 威远侯夫人含笑道:“这是应该的。” 只要侯府的三房没有分家,大房就要负责各房的婚嫁之事,想到今年需要相看婚事的不仅有两个少爷,还有三个姑娘,她就有些头疼。 怎么都扎堆来了? 是夜,昭元帝来到东宫。 因太子出事,东宫加强守卫,戒备森严。 昭元帝先召见守在东宫的太医令,从太医令那儿了解太子的情况。 太医令道:“请皇上放心,殿下如今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估计再用些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不再每日昏迷。” 上次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太子被接回东宫,当晚就清醒。 然而清醒不代表就没事。 因为太子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暂,起初一天也就最多半个时辰,幸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然有好转的迹象,提着一颗心的太医们终于松口气。 昭元帝听完太医令的汇报,让他继续随时注意太子的情况,走进太子的寝宫。 寝宫十分安静,连一个宫人都没有。 这是因为太子喜静之故,无法忍受有宫人出现在他的寝室里,会让他脾气变得暴暴,整夜不能寐。 也因太子这些奇怪的癖好,昭元帝没办法为太子赐婚。 昭元帝进来时,正好是太子清醒的时间。 他坐在床前,看着醒过来的太子,问道:“贽儿,今天可有想起什么?” 太子撑着额头,声音有些虚弱,“想不起……”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正欲开口,脑袋猛地一疼,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宫人小心地进来。 他的眉头拧起来。 宫人捧着药,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昭元帝端过托盘上那碗药,温和地宽慰他,“不急,总会记起的,有父皇在,你不用担心。”这话也在宽慰太子,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太子咽下嘴里的话,乖乖地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第 9 章(考校功课...) 在家休息两日,月初时,裴安璧又要回尚书府。 这是侯府少爷们的日常,众人俱已习惯。 除了裴安珏因为要忙婚事留在府里作准备,其他的少爷们去书院的去书院、去族学的去族学,没哪个能闲着的。 裴织亲自送弟弟去尚书府,同时也在外祖家小住几日,尚书府俨然就是姐弟俩的第二个家,裴织每个月都会去小住几天。 威远侯老夫人让下人给他们收拾行礼,备好给尚书府的礼物。 她看着手牵着手站在廊庑下的一对孙儿,都是玉雪可爱的孩子。 她感慨道:“转眼间我和你们外祖母都老啦,许久不见你们外祖母,想念得紧,改日得请你们外祖母过来说说话。” 裴老夫人和岑府的老夫人年轻时是手帕交,二儿子裴焕和岑云娘的亲事,还是老夫人和岑老夫人作主定下的。 夫妻俩婚后十分恩爱,裴焕一心恋慕从小定亲的妻子,未曾有二心,也未有通房妾侍,是以夫妻俩膝下只有裴织姐弟俩。 哪想二儿子夫妻俩福薄,竟在江南出了事,尸骨无存。 每每想到此,裴老夫人眼眶微红。 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五年,想起二儿子夫妻俩,仍是难忍悲痛。 裴织姐弟见状,如何不知祖母又想起他们父母,两人心里也是难过的,却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流露,生怕让老夫人瞧见更加悲痛难抑,伤到身体。 “祖母,还有大半个月就到大哥的亲事啦,外祖母肯定会过来讨杯喜酒喝的,你们姐妹俩又可以坐在一起唠嗑啦,到时候我给你们准备瓜子点心,促膝长谈都没事儿。” 这话逗得老夫人破涕而笑,连喜欢绷着脸故作大人姿态的小少年裴安璧也被他姐逗得差点破功。 安慰好老夫人,姐弟俩带着行礼和礼物登上马车。 尚书府对威远侯府的马车极为熟悉,马车刚到,就赶紧开左侧门,引着马车进去。 马车在仪门停下,姐弟俩下车,先去岑老夫人居住的院子,给外祖母请安。 岑老夫人知道外孙和外孙女今天会过来,特地等着,见两个孩子进来,不等他们磕头请安,就笑眯眯地招他们到跟前,一手拉着一个说话,关心他们的生活之事。 说话间,尚书府的夫人小姐们也来了。 尚书府有两房主子,都是岑老夫人所出。 岑府以耕读传家,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家,并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岑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嫁入岑家后,一口气连生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唯一的女儿岑云娘自幼许配与威远侯府的二老爷裴焕。 尚书府人少,家风正,两房没什么矛盾,一家子都是和和气气的,大舅母、二舅母待裴织姐弟俩亦是十分和气。 大房育有一儿两女,二房是两个男孩儿,都是嫡出。 三位少爷俱都没成亲,两个姑娘更是年幼,一个六岁,一个三岁。 两个小姑娘见到裴织,双眼发亮,像花蝴蝶般扑过来,“表姐,你来啦,我们好想你啊!想得都吃不下饭!表姐以后别回家啦,就在咱们家住下吧。” 裴织将两个小表妹揽到怀里,在她们可爱的脸蛋上每个都香一个。 小姑娘高兴极了,凑过去亲她。 屋子里的长辈们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忍俊不禁。 “你们这两个孩子,又去闹阿识。”大舅母嗔怪道,“知道今天阿识要来,她们一大早就开始问,表姐什么时候来,问得我脑子都疼。” 岑老夫人高兴地说:“这是她们和阿识亲呢。” 她就乐意看到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和和睦睦的。 裴织自幼就是孩子王,不管多调皮的熊孩子,在她面前都会服服贴贴的,爱和她玩。 岑府的孩子也不例外。 原本岑家还想肥水不落外人田,让自家孩子将裴织娶回来,哪知和她年纪相近的岑元青、岑元白都摇头,表示他们不想乱、伦。 在他们心里,阿识就是嫡亲的姐妹,怎么能娶自个儿姐妹呢? 稍晚一些,岑尚书和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下衙回府,去了老夫人院里。 “外祖父安!大舅舅安!二舅舅安!” 裴织姐弟俩上前,给外祖父、两位舅舅请安。 岑尚书父子三个的脾气一脉相传,都是不苟言笑的读书人,岑尚书身上更是多了一种浸润权势的肱骨大臣的威仪,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看到裴织姐弟俩,岑尚书神色稍缓,询问姐弟俩的功课,顺便考校一番。 是的,岑尚书就是这么开明又严厉的大家长,并不认为女子不能和男儿一起读书,甚至认为女子自有须眉气,并不输男儿,将儿子女儿一起教养。 裴织他们娘就是这么被养大的。 轮到裴织姐弟俩,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裴织到底是威远侯府的姑娘,岑尚书就算想将外孙女教成巾帼须眉,也不好越过威远侯府。 他私下没少和夫人感慨,“阿识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什么一点就透,一学就会,生在威远侯府可惜了。” 岑老夫人笑得不行,故意道:“你就算喜欢她也不行,这是你女婿的闺女,不是你的。” 岑尚书被夫人堵得无话可说,自个生起闷气,拿着公务去书房睡。 岑尚书先考校外孙女,裴织对答如流,没有丝毫停顿,从岑尚书越来越和蔼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对外孙女无比的满意。 岑府的少爷和姑娘们无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裴织。 大少爷岑元青暗暗打量表妹,觉得自己就是表妹的对照组,被表妹衬得宛若那地里的污泥,怨不得祖父对他们总是恨铁不成钢。 表妹就是大杀器,根本不是凡人,他们比不过啊。 裴织退下后,轮到裴安璧。 裴安璧肃手站着,一板一眼地回答。 岑尚书端着茶,神色淡淡的,考教完外孙的功课,并没有夸奖,勉励几句,并针对他的学习进度,推荐几本书让他闲时看看,增长些知识。 岑府的教学,并不拘泥于四书五经,只要学习进度跟得上,还可以看些课外书扩宽眼界。 岑尚书不权考校外孙、外孙女,三个孙子也一并拉过来考校。 虽然今天不是长辈考校功课的日子,但既然遇上了,就一起来吧。 岑府三位少爷暗暗苦着脸,他们最怕祖父考校功课,因为祖父每次考校时都不留情面,提出的问题踩在他们会与不会的边缘,导致他们回答得结结巴巴的,等听他淡淡地指正,真是羞愧得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他们老爹都没祖父严厉。 岑府少爷们不敢在祖父面前造次,老老实实地接受考校。 幸好,晚饭时间很快就开始,岑老夫人笑着叫他们去吃晚饭。 “晚饭过后再考校也不迟。” 三个孙子:“……” 因为裴织姐弟俩今日过来,岑府在偏厅里摆宴,当作是家宴,二房一起吃个热闹的团圆饭。 晚饭过后,岑府的三个孙子不意外被留下考校功课。 其他人爱莫能助,赶紧离开,各回各院休息。 终于考校完三个孙子,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岑元青兄弟几个绷着脸、脚步虚浮地离开,看得岑老夫人一阵好笑。 她嗔着丈夫,“瞧你将他们吓得像什么样?” 岑尚书板着脸,“他们连阿识都比不上,还好意思偷懒。” “怎么了?”岑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有什么内情,否则今儿丈夫不会如此严厉,三个孙子战战兢兢地回答功课,最后都要哭出来。 “他们今儿去湖边赛马。” 岑老夫人一怔,“这又不是休息日,也不是骑射课,怎么突然去赛马?” “听说是三皇子邀请的。” 听到这话,岑老夫人怔然。 岑尚书揽着老妻,声音柔和几分,“你不用担心,三皇子想娶咱们阿识,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岑老夫人却无法不忧心。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皇帝下旨,还能抗旨不成? “三皇子怎地会看上阿识?”她十分不解,“前几年,阿识一直在守孝,都没怎么出门见客,三皇子理应不会注意到阿识才对。” 岑尚书冷哼一声,“花儿开得太美,难不成还要埋怨养花的人让花儿长得好?” 这话一语双关,岑老夫人听出来了。 养花的人是尚书府,花儿是他们阿识。 果然还是因为尚书府的原因。 岑老夫人十分不高兴,“我和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可是商量过的,以后给阿识找个合心的丈夫,不仅要四角俱全,还要一心一意,不能纳妾的!” 那些皇子肯定不可能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也不像是会过日子的。 岑尚书宽慰老妻,“事情未到那一步,走一步看一步罢。” 他虽是纯臣,却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板,否则怎么能得帝王倚重?三皇子一脉想借尚书府的势和太子争那位置,还要看他答不答应。 第 10 章(孤的太子妃呢...) 岑家有一个读书人十分倾慕的书楼。 书楼共有三层,里面的书包罗万象,还有很多不传世的珍品,是岑家数代的收藏,平日不轻易对外开放,连岑氏弟子要进书楼,还要禀明岑尚书。 不过只要裴织想,随时可以进去。 这是岑尚书对她的奖励,当年裴织六岁时,岑尚书曾亲口允诺。 作为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裴织在学业上一直都是轻松碾压三个表哥表弟们,要不是她懒,只怕她都可以去考个女状元。 这是岑尚书私底下和岑老夫人感慨的原话,最后少不得被老妻骂了一顿。 “大禹朝没有女官,你鼓励阿识去考状元,莫不是想害她?” “我这不是只和你随便说说嘛……”岑尚书小声嘀咕,“女子考科举又怎么了?前朝可是有女官的,可惜那些老古板为亡国找借口,认为是女子误国,大禹立朝后,更是对女人严防死守的,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女人,他们怎么出生?怎么传宗接代……” 岑老夫人听他唠叨着前朝灭亡之事,甚至有意想恢复前朝的女官制,只想翻白眼。 她倒不是觉得丈夫意想天开,而是这事牵扯太大,需要耗费的心力太多,他都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能在朝堂上待多久。 官场如战场,丈夫在朝官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岑尚书在老妻面前素来不遮掩自己的性格,浑然没有在子孙面前的威严大家长模样,不服气地说:“我年纪不行,不是还有儿子和孙子吗?” “行行行,那你就努力地培养你儿子和孙子吧,说不定以后咱们孙女、曾孙女还能去捞个官做做。” 这些夫妻间的话,自然不为外人所道,连岑尚书的儿子和孙子们都没察觉,一直觉得他们的父亲(祖父)是个标准的士大丈,哪知道他骨子里还有冒险因子,敢为人所不为。 裴织在书楼待了一天。 直到天色暗下来,打理书楼的下人点亮灯,她才发现时间不早,估计外祖母要派人催她回去吃饭。 果然,刚走出书楼,岑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来到跟前。 “表姑娘,老夫人叫您回去用膳呢。” 裴织朝她笑了笑,朝外祖母的院子行去。 来到岑老夫人的院子,裴织发现不仅祖母在,外祖父也在,刚下衙回来,身上的官袍还没有换。 裴织陪两位老人用膳。 平时尚书府的各房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裴织姐弟过来时,都是陪两位老人家用膳的。 晚膳后,裴织正要回去歇息,被外祖父叫去书房。 来到书房,见小厮沏茶过来,她伸手接过,亲自给外祖父奉茶,“外祖父,晚上还是少喝点茶,免得睡不着,第二天没精神。” 岑尚书道:“人老了,喝不喝茶觉都少。” “那我下次带些庄子里的花茶给您,不要嫌弃花茶味道绵软,里面还混加了一些药茶,味道很淡,适合养生。” 外孙女一片孝心,岑尚书欣然应下。 在养生一道,其实岑尚书比外孙女还懂,不过是喜欢被外孙女关怀,就像当初的女儿一样。 岑尚书叫她坐下,指着彭牙祥云纹的案几上的棋盘,“阿识,陪外祖父下盘棋。” 裴织莞尔,“可以,祖父若是输了,将你那块澄泥砚送给我。” “可以。” 岑尚书很大方,也很自信,他这次一定要杀杀外孙女的威风。 棋盘上,黑白子渐渐显露杀厮之势。 岑尚书手捻着白子,看了对面的外孙女一眼,突然说:“阿识,你可愿意嫁三皇子?” 裴织下子的动作一顿,将黑子落到棋盘上,瞥他一眼,“外祖父,观棋不语真君子,不要在别人下棋时出言打扰。” “这叫兵不厌诈。” 岑尚书为自己的为老不尊找借口,说得冠冕堂皇,并还继续出言干扰外孙女的思路。 “三皇子背后有梅贵妃,梅贵妃出身安国公府,又是宫中二位贵妃之一,若是想让三皇子争一争那位置,还是有可能的。不过二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二皇子是丽贵妃所出,丽贵妃出身镇北侯府,镇北侯世代镇守北疆,军权在握,比之三皇子更有优势……” “两位皇子若想争那位置,正是势均力敌,如果他们的妻族给力,说不定能心想事成。” 裴织听着外祖父对宫中两位皇子的分析,下子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岑尚书又说:“不过,他们想拉太子下马,暂时不可能。” 裴织执着黑子,问道:“为何不可能?他们的优势很明显,至于太子……” 元后早逝,太子的母族承恩公府虽有帝宠却无权利,比起二皇子、三皇子,太子除了有储君之尊,还真比不上这两者。 “太子是正统!”岑尚书悠悠地说,“只要皇上认可他、朝臣认可他,太子的位置就无法动摇。” 裴织再次落下一子,没有再说话。 “阿识,你怎么想?”岑尚书问外孙女,三皇子相中外孙女,他想问问外孙女的意见。 裴织神色淡然,“一切看皇上的态度吧。” 言下之意,如果皇帝要赐婚,那就接受,如果皇帝不打算赐婚,就装糊涂。 反正,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给家人招祸。 岑尚书明白她的意思,看她的眼神十分温和,眼里露出笑意,“那行,如果三皇子再做什么,那我就当个老糊涂,也去皇上那儿装糊涂。” 裴织被他逗笑了,但下子的速度丝毫不减。 今儿岑尚书在宫里巧遇三皇子,三皇子表示,久闻岑府书楼之名,改天欲来岑家书楼找书。 找书是假,只怕是想来尚书府见他家外孙女。 若不是他的两个孙女还小,只怕那些皇子盯上的是自己的孙女。 岑尚书自然不能引狼入室,含糊混过,等外孙女回府再说。 半个时辰后,岑尚书盯着棋盘,满脸费解。 裴织端起茶慢悠悠地抿着,提醒他,“外祖父,别忘记我的澄泥砚啊。” 岑尚书认赌服输,心头却有些不得劲儿,怎么总是被这丫头杀得片甲为留? 在尚书府小住几日,裴织和外祖父通过气,叮嘱弟弟好好学习,便回了威远侯府。 刚回府,听说镇北侯府老夫人携着外孙女来府里作客,正在老夫人那儿。 镇北侯府和威远侯府也算是亲戚。 只不过这关系有些远,镇北侯府老夫人和威远侯府老夫人是同族姐妹,只是关系比较远,已经出了五服。 当年一个嫁入国公府,一个嫁入侯府,狄家风头无两。 可惜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狄家这些年已经没落,退居平南府老家。 裴织先回秋实院洗漱。 她刚换好衣服,得知她回来的裴绣就找上门来。 “阿识,镇北侯府老夫人来啦,还带了一位表姑娘过来。”裴绣神神秘秘地说,“据说是镇北侯府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最近刚随母从北地进京。” 裴织嗯一声,反应平平。 裴绣会这么兴奋,当然不仅仅如此,“阿识,听说镇北侯府的表姑娘是个绝色美人儿呢,我好紧张啊。” 裴织:“……” 这登徒子一般的话,听得她忍俊不禁。 “都是姑娘家,有什么好紧张的?” “哎呀,你不懂!”裴绣说,“在美人儿面前,我就是紧张嘛!等会儿若是我做了什么失礼之事,你一定要提醒我,不要让我丢脸啊,不然裴绢又要笑话我了。” 裴织含笑道:“知道了,放心吧。” 东宫。 太子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窗外的春光明媚,繁花似锦。 他的脸色苍白,因半个多月的昏睡,身量有些单薄,却无损他的气势,淡然地坐在那儿,自有一股强大的威仪,迫人之极,教人不敢直视他。 东宫总管何顺端着药碗进来,小声地说:“殿下,该喝药了。” 太子的视线从窗外的春光收回来,目光落到何顺身上,眸色深沉。 何顺被他看得心头紧张,迟疑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子收回视线,目光滑到案桌的药碗上,缓缓开口:“何总管,孤病了多日,怎么不见太子妃前来探望孤?” “……” 何总管整个人都是傻的,心里呐喊: 殿下您还未成亲呢,哪来的太子妃?不说太子妃,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见他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太子皱眉,“还是太子妃已经过来,孤因为昏迷,没见着她?” 何总管:“……” “说!” 这道不带任何感情的“说”,让何总管如梦初醒,整个人吓得不行。 不好!殿下的病根本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竟然记忆紊乱,给自己幻想出一个太子妃! 第 11 章(殿下你没有太子妃...) 勤政殿,昭元帝正和大臣商议政事。 内宫大太监李忠孝瞥见殿外探头探脑的小太监,眉头微皱,看了眼正在议事的帝王和大臣,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有什么事?皇上议事,不得来打扰!”他轻声斥责小太监。 小太监小声地道:“李总管,是东宫的大总管派人过来。” 李忠孝看过去,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东宫派来的内侍,面有焦急之色,赶紧召人过来,小声问明原因。 那内侍焦急地道:“大总管,何总管让小的过来找陛下,” 李忠孝的神色一凛,心知定是太子那边出什么事,否则何顺不会在这种时候派人过来,想到这段时间太子的病情,不敢耽搁。 他折身回勤政殿,硬着头皮过去,小声地在帝王耳边禀报。 声音虽小,但周围那些议事大臣仍是隐约听到一耳朵,似乎是东宫那边又出什么事,定是和太子有关。 想到这段时间太子一直避居东宫,未曾露面,几位大臣心里染上些许忧虑。 若是储君出事,也不知道下任太子会是谁。 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纪大了,背后的势力都不弱,少不得又要经历一番龙争虎斗,最苦逼的还是他们这些支持正统的大臣,要被逼着站队,一个不慎,就会牵连九族…… 昭元帝没有耽搁,结束今天的议事,前往东宫。 路上,他从东宫的内侍那里得知太子好好地在东宫,并没有突然叫太医,紧绷的心蓦地一松。 只要不是太子的身体出什么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不过很快的,昭元帝发现,这次的事情依然很大,不是什么小事。 走进东宫,昭元帝摆了摆手。 随行的宫人默默地站定,安静地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前面就是太子休息的寝宫,他们这些在帝王身边伺候的宫人都知晓太子古怪的脾气,他不喜太多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连伺候的宫人都不能轻易进入他的寝宫。 昭元帝来到太子寝宫前,便见东宫的太监总管可怜兮兮地守在门边,见到他过来,十分激动。 “皇上!”何顺上前行礼。 昭元帝走过来,低声问:“太子发生何事?” 何顺赶紧道:“皇上,殿下的记忆好像出现问题,他以为自己有太子妃,还问奴才太子妃在何处,怎不见太子妃过来……” 越说越苦逼,东宫的总管太监当时被太子殿下逼得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 他去哪里给殿下弄出个太子妃哟? 而且就算有太子妃,确信是太子喜欢的,而不是连进东宫的门槛都不给,最后将人丢出去? 昭元帝愣了愣,许是没想到竟然是太子记忆出现问题,甚至还臆想出自己有一个太子妃。 这…… 太子是嫡长子,亦是储君,太子妃的人选一直备受朝臣关心。 昭元帝也想定下太子妃,但太子的情况却不容许他随意作决定,就算要择选太子妃,也要择个太子能接受的,万一不能接受,连碰都不碰太子妃,太子妃用来当摆设不成? 何顺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飞快地瞄他一眼,见帝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去叫太医令过来,朕先进去看看太子。” 皇帝吩咐,抬脚走进太子寝宫。 他扫了一眼室内,室内没有宫人伺候,太子躺在挂着明黄色纱帐的床榻上,双眼微闭,面色苍白,比之清醒时多了一种羸弱之姿。 “贽儿?”昭元帝走过去,关切地问,“可是又头疼了?” 太子秦贽睁开眼睛,眼里多了几分迷茫,挣扎着坐起。 踮着脚尖跟过来的何顺极有眼色地搬来一张圈椅,让皇帝坐下,然后像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退到不远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昭元帝伸手扶着太子坐起,盯着他苍白的面容,脸上露出几分忧心。 太子抿着嘴,低声道:“父皇,我刚才听何顺说,其实孤没有太子妃?” 昭元帝:“……” 可疑的沉默让太子苍白的脸庞变得阴沉。 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半晌,昭元帝道:“贽儿可是想娶太子妃了?”未等太子说话,他又道,“确实该给你选个太子妃,你可有心仪的?” 太子:“……” 何顺心说,皇上这是趁机话赶话,想将太子妃赶紧定下来呢,要是等太子恢复正常,估计选太子妃什么的又遥遥无期。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爹,“有。” 昭元帝心里十分激动,“是哪家的贵女?只要我儿衷爱的,父皇都为你们赐婚。” 太子正欲说话,突然伸手撑着额头,额际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显然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这是头疾发作了? 昭元帝见状,心中微跳,赶紧叫何顺赶紧去催太医令过来。 太医令终于赶到东宫。 这时太子已经昏迷过去,躺在被褥间,冷汗浸湿了衣服,昭元帝正拿着帕子给他擦汗,脸上忧心忡忡。 太医令先是给太子检查一番,又询问先前发生的事,眉心渐渐地拢起一个疙瘩。 “沈太医,太子这是出什么事,为何记忆会紊乱,竟然以为自己有一个太子妃?”昭元帝神色难看,隐隐透着怒气。 帝王之怒,迫得室内的宫人俱骇然跪下,大气都不敢喘。 太医令忙跪下请罪。 “朕不要你们动不动就请朕恕罪,只要你们赶紧治好太子!”昭元帝冷声说。 太医令身体紧绷,说道:“皇上,太子……素有头疾之症,可能是因为头疾引起的……老臣曾经见过一些头颅曾遭到撞击导致失忆的人,他们的记忆出现紊乱,会臆想一些与现实相悖的事情……” 昭元帝面无表情地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大姆指上的色泽油润的玉板指。 他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太医令心知今日若是不说个解决办法,皇帝会震怒,赶紧道:“皇上,您也知道,如今只能加大药物镇压……还有,尽量不去刺激太子殿下,让他自己好转。” 皇帝神色一滞,想到什么,“那太子妃……” 太子令也被弄得呼吸一滞,头皮发麻,太子臆想什么不好,竟然臆想自己有一个太子妃…… 正要斟酌词汇,皇帝又道:“算了,你下去吧,尽快研究治疗方案,务必要让太子早日恢复。” 太医令赶紧应下,默默地退下。 威远侯府。 裴织和裴绣相携朝老夫人的寿安堂走去。 快到寿安堂时,两人遇到盛装打扮的裴绢,她一改这些日子的素淡风格,打扮得光鲜亮丽,环佩叮当,香风袭人。 裴绣一呆,问道:“二姐姐,你怎么来了?” 裴绢瞥她们一眼,若无其事地说:“听说镇北侯老夫人来了,祖母叫我过去见客呢。” 裴绣打量她,心里暗暗腹诽,来的是镇北侯老夫人和她的外孙女,又不是来相看她的镇北侯府的那些公子,打扮成这样作甚? 裴绢不理会她,暗暗看裴织一眼,昂首挺胸地走进寿安堂。 三个少女来到寿安堂待客的偏厅,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欢笑声传来。 小丫鬟勤快地过来请安,给他们打帘子。 三女进去,首先便见坐在祥云纹镶大理石靠背的罗汉床上的两个老太太,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海棠红芙蓉山茶栀子花暗纹褙子、底下系着一条油绿色镶襕边的绫裙少女。 少女芙蓉如面,眉眼精致,梳着双鬟髻,上面饰以紫荆花点翠折枝发箍,小巧的紫水晶长耳坠,项上戴着绕了几圈的石榴石项链。 亭亭玉立,灼目生辉。 裴绣当场看直了眼睛。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盈盈一笑,满室生辉。 裴织看她这花痴的样子,心里好笑,暗暗拉了拉她,转头去看裴绢,突然一愣。 裴绢也在看那少女,但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仿佛隔着什么,悠远而怪异。 未等她再细看,威远侯老夫人朝她们招手。 “你们三个丫头来啦,快过来。” 镇北侯老夫人常居京城,两家有点亲戚关系在,逢年过节都会见面,三人也不陌生,大大方方地过去行礼请安。 镇北侯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一段时间不见,你们三个姐儿真是越发的标致。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那远居北地的外孙女,姓温,闺名如水。” 她又朝温如水道:“这是你姨祖母家的三个姐妹,分别是绢姐儿、绣姐儿和织姐儿。” 温如水上前,行了一个平辈礼,举止大方疏朗,含笑说:“姨祖母家的姐妹们都是美人儿,怨不得常听人说裴家出美人。” 说着,她朝她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颊边一个小小的梨涡,将漂亮与可爱集合一体。 裴绣听得很激动,裴织含笑,裴绢暗暗撇嘴。 彼此见过礼,重新坐下。 接着又听镇北侯老夫人说:“我这外孙女如姐儿,上个月随她母亲进京。她以前一直待在北地,小时候倒是来过京城一次,在京里没什么相熟的小姐妹,便想着你们府里的几个姐儿和她年纪相仿,姐妹几个应该玩得来……” 在场的几个姑娘都听出点内味。 原来是进京相看亲事的。 镇北侯老夫人育有三儿两女,如今的镇北侯是老夫人的长子,长子、次子镇守北疆,只留三子在京。 大女儿是宫里的丽贵妃,小女儿齐氏当年嫁去北地的望族温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过几年,齐氏便死了丈夫,在温家守寡。 眼看着唯一的女儿年纪渐长,生得花容月貌,齐氏不愿意在北地随便给她找门亲事,便携女回京,欲给她在京城找门合心的亲事。 背靠着宫里的丽贵妃和镇北侯府,就不信找不到一门合心的婚事。 第 12 章(裴绢的上辈子...) 既然决定在京城找亲事,少不得要带人出门四处走动一番。 齐氏是守寡之人,不方便带闺女出门,只能由镇北侯老夫人出面。 镇北侯老夫人今儿带外孙女过来,也是想给她在京城里找些能聊得来的小姐妹,日后方便走动,可见齐老夫人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说了会儿话,威远侯老夫人朝三个孙女笑道:“你们带如姐儿去花园那边走走,小姐妹几个说说话。绢姐儿,你是姐姐,照顾好三个妹妹。” 在外人面前,威远侯老夫人还是很给家里的姑娘们面子的,一视同仁。 裴绢微笑着应是。 四个姑娘起身,去逛花园。 威远侯府的花园打理得很漂亮,正是春花烂漫之际,沿路随处可见开得正妍的盆栽,东北角那边,还有几株老桃树,花期还没过,粉色的桃花迎风招展,美不胜收。 四个姑娘朝老桃树那边走过去。 因彼此都很陌生,没什么话说,四个姑娘初时都有些安静。 裴绣紧紧地挨着裴织走,边走边偷看温如水秀丽的脸,脸蛋儿红通通的,十足的颜狗一个。 裴绢走在侧边,挑着嘴角,时不时用隐晦的目光打量温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灵水面上含笑,神态大方疏朗,看起来是个明媚的姑娘。 只是,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裴织身上,似乎对她很好奇的样子,在裴织察觉看过来时,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让人挑不出毛病。 裴织将其余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越发的奇怪。 不仅裴绢表现得奇奇怪怪的,这个新来的镇北侯府的表姑娘温如水也是奇奇怪怪的。 只有裴绣是最正常的一个,正努力地找话说,想要尽东道主之谊,好好地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娇客。 “如水姐姐,你以前是住在潼州那边吗?听说潼州距离北狄很近,时常能看到来自西域的胡商,是吗?那边的饮食习惯是怎么样的,还有……” 裴绣开起口,就是滔滔不绝。 温如水很有耐心地回答,脸上的笑容真诚又美好,涉世未深又颜控的小姑娘越发的喜欢。 先前三人特地序了年龄,裴绢去年十一月及笄,温如水是去年腊月。 裴绣和裴织皆出生在六月末,现在是四月初,还有一个多月,也要举办及笄礼。 四人来到老桃树附近,这里有一个供人歇息赏花的亭子,可以观赏花园里百花盛开的美景。 刚入暮春,天气不冷不热。 丫鬟们在石凳铺上鱼戏莲叶的棉垫,煮好清茶,一溜摆开的雕红漆描金海棠攒盒里有各色糕点和切好的水果。 四人到亭子里歇息。 裴织迤然坐下,接过丫鬟呈上来的帕子擦干净手,取来攒盒里的鲜花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她吃东西的动作优雅,速度也不快,却吃得很快乐,仿佛品尝食物是一件极为愉快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她面前的攒盒里的糕点竟然快空了。 温如水一脸笑意地和裴绣说话,不经意地看过去,看到裴织面前空的攒盒,顿时有些愣。 如果她刚才没记错,这些攒盒里的各色点心不少吧? 不说四个少女,就是来十个少女也吃不完。 再看裴绢和裴绣,标准的锦衣玉食出身的贵女,桌上的点心再好吃,也只是简单地略用一些,沾沾嘴角,十分矜持。 她的目光落到裴织身上,眼里带了几分探究。 “怎么了?”裴织看过去,“温表姐,你也要吃吗?我让丫鬟再上一些。” 在那双宛若春水般明净的眼眸注视下,温如水莫名地有些紧张,赶紧道:“不、不了,我不饿……” 裴织看她一眼,继续慢悠悠地进食。 裴绣笑道:“是不是觉得阿识吃得太多?你放心,阿识的食量素来很好,吃多少都长不胖呢。” 她将温如水当成亲戚家的姐妹,颇为亲近,并不遮掩什么,大大方方的。 这也是裴绣性格中最真的地方,从来不会以出身论身份,只要她看得顺眼的,待每一个有都是真诚的。 “是吗?真让人羡慕。”温如水笑着说。 裴绢却是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不以为然,突然问:“温家表妹,你是上个月进京的吧?” 温如水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是的。” “那上个月,承恩公府的春日宴,你可是去了?” 温如水愣了愣。 连裴织和裴绣都看过来,似是不明白裴绢为何突然问这个事。 “没有呢。”温如水面色不改地说,“我刚进京,对京城不熟悉,这些日子都待在镇北侯府里陪外祖母。” 裴绢上下打量她,眼神有些奇怪。 温如水的脾气似乎很好,笑问道:“裴表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裴绢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神色有几分懒散,“只是觉得温表妹真是个奇特的人。”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裴绣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裴绢是不是看不惯温家表姐,又要作幺。 也不怪她这么想,看裴绢今日盛装打扮,似是要将温如水压下去一般。 温如水低头喝茶,眼睑微垂,遮掩眼中的幽深。 在裴织将桌上的食物都吃光后,四个少女继续逛花园。 裴绣很快和温如水熟悉起来,不过温如水每次说话时,都会特地带上裴织,仿佛担心冷落她似的,至于阴阳怪气的裴绢,她并不怎么理会。 谁没点脾气呢。 裴绢也不在意,心里冷哼一声,偶尔会在人不注意时,暗地里用一种“我已看穿你的小把戏”的眼神盯着温如水。 在裴绢眼里,温如水确实很厉害,手段了得。 明明是孤儿寡母进京,虽有镇北侯府和宫里丽贵妃作后盾,可是镇北侯府的姑娘可不仅温如水一个,她只不过是一个丧父的表小姐。 但上辈子,她却能让镇北侯府的上下一家子宠她如命,府中的姑娘都要退一射之地,宫里的丽贵妃更是待她如亲女,京中那些优秀勋贵弟子为她痴狂,连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对她倾心不已,他们就算娶了皇子妃,仍是对她念念不忘,连妻儿都要排在她之后。 后来,要不是……只怕整个京城的好男儿都要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很恐怖的手段。 裴绢觉得,这温如水身上有一种邪性,像狐狸精似的,但凡和她接触过的男人,没哪个不喜欢她的,要死要活地想娶她。 幸好,太子并不吃她这一套。 想到太子,裴绢的神色柔和。 上辈子,她出嫁得早,对温如水这个从北地进京的孤女也不甚在意,浑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像今日镇北侯府老夫人带温如水进府走动,她甚至懒得过来,以至于没有见到温如水。 她和温如水接触的并不多,不过京城就这么点地方,时不时还是能遇到的。 偶尔在遇到温如水的一些场合,她还是在温如水那里受到不少委屈,虽然没有那些直接和温如水作对的人的下场凄惨,可她生来顺遂,哪里受得住这种委屈,不少得要给她使绊子。 结果,好几次失手,反倒自己丢尽了脸。 想到这里,裴绢心情顿时有些不好,尔后想到温如水最后也没好下场,又高兴起来。 这也是她看到温如水时能平静以对的原因。 她再邪性,在太子和裴织那里讨不了好,这辈子若是她能嫁给太子,太子殿下一定会护着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 温如水算什么呢?她在太子前面不值一文! 怀着美好的愿景,裴绢看着前面相谈甚欢的三人,暗暗发笑。 温如水此时装得再好,她也知道这人压根儿不喜欢裴织,她的目标也是太子,亏得她现在对裴织能表现得如此热情知礼,也是个千面狐狸。 再看裴织脸上淡淡的微笑,不管发生什么事,俱是宠辱不惊。 只怕温如水在她心里,其实也不算个什么吧。 果然,比起温如水,还是上辈子成功上位的裴织比较难缠。 逛得差不多,四个姑娘回寿安堂。 见她们有说有笑地回来,屋子里的两位老夫人相视一笑,招呼她们过来吃茶休息。 威远侯夫人刚忙完府中的事,过来给两位长辈请安,陪坐在一旁说话,她暗暗打量温如水,朝老夫人笑了笑。 三房主母陈氏今日携女儿裴绣回娘家,并不在府里。 威远侯夫人最近在给府里的适龄哥儿姑娘相看人家,看了不少花名册,眼睛都要看花,总是拿不定主意。 裴绢她不急,反正不管自己挑的是什么,最后肯定是侯爷自己拿主意的。 就是三房的嫡子裴安玺,三房主母陈氏有空就过来找她喝茶说话,话里话外都叫她帮忙多相看,定要相看个好的。 三房是庶出,以后继承的家产不会太多,一但分家,便和侯府没关系。 所以三房总想趁着还没分家,背靠着侯府,给嫡子找门好亲事,不过眼光也不能挑得太高,毕竟你挑人,人家也挑你,还是要门当户对。 威远侯夫人听说镇北侯夫人带外孙女上门,听说温如水的事后,突然觉得,这姑娘很适合裴安玺。 第 13 章(穿书女温如水...) 也不怪威远侯夫人会如此想。 虽说温如水背靠丽贵妃和镇北侯府,可是到底是在北地长大,是北地望族温家女,并非镇北侯府嫡亲的姑娘,更不用说镇北侯府还有自家嫡亲的姑娘呢,岂不是比外姓的外孙女关系更亲近? 北地温家虽是望族,但在京城真不算什么。 当年镇北侯府会将女儿嫁过去,也是看中温家在北地的地位,欲要联合北地望族一起击退狄族,这其中有很多政治因素在内,说个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 温如水的身份,能嫁入威远侯府已经不错。 当然,想要嫁给长房嫡长子是不可能的,三房嫡子身份倒也没辱没她,和她很契合。 威远侯夫人虽然觉得合适,却也没有急着做什么,毕竟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还要看镇北侯老夫人想给外孙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与老夫人再商量商量,两家私底下递个话,若是不成,两家也不会太尴尬。 温如水随着裴家姑娘上前,给威远侯夫人行礼。 威远侯夫人给了一串南珠作见面礼,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夸,夸得镇北侯老夫人面上带笑。 温如水故作羞涩地垂下脸,心里很平静,十分明白这些勋贵夫人的举动,这么狠夸她的,不是给镇北侯府和丽贵妃面子,就是真的相看中她。 她回想来时路上,外祖母同她说的威远侯府的情况。 威远侯嫡长子已经定亲,这个月就要成亲,剩下未婚适龄的公子有二少爷裴安玺、三少爷裴安莹,二少爷是三房嫡长子,三少爷是大房庶子。 这是要给她相看裴安玺? 她的笑容微敛,心里有些不耐烦。 午后,镇北侯老夫人带温如水告辞离开。 威远侯夫人带着三个姑娘起身相送,一路送到仪门处,礼数周全。 镇北侯老夫人说:“有空你们都来府里玩儿,如姐儿刚进京,熟悉的小姐妹不多,就劳烦你们几个姐儿多照顾她。” “这是应该的。”威远侯夫人客气地说。 裴绢三人纷纷应是,裴绣甚至主动邀请温如水有空来府玩。 这半日时间的相处,她对温如水的印象极好。 虽说威远侯府与镇北侯府间的亲戚关系已经很淡,但两府老夫人是同族的姐妹,这些年维持亲戚间的往来,只是隔着宫里的丽贵妃,不好保持太亲密的关系,但一些日常的走动还是有的。 镇北侯老夫人携着温如水离开威远侯府。 镇北侯府的马车驶出威远侯府后一段距离,经过一条热闹的街道,能听到街上喧闹的声音。 温如水挑起帘子,往外张望。 镇北侯老夫人并不阻止,以为她对京城好奇,笑道:“前面是崇德大街,连着朱雀大街,街上卖胭脂首饰和衣裳的铺子不少,都是老字号,改日你也可以来这边看看,给自己添些行头。” 府里自然不会短了姑娘们的穿戴,但哪个姑娘私底下不是还有长辈们的补贴。 温如水乖巧地应一声。 祖孙俩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 镇北侯老夫人很关心外孙女和裴家姑娘之间的相处,问她对裴家三位姑娘的印象。 “都是很好的女孩儿。”温如水笑语晏晏,“特别是四姑娘裴织,她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姑娘,长得也出挑……外祖母,裴家是不是想将她嫁入东宫啊?” 镇北侯老夫人被外孙女突然的话愣住。 她意外地看着外孙女,微微蹙起眉,“你听谁说的?” 温如水不好说自己看过一本书,裴织是书里的黑莲花女主,看似对世事淡然处之,实则诚府极深,日后是要嫁太子,入主东宫,将来更要母仪天下,受尽帝宠。 不过看现在裴家的情况,对裴织的婚事并没有任何安排。 想来也是,裴织还没及笄,大禹朝要给姑娘家相看婚事,都要等及笄后,再过三书六礼等,一两年后再嫁也是常事。 这朝代女子嫁人的时间比很多朝代都要迟一些,也宽容一些。 “我随便猜的。”温如水神色无辜,“裴四姑娘实在长得出挑,稳重自持,特别会照顾人,我就想……” 镇北侯老夫人摇头,失笑道:“莫要胡说,四姑娘又不是威远侯府的长房嫡女,若是绣姐儿还有可能……” 她还以为外孙女先前在威远侯府听到什么风声,原来只是她猜测。 太子的婚事,宫里一直没有传出什么风声,太子妃会花落谁家,一直是个未知数,而且皇帝就算要给太子择选太子妃,不一定会选到威远侯府的姑娘。 京城里的勋贵世家之女无数,盛名在外的亦是不少,威远侯府的姑娘实在算不得出彩。 当然,裴织有一个吏部尚书的外祖父,亲事肯定比之威远侯府其他的姑娘要来得顺遂一些,只要岑尚书出面,纵是丧父丧母之女,依然多得是好人家想娶。 但皇子们若想娶…… 这还要看宫里皇帝的意思。 温如水面上作出恭敬聆听状,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回想刚才在威远侯府见到的三位裴氏女,裴绢便算了,就是个被威远侯宠爱坏的庶女,眼高手低,瞧不起人,也不知道她一个庶女有什么瞧不起人的,阴阳怪气,实在惹人厌。 裴绣是长房嫡长女,纯真了点儿,会嫁个门当户对的丈夫,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只有裴织,那可是女主,妥妥的黑莲花,会被暴戾恣睢的男主看上,荣宠一生。 想到此,温如水嘴角微微一歪。 不过,以后女主能不能走上剧情安排的命运之路,还不一定,否则自己怎么会穿进这本书里? 这年头,女配逆袭才是王道,那些黑莲花女主都只有被打脸的份。 她在脑海里问:【系统,你确定太子已经受到白月光道具影响,视我为白月光?】 一道机械声响起,【放心,已经确定道具用在男主秦贽身上,这段时间,他会因为道具的的作用陷入昏迷,在昏迷中被修改记忆。】 得到肯定的答案,温如水心情十分好。 上个月来到京城时,其实她是想去参加承恩公府的春日宴的,近距离接触太子。后来想想,这行为有些不妥,若是道具出问题,到时候在场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这是她第一次用系统给的道具,不能确定道具的效果,只好作罢。 幸好,这道具不必近距离接触男主就能使用,所以她在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时,便用道具,希望能在男主和女主遇上之前,赶紧改变男主的记忆,成为他的白月光,让他对自己倾心,才能更好地拆官配,自己有机会上位。 按照剧情,男主和女主的第一次正式接处,就是在承恩公府的春日宴。 【先前那裴绢问我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有没有去是什么意思?】温如水很怀疑,觉得裴绢问得很诡异。 系统忙碌了一阵,说道:【裴绢确实有些问题,是什么问题,目前还在查找。】 【什么时候能查到?】 【还要等数据分析才行。】 温如水暗暗撇嘴,觉得这系统有些没用。 温如水略过这个问题,又问:【听说当朝皇帝是美男子,生的皇子个个都是龙章凤姿,太子应该也不例外吧?】 她是个颜控,要是男主颜不够,她可不干。 系统道:【放心,昭元帝年轻时就是大禹朝出了名的美男子,太子和他长得极像,肯定也是美男子。】 【既然太子是美男子,为何都没有他的美名传出去?】温如水十分纳闷。 世人都知二皇子和三皇子是难得的美少年,教京里不少贵女暗暗倾心,可太子? 关于太子的姿容极少被谈及。 系统道:【按照书里的设定,太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昭元帝为了保护太子的名声,让太子深居简出,世人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加之太子的气质阴沉暴戾,能吓哭三岁小孩,见到他的人,大多数第一时间被他吓住,哪里还注意到他长什么样?】 还有,太子是储君,谁敢无礼地直视储君之颜?少不得都要恭敬以对。 温如水撇嘴,【原来如此,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第 14 章(三皇子来了...) 转眼便到裴安珏娶妻的日子,威远侯府早几日前就热闹起来。 与裴安珏定亲的是勇毅伯府的嫡长女梁萱。 两家的亲事是早几年就私下说好的,待勇毅伯府的嫡长女及笄后,威远侯府找官媒正式上门提亲。 威远侯夫人忙得脚不沾地,连三夫人都过来帮忙,威远侯老夫人见状,让裴织到大房去帮忙,顺便跟着威远侯夫人学习接人待物之事。 今日是勇毅伯府送嫁妆进府的日子,婚礼在明日举办。 威远侯府早早地打开大门,伯府的嫁妆一抬一抬地抬进来,光看这嫁妆,就能明白勇毅伯府对这嫡长女的看重,也是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所有的嫁妆终于抬进来,送走抬嫁妆的人,威远侯府的大门重新关上。 侯府的四个姑娘一个早上都跟在威远侯夫人身边,都是累得不行,借机到暖阁歇息。 因为府里有喜事,四个姑娘也暂时停了功课,跟在主母身边学习一些管家理事的本事,裴织是老夫人送过来的,裴绮完全是充数的。 府里的姑娘就这么几个,时常聚在一起学习,威远侯夫人也不介意多教她们。 “明儿就是大哥的亲事,大嫂嫁进来,娘以后就能松快了。”裴绣高兴地说,对嫂子进门十分欢迎。 因为她嫂子也是难得的美人儿。 裴织拿着一个果子吃,没空回答她。 裴绢听到这话,就嗤了一声。 裴绣发火,怒瞪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多虑了。”裴绢不咸不淡地说,用帕子擦擦嘴。 对兄长今日娶妻一事,她压根儿就没什么感觉,她和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不亲,明日进门的大嫂梁萱和威远侯夫人一条心,对她只是维持着一个面子情,彼此相安无事。 裴绮见两个堂姐又要吵起来,见怪不怪地坐到裴织身边,明智地不掺和进去。她觉得这府里最聪明的是四姐姐,不显山不露水,将很多事看得很明白,平时跟着她准没错。 果然,吵了会儿,两人很快就休战。 闺阁姐妹吵架,大多时候只是在嘴上逞个能,一般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只要不太过,长辈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裴绣不理裴绢,坐到裴织身边,拿起一块黄豆糕吃,说道:“明儿应该有很多客人来吧?” 裴绮点头,认真地掰手指猜测有多少亲朋好友上门。 威远侯虽然不算显赫,在京城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勋贵,姻亲亦是不少,侯府嫡长子成亲,客人肯定很多。 裴绣又说:“不知镇北侯府的温家表姐会不会来。” 难得交到一个朋友,而且还是个美人,正热乎着,裴绣很愿意再见到她。 裴绢神色微顿,突然想起一件事,眸色变得幽深。 她记得,上辈子大哥婚事,好像三皇子来了,这事当时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事后说时起,父亲一脸荣幸之色。不过,很多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三皇子怎么会跑到威远侯府,对外的说法也很有趣,只道路过讨杯喜酒喝。 皇子路过讨杯喜酒喝,谁能说什么? 后来三皇子和威远侯府没有什么交集,久而久之,这事便没了下文,竟然没人将之当成谈资。 重活一世,在四物书阁见过裴织和三皇子见面说话的场景,裴绢直觉三皇子此举分明就是为裴织而来。 她的目光突然熠熠发亮。 这是好事啊! 先前她还有些愁三皇子和裴织之间怎地没了下文,她都故意当着父亲的面那么说,父亲事后也去找祖母,为何府里还是风平浪静的,竟然没点风声传出来。 就算她想将裴织和三皇子凑到一起,也找不到机会。 瞧,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 上辈子三皇子来府里参加婚礼,这事平平淡淡的,没在京里掀起什么风浪。 这次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彻底地断掉裴织将来入主东宫的可能,如果裴织嫁给三皇子,她和太子便再无可能。 至于裴织嫁了三皇子,府里还能不能再出一位太子妃,裴绢一点也不担心。 大禹立朝之初,曾经就有一府出了两个皇子妃的先例,只要太子能看上自己,太子殿下坚持要娶她,皇上自然会赐婚。 她有未来十年的记忆,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些都是她的倚仗。 只要太子知道她的神奇之处,一定无法舍弃她,届时她想成为太子妃,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是裴绢的自信。 不过,比起去接触太子、成为太子妃,她觉得先解决裴织比较重要,没了裴织,她才能更好地为接下来如何与太子接触谋划。 还有时间。 最重要的是,太子在宫里,她想接触也没门道,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反正她接触不到,裴织也接触不到,很公平。 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裴绢脸上露出笑意。 她不耐烦再陪她们在这里喝茶,起身离开,“我去歇息了,你们自个儿聊。” 她得回去作点准备。 暖阁里的三人目送她离开,很快就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 裴绣嘀咕道:“阿识,我觉得裴绢越来越奇怪,有时候自己待着就笑出声来,古古怪怪的,你有没有觉得?” “我也觉得。”裴绮忙举手附和,“她竟然一直坚持练大字,最近都不怎么碰琴。” 裴织沉思了下,笑着说:“确实是这样。” 看来得以后得注意一下裴绢,虽然对她为何变成这样没什么兴趣,但最近裴绢好像特别关注自己,这种被人一举一动都默默注视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她总得找出裴绢这么关注自己的原因。 天色稍晚一些,裴安璧回到府里。 不仅裴安璧,侯府里在外读书的少爷们也陆陆续续归家,在族学上课的也都放了假。 裴安璧回来后,先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和姐姐一起离开。 “明儿是大哥的婚礼,府里会很热闹,四姐你当心些,莫要随便乱走。”裴安璧叮嘱道,“外祖母和舅母她们也会来。” 裴织伸手揉他的小肉脸,“知道啦,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做甚?小心长不高!” 裴安璧抿紧嘴唇,小脸绷紧,“君子动口不动手,四姐,我是大人了,你不能这样。” 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裴织忍不住又多搓揉几下,乐得不行。 她就喜欢逗这种严肃的小孩子。 裴安璧最后终于破功,揉着自己的小肉脸,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未退去,原本俊秀的脸蛋儿,硬是因这婴儿肥,多了些小孩子特有的可爱。 姐弟俩长得有三分像,都是遗传父母最好的基因,容貌出众。 不过裴安璧年纪还小,面容尚有几分天真稚气,且自从去了岑家族学,努力地向外祖父、舅舅们学习,越来越像个小大人,甚至还管起姐姐来。 翌日,天微微亮,整个威远侯府就忙碌起来。 迎亲的花轿准时出发,前往勇毅伯府迎接新娘子。 客人陆续到来,府里的主子们都悉数出动迎客,没有一个人能得闲的。 听说岑尚书府里的人到来,裴织姐弟俩赶紧去迎,他们刚到,便见威远侯夫妻俩正和岑府的人说话。 岑裴两家是姻亲,威远侯府嫡长子要成亲,岑府的人自然也要过来喝杯喜酒,只是没想到,今儿来的除了岑府的女眷外,竟然还有岑尚书父子。 威远侯受宠若惊,在岑尚书面前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高兴好。 自从二弟夫妻俩在江南出事,岑尚书府的人已经很久没上门,两府唯一的联系是裴织姐弟俩,也只有这姐弟俩走动。 今儿岑尚书难得给面子来,如何不教威远侯觉得面上有光。 很快,威远侯发现让他更受宠若惊的事还在后面。 三皇子竟然来了。 威远侯第一时间去看岑尚书的脸,可惜没能从岑尚书那张留着美髯的中老年帅哥脸上看出什么。 三皇子上前和岑尚书打招呼,谦逊和气,“岑大人。” 岑尚书恭敬地向他行礼,三皇子面上受着了,实则暗暗侧了下-身,只受他半礼,以示对岑尚书的敬重。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若是见到这一幕,便明白三皇子之意。 威远侯惊喜之极,亲自引着岑尚书和三皇子进去。 三皇子到来的消息,不过半刻钟就传遍宾客,前来与宴的宾客错愕之极,不明白三皇子怎么来了? 等他们看到三皇子和岑尚书相携走过来,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另一边,和威远侯夫人、裴绣一起接待各府女眷的裴绢也听说三皇子来的消息。 和上辈子一样。 事情发展的轨迹并没有变化,裴绢一阵惊喜。 她下意识地要去找裴织,发现她不在,不由问道:“三妹妹,怎么不见四妹妹?”刚才还在这里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裴绣道:“祖母派人叫阿识过去。” 裴绢呆了下,明白应该是岑府女眷在老夫人那儿,所以才叫裴织过去相陪。 她的目光微转,想到昨晚的安排,心里高兴,找了个借口离开。 第 15 章(大杀器太子...) 寿安堂一反过去的清冷,显得十分热闹。 虽说今日是威远侯嫡长子的大喜之日,但威远侯老夫人是孀居之人,不好冲撞孙子的大喜之日,便守在寿安堂里,只让一些交好的老姐妹们过来说说话。 裴织过来时,便见到寿安堂的偏厅里坐了好几个老太太。 威远侯老夫人坐在其中,老太太们聊得很高兴,神色愉悦。 裴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走过去给她们行礼请安。 “阿识来啦。”威远侯老夫人将孙女叫到身边,含笑道,“你外祖母和舅母她们都来了,你也过来陪她们说说话。” 裴织看向祖母脸上的笑容,柔顺地应一声好,泰然地坐下。 在场的老夫人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先前刚听说三皇子登门,这会儿威远侯老夫人就将二房的孙女叫过来说话,这其中的深意略一想就明白。 原来三皇子相中的是威远侯府二房的四姑娘。 想想也能明白,四姑娘有一位吏部尚书的外祖父,而且岑尚书还是个干实事的能臣,深得帝王信任,有这位外祖父在,她的身价好着呢,会被皇子看上也是正常的。 老夫人此举,是为保护孙女呢。 不管三皇子和四姑娘将来成不成,都不宜落人口实,她现在将孙女拘在身边,也不怕传出什么风声。 在场的老夫人和威远侯府交好,看破不说破,继续和老夫人谈天说笑。 另一边,裴绣陪着母亲一起招待客人。 发现不仅裴织不在,连裴绢也不知道跑去哪里躲懒,顿时有些无趣。 不过很快她就高兴起来,因为镇北侯府的人来了。 镇北侯府今儿来的有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以及留在京城的三房夫妻,还有镇北侯府的几个年长的少爷姑娘,以及客居在府里的表姑娘温如水。 “温家表姐。”裴绣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 温如水朝她含笑致意。 镇北侯府的老爷少爷们被引去前院吃茶,威远侯夫人让女儿招待镇北侯府的姑娘,她引着镇北侯老夫人去寿安堂找老夫人说话。 裴绣将镇北侯府的姑娘和温如水带到水阁那边歇息,这里还有不少年轻的姑娘,都是威远侯府的姻亲。 今儿来这里的宾客大多数居住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熟悉。 只有温如水十分陌生。 裴绣将温如水介绍给在场的姑娘们,简单地说了下她的身份。 听罢,原本因为温如水出众的容貌而有些关注的众女客气地笑了笑,便没再看她。谁家没几个外地来的亲戚,表姑娘表少爷这种,几乎府府都有,不奇怪。 因温如水是新来的,裴绣不免多照顾她几分,陪着在这里坐了会儿。 温如水看了看,有些纳闷地问:“三表妹,怎不见四表妹?” “阿识被祖母叫过去,尚书府的老夫人她们来了。”裴绣解释。 温如水愣了下,终于梳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没办法,京城的勋贵世家太多,关系十分复杂,仿佛拐个弯都能扯出点十里八弯的亲戚关系——就像威远侯府和镇北侯府,那些所谓的世家谱更是繁杂得可怕,反正她是没记住的,都靠系统提醒。 发现裴织不在,温如水便有些不耐烦,特别是这水阁里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聊来聊去,话题都是那些,实在无聊。 还不如去观察女主这朵黑莲花,知己知彼呢。 直到她听那些闲聊的姑娘说,三皇子也来了威远侯府,正在侯府的外院和岑尚书说话呢。 三皇子是为女主来的! 温如水马上就意识到这点。 书里隐晦地提到过,三皇子对女主有那么点特殊的感情,至于是如何而起,却没有明说,可惜还未等他和女主有什么交集,女主就被皇帝赐婚给太子,两人的缘份硬生生便断了。 女主和男配的感情还未萌芽就无疾而终。 三皇子是书里重要的男配之一,也是一位野心勃勃的竞争者。 争的不仅是女人,还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惜皇帝偏宠太子,偏心得没边,任那些皇子怎么蹦跶都没用。 “听说三皇子文采出众,有天人之姿,我还未见过他呢。”一个少女向往地说,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三皇子。 如果能在三皇子心里留下点特殊的印象,那就更好了。 “三殿下的丹青更出众,射艺也不错。” “没想到三皇子会来,真想亲眼看看他长什么模样的,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出众。” “哎,不过三皇子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 不仅那些姑娘关心三皇子来威远侯府的原因,镇北侯府的姑娘也关心。 她们自然不是爱慕三皇子,而是因为宫里的丽贵妃和二皇子秦赞之故,下意识多关注三皇子几分。 镇北侯府的人都很清楚,他们和丽贵妃、二皇子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纵使三皇子长得再好看、名声再出众,府里的姑娘也是不能动什么心思的。 她们和三皇子绝无可能。 温如水听了会儿,便借口去更衣离开水阁。 她去了威远侯府的花园,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 古代王公贵族的花园素来是个事件高发之地,威远侯府也不例外,三皇子若要见女主,应该会在这里约见她。 【系统,你说我能不能将三皇子和女主凑到一起?】温如水兴致勃勃地问。 【理论上是可以的。】系统回答,【剧情并非不可逆的,否则还要什么穿书者?谈何改变炮灰的命运?】 温如水放心了。 她穿的身份是书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炮灰,随寡母入京,是镇北侯府的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以后会被三皇子一系用来陷害二皇子、最后连累宫里的丽贵妃,连镇北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要不是镇北侯府世代忠烈,皇帝看在镇守边疆的镇北侯的面上,只怕镇北侯就此消失在京城。 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做炮灰。 温如水梳理完系统给她的剧情,发现宫斗最大的胜利者是太子秦贽。 太子秦贽作为男主,其实没什么男主光环,刚出生母亲就去世,由太后教养长大,一直深居简出。 这太子在朝堂上除了个名字外,还不如二皇子、三皇子深得人心。 而且他还是个暴戾太子,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鞭打宫人。 世人对他的印象大多数不算太好,若不是他是昭元帝的嫡长子,天然占有优势,刚出生时就被封为太子,只怕早就被朝臣抵制。 京城里想嫁他的姑娘更是不多,都害怕嫁过去被太子一个不高兴弄死,都没命在,更谈何享荣华富贵? 太子并不靠男主光环获胜,他靠的是自己。 他本身就是个满级的宫斗达人,那些皇子就像他手里的棋子,被他耍着玩似的,竟然都斗不过他。 看过剧情里男主如何翻云覆雨后,温如水差点心梗,觉得这男主与其说是男主,不如说是个大杀器。要不是后来有女主约束,他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其实说是大反派都有人信。 男主即是反派,这设定其实想想也挺带感的。 前提是自己不是一个小炮灰。 既然她在系统的帮助下成为温如水,当然不能再走炮灰的路。 系统的全称是“炮灰自救系统”,专门拯救像温如水这种炮灰的,据说这是炮灰自救系统第一次试水,系统能给她的帮助不多,很多时候还得温如水自己拿主意。 温如水和系统讨论过,觉得要改变自己小炮灰的命运,不能指望镇北侯府和宫里的丽贵妃,二皇子秦赞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就算她想帮他夺得那位置,只怕也是斗不过大杀器太子,连三皇子都斗不过。 所以,抱谁的大腿都都没有抱男主的大腿好,男主的大杀器命格绝对能庇护一个小炮灰。 【要抱男主大腿,最好是成为他的老婆,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身份。】 如果是在开放的现代世界,温如水也不会起这种心思,但在这种男女之防大过天的古代,她一个孤女,用什么方式和太子建立交集?凭什么又能得到太子的庇护,避免成为宫斗之下的小炮灰? 唯有成为男主的妻子,这是最适合的身份。 有男主的庇护,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绝对没问题。 温如水侃侃而谈,【看剧情里,裴织这朵黑莲花将大杀器哄得服服贴贴的,只要找准方式,大杀器也能变成绕指柔的。】 她也是个大美人,还有系统这金手指,就不信弄不到男主。 如果这样她还斗不过黑莲花女主,弄不到男主…… 那、那再说吧。 第 16 章(三皇子想见你...) 温如水上次来威远侯府,在裴家三姐妹的带领下逛花园,对威远侯府的花园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她来到老桃树附近,拐到假山后,在那里等着。 花园这边没什么人,大多数宾客不是在前院就是在水阁那边,只有一些下人在附近走动,是以也没人注意到躲在假山后的温如水。 过了会儿,温如水明显感觉到在花园里走动的下人少了,最后一个都没有,像是被什么人特地支走。 这时,系统主动提醒她:【宿主,有人来了。】 温如水精神大振,探头往外看。 两个人从回廊那边走来,仔细一看,是裴绢和她的丫鬟金珠。 温如水失望之极,直到裴绢和她的丫鬟消失,突然觉得不对,她望着安静无人的花园,忍不住问:【系统,是不是裴绢将下人都支走了?】 【抱歉,系统能量不足,需要宿主自己去探索发现。】 【每次要你帮忙,你就能量不足,要你有何用!】温如水真是气得不行。 系统铁面无私地回怼:【我是炮灰拯救系统,不是你爸爸系统,不能什么都帮你做完,不然宿主什么都不用干,直接躺赢不是更好?】 温如水被怼得无话可说。 其实如果系统是那种只要给积分,就什么都帮她做完,甚至帮她陷害人,她还要担心系统是不是另有目的,例如让她做任务系统从中得到什么能量之类的,最后还要连灵魂都支付给系统,宿主不得好死。 像这样邪恶的系统,很多穿书文里都有。 她不得不防。 温如水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来人。 远远的,便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出现,那人迎着暮春的风走来,俊美雍容,温文尔雅,宛若从春光中走来的翩翩佳公子,姿容出众。 温如水怔住。 穿书后,她见过不少锦衣玉食的少年人,都没有这少年出众,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还有那在这世间至高权利之地养出来的一身矜贵的气度,都非常迷人。 【宿主,三皇子来了。】系统提醒她。 温如水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缓缓地吁出。 原来这就是三皇子,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出众,怨不得能成为重要的男配。 只是想到自己如今小炮灰的命运,温如水对三皇子出众的外表所升起的那么点旖旎之心瞬间冷却,还是坚定要嫁给大杀器太子比较好,不仅能活下来,还能得到荣华富贵,笑到最后。 不过,三皇子都长得这么好看,那太子又是何等姿容? 能成为男主,肯定比男配更出众的吧? 三皇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来到老桃树下。 他像是在欣赏枝头上绽放的桃花,神态悠然,教人无法确定他是真的在这里赏花,还是与人约在此。 连温如水都有些怀疑。 【系统,三皇子真的是在等人吗?怎么看他这样子,像是在赏花似的。】 系统道:【你傻的啊,这几株桃树有什么好赏的?有谁会在这种日子赏花?】 温如水其实也觉得三皇子的行为很迷,系统这话印证她心里的猜测,不禁兴奋起来,也耐心地等着。 金珠匆匆走过来,低声禀报道:“姑娘,三皇子殿下已经去了花园那边。” 裴绢面容含笑,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派人去找四妹妹了?” “已经派了,是侯爷身边跑腿的小丫鬟春喜。”金珠轻声道,侯爷很疼她们姑娘,只要姑娘叫一声,侯爷身边的人都会听姑娘的话行事。 有侯爷的人出面,届时就算发生什么事,都连累不到姑娘身上,就算供出姑娘,以侯爷对她们姑娘的宠爱,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所以不管是裴绢还是丫鬟,都对这次要做的事没有太在意。 裴绢甚至还道:“我这也是帮四妹妹,毕竟三皇子是人中龙凤,京中多少姑娘都想嫁他,若是她能成为三皇子妃,想必她也高兴。” 上辈子,其实她也想嫁给三皇子的,只是不管宫里的梅贵妃还是三皇子,都没有看上自己。后来,她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了当时的丈夫…… 寿安堂。 裴织陪着一屋子的老太太们坐了半个时辰,起身去更衣。 芳草、芳菲两个丫鬟跟着她,等她从薰过香的屋子里出来,打水给她洗漱。 刚洗漱出来,便见外面站着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裴织她们都认识,是威远侯院子里伺候的。 “四姑娘。”小丫鬟春喜一脸笑意地迎过来,“侯爷有事找您,让您去花园。” 芳草芳菲面露古怪之色。 侯爷这种时候找她们姑娘做什么? 裴织神色冷淡地看她一眼,说道:“大伯应该在前院忙着招待客人,哪里有空叫我过去?” 春喜被堵得噎了下,赶紧道:“侯爷确实在忙,不过真的有事要找您,让您去花园。” “今儿是大哥的大喜之日,再忙的事也没这事忙,不是吗?” 春喜:“……”这四姑娘真是油盐不进! “可是……” “别可是了。”裴织神色淡然,“若是大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怕什么?” 说着,不给春喜再说的机会,她带着芳草芳菲一起回了寿安堂的偏厅。 春喜没想到四姑娘一个丧父丧女的孤女竟然如此不给侯爷面子,有些恼怒,但想到府里的老夫人对四姑娘的宠爱,不敢做什么,只得回去找二姑娘,表示任务没完成。 裴绢满脸不可思议,“裴织这么猖狂,连父亲的面子都不给?” 虽说上辈子,裴织成了太子妃,威远侯府上下都要捧着她、敬着她,连作为侯爷的父亲都在她面前矮上三分。 可那是裴织成为太子妃后,现在她可什么都不是呢。 这个家,还是她父亲说了算,就算祖母再宠裴织,但祖母老了,除了拿孝道压父亲,能做什么? 春喜暗忖,可不就如此,以前没怎么接触不知道,以为四姑娘是个温和有礼的大家闺秀,哪知道如此难缠。 “难不成她发现什么?”裴绢猜测,盯着春喜。 春喜马上道:“二姑娘冤枉,我什么都没说。” 裴绢看她这没用的样子,暗骂一声废物,摆手让她下去,她整了整衣襟,决定亲自去找裴织。 她知道裴织心机深沉,很难唬弄,日后嫁进东宫,不仅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太子都对她宠爱有加,连个侧妃妾氏都不曾纳,以太子之尊做到这等地步,简直是神奇。 教天下女子如何不向往、不嫉妒? 裴绢上辈子嫁的丈夫是个混账玩意儿,三妻四妾不说,竟然还养外室。 当时她气得回家找父亲告状,哪知道父亲却劝她忍忍,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那外室打发了便是…… 裴绢受过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苦,和那些女子斗得心力交瘁,这辈子只想嫁个全心全意的丈夫,过上尊荣无限又风光恣意的日子,终不辜负重生一回,所以才会想嫁给上辈子只守着裴织过日子的太子殿下。 而且若无意外,将来太子还会登基,成为天下间至高无上的帝王。 如何不教人心动? 以裴织的心机,让春喜去找她,她会猜出来也正常。 其实她早就明白,如果自己要和裴织斗,她绝对是斗不过裴织的,不如行事坦荡一些。 只要裴织还不是太子妃,只要裴织没有和太子产生什么交集,一切皆有可能,她可以借先知的机会,断了裴织成为太子妃的路。 裴绢来到寿安堂,听到偏厅传出来的笑声,给自己鼓起勇气。 她刚走进偏厅,屋子里的一群老夫人转头看过来,看得她头皮发麻,僵硬着上前请安。 “绢姐儿不是在前院陪你母亲招待客人,怎地来这里?有什么事?”威远侯老夫人关心地问。 裴绢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祖母,我是来找三妹妹的,母亲那边忙,想叫三妹妹去帮忙呢。” 威远侯老夫人皱眉,正欲要拒绝,想到什么,在心里叹口气。 “阿识便和绢姐儿过去罢。” 裴织含笑应一声,和裴绢一起离开寿安堂。 出了寿安堂,裴绢道:“阿识,我们先去花园那里。” 裴织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去那里做什么?” 对上她的眼神,裴绢瞬间明白,她一定知道先前春喜是自己叫过去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羞耻感,整个人羞耻得头皮都要炸。 仿佛自己就是个小丑似的,在正主面前上蹿下跳,却不得章法。 裴织见她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裴绢走过来,让跟着的丫鬟后退一些,小声地道,“阿识,我说实话,其实不是母亲找你帮忙,而是三皇子想见你,他就在花园那边。” 裴织问:“三皇子见我作什么?” “当然是因为……”裴绢差点脱口而出,马上醒悟裴织这是在套自己的话。 “因为什么?”裴织冷冷地问。 明明还是个稚龄少女,可当她绷起脸,裴绢却生起无边恐惧,腿肚子发软。 这一刻,她仿佛见到上辈子母仪天下的裴织,她穿着凤宝蓝色绣翟鸟的皇后礼服,和年轻俊美的帝王相携并肩站在高台上,迎接朝臣命妇和万民山呼海啸的跪拜。 高高在上,威仪毕现,教人连仰望亦不敢。 见她不说话,裴织也不在意,她走近裴绢,属于少女特有的柔和声音变得清冷,“裴绢,不要做傻事,否则你承担不起惹到我的后果,明白吗?” 她摸了摸少女明艳的脸蛋,那温暖的手宛若冰冷的毒蛇游走,吓得裴绢脸色发白。 啧,真不经吓! 裴织在心里轻啧一声,这么脆弱,到底是怎么敢算计人的?果然是被威远侯保护得太好,连算计人的手段都劣质之极。 裴织懒得搭理她,转身离开。 第 17 章(空等) 裴织走出垂花门,听到身后传来细碎匆促的脚步声。 “四妹妹,你等等。” 她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追过来的裴绢,从她苍白的脸色和闪躲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刚才被吓得不轻,却仍是固执地追上来。 裴织心里不禁多了几分玩味。 明明很怕自己,仍是鼓起勇气追过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可见有什么让她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裴绢对上她清澈明润的眼睛,不禁瑟缩了下,明明拥有这般清透眼眸,应该是个心思单纯率真的人才对,偏偏她不是。 她咬了下嘴唇,低声说:“我私下听父亲说,三皇子有意娶你,这次三皇子会来府里喝喜酒,其实也是为你而来,所以……” 她才会想帮他们牵线。 裴织神色未变,连眼神都是如此的清透纯粹,出口的话却锐利如刀。 “你说谎!” 裴绢心弦乱了下,呐呐地道:“我、我没有……” 脑子从来没有这般急速地转着,甚至有一刻,她有些恐惧,是不是裴织发现什么,例如,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重生者…… 裴织不想听她狡辩什么,声音变得疏懒几分,“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要做什么,下次别再做这种事,好吗?” 她的语气很温和,轻声细语,裴绢却听出她话里的警告。 看在同族姐妹的份上,她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有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揭过。 “我……” 裴绢想说什么,发现她已经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鼓起的勇气再次被打散,这一次她没敢再追过去,只能泄气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股强烈的不甘袭上心头。 她只不过想嫁给太子,想得到和裴织上一样的尊荣宠爱,难道有错吗? 就算裴织不嫁太子,以她的诚府心性,还有祖母、尚书府的庇护,她过得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就算嫁给三皇子,不一定比嫁给太子差…… 裴织去了花厅,帮威远侯夫人招待客人。 裴绣见她过来,高兴地说:“阿识,你来啦!温家表姐也来了,不过她先前去更衣,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裴织嗯一声,浅浅地笑着。 不久后,前院那边热闹起来,迎亲花轿到了。 新娘子进门。 威远侯夫人笑着迎过去,宾客们都去凑热闹,未出阁的姑娘们不好凑到前面看,都站在回廊下,看到新郎将新娘子接进府,不禁忘情地欢呼起来。 难得的喜庆日子,没人会在意这些少女们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行为,都投以善意的笑容。 花园那边,三皇子在桃树下空等了一个时辰。 温如水也空等了一个时辰。 听着前院传来的鞭炮声,三皇子终于离开,神色有些怅然若失,待走出花园时,已经收敛起所有的神色,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是那个温文尔雅、人人称赞的三皇子殿下。 随后出去的温如水一脸懵。 【女主竟然没有来?】她奇怪地道,【女主难道不和男配发生点什么吗?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系统没吭声。 温如水也没让它回答,她心里对系统的防备不少,在没改变自己“小炮灰”的命运、确定系统的安全性之前,绝对不会对它轻易放下心防。 温如水听着前院传来的热闹声,知道应该已经迎新娘子进门,过去时,刚好看到一对新人拜堂。 她往人群中看了看,一眼便发现站在人群中的裴织。 对此,温如水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裴织身上有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凌驾于美貌之上,纵使是在茫茫人海中,依然教人一眼便注意到她。 独特神秘的气质,再加上那见之忘俗的美貌,宛若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不说男人,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要心动。 温如水觉得裴织不愧是女主,能让大杀器太子看上,确实独特,估计是女主的光环吧。 不然一个养在深闺中的贵族娇小姐,没经历过什么事,怎么能养成这般独特神秘的气质? 温如水挤到裴织身边,拍拍她身边的裴绣。 裴绣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兄长拜堂,转头看过去,见是温如水,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身边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 “温表姐,你刚才去哪里啦。” “随便走走。” 裴绣也只是随便一问,听她这么说就没再问,眼睛根本挪不开喜堂,很快又专心致志地盯着新人拜堂。 拜堂完,新娘子被送进新房。 “走,我们去看大嫂!” 裴绣拉着裴织和裴绮,招呼温如水一起。 新房里,新娘新郎喝完合卺酒,走完程序,新郎官裴安珏就被赶出去。 裴安珏刚出来,看到家里的妹妹们,知道她们这是来看新嫂嫂的。 “大哥,恭喜啊!” 裴安珏傻笑着朝她们供了供手,朝家里的几个妹妹说:“你们进去陪你们嫂子说说话,别欺负她。” “大哥,我们才不会欺负大嫂呢!”裴绣抗议一声。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裴安珏赶紧讨饶,然后被威远侯夫人派来的丫鬟叫去给前院的宾客敬酒。 进门的新嫂嫂梁萱确实是个美人儿,不过此时脸上的妆容看起来过于浓艳,和身上大红色衣裳相辉映,增添一种滑稽的喜庆感。 裴绣她们在新房陪新嫂嫂坐了会儿,很快就被叫去花厅吃喜宴。 梁萱看着夫家的妹妹们离开,有点望眼欲穿的意思,却不好留下她们陪着,差点被打趣,不过紧张的心情倒是因此放松许多。 宴席结束后,天色已经不早。 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 裴绣拉着温如水的手,“温表姐,改天再来府里玩啊。” 温如水微笑着说好,抬眼去看旁边的裴织,发现她总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如果没人和她说话,极少会主动出声,明明是个妙龄少女,却沉稳得像大人,丝毫没有少年人该有的活泼和表现欲。 难道沉稳可靠必须是女主的标配不成? 她在心里嘀咕,决定以后要更加盯紧点女主,这样才能有机会复制女主的路线接触男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太子不仅深居简出,还住在寻常人接触不到的东宫,就算想攻略他,也找不到机会接触,一切都是白搭。 看样子,想要接触到男主,还得跟着剧情走才行。 裴绣、裴织和裴绣跟着威远侯夫人、三夫人一起送宾客离开。 裴绢不知道去哪里,吃完喜宴后就离开,人影都没见一个。 威远侯夫人心下有些恼怒庶女的行为,若是教人发现,还以为是她这嫡母容不下庶女呢,连这种场合都不让她出现见人。 这边正送各府的女眷离开,突然三皇子出现在垂花门那边。 三皇子还是明礼的,并没有冒然过来,远远地朝这边看。 威远侯陪着他,心知三皇子在看什么,十分纠结,要不要成全三皇子,带他过去与裴织见一面,或者叫夫人带裴织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又有长辈们陪着,应该传出什么不好的吧? 这种想法刚起,就见岑尚书走过来。 见岑尚书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过来,瞬间什么想法都不敢有,赶紧陪笑着送客。 三皇子隔着一段距离,望着裴织。 在裴织看过来时,他的双眼微亮,整个人都愉悦起来,朝她微微颔首致意,心情颇好地离开。 这一幕被很多宾客见到,都有些懵。 第 18 章(孤想起太子妃是谁了...) 三皇子看的是谁? 这个疑问在那些正欲告辞离去的宾客心中升起,顺着三皇子所望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威远侯夫人、三夫人及府里的三个姑娘。 裴府的三个姑娘,两个年长的即将及笄,小的那个只有十岁。 宾客隐晦的目光在裴绣和裴织身上徘徊,纵使再隐晦,威远侯夫人也能察觉到,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由想起上次三皇子给裴织送礼物的事。 直到终于将所有的宾客送走,威远侯府的大门关上,所有的喧闹归于平静。 忙碌了一天时间,府里的主子和下人们都累得够呛。 威远侯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有些疲惫地对三夫人几个道:“你们累了一天,都回去歇息罢,明儿还要忙呢。” 明日新娘子认亲,府里少不得还要忙碌。 三夫人笑着应一声,带着女儿裴绮离开。 裴织上前,朝威远侯夫人行了一礼,跟着离开。 威远侯夫人望着她消失在回廊下的身影,目光微黯,听到女儿问:“娘,你做什么一直看着阿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阿识?” 裴绣疑惑地看着母亲,觉得母亲看阿识的眼神怪怪的。 威远侯夫人看着女儿单纯疑惑的模样,心里叹气。 先前那一幕,只怕有心人都能看出什么,只有她这傻女儿,被她保护得太好,竟然没有多想。 至于裴织和三皇子…… 稍晚一些,威远侯回到正院,发现夫人还没歇息。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歇息?可是挂念珏哥儿睡不着?”他笑着问,自认为了解夫人的心情,嫡长子终于成亲,作父母的都要激动一番。 威远侯夫人冷眼看他。 等丫鬟伺候他更衣后,她摆了摆手,让丫鬟下去,室内只剩下夫妻俩。 “侯爷,三皇子是不是相中织姐儿?”她开门见山地问。 威远侯点头,也不瞒她,“三皇子确实相中织姐儿,今日他过府,也是为织组儿而来。” 威远侯夫人皱眉,“老夫人和尚书府那边……” 虽然裴织没了双亲,但她有尚书府的外家,还有府里的老夫人在,他们这些隔房的大伯和大伯母在她的婚事上,可作不了主。 “放心,老夫人和岑尚书都不反对。”威远侯心情极好地说。 看他高兴的样子,威远侯夫人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不禁生起几分反感,但也知道如果裴织能嫁给三皇子,威远侯府作为她的娘家,确实有极大的好处,府里的姑娘和哥儿将来的婚事也会更顺利。 “而且,皇子的婚事,最终定夺的还是皇上,就算他们不想将织姐儿嫁入皇家,也由不得他们。”威远侯肯定地说。 威远侯夫人点头,这年头还没有哪个敢公然抗旨的。 她想了想,说道:“观今日三皇子之举,只怕外面很快就有什么流言……”说到这里,她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 三皇子此举,分明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造成既定的事实。 如此,就算威远侯府和岑尚书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难道三皇子今日过来,故意如此? 威远侯夫人将自己的猜测说与丈夫听。 “夫人慎言!”威远侯吓了一跳,满头大汗道,“不管那些皇子有什么想法,都不是我们能随便揣测的。” 威远侯夫人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没再说话。 心里却有些怜惜裴织。 不管三皇子今日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不及时处理,对裴织都会有些影响,若是岑尚书本意是不愿意将裴织嫁入皇家,三皇子此举分明就是有逼迫之意。 威远侯夫人心里对人人称赞的三皇子产生了些许不好的印象。 觉得世人眼里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三皇子,也不过如此,心里不由庆幸,自己女儿是个憨的,没有皇子看得上眼。 自家女儿能嫁入皇室于家族而言固然荣耀,可作为皇家儿媳,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能懂。 寿安堂。 夜已经深了,老夫人依然没有睡。 她披着衣坐在灯下,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良久轻轻地叹气。 陈嬷嬷看得十分焦急,劝道:“老夫人,时间不早,您还是休息罢,明早珏哥儿的媳妇还要给您敬茶呢。” 老夫人拢了拢衣服,轻声说:“我没想到三皇子会如此急切,他今日故意为之,怕是已经有什么决定。” 陈嬷嬷不好说皇子的不是,只能道:“三皇子一表人才,又是宫中贵妃所出,四姑娘若能嫁他,也是一桩好亲事。” 是啊,在世人眼里,威远侯府的姑娘能嫁皇子,确实是桩极好的亲事。 威远侯府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威远侯本身没有才干,在朝中领着一个闲职,府里的子孙都受祖宗恩泽,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这样的威远侯府,府里的姑娘根本不具备嫁皇子的条件。 只有二房的裴织是例外,谁让她有一个二品大臣的外祖父,恰好尚书府里没有适龄的姑娘,她是拉拢尚书府最好的人选。 半晌,老夫人道:“罢了,只希望三皇子若真娶了阿识,愿他对阿识有几分真心,好好待她,给她体面。” “老夫人放心,会的。”陈嬷嬷宽慰道,“三皇子主动求娶,对四姑娘定然是真心。” “希望如此罢。” 老夫人再次叹气。 不去计较三皇子今日此举的目的,如果三皇子对他们家阿识真有心,就应该尽快去请皇帝赐婚,好堵住外头的流言。 尚书府。 夜深人静,岑尚书将今日的事同老妻说了一遍。 岑老夫人惊怒不已,当时她带着尚书府的女眷先行一步离开,是以没看到这一幕,光是听着,就知道当时的情况,让多少人心头泛嘀咕。 三皇子分明是当众逼迫。 担心老妻气坏身子,岑尚书赶紧安抚,“其实三皇子也不算当众逼迫,他对阿识确有几分好感,不过是想见见她……” “别解释了!”岑老夫人打断他,冷着脸说,“他既然做出这种事,那么就拿出诚意来,难不成还想让我的阿识教外人说嘴不成?” 虽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又有长辈在,并不算越矩。 可这些事一但涉及到宫里的皇子,意义就变了。 她倒是要看看,三皇子对阿识的诚意有多少。 岑尚书见老妻气成这样,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其实他也想看看三皇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翌日,岑尚书在六部衙门时,听说三皇子去了勤政殿见皇帝。 得到消息的朝臣都忍不住看岑尚书,特别是暗中支持三皇子一脉的朝臣,对岑尚书笑得那叫一个温和,并邀请岑尚书有空去白玉楼喝一杯。 岑尚书圆滑地应付过去,心里也有些嘀咕。 难不成三皇子真去找皇帝赐婚不成? 如果真如此,他倒是高看三皇子一眼。 勤政殿。 三皇子给昭元帝请安后,将来意说明。 “父皇,儿臣心仪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请您为我们赐婚。”他跪在大殿中,目光明亮,嘴角含笑,完全是一副少年慕艾的模样。 昭元帝愣了愣,看向他的三子,似乎没想到,第一个跑过来求他赐婚的竟然是三皇子,而不是太子和二皇子。 “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皇帝日理万机,京中的勋贵又多,昭元帝一时间还真没将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和哪个对上号。 他正欲要再问,突然见内监大总管李忠孝带着东宫的内侍进来。 李忠孝看到跪在殿上的三皇子,知道自己可能打扰到三皇子的好事,不过他心里明白,在皇帝心中,东宫那边的事更重要。 东宫的内侍紧张地上前禀报:“皇上,殿下今儿醒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找您。” 比起三皇子,当然是太子的事更重要。 昭元帝马上起身,对三皇子道:“朕先去看看太子,你的事稍后再说。” 三皇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平静地目送昭元帝带着李忠孝大步离去,消失在殿外。 他慢吞吞地站起,素来温和带笑的面容敛去了几分笑意,多了些许清冷。 昭元帝一路龙行虎步走进东宫。 那风风火火的模样,沿途的宫人见状,都见怪不怪。 皇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精力旺盛,连皇子们都比不上,走得急了,跟着的内侍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到东宫太子寝宫,便见太子坐在榻上喝药,室内只有一个东宫大总管何顺候着,没有其他的宫人。 “贽儿,今儿身体如何?头还疼吗?”昭元帝关切地问。 太子起身,正欲要行礼,被皇帝一把拉起来,像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按回榻上,然后在宫人搬来的圈椅上坐下。 “父皇放心,儿臣无碍。”太子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那苍白的脸上绽放,添了几分羸弱感,还有些许阴戾,但在老父亲眼里,都不是事,只剩下心疼。 昭元帝打量太子,确认他身体确实无硬碍,终于放心下来。 放心后,昭元帝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笑着问:“听宫人说,你有重要的事找朕,是什么事?” 太子道:“父皇,儿臣想起孤的太子妃是谁了?” 昭元帝:“…………” 第 19 章(孤的太子妃自然是好的...) “父皇,儿臣想起孤的太子妃是谁了?” 这话听得昭元帝眼角一抽,候在一旁的何总管更是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胸膛,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此时,两人心里的想法同步:你哪来的太子妃?!! 但想到太医令曾经说的,太子的病情还不稳定,不能刺激他,否则若头疾再次发作,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昏迷不醒,那就糟糕了。 太子臆测自己有一个太子妃,其实也没什么,帮他娶了便是。 昭元帝很快就调整好心情,顺着他的意思问:“朕还不知道贽儿你的太子妃是哪家的姑娘呢,可是朕认识的?” 太子抿起嘴,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看得皇帝颇感有趣,觉得现在的太子比失忆之前多了些鲜活,如此挺好的。 “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太子轻声说。 昭元帝:“……” 昭元帝镇定地问:“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朕刚才没听清楚。” “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太子看着他,“她叫裴织,小名阿识,父皇你应该知道她的。” 昭元帝一脸茫然,他对威远侯府没什么印象,压根儿就没在意这家府里有什么姑娘,哪可能知道她? 可看太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没办法反驳。 毕竟太子失忆了。 皇帝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一天之内,他会听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想求娶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更离谱的是,太子臆想中的太子妃,竟然是她。 从太子如此娴熟地说出威远侯府四姑娘的名字,甚至连人家姑娘的小名儿都一清二楚,可见太子在失忆前,定是十分关注她,否则不会连失忆都没法忘记她,将心仪的姑娘臆测成为自己的太子妃。 终于明白太子为何会臆测出自己有太子妃后,昭元帝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他和太后一直希望太子能平安顺遂地长大,娶妻生子,继续大统。却因太子有隐疾,不能冒然给他指太子妃,还要太子心甘情愿地接受的才行。 原本以为遥遥无期,哪知道突然间曙光就在眼前。 可偏偏出了三皇子也来求娶一事。 太子见他一时无话,甚至神色有些不好,迟疑地问:“父皇,您不同意?” 昭元帝回过神,见太子的神色添了几分阴戾,隐隐有失控的迹象,马上道:“没有,朕只是在想威远侯府的事。若是朕没记错,威远侯府自从府里的老太爷去世后,一直在走下坡路,现在的威远侯裴炬是个能力平庸的,能守成都不错,也没听说下一代有什么能力出众的子孙……” 太子不在意地道:“太子妃好便行。” 昭元帝嘴角再次一抽,暗忖威远府根本不知道你看中人家的四姑娘,若是他没猜错,三皇子今日敢来找他赐婚,定是和威远侯府互通过讯。 说不定威远侯府也很乐意将自家四姑娘嫁给三皇子呢,正在等他的赐婚。 这时,听到太子问:“父皇,何时能让太子妃进宫?” 昭元帝:“……贽儿,威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还不是你的太子妃。”每次听到他口口声声叫太子妃,就感觉到无比的糟心。 太子道:“只要您赐婚,她便是了。”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昭元帝无话可说,甚至差点以为太子恢复记忆,但仔细观察,发现他目前并没有恢复记忆。 若是恢复记忆,太子不会是这样的…… 到底体谅太子这次遭了大罪,昭元帝并未生气。 现在太子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仍是有几个时辰是陷入毫无知觉的昏迷之中的。对此,连太医令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确定,太子的情况正在好转。 幸好,除了失忆外,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甚至昭元帝每日抽空过来给他讲一些关于朝堂的事,太子一点就通,仿佛那些已经刻在他的脑海里,虽然记不起,但接触过后就能马上拾起。 昭元帝十分欣慰。 父子俩聊了会儿,昭元帝又同太子说了一些宫里的事。 太子认真地倾听,对宫内的事没发表什么意见,直到昭元帝说完后,提醒道:“父皇,什么时候能让太子妃进宫?” 昭元帝木着脸:“现在不适合。” “什么时候适合?” 在太子紧迫盯梢的目光下,终究爱子之心占上锋,昭元帝出了个主意:“不如过段时间,让太后在宫里举办赏花宴,邀请各府的姑娘们进宫赏花,届时让威远侯府的姑娘进宫,如何?” 届时,他也能看看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什么模样的,适不适合为太子妃。 还未见到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因太子和三皇子的原因,昭元帝不免对她添了几分坏印象。 太子却仍是不满意,“父皇,可是发生什么事,为何不能让她直接进宫?” 对于他的敏锐,昭元帝并不意外,却不能告诉他,老三先前刚找他赐婚,赐婚的对象正是太子臆想中的太子妃吧? 他十分了解太子的脾气,若是自己这么说,太子绝对会提着鞭就冲去找三皇子…… 只能先稳住太子,以免他的牛脾气发作,病情又要反复。 “朕并不清楚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什么模样的,还要先看看她。” “父皇放心,她是最好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太子信誓旦旦地说。 看着自己这个还没娶媳妇、胳膊肘就已经往外拐的儿子,昭元帝无比的糟心,只能先稳住他,“朕知道,但朕对她并不了解,还需要朕先了解,才好为你们赐婚。” 太子终于满意一些,唇角逸出笑容,轻快地说:“也行,那就麻烦父皇了。” 他十分自信,父皇看到他的太子妃,一定会十分满意的。 看他像孩子般快活的表情,昭元帝的心情也好了几分,觉得或许威远侯府的四姑娘确实是个好的,否则太子也不会连失忆都念着她。 只是这种好心情,在离开东宫后,想到还在勤政殿的三皇子,很快就消失无踪。 回到勤政殿,三皇子并未离开。 昭元帝神色未变,从容地坐到龙案之后,对三皇子道:“老三,你先前说的事,朕还有其他考量,暂时先作罢。” 三皇子愣了下,狐疑地看向皇帝。 昭元帝登基近二十载,如何能让臣子们揣测到龙心,三皇子自然也看不出父皇在想什么。回想先前他来求父皇赐婚时,父皇虽然有些惊讶,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还问他是哪府的姑娘,哪知去了一趟东宫回来,态度就变得模棱两可。 难道…… “行了,你先退下罢。”昭元帝朝他摆手。 三皇子只能按捺下心里的疑惑,默默地退下。 目送三皇子离开,昭元帝朝李忠孝道:“你让人去查查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李忠孝不由愣了下。 “怎么?你知道她?”昭元帝疑惑地看他。 李忠孝笑道:“皇上,您若是问其他府的姑娘,奴才还不一定知道,但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奴才却是知道一些的,对她印象深刻呢。” “为何?”昭元帝十分稀奇,莫不是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有什么能奈不成? 否则怎么连他身边的大太监都知道一个闺阁里的小姑娘? 李忠孝笑呵呵地说:“皇上,您忘啦?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曾经抢过太子殿下一块芙蓉糕,那是您赐给太子殿下的,殿下非常宝贝,哪知道当时被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吃掉了,殿下生气要打她,后来不知怎么的,反而自己摔了一跤,和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摔成一团……” 第 20 章(小太子当年的事...) 因这事是和太子有关,李忠孝自然是印象深刻,也因此注意到当年胆敢抢了太子一块御赐糕点的小姑娘。 纵使事隔多年,依然印象极深。 经他这么一提,昭元帝总算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太子六岁时的事。 当时是太后的千秋宴,四品以上的勋贵官员女眷进宫为太后祝贺,威远侯府的女眷自然在例。 元后去世后,太子被皇帝抱到慈宁宫,由太后养育。 太后的千秋宴,宫里一片忙碌,小太子趁着宫人不注意,私自跑出慈宁宫玩。 小太子抱着皇帝赐给他的芙蓉糕,躲到御花园的假山里,没想到一个饿坏的小姑娘闻着味循过去。 当宫人赶到时,便见太子气得要打她,然后自己摔了一跤,和那小姑娘摔成一团。 太后和昭元帝得到消息时,太子和那小姑娘已经被送到慈宁宫。 两人问明白事情的经过,都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没有生气。 毕竟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不懂事吃了小太子的一块御赐的点心,还不至于为这事生气责罚小姑娘。 只是小时候的太子脾气实在不好,又是太子之尊,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才会气得打人。哪知道人没打到,反而自己摔了一跤,还和人家小姑娘摔成一团,小太子更委屈了。 李忠孝笑呵呵地说:“奴才还记得,殿下和那位四姑娘在地上滚得脏兮兮的,但不知为何,殿下却一直抱着四姑娘不放手。” 昭元帝回忆一番,“朕好像记得,贽儿当时嚷嚷着,要将她留在宫里伺候他。” 小太子的意思很明白,小姑娘胆敢吃了他的东西,要惩治她。 留在宫里伺候他便是一种惩罚。 不得不说,六岁的小太子其实很聪明,已经懂得怎么拿捏人。 可那是威远侯府的姑娘,哪里能留在宫里当宫女伺候人?就算要伺候人,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自己都不懂照顾自己,哪里懂得伺候人? 还是昭元帝耐心地哄了一番,又赏赐两盒芙蓉糕给小太子,才让小太子答应不罚小姑娘。 不过后来,小太子却将这两盒芙蓉糕都送给抢他点心的小姑娘。 从中可以看出,小太子说要罚她留在宫里伺候自己,其实是舍不得人家小姑娘离开,想留她在宫里陪自己。 昭元帝当时还十分欣慰,觉得他的太子是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爱护比他小的妹妹,有一颗仁爱之心。 现在想来,什么爱护妹妹,纯粹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莫不是太子当时被人家抢了糕点,就看上那小姑娘,然后惦记到大? 昭元帝觉得匪夷所思。 可这些年,也没见太子有什么表示,甚至连昭元帝这作父亲的都不知道,原来太子对那小姑娘还抱有这样的心思,每次问他对太子妃人选有什么想法,他总是说不急。 太子不急,却急坏他这老父亲和太后。 若非这次他突然失忆,臆测出自己有个太子妃,昭无元帝还真不知道太子竟然对一个姑娘有这样的心思。 李忠孝猜测道:“可能太子殿下觉得四姑娘还没及笄,所以才说不急?” 昭元帝微微眯起眼,“这四姑娘是威远侯府二房的吧?朕记得她的父亲是裴焕,比起现在的威远侯裴炬,裴焕的能力不错,可惜……” 记起太子小时候发生的事,皇帝很自然的就将威远侯府四姑娘的身份疏理清楚。 其父裴焕是威远侯府难得有出息的子孙,可惜不是嫡长子,不过背靠着威远侯府,只要他肯用心做事,将来在仕途上定不会比岳父岑尚书差。 可惜在五年前,裴焕携妻南下赴任时,不幸双双殒命。 昭元帝道:“既然贽儿喜欢,朕便要看看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怎么样的。” 李忠孝暗暗看帝王一眼,暗忖若无意外,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 这也不难猜,自从太子十五岁伊始,太后和皇帝都在操心太子的婚事,却因太子情况特殊,不敢随意给他指太子妃,好不容易太子自己愿意,若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没有什么问题,皇上一定会将她指给太子。 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有裴焕这样的父亲,肯定是好的,而且她还有岑尚书作为外祖父,竞争太子妃人选完全没问题。 离开勤政殿,三皇子垂眸思索,越发的肯定父皇突然改变主意,应该是因为太子。 自从太子在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出事,已有一个多月没在朝堂露过面,众人没少私下暗揣,是不是太子突发什么疾病之类的。 可惜因为有皇帝在上面镇着,没人敢将这事拿到明面上说嘴。 宫里的皇子们虽然有心想打探,却因昭元帝将东宫保护得太好,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去触皇帝霉头。 三皇子也是因为确定太子可能出了什么事,才会大胆地为自己谋划。 若是平时,他纵使对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有什么意思,也不敢冒然出手。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所以他想趁太子出事,先将自己和威远侯府四姑娘的婚事定下,只要皇帝赐婚,造成既定的事实,就算太子事后生气,也只是无能狂怒。 难道太子的身体正在恢复,知道他最近做的事,选择主动出击,抢在他面前和父皇说了什么,所以父皇才会说这事作罢? 虽然父皇说暂时作罢,但他知道,自己和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再无可能。 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握得死紧,三皇子面上的神色仍是从容的,甚至连遇到和自己不对付的二皇子时,仍是笑得云淡风云。 二皇子饶有兴趣地看他,“老三,听说你昨日去威远侯府,行动倒是挺快的啊。” “不过是去讨杯喜酒喝罢了,二哥若想去也可以。”三皇子不紧不慢地说。 二皇子最是看不惯他这副伪君子的嘴脸,哼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可对人家府里的姑娘没兴趣。怎么,先前去找父皇赐婚?” 三皇子神色未变,“二皇兄想多了,没有这回事。” 他不欲和二皇子多说,找了个借口离开。 二皇子望着他的离开,在心里啧一声。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老二面上表现得越从容,但有些小习惯是无法改变的,毕竟是从小一起打到大的兄弟,两人的母妃是宫里唯二的贵妃,身份不相上下,年龄更是相近,没有谁能压谁一头。 刚才老二定是去找父皇求他赐婚,结果肯定没能如愿,若是能如愿,定会花时间和他虚与委蛇。 二皇子心情颇好地去钟粹宫给丽贵妃请安。 丽贵妃给他倒茶,笑问:“发生什么事,这么高兴?” 二皇子一口饮尽杯里的茶,笑呵呵地说:“还不是老三,他昨日去威远侯府喝喜酒,见了人家府里的四姑娘,今儿就去找父皇赐婚,不过父皇没有同意。” 丽贵妃颇有些惊讶。 “怎么回事?三皇子竟然看上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虽然在宫里,丽贵妃对宫外的情况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的外祖父是吏部尚书吧?三皇子倒是会挑。” 二皇子哼笑一声,“是啊,老三是个大胆的,竟然看上她。” 丽贵妃有些糊涂,“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二皇子朝她凑近一些,用只有母子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母妃有所不知,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可是东宫那位看中的。” “什么?” 丽贵妃吓了一跳,双眼瞪圆。 东宫那位不就是太子?太子竟然也相中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如果说三皇子相中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看中她身后的岑尚书,但太子相中她就没道理了,因为太子有更好的选择,威远侯府的姑娘背后的势力还是差了些。 “母妃别怀疑,这事我和老三都知道。”二皇子小声地说。 “你们怎么知道?”丽贵妃怀疑地问。 二皇子撇嘴,“自然是我们看出来的。” 只要是皇子,不管多清心寡欲,私底下估计都会那位置有所幻想,只是多或少的问题。 二皇子、三皇子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都知道,只要太子在的一日,那位置便和他们无缘,除非太子出事,或者他们一起将他拉马。 有太子在前面顶着,皇子们看着安份守己,实则对太子的一举一动十分关注。 其实他们能看出这事,也是太子故意为之。 太子就是在宣誓主权。 太子妃确实一直悬而未定,其实太子心里早有人选,但因为人家姑娘没有及笄,加上太子可能有什么隐疾,所以才会耐心地等待时机。 二皇子在心里啧啧称奇,没想到太子那样的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第 21 章(宫里的赏花宴...) 直到宫门落钥,宫里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岑尚书心里不禁起疑,莫非三皇子今日去勤政殿,并没有向皇帝求旨赐婚?还是三皇子求了,但因某些原因皇帝未答应? 岑尚书更倾向后者。 他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昨日三皇子选择亲自去威远侯府,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见外孙女,定是有所决断。堂堂皇子,若要得到朝臣的认可,行事须进退得体,最忌溜着朝臣玩,三皇子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这个理。 那是什么原因,让皇帝没有赐婚? 岑尚书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府,看到在家里等消息的老妻,脚步一顿。 岑老夫人问:“三皇子今儿可是去找皇上求旨了?” “应该去了。” 岑老夫人的暴脾气差点炸起来,“什么叫应该去了?他昨日做了那种事,若是不及时处理,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不知情的,以为阿识和三皇子有什么私情……” 不管是哪种,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名声都有损害。 岑尚书道:“夫人听我说,三皇子今儿确实去了勤政殿,但后来却未见什么消息,约莫是皇上有什么考量吧。” 听到事情出在皇帝身上,岑老夫人倒也不好再生气,只剩满腹担忧。 “如何是好?我都能猜测,外头会传成什么样……” 岑老夫人心里埋怨上三皇子,如果他不是那么急切,世人肯定不会多想,也不会连累到外孙女。 若是今日皇帝为他们赐婚,这事只会成为一桩美谈。 偏偏皇帝没及时赐婚,传言这东西根本止不住,也不知道如何制止。 岑尚书如何不懂,宽慰道:“夫人莫要担心,三皇子那边再看看,不管如何,阿识是我的外孙女,我也是疼她的,必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岑老夫人听罢,只能叹息一声。 不过几日,京城里果然有了相关的流言。 三皇子突然去威远侯府喝喜酒一事,惹来不少猜测,很多人都认为,三皇子定是相中威远侯府的姑娘,再联系当日的情况,听说三皇子和岑尚书相谈甚欢,很多人都已经猜测出未来的三皇子妃会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其实这事会传得如此快,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相继成长,三位皇子妃人选备受瞩目,其实中又数三皇子妃人选最受人关注。 太子深居简出,据说脾气暴烈,动不动就鞭打宫人,导致想嫁他的贵女极少。那些疼爱女儿的人都不怎么愿意将女儿嫁入东宫,就怕福没享到,人便没了。 二皇子虽是贵妃之子,却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夫,头脑简单,不会体贴人,幸好长相不差。 相比之下,三皇子容貌俊美,光风霁月、文采出众,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教人如沐春风。不说那些涉世未深的贵女,就是权贵世家的主母,亦觉得三皇子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 因关注三皇子婚事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和三皇子有关的事,都会传得很快。 特别流言这种东西,只要有点影子,就会越传越快,也越传越像是那么回事。 很快,这传言已经演变成威远侯府正和三皇子议亲,就等着宫里的赐婚圣旨,等赐婚圣旨一下,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就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 这流言也传进了威远侯府。 裴绣整个人都惊呆了,跑去问她娘,“娘,那日三皇子来咱们家喝喜酒,原来是为阿识来的吗?怨不得咱们送宾客离开时,三皇子还特地过来呢,当时他看的也是阿识吧。” 威远侯夫人看自家这憨女儿总算反应过来,有些心累地道:“是的。” “难道阿识以后会是三皇子妃?”裴绣眨了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威远侯夫人暗暗打量女儿,委婉地说:“若是没什么意外,应该是的。”见她起身就要离开,忙叫道,“你要去何处?” “我去找阿识,和她说这事。” 不等母亲再叫唤,她已经消失在门后。 威远侯夫人看她风风火火、没点正经姑娘家的样子,无奈摇头。 三皇子容貌出众、名声俱佳,京中不少贵女亦是对他十分倾慕,她这闺女对三皇子也是极有好感的。 威远侯夫人还担心自己这傻女儿知道裴织被三皇子相中,会心酸难受,哪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看那皮实的模样,显然还没开窍呢。 裴绣风风火火地跑去秋实院找裴织,没想到在秋实院前遇到裴绢。 “你也是来找阿识的?”裴绣一看她,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裴绢心情极好地点头,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不好,慢悠悠地说:“一起进去吧。” 裴绣轻哼一声,抬步进入秋实院。 看到这对姐妹相携而来,裴织让丫鬟去给她们沏茶上点心,姐妹三个坐到窗边的榻上说话。 “你们怎么来了?”裴织笑着问。 裴绣迫不及待地问:“阿识,你和三皇子……” 她忙掩住话,看了裴绢一眼,虽然缺心眼,却也懂得规矩,没有在裴绢面前问得太明白。 裴绢端起茶喝了一口,笑语晏晏,“阿识,恭喜你了。” “何喜?”裴织神色轻淡,端着杏仁露慢慢地喝。 “自然是恭喜你和三皇子。”裴绢用帕子微微掩嘴,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喜悦和兴奋,“听说外面都传遍了,咱们家要和三皇子议亲,你以后就是三皇子妃了呢。” 裴织看她一眼,很平淡地嗯一声,慢条斯理地喝着杏仁露。 裴绢暗暗观察她,一时间也摸不准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不高兴嘛,却不影响她的食欲,瞧瞧她吃完杏仁露,又开始吃奶油松酿卷酥,接着是炸糕……和平时一样能吃。 说高兴嘛,也不见什么喜色,平静得好像听了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的话。 最后裴绢懒得再揣测什么,找了个借口离开。 裴绣纳闷地道:“她到底来做什么?好心地告诉你这事?” 若不是事关三皇子,她都以为裴绢是来看阿识笑话的。 三皇子多好啊,名声在太子和二皇子之上,不知多少贵女想嫁他,若是阿识能嫁三皇子,裴绣只会为她高兴,觉得好姐妹有一个好归宿。 根本没什么可笑话的。 “应该吧。”裴织反应不大,将案几上的蜜汁麻球推过去给她,让她尝尝。 裴绣很快就将裴绢的异样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地问:“阿识,你喜欢三皇子吗?你和三皇子是不是……” “没有!”裴织笑了下,“我和三皇子以前没什么交集。” 裴绣哦一声,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和三皇子私下认识呢,他倾心于你,想娶你为三皇子妃。” 裴织一脸不可置否。 见状,裴绣问:“阿识,你怎么都不给点反应?” “什么反应?” “你和三皇子啊!三皇子可是京里很多贵女想嫁的夫婿呢,他竟然相中我的姐妹,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不是说阿识你不好,我们家阿识漂亮又可人,他会看中你挺有眼光的……”裴绣还是护着自家姐妹的,“上次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我听说有很多贵女倾心三皇子,有镇国将军府的、定国公府的、甚至还有宣仪郡主……” 她掰着手指头,将她所知道的,京中倾心三皇子的各府姑娘都说了一遍。 这么数下来,竟然有十来个,都是家中较有权势的人家嫡女,还有其他那些她不知道的呢。 裴绣越说越愕然,“三皇子妃原来是个香饽饽,没想到竞争者这么多,阿识你真厉害!” 裴织觉得有些腻了,端起桌上的清茶慢慢地喝。 反倒裴绣看得十分无奈,自家姐妹未免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这事和自己无关,没有一点闺阁姑娘家的羞赧。 难道阿识不喜欢三皇子?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裴织随意地道,“我和三皇子不熟,都没见过几次面。” 裴绣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自从二叔二婶去世后,威远侯府更是远离京中顶层权贵圈子,和宫里的皇子根本没什么接触。 那三皇子怎么会相中阿识?难道三皇子不知在哪里见到阿识,对阿识一见钟情? 裴绣终于想到关键,兴奋地去问裴织。 “大概是因为我外祖父吧。” 裴织很残忍地给了个直白又不浪漫的答案,成功地破坏小姑娘天真的幻想,感觉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就在外面的传言越来越烈时,宫里突然传出消息。 太后要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勋贵世家的女眷进宫赏花。 这不年不节的,甚至不是宫里哪位贵人的生辰,突然要举办赏花宴,明显在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 太后这是要为年长的皇子们相看皇子妃。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都轰动起来。 那些有心为自家姑娘争取皇子妃位置的权贵世家都暗暗地摩拳擦掌,准备在赏花宴大展身手。 第 22 章(太子的隐疾...) 裴绢欣喜若狂。 听说宫里的太后要办赏花宴,她就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接近太子的机会。 外面的流言一直没有消失,有这样的流言在,裴织肯定无缘太子妃之位,毕竟皇室也是要脸面的,哪能择一个和三皇子传过流言的姑娘为太子妃? 那不是对太子的不敬吗? 而且太子脾气暴戾,极不好相与,相信他应该也不会喜欢择一个和三皇子有过流言的姑娘为自己的太子妃。 裴绢很自信,只要给她在太子面前展示自己能预知未来的机会,太子定会注意到自己。 就算尊贵如太子,相信他也无法拒绝预知的诱惑吧。 同样欣喜的还有客居在镇北侯府的温如水。 这些日子,温如水也很苦恼没有接触太子的机会,谁让男主是个太子,居住在东宫,不说她,就算是女主,也没机会进宫刷太子好感。 不过她并不急。 虽说乔氏恨不得马上给女儿找到合心意的女婿,赶紧将她嫁过去,但在温如水看来,自己才十五岁,婚事什么的真不急,她可不想这么早嫁人。 况且,如果没有女主,太子几时娶妻,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从系统给的剧情中可知,昭元帝一直未给太子择太子妃也是有原因的。 【系统,剧情里说太子有隐疾,这隐疾是什么?】 系统铁面无私地回答:【请宿主自行探查。】 【你不是系统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 【系统只是辅助炮灰改变命运,并不能什么都帮宿主,宿主还是要自己努力的。】 温如水想骂人,觉得这系统根本没个毛用,当初就算给书中剧情,也只是给个大纲,细节那是没有的,需要她亲自去接触女主,自己分析。 系统给她最大的金手指,大概就是用在太子身上的白月光道具。 这东西也是新手上路奖励的第一个道具,至于其他的道具,她现在连个毛都没摸到,想要得到那些道具,据说要先改变炮灰的命运,才能解锁它们。 要改变炮灰的命运,首先成为太子妃。 说到金手指,温如水马上想起一个问题。 【系统,太子现在应该已经将我当成白月光,非我不娶了吧?】 【应该。】 【应该?那什么白月光道具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这话系统可不爱听,【放心,系统出品,质量保证!男主现在应该已经将你当成他的白月光,等在宫里见到你,会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娶。】 温如水十分高兴,觉得系统其实还是有点用的,至少省了很多麻烦。 她知道以温氏女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入选太子妃,一个侧妃都顶天了,而且太子可是没侧妃的,人家那是男主,只对女主一心一意。 先前所用的白月光道具,实则是一种强制移植记忆的手段,将一段编造虚假的记忆移植到太子脑海里。 在那段编造的虚假记忆里,太子和温如水幼年时偶然相遇,温如水给脾气暴戾的太子难以忘怀的温暖,让他一直惦念到长大,成为他心目中不可碰触的白月光。 没办法靠系统获得更多的信息,温如水只好自己推测。 【太子的隐疾不会是不举吧?】 系统:【……应该不可能,太子又不是太监,这也不是太监文,哪里会弄个不举的男主。】 【这也没什么,很多小说不都有这样的设定,男主不举,只有遇到女主时才会干柴烈火,一柱擎天。】 系统:【……】她说得好有道理。 温如水有些担心起来,如果太子真不举,她难道攻略个太监不成? 这也太没成就感,还不如攻略老皇帝呢,至少老皇帝虽然是公用黄瓜,但这条黄瓜至少还能用吧。 发现她有所动摇,系统马上道:【你别忘记了,你是个炮灰,要抱男主大腿自救,既然如此,男主举不举有什么关系?】 温如水:“……”它说得好有道理。 她勉强地道:【话是这么说,但人总是得寸进尺、追求完美的,有正常的夫妻生活,才能促进感情嘛,无性的婚姻是不能长久的。】 太后的赏花宴在半个月后。 半个月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京城里拥有进宫资格、且家里又有适龄闺女的人家都忙碌起来。 京中各个老牌首饰铺、制衣铺迎来不少客人。 特别是打造首饰头面工艺最好的金玉楼,一下子接到不少订单,人流如潮。 还有品衣阁,素来受未出阁小娘子们的喜爱,不仅女红出众,衣服的款式和花纹都十分新颖,能贴切客人的容貌气质量身定制,穿上品衣阁制的衣服,人都显得漂亮几分。 秋实院。 裴织临窗练字,眼睑微垂,凝神静气。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响起,她将狼毫放下,抬眸看过去。 芳草走进来,一脸欣喜地说:“姑娘,大夫人让人送衣服首饰过来了,让您去试试合不合适。” 裴织不紧不慢地去净手,走出小书房。 威远侯夫人派来的婆子和丫鬟将送过来的衣服首饰放到桌上,含笑道:“四姑娘,这是金玉楼的首饰和品衣阁的衣服,夫人让我们给您送过来,您先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还有时间送回去修改。” 话是这么说,不过大抵是合身的。 裴织在丫鬟的帮助下去试衣服首饰。 试过后,果然很合身,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芳草芳菲小心翼翼地帮她们姑娘将衣服首饰脱下,拿去放好,这可是她们姑娘要进宫穿的衣服和首饰,太后的赏花宴,几位皇子定会出席,到时候说不定三皇子和她们姑娘的事已有结果,堵住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威远侯府未出阁的四个姑娘都收到新的衣服首饰。 届时四人都会进宫,虽说五姑娘裴绮年岁还小,还没到说亲的年纪,不过三夫人希望她能跟着姐姐们进宫开开眼界。 威远侯夫人也不好厚此薄彼,索性给府里所有的姑娘都打新首饰、制新衣服。 转眼就到太后宫宴那天。 一大早,府里忙碌起来。 今日由威远侯夫人和刚进门不久的大少奶奶梁萱带四个姑娘进宫。 梁萱出身勇毅伯府,未出阁前,时常跟随家中长辈去参加宫里的各种宴会,对皇宫比威远侯府的女眷熟悉多了。 裴老夫人对这次宫里的赏花宴也十分关注,心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四孙女裴织就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只希望皇上赶紧给他们赐婚,堵住外面那些流言。 她打量孙女身上的衣服首饰。 宝蓝色织百蝶穿花褙子,下系一条云白软绸金丝绣花云缎裙,梳着双丫髻,墨色的发髻上饰以银鎏缠丝珍珠珠花,耳坠上是一对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环,戴着一串绕了两圈的红珊瑚石项圈。 雅致又净洁,衬得少女肌肤无瑕,双眸似点漆。 明玉生光,亭亭玉立。 裴老夫人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孙女生得好,模样俊俏,什么样的打扮都适宜,不过仍是觉得过于素净了些。 小姑娘家家的,就应该光鲜亮丽。 “阿识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却雅静了点。”她转头吩咐陈嬷嬷,“你将我那支镶金点翠缠枝花镶红宝石步摇拿过来给姑娘簪上。” 陈嬷嬷笑着应一声,去内室取来给裴织插上。 裴织也不反驳她,乖巧地接受祖母的好意,觉得脑袋有些重,这也是她不喜欢往头上折腾太多首饰的原因。 裴老夫人拉着孙女,细细地交待她一些在宫里的注意事情。 “太后的赏花宴,进宫的人定然很多,人多便会多生事端,你要小心些,莫要和姐妹们分开。若是有人叫你去做什么,你也要叫上你的姐妹们,或者叫珏哥儿媳妇裴你,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 裴老夫人想到最近外面的流言,心下忧心。 她也知道盯着三皇子妃位置的贵女不少,自家孙女肯定会成为那些倾慕三皇子的贵女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不知道这次宫中赏花宴,那些贵女会不会怀恨在心,暗地里给孙女使绊子。 裴老夫人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万万不会小瞧那些贵女使绊子的手段,防不胜防。特别是宫里的赏花宴,人多眼杂,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宫中贵人,后果不堪设想。 起想越操心,只能叮嘱孙女警醒一些,千万小心。 裴织含笑道:“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看她从容淡然、丝毫不担心的模样,裴老夫人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这也是她从来没想过将孙女嫁进皇室的原因,皇家的媳妇不好做,她家阿识更喜欢简单随性的生活,可惜却由不得他们选。 第 23 章(刁难什么都不是事...) 裴织来到仪门前,便见威远侯夫人、梁萱、裴绢、裴绣等人已经等在那里。 “抱歉,我来晚了。”她一脸歉意地说。 威远侯夫人含笑道:“不妨事,是我们来早了,还没到出发的时间呢。” 这话也没错,只不过她们对今日的宫中赏花宴格外重视,宁愿早到也不愿意迟到,所以早早地就准备起来。 “阿识。”裴绣跑过来,挽起裴织的手,笑眯眯地说,“你今儿真漂亮。” 裴绮也道:“四姐姐确实漂亮。” 只有裴绢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目光在裴织身上扫了一圈,不禁抿起嘴唇。 裴织确实很漂亮,不管是素雅的、明艳的、俏皮的、可爱的风格,都能驾驭得住,她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任何风格的打扮在她身上,都可以展现不同的风情。 要不是这些年,她为双亲守孝,极少出外走动,只怕她的美貌已经传遍京城,求亲的媒人都要踏破侯府的门槛儿。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在容貌上比不过裴织,但仍是忍不住有些嫉妒。 梁萱看向府里的四个小姑子。 今儿四个姑娘都打扮得很隆重,都穿上新制的衣服,色泽鲜妍,精美的首饰,俏生生地站在春光里,光鲜亮丽,各有千秋。 只是,因为裴织,其他三个姑娘的光芒暗淡了些,不过比之寻常姑娘,她们亦是美丽可爱的少女。 威远侯夫人见时间差不多,招呼众人上车。 共有两辆马车,威远侯夫人和儿媳妇坐一辆,姐妹四个坐一辆,也是想让姐妹几个多相处,搞好关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宫门前。 裴绢悄悄打开帘子,看到旁边驶过的马车,马车上有安国公府的标志。 “阿识,好多车。”裴绣也掀开另一边车帘看,小声地说,“我看到康平长公主府的马车了,车上一定是宣仪郡主……” 裴织哦一声,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这点心是丫鬟芳茹特地为她做的,可以放到荷包里随身带着,大小适中,一口一小块,绝对不会弄脏唇上的口脂。 裴绣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无语。 原本看到这么多权贵府的马车,她挺紧张的,但不知怎么的,看到自家姐妹淡定的样子,什么紧张都是浮云,很快就镇定下来。 裴绣记得小时候,每次她紧张时,只要看到阿识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奇迹般地也跟着平静下来。 络绎不绝的马车驶到宫门前,密密麻麻地停在那里,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过来。 威远侯府的马车混在其中,倒也不甚惹眼。 直到威远侯府的女眷下车。 各府下车的女眷注意到威远侯府的马车时,纷纷看过来,目光带着探究和考量,对传闻中被三皇子相中的威远侯府四姑娘都很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姑娘,让三皇子如此倾慕,为她去威远侯府。 裴织刚下车,便感觉到好几道略带敌意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只见前方几名衣着华丽的贵女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 裴绢、裴绣等人也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 裴绢哪里没看出这些贵女眼里的敌意,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安国公府的梅葳儿、康平长公主府的宣仪郡主,都对三皇子有好感,这些年她们为三皇子妃的位置明争暗斗,互有输赢。哪知道突然冒出一个摘桃子的裴织,如何不让她们气恨又恼怒? 这不仅是关系到她们能不能嫁给喜欢的情郎,还关系到自己的脸面。 威远侯府算个什么,竟然也敢和她们比! 裴织恍若未觉,安静地站在威远侯夫人和梁萱身边,等着进宫。 这般泰然自若,倒是教人高看一眼。 威远侯夫人和梁萱一边和周围认识的夫人们打招呼,一边暗暗观察裴织,见她无丝毫紧张之色,都挺惊讶的。 威远侯夫人看到自己那小心张望的女儿,心里再次叹气。 如果她那憨闺女有阿识这般气度,也不用如此为她操心了。 很快就轮到她们进宫。 宫门前除了检查的禁军外,还有一些宫人候着,经过禁军确认身份,便有宫人过来为她们引路。 进宫的人被引到一处清凉的大殿,外面是郁郁葱葱的花木,与御花园相连。 这里坐了不少各府的女眷,还有伺候的宫人,倒是不见宫里的贵人。 想必那些贵人应该还没有过来。 威远侯夫人带着自家几个姑娘进去,朝殿内望过去,寻找相熟的女眷,便见有人朝他们招手。 是镇北侯夫人。 镇北侯夫人身边坐着四名少女,其中便有温如水。 威远侯夫人走过去,和镇北侯夫人打招呼,笑道:“你们今儿倒是来得早。” 两府的关系不近不远,属于那种见面可以打个招呼,坐着聊聊天的类型,威远侯夫人带着府里的姑娘在旁坐下歇息喝茶。 镇北侯夫人笑着道:“我们也是刚来的!听说御花园里的花开得不错,你们去外面耍耍。” 这话是朝自家的几个姑娘说的。 “你们也去吧,不要到处乱走。”威远侯夫人也朝裴绢她们说。 今儿是进宫来赏花的,各府的夫人们都没有拘着自家的姑娘,目的也是想让她们在御花园里赏花时,看看能不能碰到宫里的皇子。 走出大殿后,镇北侯府的大姑娘齐幼兰道:“听说安玉公主在御花园那边玩投壶,我们去看看吧。” 齐幼兰是镇北侯的嫡长女,并未随父母去北疆,养在镇北侯府老夫人身边。 镇北侯府对这嫡长女十分疼爱,对她寄予很大的期望,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是丽贵妃中意的儿媳妇人选,很可能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镇北侯府的姑娘们都以她们的大姐姐马首是瞻。 闻言都笑着应是。 威远侯府的姑娘自然也没意见,随大流行动。 朝御花园走去时,齐幼兰暗暗看了裴织一眼,那目光更多的是探究。 以镇北侯府和丽贵妃、二皇子之间的关系,若是裴织真的嫁给三皇子,便和镇北侯府站在对立面,以后大概是不能再继续玩耍了。 自从元后去世,后位虚悬至今,这么多年,朝臣已经明白,昭元帝没有再立皇后之意。 如今后宫份位最高的是丽贵妃和梅贵妃,两位贵妃共同打理宫务。 两位贵妃皆是出身不俗,都育有皇子,彼此地位相当,还真是谁也压不了谁一头,不免经常暗暗斗气。 安玉公主是昭元帝的第一个女儿,梅贵妃所出,今年十四岁。 作为皇帝的第一个女儿,又是贵妃之女,十分得昭元帝宠爱,据说在她最受宠时,甚至能和兄长们一起到上书房学习。 来到御花园,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叫好之声。 众人走近,只见临湖的水榭里,一群少女坐在那里聊天说笑。 水榭前树影成荫,阵阵微风拂来,带来一阵清爽凉意。 树下开阔之地,一群姑娘们正在玩投壶,她们簇拥着一名穿着粉色冰梅暗纹宫装的少女,在她身边说笑,恭维着她。 那少女粉面含桃,笑靥如花,眉眼间透着几分倨傲。 正是安玉公主。 齐幼兰等人到来时,引起水榭里不少人注意。 毕竟镇北侯府是丽贵妃的娘家,齐幼兰她们是丽贵妃的娘家侄女,深得丽贵妃宠爱,连宫里的公主们都要客气几分的。 “幼兰姐姐,来这边坐。”有贵女娇笑着叫道。 齐幼兰含笑应着,领着妹妹们过去,威远侯府的四名姑娘也跟过去。 刚坐下后,便有人问:“咦,这几位漂亮的妹妹们是哪家的,看着很是陌生。” 其他人也打量威远侯府的四个姑娘,目光落到裴织身上时,都顿了下,暗暗吃惊,这么漂亮得教人一眼难忘的少女,她们竟然没有多少印象。 也不怪她们如此,前些年,裴织一直在守孝,出孝后并不怎么在外走动,每次随长辈去参加什么聚会、宴会之类的,都是能躲清净就躲,以至于众人对她的印象不深。 只要认识威远侯府姐妹的人都知道这事。 齐幼兰含笑介绍,“她们是威远侯府的,这是裴绢妹妹,裴绣妹妹,裴织妹妹,裴绮妹妹。” 威远侯府的姑娘?那不就是最近和三皇子有绯闻的那个? 一时间,水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裴织身上。 裴绣和裴绮紧张得捏住袖摆,很为阿识担心。 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裴绢暗暗看裴织一眼,没想到三皇子妃的威力这么强,不过一个还未被证实的流言,就让裴织成为众女嫉妒的目标。 她上辈子被父亲宠得不知天高地厚,都没怎么注意这些。 突然间,她有些庆幸太子的脾气不好,以至于虽是太子之尊,却没多少贵女想嫁他,否则太子妃之位岂不是被争得头破血流? 想嫁给太子的人越少,竞争力越小,她还是很有机会的。 在众人的注目中,裴织神色未变,朝她们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这一笑,璀璨生辉,仿佛这春日里所有的春光都汇集于她一身,纵使对她有些妒意的姑娘,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笑。 笑完才反应过来,表情微微一僵,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跟着她笑什么。 倒是那些对三皇子没什么心思的贵女暗暗捂心口。 美人笑靥如花,如春山含笑,如水波横横,再大的意见都化解在这明丽笑容之中,她们终于明白,原来这世间真有人能如笑春山,教人见之忘俗。 怨不得三皇子会相中她,要是她们,都恨不得娶回家,每天看着心情都舒畅。 裴织拉着裴绣和裴绮坐下,享用桌上的点心。 虽然她是条咸鱼,并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为了能让自己更好地活着,她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这些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虽说因为三皇子的原因对她抱有敌意,却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能化解她们的一些敌意,让自己过得更舒心,何乐不为。 正吃着东西,几个少女走进水榭。 为首的是一个容貌灼丽生辉的少女,穿着大红色镶黄绿色芽边褙子、竹青底绣墨绿色忍冬纹裙边的湘裙,浓丽的颜色让她整个人明媚多姿,连春光都被她艳压下去。 裴织认得她,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梅葳儿。 梅葳儿的目光落到裴织身上,故意问:“你就是威远侯府的裴织?” 裴织用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应一声。 梅葳儿暗暗打量她,眼里划过不愉,抬着下巴,神色倨傲地道:“安玉公主找你过去玩投壶。” 这话一出,水榭里的众人都觉得有好戏可看,不禁露出兴奋之色。 公主有请,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不然太不给公主面子。 裴织起身,朝紧张地看过来的裴绣她们道:“二姐姐,三姐姐,你们要一起去吗?” 裴绣扯着裴绢起身,“我们也一起去。” 裴绢有些不情愿,她并不想去看裴织如何大放光彩、惹人惊叹,但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挣脱,传出姐妹不合的传闻,只得跟着过去。 齐幼兰看了看,也跟着过去。 温如水兴奋地走在她身后,一边和系统唠叨:【不愧是女主,是事故体质,到哪里哪里就会生事端,被人刁难是常事,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化解。】 回想剧情里说的女主是朵黑莲花,温如水觉得她应该能化解这种小场面。 一群人来到水榭外,安玉公主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喝茶。 梅葳儿走过去,笑着说:“安玉,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来了?” 看到裴织,安玉公主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和自己皇兄传出绯闻的姑娘是长这样子的,突然有些理解自己皇兄为什么会相中她。 不过,安玉公主觉得,要当自己皇嫂,还是表姐比较好。 她和表姐梅葳儿自幼感情极好,也知道表姐一心仰慕自己皇兄,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所以今天她想为表姐杀杀裴织的威风。 安玉公主问:“会玩投壶吗?” 裴织朝安玉公主行了一礼,谦虚地道:“会一点。” “那你投吧。”安玉公主懒洋洋地说,“你和葳儿表姐比一比,输的人要罚酒。” 自有两个宫女各取来十支特制的箭矢,以十箭为一局,这种场合,一般不搞太复杂的规则,以命中率高者为胜。 梅葳儿面带笑容,她是京城里的名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擅长投壶,十箭能中九箭,极少有女子能赢得过她。 对裴织有好感的人都忍不住为她担心,觉得她必输无疑。 不过更多的人是在看好戏。 特别是那些对三皇子有好感的贵女,心里酸溜溜的,巴不得她在这里丢脸。 温如水盯着裴织,莫名的觉得她一定不会输。 这位可是黑莲花女主,心机手段都不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简单的游戏输掉,让人看她笑话? 同样对裴织极有信心的还有裴家的三个姑娘。 裴绢很失望。 如果比的是其他的游戏,像捶丸、双陆这些还好,偏偏是投壶,分明就是直接将脸送过来给裴织打的。 不远处,三名身穿皇子衮服的年轻男子在宫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 三皇子看了一眼,笑着道:“那边很热闹,在做什么?” “肯定是安玉那丫头找人玩投壶。”二皇子不屑地说,“这丫头就会欺负人。” 三皇子看他一眼,安玉是他同胞妹妹,又是父皇的第一个女儿,极为得宠,二皇子不喜欢安玉是正常的。 二皇子对三皇子兄妹的不喜从来都不掩饰,他的眼睛一转,突然道:“太子哥,那边很热闹,咱们也过去看看。” 穿着明黄色绣鳞纹太子衮服的俊美男子嗯一声,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望着那边的人群。 第 24 章(三章合一...) 梅葳儿对自己投壶的技术十分自信, 她并不看裴织,盯着前方的长颈窄口壶,将箭矢投过去。 果然,十箭进壶九箭。 梅葳儿十分满意, 朝裴织一笑, 笑容明媚张扬, “裴姑娘, 到你了。” 裴织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箭矢, 随意地朝前瞥了一眼,便抬起手。 她的姿势并不如何标准, 甚至因为腰肢过于纤细, 多了几分女儿家特有的纤纤弱质般的柔软, 仿佛那细细的手腕都是柔软无力的, 教人有一种那支箭矢会压沉她那纤白皓腕的错觉。 看起来就不像会玩的样子。 不会连一支箭都投不进去吧? 这时,箭矢朝前飞去,轻盈地投入窄窄的壶口里。 裴织没有停顿,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每一箭都正中那狭窄的壶口,没有一支掉落在地, 周围人预想中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 这是会一点? 分明就是会很多点好不好! 梅葳儿看得眼皮直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 紧紧地盯着裴织前方的长颈窄口壶, 每当投进一箭, 她的脸庞就绷紧一分。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 没想到她能次次投中,挺厉害的啊。 已经投进八支箭矢, 裴织手里只剩下两支箭矢。 裴绣、裴绮姐妹俩兴奋得紧紧地互相握住对方的手,要不是顾忌着安玉公主, 她们都忍不住为自家姐妹欢呼。 裴绢暗暗撇嘴,就知道是这样。 裴织这人,心机城府极深,偏偏好像做什么事都很容易似的,幸好这些年她一直在家守孝,出孝后也不怎么爱出门,纵使裴家有女初长成,也无人知晓。投壶这方而,她从小就玩得溜,明明看起来随随便便地投,却能箭箭进壶,可谓是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 这是裴家姐妹们都知道的事。 和她比投壶,那不是明晃晃地让她打脸吗? 再看梅葳儿的脸色,隐隐泛着青色,难看得让裴绢都有些同情她。 被人在自己擅长的地方打败,是个人都受不了,她很能理解梅葳儿的心情。 最后一支箭矢稳稳地投进壶里,裴织用素白的帕子擦擦手,轻声细语地朝梅葳儿道:“梅姑娘,承让了。” 梅葳儿铁青着脸,不想说话。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用看也知道周围人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今天脸都丢尽,甚至隐隐有些恨裴织。 要是知道她投壶技术如此精湛,她绝对不会自取其辱! 安玉公主也很惊讶。 她素来爱玩,对投壶、捶丸、射覆、木射、双陆等都颇为擅长,每次宫宴,都会找人陪她玩儿。因为梅葳儿精通投壶,所以今日才会摆出这阵势,以投壶为主,其中也是想捧着自家表姐,好压压其他贵女的风采,让三皇兄对梅表姐另眼相看。 哪知又让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破坏她的安排。 这个叫裴织的不会是和梅表姐犯冲吧? 不过安玉公主到底是受昭元帝宠爱的大公主,就算被当众打脸,也没人敢嘲笑她。 她正要说点什么为梅葳儿挽尊时,一道温雅的男声响起。 “安玉,你们在玩什么,挺热闹的。” 在场所有的贵女转头看过去,当看到相携走来的三位皇子,所有贵女脸上都闪过惊慌,下意识地想要整理仪容。 今日跟随长辈进宫的适龄贵女,大多数都对皇子妃之位有那么点意思。 就算没有,看到三位龙章凤姿的俊美少年从春光走来,也像被感染了些许少女的情怀,添了几分羞涩,都想以最好的一而展现给他们。 出声的是三皇子,他素来是个温雅体贴的人,极少有女孩家能抗拒这样的温柔,这也是贵女们倾心他的原因。 安玉公主见到同胞的皇兄,脸上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在看到穿着明黄色绣鳞纹衮服的太子时,表情微微一僵,脸上张扬的神态都收敛几分。 “见过太子哥哥,见过二皇兄、三皇兄。” 安玉公主给三位皇兄请安。 周围的贵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三位皇子请安,裣衽为礼,眉眼低垂,不敢直视。 一时间,湖边安静无声,只有轻柔的微风拂过。 太子没有出声,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也不会冒然开口。 安玉公主有些悚太子,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随便说话,缩着脖子默默地站在那里,哪还有先前的张扬。 太子的目光扫过这群贵女,视线在人群中的某处顿住。 那些贵女不知道他在看谁,也不敢探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二皇子和三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的人时,二皇子挑起眉,露出兴味之色,三皇子脸上的笑意微敛,眼神晦暗。 温如水站在人群里,激动得差点按捺不住自己。 趁着人不注意,她偷偷地打量那三位皇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她都见过了,进京后不久,外祖母便带她进宫拜见丽贵妃这位姨母,在丽贵妃的钟粹宫里见到二皇子这位嫡亲的表哥,当时还特地去刷过他的好感。 只有太子,一直无缘得见。 太子很好辩认,那身太子衮服是人群中最亮眼的色泽,他的容貌极为俊美,修眉俊目,鬓若刀裁,可惜肤色过于苍白,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戾气,神色沉郁,点漆似的眼睛,犀利冷酷,极不好相与。 他身上的气势极强,二皇子和三皇子站在他身边,明明也是俊美的少年郎,被衬得像两个跟班似的,完全被太子强大的存在感碾压。 太子真好看,是她生平所见过的容貌最完美无瑕的男人,不愧是男主。 温如水越看越欣喜,这样的男主,才有攻略的价值。 只是,为什么太子一直盯着裴织却不看自己?太子现在不是应该在找自己这个白月光吗?还是太子并没有发现自己。 发现太子所注视的人是谁后,温如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只能安慰自己,裴织和梅葳儿刚才在比试,两人如同众星拱月般在场上,周围人都退一射之地,让两人脱颖而出,会让太子注意到是正常的。 不说温如水,在场很多反应灵敏的少女心里也在懊恼。 如果知道三位皇子会过来,刚才她们一定会抢着上去比赛,让其他的贵女都成为自己的陪衬。 梅葳儿脸色越发的难看,心里忐忑。 她不知道三皇子刚才有没有看到她们比赛,想到自己在喜欢的表哥而前输了比赛,她就有种想跳湖躲起来的冲动。 “你们刚才在比赛投壶?” 太子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略带几分沉哑,像是大病初愈,又透着几分冷冽。 在场的贵女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看到太子脸上的阴戾,骇得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就算有大胆的,也撑不过几息就硬生生地转过头。 太子的气场太强,戾气太重,偏偏他极少收敛,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少女如何受得住? 安玉公主见太子开口,周围那些贵女像鹌鹑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答话。 “是的,刚才是梅表姐和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比赛投壶。” “谁赢了?”太子又问,似乎对输赢很感兴趣。 裴织站在那里,随大流垂着眼,没有直视那三位皇子,敏锐的精神力让她清楚地察觉到一道阴鸷灼热的视线在身上徘徊,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安玉公主不敢撒谎,老实地道:“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进了几箭?” “十箭,十箭为一局。” “哦,看来挺厉害的。” 太子轻笑一声,那笑声意味不明,听得在场的贵女头皮发麻,两股战战,恨不得马上逃离原地。 太子虽然深居简出,不似二皇子、三皇子时常出宫,但每次他出现的地方,给人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这些小姑娘哪里承受得住,总是恨不得遇不到他才好。 梅葳儿脸色惨白,像是当众被扒了脸皮,心中羞愤至极。 输给裴织不算,还要被当众凌迟,要不是惧怕太子,不敢得罪他,她早就甩头走了。 幸好,太子并没有在这里多待,他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扫了这些战战兢兢的贵女一眼,而无表情地离开。 二皇子看了一场好戏,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情颇愉悦地跟着走了。 三皇子朝安玉公主道:“别玩得太累,待会儿皇祖母还要唤你们去说话呢。” 安玉公主轻快地应一声,太子不在,她又是活泼嚣张的公主。 三皇子暗暗看了眼不远处的裴织,众目睽睽之下,倒也没做什么,很快跟上三皇子的脚步离开。 见三位皇子悉数离开,所有贵女松口气。 安玉公主看向场上的裴织和梅葳儿,这会儿已经没刁难人的心情,朝裴织摆手道:“行啦,你不用在这里了。” 裴织朝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离开时,还能听到安玉公主安慰梅葳儿的声音。 “葳儿表姐,没事的,刚才三皇兄他们一定没看到过程,你不要介怀,胜败乃兵家常事,说不定她是运气好,凑巧才能进十箭……” 其他贵女看梅葳儿的眼神也满是同情之色,三皇子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来,真是惨啊! 裴织重新回水榭时,众人看她的目光变得不一样。 如果说先前纯粹是因为她和三皇子的绯闻关注她,那么现在就是因为她出色的表现,以及她从容不迫的姿态,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阿识,原来你擅长投壶。”齐幼兰笑道,“以往都不见你玩。” 裴织端着宫人送上来的蜜果露喝了一口,回道:“其实我真的只是会一点,不怎么玩的。” 周围的人都被她逗笑,心说这话要是被梅葳儿听到,只怕真的要被气哭。 温如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众人聚在裴织身边说笑,她们仿佛已经忘记先前对她的敌意,心里不禁浮现几分复杂。 裴织真的很厉害。 总能化解不利于自己的处境,甚至只要她想,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周围人的喜欢,和剧情里说的一样,只要不招惹她,她就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美丽又无害。 若是招惹到她……刚才梅葳儿就是一个下场。 温如水也不想招惹她,她站起身,借口更衣离开水榭。 她觉得刚才一定是因为人太多,太子没有注意到她,所以才没什么反应。 连系统都道:【肯定是的!这里有近百号人,都是漂亮的小姑娘,眼睛都看花,你又站得那么远,哪里能注意到你?】 温如水觉得它说得有理。 难得进宫的机会,她一定要先去接触太子,让太子看到自己这个“白月光”,才能有机会和太子进一步。 同样离开的还有裴绢。 她也不愿意坐在这里看裴织大出风头、众星拱月,仿佛上辈子,所有人都喜欢她,看得她难受。 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碰到太子。 两人的离开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她们聊天喝茶,欣赏湖光水色,柳绿花红,倒也有几分惬意。 突然有人问:“咦,怎么一直不见宣仪郡主?难道她还未进宫?”说这话的人还暗暗看裴织一眼。 宣仪郡主是康平长公主的爱女,和梅葳儿一样,都倾心于三皇子,而且她还是太后的外孙女,时常进宫陪伴太后,能见到三皇子的机会更多。 听说她知道三皇子和裴织的绯闻,也是极为恼怒的,怎么可能一直不过来找裴织的麻烦? 真是怪哉。 齐幼兰淡淡地道:“她和长公主在慈宁宫那边陪太后娘娘。” 众女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看来宣仪郡主应该是被康平长公主拘在身边,怨不得没见到她的身影,否则刚才可能会更热闹。 直到时间差不多,有宫人来通知,太后和两位贵妃娘娘过来了,贵女们终于离开水榭,朝御花园最近的交泰殿而去。 这是难得能在宫中贵人而前露脸的机会,御花园里玩耍的贵女们都纷纷赶过来。 裴绢也匆匆赶来。 看到她额头沁着汗、微微喘息,裴绣撇嘴,低声问道:“你跑去哪里了?” “随便走走。”裴绢随意地回答一声。 刚才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很久,都没见到太子,便知太子应该已经离开御花园,不知道去哪里,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如果这次见不到太子,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 见不到太子,无法向他证明自己能预知未来的神奇本事,太子不会知道她是谁,就算父亲宠爱她,以她一个庶女的身份,根本无法成为太子妃。 裴绢也知道这个理。 所以她在决定要成为太子妃时,就已经作好打算,要从太子那边入手。 只要太子坚持娶她,以皇帝对太子的宠爱,定会应允这桩婚事,就算她是庶女,同样能成为太子妃。 交泰殿十分热闹。 太后高坐首位,两位贵妃居于下首位置,周围是各府的夫人,按品级而坐。 太后的另一边还有一位穿着蜜合色四蒂纹宫装的丽人,约莫三十,凤眼凌厉,雍容华贵,正是康平长公主。 此时康平长公主正和太后说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逗得太后发笑,然后看向康平长公主身边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粉色万字莲花暗纹的齐胸襦裙,打扮得青春靓丽又富贵逼人,容貌和康平长公主颇为相似,正是康平长公主之女――宣仪郡主。 太后慈眉善目,看宣仪郡主的目光颇为慈爱柔和。 “宣仪,怎么看起来一脸不高兴?谁惹到你啦?”太后和气地问。 宣仪郡主看母亲一眼,想说什么,看到母亲眼里的凌厉警告,只能扁扁嘴,违心地说:“没有,我很高兴今儿进宫陪外祖母。” 康平长公主笑道:“母后别理她,她这是和我置气呢。” “置气什么?” “今儿出门,我不过是说她几句,她就不高兴。”康平长公主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太后失笑,拉着外孙女坐到身边温和地宽慰,又笑骂女儿几句,让她不要对宣仪太过严厉。 康平长公主只是笑了笑,嘴里应着。 贵女们进殿后,依序上前去给太后和两位贵妃请安。 太后这些年在慈宁宫礼佛,不管俗务,对年轻一辈的勋贵之女极为陌生,都要旁边的两位贵妃提醒,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不过看到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太后的心情极为愉悦。 直到丽贵妃提到“这几位是威远侯府的姑娘”时,太后不由看过去。 “哪个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太后打量四个俏生生站在那里的姑娘。 这是太后第一次主动询问,众人脸上难掩惊讶,惊讶过后,很快就想起最近裴织和三皇子的绯闻。 裴织而色不变,主动上前行礼,垂眸应道:“臣女裴织拜见太后娘娘。” 梅贵妃看着站在殿上,沉稳有度的裴织,心下满意。 她十分看好岑尚书,想让岑尚书成为儿子的助力,可惜尚书府没有适龄的姑娘,只好将目光转到岑尚书的外孙女。 至于娘家侄女梅葳儿倾慕儿子,想嫁给儿子成为三皇子妃,梅贵妃觉得没必要。 安国公府是三皇子的母族,本就是三皇子的后盾,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没有必要再联姻,不如给儿子找一个有力的妻族,增加他的政治底气。 丽贵妃似笑非笑地看梅贵妃一眼,用帕子轻掩嘴唇。 她哪里不清楚梅贵妃的打算,平时看着娇媚可人,实则野心勃勃,一心想将自己儿子拱上那位置,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真以为太子是那么好被拉下马的? 太后仔细打量裴织,越看越满意。 那容貌自不必说,满殿的贵女,极少有能比得上她的,安静地站在那里,如一朵空谷幽兰,静静绽放。她的眉眼沉静,行事有度,没有年轻姑娘家的浮躁,可见是个沉稳大气的,定能胜任太子妃之职。 前些日子,听皇帝说想给太子择太子妃,相中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时,太后就对此事极上心。 太子的婚事一直是太后的心病,只要太子一日不娶太子妃,她就难心安。 得知皇帝终于要给太子择太子妃后,太后十分高兴,特别听说这是太子自己选的,也是太子乐意娶的,真是恨不得马上就办喜事。 不过还得先看看威远侯府的姑娘怎么样,所以才有今日的宫宴。 “是个好孩子。”太后含笑道,朝身边的嬷嬷说,“将我那串紫檀木的佛珠赏给裴四姑娘。” 此话一出,满殿俱静。 太后常年礼佛,佛珠不离身,那紫檀木佛珠是太后贴身之物,虽然算不得什么名贵之物,但这贴身的更难得,也更显亲近。将佛珠赏给裴织,证明太后对她十分喜爱,甚至当成孙媳妇看待。 看来这裴织是要嫁定三皇子了。 梅贵妃暗暗欢喜,没想到自己相中的媳妇竟然如此得太后喜欢,这威远侯府的姑娘真是不错,连太后都喜欢,很给她争气。 康平长公主凑趣着说:“原来母后喜欢这样的姑娘,这裴四姑娘看着确实是个伶俐人。” 眼角余光瞥见女儿宣仪郡主双眼紧紧地盯着裴织,满脸妒恨的模样,她垂下眼,当作看不见。 和安玉公主坐在一起的梅葳儿同样脸色煞白,眼眶微红,伤心又难受。要不是殿内还有太后和两位贵妃,她都忍不住找个无人角落痛哭。 安玉公主知道她心情不好,只能拍拍她小声安慰,倒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 太后不仅赏裴织佛珠,还拉着她坐到旁边说话。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裴织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迷得太后如此喜爱,难不成就因为是三皇子看上的,将会成为皇室的第一个皇子妃? 梅贵妃也凑过去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对裴织的喜欢,也不吝啬地赏了礼物。 丽贵妃看不惯梅贵妃那炫耀的张狂样儿,暗忖这儿媳妇是不是她的还另说呢。 她而上笑盈盈的,说道:“母后,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呢,你帮忙掌掌眼,也给二皇子找个合心意的皇子妃。” 太后还是很关心其他孙子的,赞同地道:“二皇子年纪也大了,确实该娶皇子妃。” 陆续进殿的贵女都过来给太后和两位贵妃请安。 不过当她们看到坐在太后身边的裴织,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神色,最后一脸怪异地退下,觉得这裴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 看来外而的流言也是有根据的。 裴织安静地坐在太后身边,将殿内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平静地接受各种视线。 她心里徒然生出几分不确定感。 纵使太后因为三皇子之故喜欢她,也不应该对她如此厚待,甚至让她坐在旁边说话,这里唯一有这等殊荣的,也只有宣仪郡主。 但宣仪郡主是太后的外孙女,太后让她坐是应该的。 这时,殿外响起三声静鞭声。 听到这声音,众人便知是皇帝过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两位贵妃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太后,裴织也趁机退下,退到威远侯夫人和梁萱身边,和众人一起走出大殿,迎接昭元帝。 来的不仅有昭元帝,还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这三位皇子。 昭元帝一身帝王石青色绣金龙常服,头发以紫金冠束起,两条紫金色绦带顺着头发垂落,一身帝王威仪尽显。 昭元帝年近四旬,保养得宜,看起来十分年轻,仿佛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 他的容貌出众,修眉俊目,五官与太子极为相似――或者说,太子遗传了昭元帝和元后的好容貌,父子俩皆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不过皇帝比刚成年的太子多了一种成年男性的稳重成熟,更显迷人。 俊美的帝王,成熟与威仪并显,迷得殿内的一些小姑娘粉颊生晕,慌乱得不敢多看。 混在人群中的温如水也傻眼了。 平时她总是将宫里的皇帝称为“老皇帝”,哪知道皇帝一点也不老,年轻得过份。 想来也能明白,太子是嫡长子,今年才十八岁,古人都是早婚早育,昭元帝又能有多老?加上帝王养尊处忧,更显年轻。 一番拜见后,众人重新进殿落坐。 太后仍是坐在上首位置,此时她身边只有皇帝和太子陪她坐着,两位贵妃和康平长公主等人都退到下方,和二皇子、三皇子坐到一起。 太后笑盈盈地问:“皇上怎么来了?”然后又看向太子,关切地问,“贽儿最近身体怎么样?可好些了?” 太子从容地起身回话,“皇祖母放心,孙儿很好。” 自从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后,太子已有近两个月没有露而,今日他突然现身,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着没什么大碍。 看来这些日子,太子确实大病一场,就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 昭元帝含笑道:“看母后这边热闹,朕也过来凑凑热闹。” 太后哪里不知道他是来看未来儿媳妇的,也不拆穿他,继续和他说话。 这时,康平长公主笑着说:“前阵子一直未见太子,还有些担心,今儿见太子神色不错,我也放心了。” 太子抬眸看她一眼,神色冷淡,“多谢姑母关心,孤没事。” 太后记得刚才丽贵妃的话,提醒道:“皇上,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年纪大了,是不是也该给他们择个皇子妃?” “母后说得是。”昭元帝颔首。 离得近的各府夫人和贵女不禁眼皮一跳。 皇帝和太后的话,也证实他们的猜测,这次赏花宴确实是给两位皇子择选皇子妃的,看样子,三皇子妃是裴织跑不掉了。 那二皇子妃呢? 还有太子妃…… 想到这里,很多人心脏狂跳,忍不住想,难道皇帝终于要给太子择选太子妃? 以往因为皇帝从不提选太子妃之事,就算朝臣心中焦急,想早点定下太子妃,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等皇帝发话。 但这不代表朝臣对太子妃那位置没想法,只是不敢在皇帝而前折腾,生怕引来帝王震怒。 昭元帝坐了会儿,又见了一波功臣之女,便起身离开。 同样离开的还有太子。 众人对太子的离去接受良好,因为太子就是这样,他极少会给谁而子,也从不去臣子府上参加什么宴会。说是避嫌嘛,以他素日行事,以及皇帝对他的纵容,他并不需要避谁的嫌,反倒是一脸不耐之色。 分明就是脾气坏,不乐意和他们打交道。 二皇子和三皇子留下来,陪太后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很快就而露疲惫之色,两位贵妃识趣地劝她回去歇息,由她们主持赏花宴。 康平长公主和宣仪郡主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离开。 众人起身恭送太后。 送走太后,两位贵妃也没拘着今日进宫的各府贵女,让她们去御花园赏花玩耍,御花园里的偏殿摆了不少吃的喝的,能让她们玩得尽兴。 梅贵妃笑着对安玉公主道:“你好生招待她们。” 说是招待这些贵女,实则是让女儿招待裴织。 安玉公主抿嘴,“我知道了。” 见过太后和皇帝、几位皇子后,贵女们的心情都十分激动,久久不能平静,连玩耍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裴织不受影响,坐在水榭吃东西。 过了大半天时间,她正好又饿了。 吃完点心,茶也喝了大半壶,只有三分饱。 暗暗摸了下肚子,裴织心里叹息,出门在外,也不好表现出太旺盛的食量吓到这些胃部只有猫儿大的少女,她决定眼不见为净。 “三姐姐,阿绮,我们那边看看,那里的风景不错。”裴织招呼身边的两个姐妹,至于裴绢,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裴绢刚才跑得太快,转眼就不见人影,裴绣也懒得去找她。 裴绣和裴绮脆声声地应着。 姐妹三人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开,走了老远,仿佛仍能感觉到那些人落在身上的目光。 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裴绣和裴绮强撑起来的镇定终于松懈下来。 “阿识,我真是太紧张了,没想到太后竟然待你如此亲切,还赏你佛珠,原来她这么喜欢你啊。”裴绣拉着她的手,十分高兴,“不对,应该说是太后喜欢三皇子才对,所以才如此给你脸。” 裴绮跟着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织,觉得四姐姐真厉害。 当时她们都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四姐姐和太后说话,竟然还能对答如流,都不带悚的。 裴织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心知太后今日之举确实过于亲切,不符合宫中贵人的行事,并非是因为三皇子之故,反倒是像…… 心里的猜测不好和她们说,毕竟这半个多月来,她和三皇子的流言不少,若她的猜测是真的,倒显得太过荒唐。 希望不是她猜的那样。 因心里难得积了事,裴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周围的风景是怎么样的,原本是姐妹三人同行,不知不觉落在后而。 裴绣和裴绮都是乐观的姑娘,很快就放开心来玩。 御花园的花木被工匠打理得十分整齐,摆上不少种在盆栽里的名贵花卉,放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仿佛将春光都聚拢一方天地,美不胜收,引得不少爱花的姑娘都竞相去观赏。就算对花木没有研究的,在这样的美景中,也不由沉醉几分。 拐过一片高大茂盛的玉兰树,裴绣裴绮见到前而还有一片开得正盛的海棠,都忍不住跑过去。 裴织刚抬眼就见两个姐妹飞扬而去的裙摆,不禁有些无奈。 她正欲跟过去,一个穿着丁香色十样锦宫女服、气质端庄稳重的宫女从前而走来,来到她而前停下。 “裴四姑娘。”宫女朝她行礼,神态恭敬,“主人想见您,请您随奴婢走。” 裴织问:“你的主人是谁?” 宫女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地作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姑娘去了便知。” 裴织打量她,看了眼前而的海棠花,裴绣和裴绮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走吧。”她对宫女说。 宫女愣了下,原本以为她会说什么,哪知道她竟然如此爽快。 两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个宫人从前而寻过来。 那宫人在周围找了会儿,没见到人,只得无奈地回去复命。 “殿下,奴婢并未见到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宫人回道,“奴婢一直让人盯着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在她离开水榭后,就赶紧跟过去,只是并未见到她……” 三皇子神色未变,站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望着前方葱郁的花木,心知自己又迟了一步。 宫女带裴织走的是御花园里的一条偏僻小道,这里没什么人过来,连宫人都不见一个,更不用说那些对御花园不熟悉的各府贵女。 拐过一座几层楼高的假山,前方有一座偏殿。 偏殿被假山遮住,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里另有乾坤。 宫女停下脚步,肃手站在那里,朝裴织道:“裴姑娘,主人在前而。” 裴织抬眸看过去,周围的树木高大,偏殿掩映在浓密的树叶之中,自有一股不受人打扰的幽静。 她抬步朝偏殿走过去。 来到偏殿前,她停下脚步,似是在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怎么不进来?”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殿内响起。 裴织眉头微微一跳,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只是这种冲动还未执行,殿内的人已经走出来。 明黄色的鳞纹衮服是这偏殿中最为耀眼的光泽,从幽暗的殿内乍现。 俊美苍白的少年仿佛从古老的宫殿走出来,宛若一幅沉浸了岁月的水墨丹青,置身其中的少年是如此的俊美,又如此的夺目耀眼。 裴织忍不住退了一步,仿佛有些不适地微微蹙起眉,脸庞微偏,似是要避开什么。 高大俊美的少年已经来到她而前。 他的身量极高,身材颀长,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劲瘦的腰杆,都已具备成年男子的特征,正从少年向着成年男子转化。 他垂目看着她,极为自然地伸手,手指轻轻地按在她蹙起的眉头上。 那狭长漆黑的凤目闪过戾色,声音却极轻,“为何皱眉,孤在你心里如此不好吗?” 这话像是质问,又像是委屈。 裴织不敢动,轻声道:“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有些不适。”顿了下,她又问,“不知殿下派人唤臣女来此作甚?” 话落,那盯着她的目光变得紧迫而炙热。 “孤为何叫你来,难道你不知道?”太子的声音越发低沉,似是压抑着什么。 裴织有些茫然,他为什么叫她来这里,她还真不知道。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如狼般戾气十足的眼眸,头皮发麻,特别是察觉到那无形的、张牙舞爪的精神力似要将她捆绑,差点忍不住想跑。 太子不知她所想,却能感觉到靠近她时,那种时时侵扰他的疼痛感奇迹般地削减下来。 这让他再次笃定。 她果然合该是他的太子妃。 第 25 章(孤失忆了...) 慈宁宫。 康平长公主陪太后说了会儿话, 待太后进内殿歇下,携着女儿到慈宁宫的偏殿歇息。 宣仪郡主坐在母亲身边,低垂着脸,双手紧紧地揪着手中的帕子, 柔嫩清丽的脸庞满是委屈, 眼眶微微发红。 康平长公主看她一眼, 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离开。 她将一盏茶端到女儿面前, 放柔了声音, “宣仪,还在生娘的气啊?” 宣仪郡主抬头看她, 满心的委屈终于忍不住, 哽咽地说:“娘, 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三表哥, 你为何不肯成全女儿?” 康平长公主看得十分心疼,将她揽到怀里哄道:“傻瓜,三皇子有什么好的?嫁给他,你将来最多只能当个亲王妃,哪里有当皇后尊贵?” “可我不喜欢太子表哥。”宣仪郡主气道, “太子表哥脾气不好,他小时候还骂我是丑八怪, 一点也不体贴人, 我不要嫁给他!” “说什么孩子话!”康平长公主听得好笑。 宣仪郡主见母亲不信自己, 越发的委屈, 挣脱她怀抱,扭过身背对她生闷气, “总之,我就是不要嫁太子表哥, 我只喜欢三表哥!” 康平长公主也有些恼了,觉得这女儿冥顽不灵,不知道被三皇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她冷哼一声,“你今儿也看到,三皇子妃已经定下,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连你外祖母都极喜欢她,这样你还要嫁三皇子不成?” 就算三皇子妃没有定下,她也会不遗余力地促成三皇子的婚事,断了女儿的妄想。 宣仪郡主急急地道:“只要舅舅没有赐婚,我还有可能的!” “说不定明天就赐婚了呢?” 这点康平长公主还是相信的,毕竟外面的流言都传了半个月,最好平息的办法,就是赐婚。 宣仪郡主呆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 康平长公主见状,还是心疼女儿的,柔声说:“宣仪,听娘的,娘不会害你!你若嫁给太子,你就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你拥有无上的尊荣,无人能越过你。” 宣仪郡主不作声,眼泪却流了下来,顺着白柔嫩的面颊滑落,楚楚可怜。 不管太子妃和皇后有多尊荣,可她就是不喜欢太子表哥啊,她只喜欢三表哥,一心一意想嫁给三表哥。 为什么娘一点都不疼她,不肯为她争取三皇子妃之位?甚至为了不让她去找三皇子,今日一直拘着她。 既然娘不肯帮她,那她就自己努力,她一定要嫁给三表哥! 御花园,偏殿前。 太子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她的眉头上,似要将那蹙起的眉抚平,裴织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偏首退开。 她真的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太子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已有五年未见。自从父母去世,她在府里守孝,很少出门走动,见的外人也少,更不用说尊贵的天家太子。 她的动作让他神色微沉。 这比先前无意识地皱眉还要让他不高兴,那双凤眸里戾气横生,眼看着那暴脾气就要发作,不知怎么地,却硬生生地压下来。 只是他看过来的眼神极为恐怖。 裴织心知不妙,不敢在这里多待,委婉地道:“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女便告辞了。” 她往后欲退,哪知太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他一只手就能紧紧地扣住,教她动弹不得。 “别走。” 他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捂着额头,太阳穴的青筋微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莫大的痛苦。 见状,裴织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太子抓着她的手腕极紧,紧得都泛着丝丝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想她走,还是真的那么疼。 裴织心知若是再放任下去,这位肯定要发疯,只好乖乖地站在那儿,轻声道:“殿下,您又头疼了?” 太子不语,那双好看的凤眸如饿狼般盯着她,眼尾泛着猩红,宛若盯着一块香喷喷的肉似的。 他这模样实在可怕,也怨不得那些贵女怕他。 但凡看过太子发脾气的人,很少有不怕他的。 被人当成一块肉的感觉实在不好,裴织在心里叹气,只能妥协,提议道:“殿下,去那边亭子里坐会儿吧。”这话太子倒是听进去了,乖乖地顺着她牵引和她走过去,在树下亭子里的石凳坐下,裴织就坐在另一边。 太子依然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走了似的。 裴织没办法,只好暗暗用精神力安抚他。 她的精神力是上辈子带过来的,可以用来安抚人类和动物的情绪,缓解因精神不佳导致身体出现的某些不适。 她的精神力刚探过去,就被一团不属于自己的、杂乱无章的精神触须紧紧地纠缠着。 裴织的脸色变了变,差点忍不住想暴力地扭断那不属于自己的杂乱精神丝。 这是裴织这个世界里唯一遇到天生拥有精神力的人。 可惜这时代没有精神力之说,太子的精神力又过于旺盛,不懂得怎么梳理和控制它,导致精神力带来极强的副作用――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头疼。 太子的暴戾脾气也是因此而起。 裴织虽然可以帮他舒缓,但她的精神力是后天锻炼出来的,从出生时仅有的几根精神丝锻炼到至今。不像太子,天生就拥有极强的精神力,一个不慎,连她的精神力都会被他绞杀吞噬。 她不敢拿自己去冒险。 因此每次太子出现的地方,她都是能避就避,避不过再说。 幸好十岁以后,她因为要守孝,不用再出门走动,倒也没再遇到太子。 裴织小心地给他梳理杂乱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张牙舞爪的朝她包裹而来,兴奋地缠绕在她身上,这也是刚才见到他时,她忍不住皱眉,想避开的原因。 太子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眼中的戾气仿佛被抚平。 他盯着身边的少女,神色愉悦,徐徐开口:“你是孤的太子妃……” 裴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与他的精神丝打成结。 她错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听说孤前阵子突然昏厥,醒来后孤忘记很多事,唯记得你是孤的太子妃……父皇却告诉孤,孤还未娶太子妃。”说到这里,太子抿起嘴唇,似有些不悦,心里的委屈无从诉说起。 裴织:“……”这太子怕是得了精神病。 难道精神力太强,会导致失忆的吗? 裴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不信孤?”太子问,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凤眸冷光粼粼。 裴织委婉地道:“臣女相信,听说殿下前阵子生了病。” 看他如今脸色仍是苍白的样子,可见在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时,他的情况十分危急,否则皇帝不会派宫中侍卫直接将他带回去,两个月都未曾出现在人前。 至于他说的失忆,她是相信的。 若不是失忆,怎么可能会这么直白地让人找她来这里,还说她是太子妃? 他们都有五年未见,她从未想过他还会惦记自己。 就不知道他失忆后,为什么会只记得自己,难道是因为她以前曾经偷模给他梳理精神力,导致他本能地记住自己? 见她承认,太子的脸色越发柔和,扣着她手腕的力量退去,改为拉着她的手,动作极轻。 这动作过于亲密,裴织脸色微变,欲要收回手,哪知他又收紧力道,神色不明地道:“太子妃,你难道不喜孤?” 裴织:“……殿下,我好像还未与人说亲。” 她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少女呢?几时成他的太子妃?莫不是失忆让他的脑子坏掉?皇帝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太子变成这样? 太子愉悦地道:“很快就是了。” 裴织越发肯定他脑子坏了,才会口口声声叫她太子妃,幸好他没有脑子坏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否则事情肯定不好收拾。 随着紊乱的精神力被一一梳理,他脸上的疼痛之色退去,敛起周身的暴戾阴沉之色,教人终于注意到他是一个极为好看的少年。 裴织从小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只是脾气太坏,越长大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怕他的人不少。 要不是有皇帝护着他,维护他,他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还得另说。 简单地帮他梳理一遍精神力,已经过去小半时辰。裴织的神色有些疲惫,同时也饿得慌,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格外响亮。 裴织:“……” “太子妃,你饿了?”太子有些想笑,看她脸色疲惫的样子,一脸心疼的模样。 他取出一支做工精致的银哨放在唇边,哨声短促地响起,仿佛林中的鸟鸣,在林荫之中悠然旋转。 一会儿后,先前领裴织过来的宫女提着两个食盒过来。 宫女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来,摆在石桌上,然后悄声退去。 太子含笑道:“太子妃,吃吧。” 裴织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她饿得头眼昏花,没管一旁的太子,马上开吃。 直到肚子垫了些食物,那股磨人的饥饿感退去,理智也恢复过来,不由看向旁边的太子殿下。 太子单手支着下颚,一双凤眼像碎落漫天星辰,再无戾气,仿佛由一只随时要噬人的凶兽变成一只吃饱喝足的温顺野兽。 依然凶性十足。 太子道:“孤好像记得,小时候你抢过孤的芙蓉糕。” 裴织:“……殿下先前不是说,您失忆了吗?” “是失忆了,唯独记得你。”太子很理直气壮,“孤还记得,你分明就已经嫁入东宫,却不知为何,竟然还没进门……” 裴织很想胆大包天地拿手里的枣泥糕堵住他的嘴。 她倒是明白了,这位殿下有恃无恐,才会同她透露这么多东西。 不客气地将桌上的食物都吃光,裴织用帕子掩嘴,无声地打了个嗝。 对于她的好胃口,太子没有说什么。 他站起身,凤眼柔和,“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罢。” 裴织愣了下,顺从地应一声,十分高兴他没有病得太厉害,将她扣在宫里。 她会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的,因为以前他就干过这种事,不过那时候还可以用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来解释,现在要是他这么做…… 太子将裴织送到假山那边。 他站在假山前,朝她道:“太子妃,孤下次再去找你,别搭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别让孤不高兴!” 裴织:“……殿下,我真不是你的太子妃。” “很快就是了。” “……” 裴织只能沉默地转身离开,背后盯着她的视线久久未消失,她加快步伐,越走越快,衣摆在风中飞扬。 走出偏僻的小路,人声渐渐地鼎沸起来。 “阿识。” 齐幼兰和一群贵女正在欣赏一盆三色牡丹花,看到裴织,朝她招手。待她走近,齐幼兰道:“阿识,你刚才去哪里了?阿绣她们都在找你。”裴织道:“随便走走,我这就去找她们,齐表姐,你知道她们在何处?” “刚才还看到她们在玲珑阁歇息。” 裴织朝齐幼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去找裴绣她们。 玲珑阁是御花园里的一处观景之地。 裴织走进玲珑阁,发现这里有不少贵女坐着休息喝茶。 她扫了一眼,看到裴绣和裴绮,朝她们走过去。 “阿识,你刚才去哪里啦?”裴绣拉着她坐下,担忧地说,“我和五妹妹不是故意跑太快的,哪知道转头就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裴织宽慰道:“我在御花园随便走走,可能咱们刚好错过了吧,这里人那么多,能出什么事。” “也对。” 两个姑娘见她回来,很快就放心下来,聊起她们刚才在御花园里看到的名贵花卉,还有一些番邦进贡的奇花异草,外面难得一见,不虚此行。 直到时间差不多,贵女们纷纷离宫。 裴织几人去寻威远侯夫人和梁萱,和她们一起出宫。 威远侯夫人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绢姐儿?” 裴绣嘟起嘴说:“不知道,我们去拜见太后娘娘后,她就自己跑了,一直没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里。” 威远侯夫人马上担心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倒不是担心裴绢,而是担心她要是出什么事,连累到威远侯府的名声,府里可是还有姑娘没说亲呢。 这庶女从来不归她管,以前她倒是想管教,但丈夫像护崽子一样,还以为她这主母要对一个庶女如何。 时间一久,威远侯夫人被伤透了心,也懒得再管。 就在威远侯夫人想着寻宫人帮忙去找裴绢时,裴绢自个儿回来了。 看到裴绢身上有衣服沾到的泥渍,威远侯夫人忍不住皱眉,“绢姐儿,发生什么事?” 裴绢低头,“没什么事,刚才走得快,不慎摔了一跤。” 见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威远侯夫人也懒得再问,带着儿媳妇和几个姑娘一起出宫。 第 26 章(孤见太子妃精神就好...) 回程时, 依然是姐妹四个坐一辆马车。 裴绢靠着马车壁发呆。 裴绣和裴绮仍是精力充沛,凑到一起小声地说着今日赏花宴上的事,还有御花园里那些名贵的花木,觉得皇宫里的御花园果然名符其实, 比他们家的花园好看数倍。 裴织也靠着车壁休息, 听着姐妹俩的嘀咕, 紧绷的精神渐渐地放松。 “四妹妹,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今儿在宫里是不是去做了什么?” 裴绢的声音突然响起,正在说话的裴绣和裴绮看过来, 这才发现裴织脸上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 不由吃了一惊。 “阿识, 你很累吗?”裴绣关心地问。 裴织含笑道:“还好, 今日起得早,没休息好。” 裴绣忙道:“那等会儿回到府里,你赶紧去休息。” 裴织应了一声好,抬头看过去,对上裴绢防备又探究的目光, 不由挑了下眉,不冷不热地问:“多谢二姐姐关心, 倒是二姐姐后来一直不见踪影, 不知去了何处。” 这不软不硬的钉子刺过来, 让裴绢脸色微变。 她冷冷地道:“随便走走罢了, 倒是四妹妹你还未说,今儿在宫里可是遇到什么事, 让你如此疲惫。” 最后不免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厉色。 “阿识哪里都没去,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裴绣忍不住呛声回去, 实在不喜裴绢这种质问的语气。 裴绮也跟着点头。 比起仗着大伯在家里逞威风的二姐姐,她自然是向着四姐姐的。 虽然今日四姐姐消失了一个时辰,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她相信四姐姐的为人,不会去探究她做什么。 裴织安抚两个帮她的姐妹,看着裴绢说:“我观二姐姐衣服上的泥渍,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踩了一脚。” 说着,她朝裴绢笑了笑,笑起来甜甜的,但这话却十分诛心。 裴绣和裴绮都看向裴绢的裙摆。 她今日穿的是桃红色镶绿色芽边十二幅湘裙,幸好这颜色较深,是以这泥渍并不算太显眼,出宫时才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惹来笑话。不过仔细看,确实如裴织所说的,那泥渍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似的。 这脚印小巧,看着像是姑娘家的绣鞋。 裴绢下意识地将沾了泥渍的裙裾拢起,生气地道:“胡说什么!” 越是生气,越是证明她恼羞成怒了。车里的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如何不知道彼此的脾气,这会儿,连裴绣和裴绮都忍不住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裴绢,暗暗猜测先前她去了何处,怎么裙子竟然被人踩了一脚。 再看她闷不吭声的样子,莫不是脚她裙子的人身份极高,她不敢得罪?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裴织说完,不再理她,靠着车壁继续休息。 裴绢被堵得无话可说,明明是想问她有没有在宫里遇到太子的,哪知道反倒被她拿捏住,让她气得不行。 不过她也知道这堂妹的厉害,不敢再挑衅她,心里却十分的懊丧。 明明今日进宫,她设想得很好,只要找到太子,趁机向他证明自己能预知未来,让太子知道自己的奇特之处。 哪知道太子没见着,反而不小心遇到三皇子和宣仪郡主。 当时宣仪郡主正对着三皇子哭,至于她为何哭,不用想都明白。 怕被两人发现,她在第一时间想要躲起来,哪知道慌乱中摔了一跤,自然被三皇子和宣仪郡主发现。 她摔在地上,还未起身,就被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宣仪郡主生气地踩了一脚。 虽然不算疼,但侮辱性极强,让她气得肺都炸了。 裴绢神色郁郁,暗骂宣仪郡主是个疯婆子,等将来她成为太子妃,她一定要找回场子! 不过,看宣仪郡主痴恋三皇子的模样,只怕不会死心,要是裴织真的嫁给三皇子,宣仪郡主肯定要从中作梗对付她,这三皇子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抬眸看着对面闭目休息的裴织,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你这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朝着阿识笑,这是什么毛病?”裴绣忍不住说,语气不满。 裴绢脸色一僵,恼怒道:“我自己想事情,关你什么事。” 她知道自己就算重活一辈子,有时候思索过于深入时,不太能控制自己脸上的神色,只好板着脸,暗暗警告自己,以后要小心一些,最好能学学裴织,什么都压在心里,不动声色。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裴织,但不得不承认,裴织不管是未出闺时,还是出嫁后,都能做得很好。 马车回到威远侯府,在仪门前停下。 威远侯夫人下车,见梁萱、裴织等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罢。” 每次进宫,都要绷紧精神,就怕一个不慎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回来时都是累得慌。 所以威远侯夫人也不多留她们,让她们回去歇息。 裴织先回秋实院洗漱,换上一身干净轻薄的春衫,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看天色还早,去老夫人那儿。 来到寿安堂,没想到威远侯夫人也在,正准备离开。 “阿识,怎么不去休息?”威远侯夫人含笑问。 裴织道:“我想和祖母说说话。” 威远侯夫人心中了然,今儿在宫里,太后当众表现对她的喜爱,若无意外,宫里应该很快就有赐婚圣旨到来。 没想到他们府里会出一位皇子妃,威远侯夫人欣喜之余,也有对裴织的怜惜,也不知道她将来的造化会怎如何。 其实只要不蠢的,都能看出来,宫里的梅贵妃和三皇子会相中裴织,为的是岑尚书。 如果岑尚书有适龄的女儿或孙女,哪里会轮到裴织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当三皇子妃?若是将来岑尚书老去,或者不在了,也不知道她会如何。 种种想法在脑里一掠而过,威远侯夫人没说什么,离开了寿安堂。 那边,裴老夫人朝孙女叫道:“阿识过来。” 裴织走过去,坐到祖母旁边,接过丫鬟递来的蜜果露喝了大半杯。 裴老夫人伸手轻抚她白细嫩的脸,轻叹一声,“今儿宫中赏花宴上的事,你伯母刚才已经和我说了,外面的流言很快就会平息的,阿识放心。” 裴织朝她笑,“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见她平淡恬静的模样,裴老夫人心下叹息。 要不是二儿子夫妻早逝,阿识如何会变成这般沉稳安静,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总归要比那些有父母爱护的女孩儿要来得稳重。 裴织陪祖母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开寿安堂。 回到秋实院,实在疲倦得厉害,不等天色黑下来,她便上床休息。 太子是她两辈子所遇到的精神力最强大的人,偏偏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强大精神力,却不会用,反倒将自己折腾得像个疯子。 其实她实在不愿意帮他梳理精神力,因为每次梳理,都要冒着被他的精神力吞噬绞杀的危险。 太子的精神力过于霸道,就像他本人,没有温顺的时候。 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一段际遇,到底不忍心看一个六岁的孩子被逼得痛苦不堪,是以后来每次在宫宴或者一些场合遇到太子时,她都会偷偷帮他梳理一下杂乱的精神力。 幸好遇到太子的时候不多,所以也没出什么问题。 每次帮他梳理完紊乱的精神力,她都会疲惫不堪,饿得几乎理智全无,这也是她食量比寻常贵女要大的原因。 不管是梳理精神力,还是锻炼精神力,都是需要大量的消耗,只能靠食物来补充。 脑海里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入夜,昭元帝没有去后宫,而是去东宫看太子。 李忠孝等伺候帝王的内侍对此习以为常,每次太子出点什么事,昭元帝都会以太子为重,其他事都往后推,连后宫都懒得去。 对此,那些宫妃都恨不得太子好好的,省得她们一个月都见不到皇帝的身影。 昭元帝到东宫时,发现太子还清醒着,并没有失去意识。 这两个月以来,每当入夜时,太子就会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直到大半夜,才会恢复些意识,但却是不怎么清醒的。 他面露喜色,“贽儿,你的身体如何?” 太子脸上难得露出笑影,“父皇放心,儿臣现在身体很好。” 昭元帝携着他坐下,查看他的脸色,发现太子似乎比白天时还要好,莫不是发生什么事?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日去找了太子妃……” 昭元帝:“……”人家姑娘真的还不是你的太子妃呢。 “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她,儿臣就觉得很舒服,头也不会那么疼。”太子如实说。 昭元帝呆了下,心下纳闷,难不成太子妃还是一味良药,能治太子的头疾不成? 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父皇,是真的,自从见过太子妃后,孤现在的精神都很好。”太子信誓旦旦地说。 昭元帝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太子现在的好精神确实也说明了这点。 这裴氏女,难道真这般神奇? 作皇帝的都有些疑心病,昭元帝也不例外,第一时间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尔后不禁失笑。 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只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女子,能对太子做什么? 倒不如说,太子今日见到心心念念的太子妃,因为心理作用,身体感受到某种抚慰,所以连头疼都减轻许多。 这时,太子问道:“父皇,你什么时候给我们赐婚?” 听到这话,昭元帝觉得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 太子这是特地在等他呢。 他好笑地说:“今儿刚办完赏花宴,得给那些朝臣缓缓,过几日便给你赐婚罢,省得某些人胡思乱想,专做些蠢事。” “不行。”太子马上说,“父皇,您尽快为我们赐婚罢,孤担心再拖下去,孤的太子妃都要变成别人的。” “什么?”昭元帝被他弄得有些糊涂。 羊角宫灯的光线明亮,灯光照亮太子脸上的阴戾之色,只见他阴沉地说:“听说最近京城有很多流言,是有关三弟的,三弟竟然觊觎孤的太子妃。” 看他一副要发病的样子,昭元帝哪敢刺激他,赶紧道:“你也说这是流言,贽儿别生气,只要朕给你们赐婚,流言不攻而破,谁敢再议?” 最后一句,端的是威仪冷冽。 角落里候着的何总管暗暗擦汗,觉得皇帝说得对。 昭元帝也知道外面的流言,并未放在心上。 俗话说,皇室是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其实也是天底下最不讲规矩的地方,端看这规矩是为谁服务。 昭元帝压根儿就没将外面的流言放在心里。 他也知道,会有这流言,还是自己那三儿子搞出来的,要是他不去威远侯府喝喜酒,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那是发生在之前,当时他也不知道太子其实喜欢威远侯府的姑娘,连太子都在失忆中,没记起他的太子妃是谁呢。 所以这事也怪不得三皇子。 今日在交泰殿,昭元帝趁召见功臣之女的时机,暗中打量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果然是个容貌姿仪出众的姑娘,气质更是教人见之忘俗,更难得的是,还是个稳沉大方的,不似同龄小姑娘般活泼跳脱。 第一印象,昭元帝就满意几分。 太子妃便要这种沉稳又进退有度的,特别是太子的情况不同,需要太子妃照顾,而不是娶个需要太子照顾的太子妃。 “父皇,明天便下旨赐婚罢。”太子道,“先将太子妃定下来。” 昭元帝道:“这是不是太赶了?” 太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神色变得阴郁,突然伸手撑着额头,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昭元帝:“行行行,朕明日就给你们赐婚。” 第 27 章(当众赐婚...) 大禹自建朝以来, 便有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的规矩。 今日正好是小朝会。 让朝臣意外的是,已有两个月没在前朝露出脸的太子终于出现在金銮殿的朝会上。 太子一身杏黄色的鳞纹衮服,头发用金冠束起, 金色绦带纳入发鬓之中。他站在龙椅下方的位置, 身量高大, 身姿挺拔, 面容虽有几分苍白之色, 却不显病弱之态。 之前一直不见太子,朝臣们私下都不免猜测几分, 以为太子定是病得厉害, 哪知现在一看, 倒是像没什么事。 除了太子外,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出现在朝会上。 自从三位皇子束发之龄伊始,皇帝便不再拘着他们在上书房读书,让他们参与朝会,开始领差办事。皇帝虽倚重太子,却也没有打压两个皇子, 对他们一视同仁,将他们放到六部历练。 看到太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是愣了下, 两人脸上的神色很快就收敛起来, 平静无波, 似乎对太子突然出现在朝会上并不意外。 已有敏锐的朝臣想到昨日宫中举办的赏花宴。 据说当时皇帝带着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出现在赏花宴,接见不少朝臣之女。 皇帝这一举动, 让朝臣越发肯定他终于要给皇子们选皇子妃,就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太子妃人选。 太子作为嫡长子, 合情合理,都应该先定下太子妃,才轮到下面的皇子。 自从太子年纪渐长,朝臣比皇帝和太子本人更关心太子妃人选,几次三番提议为太子择选太子妃之事。 只是昭元帝垂拱近二十年,乾纲独断,平日看着宽容,唯独在太子之事上,容不得旁人指手画脚,当年还出手狠戾地处置了几个欲要插手择选择太子妃之事的臣子。 至此,众人也明白过来,不敢再明着提这事。 嘴里不提,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想法。 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皇帝偏宠,只要太子不做那等谋逆之事,将来必定能平平稳稳地登极,太子妃亦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谁不馋这从龙之功? 谁不想给未来皇帝当岳父,当下一任皇帝的母族。 也只有那些被娇养的闺阁小娘子们才会被太子传出的暴戾名声吓到,更偏爱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孰不知这些老狐狸般的朝臣看得更明白,对太子妃人选最为关切。 金銮殿上,身着玄色绣五爪金龙纹衮服、头戴二十四旒冕冠的帝王,高高坐在龙椅上,倾听下方的朝臣们禀报。 今日朝会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到两个时辰,朝会便要结束。 眼看朝会即将结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昭元帝突然道:“自从太子年岁渐长,朕知诸位爱卿一直关心太子的终身大事,太子也确实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说着,帝王面带惆怅,不知不觉,儿子们都长大了。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因朝会琐事过多,觉得有些无聊的朝臣们精神大震。 他们没想到皇帝会在今日朝会上抛出这么大的炸-弹,炸得他们精神极了,双目灼灼地看着龙椅上的帝王。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猛地看向皇帝。 他们的目光从面容含笑的皇帝转到他下首位置的太子,太子容色苍白,眉宇间的阴戾之色不知为何,今日看着竟然消散几分,凤目灼灼,居高临下地凝望下方的臣子们,储君风采尽显无疑。 没有那萦绕不散的戾气震慑,终于教人注意到,太子与帝王极为相似的面容。 两位皇子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虽然也长得有几分像父皇,却没有太子这般,教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儿子,估计也是这原因,所以他们父皇极其偏爱太子,偏爱到可以容忍他暴戾的脾气,每日不见太子一面就要像老父亲般操心个不停。 三皇子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礼部尚书越众而出,躬身行礼,“皇上,不知您属意哪家的贵女为太子妃?” 既然皇帝突然提这事,想必心里已有属意的太子妃人选。 朝堂上的老狐狸都知道,其他事都可以和皇帝提点意见,唯有与太子有关之事最好不要和皇帝倔,所以他们十分聪明地没有提什么,直接去问他。 听到礼部尚书的话,其他人心中一跳。 这时,昭元帝看向下面的朝臣,目光在吏部尚书岑明湛身上顿了下。 岑尚书眼皮跳了跳,心里生起一种荒谬之感,不禁握紧手中的笏。 其他人也注意到皇帝的视线,忍不住朝岑尚书看过去。 昭元帝道:“朕觉得岑爱卿的外孙女不错,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怀疑自己听错了。 岑尚书的外孙女不就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可是这位四姑娘最近不是和三皇子传出绯闻,听说私底下都要和三皇子议亲了吗? 听说昨日赏花宴,太后还当众赏了那位裴四姑娘一串贴身的佛珠,以示对她的喜爱,梅贵妃还十分高兴地附和…… 等等,太后赏赐裴四姑娘,也没说是为什么,更没提选她为三皇子妃。 所以其实是太后当时相中那裴四姑娘为太子妃,才会如此给她脸的?也只有太子妃,才能让太后如此厚爱,当众赏赐。 这么一想,又觉得完全没问题。 可联系这半个月的流言,众人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原来威远侯府的四姑娘不是内定的三皇子妃,而是太子妃,外面的流言都搞错了? 或者是…… 朝臣们小心地看站在龙椅旁长身玉立的太子,哪里没看到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显然心情极好。 莫不是,太子也知道外面的流言,让皇帝赐婚,来个当众抢亲? 昭元帝宣布完这事,和气地询问朝臣有什么意见,可是对他选的太子妃不满意? 朝臣能有什么意见?更不敢对他选的太子妃不满意,这不是当众打皇帝的脸吗? 户部尚书道:“皇上圣明,臣亦觉得岑尚书为人端敏,岑家以诗礼传家,家风清正,其外孙女更是娴淑端静、才貌双全,当为太子妃之选。” 工部尚书、礼部尚书等纷纷出列表示赞同。 安国公、镇国公、户部侍郎和翰林院的院士等倒是有些意见,但他们不敢当众说,也没有蠢到在这种时候出口反驳。 皇帝突然在朝会提这事,显然是已有决断,根本不需要朝臣反对。 他分明就是在通知他们,他已为太子择好太子妃,不管他们有什么心思,都给他收起来,不允许他们拿太子妃之事来作伐子。 不得不说,这位皇帝宠太子十年如一日,了解帝王脾气的朝臣都不会在这种时候驳他的脸。 三皇子看着那群异口赞同的朝臣,垂下眸子,敛在长袖中的手暗暗握紧,紧得青筋毕露。 这时,一道毫不掩饰的阴鸷视线落到身上。 三皇子抬头,和高台上的太子视线对上,不意外地看到太子眼里的嘲讽和冷戾,似是在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私下搞的小动作。 太子不允许任何人胆敢去抢他的东西。 不管是人还是物。 他要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为自己私下的谋划付出代价,没脸待在朝堂上。 果然,三皇子能感觉到那些朝臣落在身上的目光,不知是嘲笑还是怜悯,或者是轻视…… 昭元帝道:“来人,拟旨!” 便有候在一旁的翰林院文学侍从官上前。 “兹闻威远侯府裴焕之女,娴静淑止、秉性端恭,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朕躬闻之甚悦,特赐婚太子为太子正妃。”1 昭元帝念,容貌俊雅的文学侍从官狼毫挥就,一字不差地将圣旨拟完。 朝会还未结束,赐婚的圣旨已经传开。 这事先传到后宫,后宫的两位贵妃都在第一时间都知道这道赐婚圣旨,赐婚的却不是威远侯府四姑娘和三皇子,而是威远侯府四姑娘和太子。 “哗啦”一声,梅贵妃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顾不得裙裾沾到的茶渍,猛地站起,厉声问:“你没听错?” 禀报的宫女赶紧跪下,慌忙道:“娘娘,奴婢没有听错,前朝那边伺候的宫人都传开了,皇上为太子和裴四姑娘赐婚,裴四姑娘以后就是太子妃。” 梅贵妃眼前一黑,差点往后仰倒。 昨日太后当众赏赐裴四时,她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丢脸,丢脸得让她恨不得晕死过去,逃避这个事实。 突然,她想起当时丽贵妃似笑非笑的模样,心神一凛。 难道太后和丽贵妃都知道皇帝属意裴四为太子妃,所以太后才会如此厚爱裴四,甚至当众赏她佛珠? 太后并不是给她和三皇子脸,而是给太子作脸。 越想梅贵妃越觉得是对的,她恨得娇媚的脸蛋都扭曲起来。 仿佛这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裴四是太子妃,只有她蠢得以为裴四会是三皇子妃,当众做出那般丢脸之举,奉承错了人。 这一刻,梅贵妃不仅恨毒了丽贵妃,连被选为太子妃的裴四都恨极。 至于皇帝和太后,她是不敢去恨的,只能恨这两人,都是这两人害她丢脸。 朝会结束后不久,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带着拟好的圣旨出宫,去威远侯府宣旨。 朝臣们走出金銮殿,都忍不住朝岑尚书看过去。 今儿他们哪里没看出来,皇帝会选裴氏女为太子妃,最满意的一点是她有岑尚书这位外祖父,直接越过她双亲俱亡这缺点,连威远侯这位大伯都往后退一步。 “岑尚书,恭喜啊。”礼部尚书首先过来道喜,“待钦天监测好日子,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日子定下,便是大喜了。” 岑尚书虽然还在愣神,却反应极快地回礼,口中谦逊地应着。 众人都来给他贺喜,见他从容应对,圆滑得没给人留下任何把柄,觉得他果然是个老狐狸。 平时摆着一副忠于皇帝的纯臣模样,和哪位皇子都不沾,谁知不吭不响的,竟然将自己的外孙女推到皇帝面前,让皇帝选为太子妃。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在这之前,谁知道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是哪位? 就算流传出她和三皇子的绯闻,他们最多以为三皇子是看中岑尚书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能力,才会主动去威远侯府。 后面走出金銮殿的安国公等人看到被群臣簇拥的岑尚书,目光微沉。 “岑明湛这老狐狸,竟然拿我们开涮。”和安国公交好的一位大臣低声道,“先前都以为他要将外孙女嫁给三皇子,哪知道人家竟然瞧不上三皇子妃这位置。” 安国公脸色发黑,三皇子是他的嫡亲外孙,要说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原本他是想亲上加亲,将孙女梅葳儿嫁给三皇子,后来梅贵妃说服了他,想拉拢岑尚书为三皇子所用。他也觉得给三皇子弄个深得帝宠的尚书岳父极好,是以才没反对,甚至在京城的流言中,也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否则谁有那胆子敢私议皇子之事? 哪知道做这么多,反而让三皇子丢尽脸。 如今这圣旨一下,谁还敢再私议三皇子和威远侯府的四姑娘?都巴不得自打嘴巴,恨不得没传过这事。 安国公大步走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岑尚书一眼,冷哼一声离开。 和安国公交好的朝臣不敢当众得罪未来太子妃的外祖父,尴尬地笑了下,赶紧跟着离开。 岑尚书当作没看到。 这次三皇子丢了这么大的脸,安国公这作外祖父的会如此生气也是应该的。 其实他自己都懵着,根本不知道外孙女怎么会成为太子妃,他真的什么都没做,甚至忍着恶心,打算捏着鼻子认了三皇子一脉私下搞的小动作! 可惜没多少人相信他。 圣旨已下,太子妃已定,不管朝臣如何心下可惜,面上都不敢说什么,笑盈盈地恭喜岑尚书和威远侯。 威远侯虽不是太子妃的父亲,却是嫡亲的大伯,同样沾了喜。 倒是有些看得开的朝臣,觉得既然太子妃之位没了,不是还有太子侧妃吗?按照规矩,太子能纳两个侧妃,届时倒是可以竞争这太子侧妃之位。 午时,赐婚圣旨抵达威远侯府。 宫里来的仪仗队十分隆重,浩浩荡荡地来到威远侯府,引来众多关注的目光。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听说宫中来了圣旨,都以为是为三皇子和裴织赐婚的,两人赶紧着上诰命夫人的礼服,带着府中的人去接旨。 府里的四个姑娘也赶过来。 裴绢看着捧旨的天使,脸上露出笑影,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 终于来了,这次裴织嫁定三皇子! 第 28 章(太子妃是裴织...) “奉天承运, 皇帝诏日……” 随着前来宣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朗声宣读圣旨,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当场失态,其他人却没这般定力,猛地抬头看向那宣旨的太监, 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错愕之色。 不是为三皇子和裴织赐婚吗?怎么会变成给太子和裴织赐婚? 裴绢整个人都傻住, 震惊得瞠大双目。 那些原本笃定这圣旨是为裴织和三皇帝赐婚而来的人都傻在那里, 几乎反应不过来。 幸好宣旨的太监孟继春看在威远侯府出了一位太子妃的份上, 倒也没有太过计较, 毕竟今日这桩赐婚圣旨确实来得太突然。 所有人都以为府里会出个三皇子妃,哪知道却直接越过皇子妃, 出了位太子妃。 刚知晓这事, 都会傻眼。 只能说, 世事难料。 孟继春宣读完圣旨, 看向傻在那里的威远侯府的人,笑眯眯地说:“哪位是裴四姑娘,接旨罢。”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终于回过神,赶紧带着府中的人再次跪拜。 裴织站起身,恭敬地上前接旨。 孟继春暗暗打量她, 心里不禁赞叹。 威远侯府的四位未出阁的姑娘出现时,他暗中观察过, 发现这位四姑娘姿容最为出众, 她身上有一种神秘而从容的气质, 比之容貌更让人难忘。 看来皇上选的这位太子妃确实与众不同, 怨不得这些年都不选太子妃,原来是想选个最特别的。 孟继春将圣旨递给裴织, 面上堆着亲切的笑容,“裴四姑娘, 恭喜。” “谢谢孟公公,孟公公辛苦了。”裴织含笑着说。 一个丫鬟慌忙过来,将一个红封递给裴织,裴织拿起,将之递给孟继春。 这是未来太子妃给的红封,孟继春自然给这个面子,客客气气地接下,嘴里道:“多谢裴四姑娘打赏,咱家便厚颜接下。” 这时,威远侯夫人扶着裴老夫人上前。 裴老夫人也拿出一个红封塞给孟继春,嘴里不住地道:“辛苦公公走这一趟。” 孟继春摆手,没再接红封,笑着说:“裴老夫人,你们府里养了位好姑娘。时候不早了,咱家该回去给皇上回禀这事,裴老夫人和裴四姑娘便歇息罢,咱家不打扰你们。” 见他不收,裴老夫人也不在意,恭敬道:“公公慢走。” 宣旨的仪仗队离开威远侯府,再次浩浩荡荡地朝皇宫而去。 目送皇宫的仪仗队离开,威远侯府的人依然反应不过来,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仿佛置身梦中。 四姑娘竟然不是三皇子妃,而是太子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绢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也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辈子,裴织依然是太子妃? 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在昨日的赏花宴遇到太子,所以命运的轨迹依然固执地按原有的进行吗? 对了,其实上辈子在皇帝为太子和裴织赐婚前,外面也有三皇子和裴织的流言。 只是当时父亲已经提前告诉她,要给她定亲,定亲的对象她也颇为满意,正忙着去讨好未来的婆母,是以并不关注裴织和三皇子如何。 裴织一个丧父丧母之女,就算和三皇子有流言,又能成什么大气? 当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裴绢只想骂自己蠢! 为什么明明知道上辈子也有过这样的流言,还以为裴织真的会嫁定三皇子?或许是因为她下意识地不愿相信,自己重生回来这么久,竟然没有能力改变既定发生的一切。 唯一改变的是,她从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回来后,突然下定决心,告诉父亲,她要做太子妃。 也因为她这个决定,所以父亲没有急着给她定亲,此时她也没有认识上辈子的丈夫。 金珠扶着裴绢,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小声地问:“姑娘,您怎么了?” 裴绢没吭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裴织,这一幕和上辈子重合在一起,变成她两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那是无上的权利、忠诚的丈夫,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归宿。 “阿识,原来你不是三皇子妃,是太子妃!”裴绣拉着裴织的手,惊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三皇子妃虽然也挺好的,但哪里有太子妃尊贵、体面。 这一刻,裴绣完全忘记自己平时听到太子的某些传言时,对太子的惧怕。 威远侯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裴织,听到女儿的话,不由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裴绣也察觉到自己刚才那话不妥,赶紧道歉,“阿识,我胡说的。” 其他人都过来恭喜裴织,三夫人、梁萱、裴绮……还有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纷纷跪下,大声恭喜四姑娘。 裴老夫人虽然仍是没弄明白,明明说好的三皇子妃,怎么变成了太子妃,但她反应也不糊涂,马上道:“这是府里的大喜事,珏哥儿他娘,你给府里的下人多发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好教他们都沾沾喜气。”威远侯夫人道:“娘放心,我晓得这个理。” 闻言,威远侯府的下人十分高兴,恭维的话更是不要钱一般倒腾,整个威远侯府一片喜气洋洋的。 最后还是威远侯夫人出面,驱散周围下人,陪着裴老夫人、裴织回寿安堂。 其他人也跟过去。 府里出了这样的大喜事,他们都有些茫然无措,下意识地跟上老夫人的脚步,同时也是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裴织从预期中的三皇子妃变成太子妃。 来到寿安堂,裴织扶着裴老夫人坐下。 其他人依序坐下。 裴绢坐在角落里,脸色依然苍白得厉害,怔怔地看着坐在祖母身边的裴织,神色空茫得厉害。 裴老夫人看着屋子里的人,捻着手中的佛珠,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缓缓地开口道:“我也没想到咱们府里会有这样的大造化,旁的不多说,既然织姐儿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便是咱们家的荣耀,希望你们日后谨言慎行,莫要给织姐儿招惹麻烦。”这是在敲打他们。 府里出了一位太子妃,更不能得意猖狂,应该慎审,以免被人捉住把柄。 屋子里的人赶紧应下。 他们都明白这个理,不过心里仍是有一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没想到府里竟然会出一位太子妃,以后他们就是太子妃的娘家人。 裴老夫人看了一眼众人,哪里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知道还要给他们点时间消化。 于是她道:“行了,没什么事你们都去歇息。” 威远侯夫人笑着起身,“娘说得对,咱们都回去罢,不打扰您休息了。” 老夫人和府里的主母一同发话,众人不敢不从,皆站起身,恭顺地告辞离开。 刚走出寿安堂,便见穿着一身褚红色官服的威远侯匆匆走来。 威远侯急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在圣旨到府里之前赶回来,这让他有些懊恼,不过更多的是高兴。 他大步走来,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织姐儿呢?” “在老夫人那儿呢。”威远侯夫人道。 威远侯听罢,大步朝寿安堂走过去。 刚走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被丫鬟扶着的裴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魂不守舍地站在那儿。 威远侯看得十分心疼,他知道爱女一心想当太子妃,却没想到太子妃之位最后会落到裴织身上。只是此时不是和她说话的时候,只好忍住心疼,走进寿安堂。 裴老夫人正拉着裴织说话,见他过来,倒也不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威远侯笑道:“娘,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回来吗?”他看向裴织,一脸慈爱之色,“织姐儿,恭喜了!” 裴织行了一礼,“谢谢大伯。” 裴老夫人见他一副要乐晕头的模样,有些眼疼,将刚才敲打其他人的话对这大儿子说了一遍,语气更加严厉,“如今阿识身份不一般,以后行事多过脑,少给阿识招祸,否则我第一个饶不得你!” 被母亲当着侄女的面教训,威远侯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好生气。 他讪讪地笑道:“母亲放心,儿子省得的。” “行了,你也去休息吧,记得日后谨言慎行,也约束府里的下人,别到外面乱说话。” 威远侯自是答应不迭。 等威远侯从寿安堂离开,高兴地在府里转了会儿,这才想起爱女,赶紧去春华院。 来到春华院,看到失魂落魄的爱女,威远侯心疼得不行。 他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挥退到外面,这才道:“绢儿,太子的婚事由皇上定夺,为父也无能为力,你莫要再惦记太子了。” 威远侯确实是宠爱这女儿的,宠到听她说想当太子妃时,还想着能不能放手去博一博。 可惜,他有那心却没相应的能力。 不说皇上宠爱太子十年如一日,没皇帝点头,连朝中的大臣和宗室都不敢对太子的婚事指手画脚。再说,虽然他宠爱裴绢,却也明白以绢姐儿庶女的身份,是当不了太子妃的,最多一个太子侧妃就顶天了。 也因为如此,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想使劲儿也不知从哪里使。 威远侯想,反正这么多年,也没见皇帝要择太子妃,估计还要拖一拖,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能寻到机会。 哪知道今儿的小朝会,皇帝突然就给太子赐婚,并挑中他们府里的四姑娘为太子妃。 虽然太子妃不是自己女儿,但威远侯依然高兴。 裴织是他们府里的姑娘,将来她出阁,威远侯府就是她的娘家,这是断不开的血缘关系,如何不教他高兴。 裴绢沉默地看着高兴的父亲,突然问:“爹,近日的流言都是三皇子和裴织的,皇上不应该是给裴织和三皇子赐婚吗?为何会变成太子和裴织?”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这都是一个不解的谜,无人清楚皇帝挑中裴织的原因。 总归不会是因为岑尚书。 京里世家勋贵之女何其多,比裴织身份高贵的更是无数,比岑尚书能干的纯臣也不少,裴织在身份上根本毫无出彩之处。 她突然很后悔,上辈子没有过多地关心裴织的事。 如果在上辈子她就弄清楚裴织被皇帝钦点为太子妃的原因,这辈子就不会如此被动,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走到这一步。 威远侯摸了下后脑勺,迟疑地道:“为父也不清楚……” 其实今日在朝会上,听到皇帝要选裴织为太子妃时,他就傻眼了。 以威远侯的身份,他倒是有上朝的资格,不过在朝堂上站的地方都是极为后面,隔着一群朝臣,距离皇帝的位置极远。 威远侯也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连自己都有种莫名其妙之感。 裴绢红着眼,哽咽又不甘地问:“为什么是裴织呢?” 威远侯看得极为心疼,“绢儿,织姐儿有自己的造化,毕竟她有岑尚书这位外祖父,为父……”他咬了咬牙,不太愿意承认自己除了侯爷的身份,官职太低,不怨皇帝瞧不上自己的闺女,“为父日后给你挑个好的,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可我就是想嫁太子,想成为太子妃!”裴绢哭道。 威远侯被女儿哭得心都要碎了,却没办法,只能劝道:“绢儿,放弃吧。为父会给你挑一个四角俱全的丈夫,你以后会幸福的。” 裴绢只是哭,没有再说话。 寿安堂里,裴老夫人看着孙女,良久缓缓吁了口气。 裴织端来一盏安神茶,含笑道:“祖母,喝些水润润喉咙。” 裴老夫人看她贴心的模样,一颗心又软又暖,爱得不行,端过茶水喝了口,温声道:“阿识,祖母没想到你会有这般造化,祖母心里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和她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真的从来没想到,阿识会成为太子妃。 裴织笑着说:“祖母,圣旨既然已下,坦然接受便是,毕竟除了接受,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不是吗?” 倒是如此。 裴老夫人看她安静从容的模样,发现似乎从刚才接旨到现在,她都是这般淡然处之,浑然没有小姑娘家的惊喜和无措。 突然心疼了下,裴老夫人摸着孙女的头发,轻声说:“阿识,你高兴吗?” 裴织笑了笑,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祖母放心,我是高兴的。” 其实是早有预料,所以当听到这份赐婚圣旨时,她完全没有任何的惊讶和无措。 从昨日太后赏她佛珠、拉她坐到身边说话伊始,她就隐隐有猜测,当时还觉得自己的猜测无比的荒唐,外面都在传她和三皇子的流言,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却选中她为太子妃。 事实证明,皇家是天底下最不讲规矩的地方,皇帝和太后都是用来打破规矩的。 他们认为行就是行,哪管你外面有什么流言。 更不用说后来遇到太子,太子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甚至可能皇帝会挑中她,也是因为太子之故。 那位太子向来就是如此,认定的就会抓在手里。 所以今天的赐婚圣旨,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裴老夫人看着她,忍不住又问:“阿识,你真的愿意嫁给太子吗?” 这话问得没有丝毫意义,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不可能抗旨,承受不起抗旨的后果。但裴老夫人实在心疼孙女,忍不住就问出这么个傻问题。 裴织又笑了,神态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靠在她怀里道:“祖母,我愿意的。” 反正这个时代又不能不嫁人,嫁给谁不是一样? 她相信,不管自己嫁给谁,她都会过得很好,只是可能嫁给太子后,以后的日子没有那般悠闲罢了。 第 29 章(穿书女懵了...) 不过大半天时间, 整个京城都知道皇帝在今日朝会上,为太子赐婚。 这事太过突然,引起的轰动不小,特别是事关储君, 更引人注意。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 太子妃竟然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那些昨日参加赏花宴、亲眼看到太后当众赏赐威远侯府四姑娘的人都是一脸懵, 下意识地想:裴四姑娘不是三皇子妃吗?怎么突然变成太子妃了? “可是, 昨儿个, 太后也没说那裴四是三皇子妃啊。”有人嘀咕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众人心头一凛, 终于发现他们走入一个误区。 确实, 太后并没有表示她厚待裴四姑娘, 是相中她为三皇子妃, 可能也是相中她为太子妃呢?如果是太子妃,那就能解释太后为何会赏她佛珠,如此给她作脸。 昨日进宫的贵女,身份比威远侯府的姑娘高贵的不少,家中祖辈父兄有出息的更多, 为何偏偏太后就赏她,没有赏其他人? 连太后的亲外孙女宣仪郡主, 太后都没有赏她呢。 分明就是因为太后已经将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当成未来的太子妃看待。 只是他们被这段时间的流言误导, 才会以为她是被内定的三皇子妃, 根本没想到她还可能是太子妃。 这么一想,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对三皇子十分同情。 可不是同情嘛, 昨日梅贵妃看那裴四姑娘哪里都满意的样子,还当着太后的面夸她, 哪知道人家并不是三皇子妃,而是太子妃。 这一回,不止是三皇子,连梅贵妃都丢脸。 不过高兴的人却是不少。 那些暗中倾慕三皇子的贵女,还有安国公府的梅葳儿和宣仪郡主自然是最高兴的。 她们都以为裴织是内定的三皇子妃,绝望又不甘,哪知道峰回路转,裴织变成太子妃,三皇子妃之位还是虚悬,她们都有机会。 康平长公主府。 宣仪郡主提着裙子,如同一只花蝴蝶般朝母亲的院子飞奔而去,却未想,在路上遇到盛装打扮、准备出门的康平长公主。 “娘,您要去何处?” 康平长公主停下脚步,看向女儿。 宣仪郡主虽然努力收敛脸上的神色,仍是能看出她此时很高兴,眉眼蕴着少女天真烂漫的快乐,白娇俏的脸蛋在阳光下仿佛发光一样,美丽极了。 康平长公主叹了口气,朝女儿道:“我要进宫看你外祖母。” 宣仪郡主心头微突,走过去亲昵地拉住母亲的手,撒娇地说:“昨日不是已经看过外祖母了吗?娘你今日还要去啊。” “娘有事要问你外祖母。”康平长公主摸摸女儿的头发。 宣仪郡主心知母亲要去问外祖母什么,不过她完全不担心。 皇帝舅舅已经给太子表哥赐婚,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事,母亲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让皇帝舅舅收回成命。 反正她是不用嫁给太子表哥了。 “娘您去罢,女儿在家里等您回来。”宣仪郡主乖巧地说。 康平长公主看女儿乖巧的模样,心头发堵,这丫头怎么就不懂自己的苦心呢?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她? 康平长公主是太后的嫡亲女儿,拥有御赐的宫牌,可以自由进宫。 来到慈宁宫,康平长公主去了佛堂。 太后在佛堂礼佛,一个宫女跪坐在旁边拣豆子。 佛堂里很安静,康平长公主等了会儿,等太后礼佛完,过去扶起她,到偏殿说话。 太后笑着问:“你今儿怎么进宫来?” 康平长公主一口气堵在心口,实在忍不住,劈头便问:“母后,您昨日给那裴四作脸,是因为您和皇兄都相中她为太子妃?” “是啊。”太后和气地说,“这裴四姑娘是个好孩子,哀家一看就喜欢,你皇兄和太子也喜欢。” 康平长公主自动无视后面的话,有些咄咄逼人地问:“为何会挑中她?母后,您明知道,女儿想将宣仪嫁给太子,宣仪可是您的亲外孙女,难道您不想宣仪好?” 太后脸色的神色微淡,手中捻着佛珠,“哀家如何不希望宣仪好?宣仪倾慕三皇子,若是强逼她嫁太子,宣仪才会不高兴。” 康平长公主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这种欺骗来自两位最亲的亲人,一个是她的皇兄,一个是她的母后。 “母后!”康平长公主气极,“可女儿想让宣仪嫁给太子。” 太后和气的神色微变,严厉地道:“莫要胡说!太子妃已定,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宣仪可以嫁三皇子,将来会是一位尊贵的亲王妃!” 可是她只想让女儿嫁太子,将来母仪天下,成为最尊贵的皇后! 康平长公主实在不甘心,可看母亲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会让母亲生气,若是传到皇上那里,她那皇兄可不会念着自己是亲妹妹,就能原谅她插手太子的事。 她只好咽下那口气,问道:“母后,您告诉我,皇兄为何会挑中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这京里的世家贵女如此多,比她好的不少,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实在没什么出彩之处。” 这也是很多人纳闷的地方。 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到底哪里入了皇帝的眼? 太后笑道:“你皇兄会挑中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见状,康平长公主如何不知,母后不会和她说实话,可能这涉及到太子的隐疾。 太子自幼被抱到慈宁宫,由太长教养长大,等他去上书房读书,又被皇帝带在身边悉心教养,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仿佛将太子当成命根子一般庇护着。 也因为如何,太子身患隐疾之事,知道的人极少,康平长公主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太后亲女,才略知一二,可是也不多。 她甚至不清楚太子的隐疾是什么。不过,太子虽有隐疾,却不影响他的地位,也不影响他娶妻生子,这点康平长公主还是能笃定的,也因为如此,才想将女儿嫁给太子。 最后,康平长公主什么消息都没探到,只能无功而返。 送走康平长公主,太后突然问身边的嬷嬷,“华嬷嬷,哀家记得,太子妃下个月就及笄了罢?” 华嬷嬷笑道:“是的。” 华嬷嬷是太后身边唯一提前得知威远侯府四姑娘被选为太子妃的人,自然也提前去了解过未来太子妃的情况。 太后道:“届时记得提醒哀家。” 华嬷嬷笑着应一声,心知太后这是要给太子妃作脸呢。 不,应该说是太后心疼太子,连带对太子妃也是爱屋及乌,处处彰显对她的宠爱,好教世人不敢轻视太子妃。 岑尚书府。 听说皇帝给太子和裴织赐婚后,岑尚书府上下都是目瞪口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岑尚书府的人都清楚,三皇子相中裴织,私底下还和岑尚书通过气,他们都以为裴织是嫁定三皇子。 哪知道事情却拐了个弯,皇帝当众给太子和裴织赐婚。 得知这个消息时,岑老夫人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好不容易熬到丈夫下衙回来,岑老夫人急急忙忙地问:“老爷,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阿识突然变成太子妃?” 她很想问一句,皇家莫不是在涮他们家阿识? 岑尚书道:“这事我也不清楚,皇上在今日的朝会突然赐婚,谁也没料到,我观察过三皇子和安国公等人,他们也是毫不知情。” 因为毫不知情,所以反而丢尽了脸。 岑老夫人忧心忡忡,“先前三皇子像是要娶定阿识,哪知道阿识变成太子妃,他们会不会迁怒阿识啊?” 而且太子妃是这么好当的吗? 太子妃的一言一行都受世人注意,那位置不知道有多辛苦,世人只看得见太子妃尊荣,却不知道想做好一位人人称赞的太子妃有多难。 “不会。”岑尚书宽慰道,“迁怒一个女眷算什么?最多也就是迁怒太子和我罢了。” 岑尚书不以为意,但凡三皇子系的人要点脸,绝对不会做出迁怒女眷的事。 见老妻仍是忧心不已,岑尚书转移她的注意,“现在阿识是太子妃,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下个月就是她的及笄礼,你好生为她把关,和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商量商量,务必要将她的及笄礼办得妥妥当当。” 岑老夫人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你说得对,阿识的及笄礼要办妥当,也不知道威远侯府那边能不能办好。” 威远侯是个能力平庸的,不说岑尚书,就是岑老夫人都对他没信心。 以至于连带的对整个威远侯府,他们都有些没信心。 京城因为皇帝为太子赐婚一事变得十分热闹,私底下的议论更是不少,不过都说得极为含蓄,不敢再像先前一样,胡乱议论。 同时,有关三皇子和裴织的流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那流言从未出现过,也没有人再提它。 这世道就是如此,只要和皇权沾边的东西,世人都会谨慎又谨慎,生怕招祸上身。 镇北侯府。 温如水坐在母亲身边,正发着呆。 齐氏是一个守寡的中年女人,自丈夫去世后,她没有改嫁之意,一心一意守着唯一的女儿过日子,对女儿的终身大事犹其关心。 她尝过远嫁北地的苦,不希望女儿也远嫁,只想将女儿嫁在锦绣繁华的京城,有镇北侯府庇护,日后也不担心女儿被夫家欺负时无人撑腰。 听说威远侯府出了位太子妃时,齐氏心里也是羡慕的。 她的女儿才貌都不输威远侯府的姑娘,却因生父早逝,被人瞧轻几分,连婚事都受到诸多限制。 “如儿,改日娘进宫,去找丽贵妃,让她作主为你找门好亲事。” 温如水回过神,赶紧道:“娘,不行。” “为何不行?”齐氏哼了一声,“这是她欠我的!她是齐家长女,当年应该是她嫁去北地的,却因为她先进宫,倒是要让我嫁去北地温家,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守寡,连带你的婚事都受到影响。” 温如水脸皮抽了下。 这话她私底下听到不少,都是齐氏的抱怨,要不是她心智成熟,只怕都被齐氏洗脑,觉得这是丽贵妃欠她们母女的,丽贵妃必须为她们母女的后半辈子负责。 对于齐氏和丽贵妃之间谁欠谁的事,温如水不去计较。 她此时只觉得震惊又心累。 【系统,太子不是已经将我视为白月光了吗?为何还要娶女主?】温如水简直不敢相信,这赐婚圣旨依旧没有变。 系统:【这个,我也不知道……】 【难道女主的光环就这么强大,连道具都无法阻止太子娶裴织为太子妃?那我这炮灰还怎么改变命运?难不成让我去攻略皇帝那老黄瓜?】 系统:【你先别急!我分析一下……对了,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你和太子还没有见过面,昨天你都没见到太子。】 说到最后,系统也抱怨起来。 它都破例给温如水指路,告诉她太子在何处,哪知道她这么没用,硬是没见着太子。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温如水就生气,骂道:【你是给我指路,可是你没说那里会有暗卫守着,害得我差点被暗卫丢出去……】 温如水气得不行,她没想到太子周围有那么多暗卫,将太子护得严严密密的,根本没办法靠近,不说接触太子,她连太子的毛都没见到一根。 以前看那些宫廷小说电视,女主角进宫,在宫里随随便便走走,就能遇到落单的皇子,可轮到她,落单的皇子没有,只有虎视耽耽的暗卫,铁面无私地严禁陌生人靠近,若是她再不走,就要动粗。 她能怎么办? 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贵女,难不成还要和皇宫的暗卫较劲不成? 温如水都快要呕死了。 想攻略男主咋就这么难呢?这该死的万恶封建社会! 系统见她有些萎靡不振,安慰道:【宿主,别气馁,你可是太子的白月光,他一定是没见着你,所以觉得娶谁都无所谓!你目前要做的,就是赶紧和太子偶遇,让他看到你这个白月光。别小瞧白月光在男人心中的地位,白光月普照众生,让他们死让他们活,视其他女人如无物,就算皇帝赐婚又如何?只要太子心仪你,必定会娶你为太子妃的!】 温如水痛苦地道:【可是我见不到太子啊!】 【那就想办法见!】 【怎么想?】 【……】 见系统不说话,温如水道:【系统,你说啊?怎么想办法?】 系统最后只好道:【只能等太子出宫!只要他出宫,我破例提醒你,届时你就去太子经过之地蹲守他。】 温如水道:【也只能这样了。】 得到系统的保证,温如水终于松口气,注意力拉回现实。 齐氏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丽贵妃欠她们母女,定要丽贵妃帮女儿找一桩合心意的婚事,甚至还异想天开。 “如儿,要不你嫁二皇子吧。”齐氏双眼亮得有些诡异,“这是丽贵妃欠我们的,就用她的儿子还债。”母债子还,天经地义。 温如水有些懵,“不好吧?听说姨母心仪的儿媳妇是幼兰表姐。” 齐幼兰今年已经十六岁,这般年纪的姑娘早就定亲,都准备出阁,她会拖到今日,也和宫里的丽贵妃有关。 因太子一直未定太子妃,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亲事也只能拖着。 没办法,齐幼兰这由丽贵妃内定的二皇子妃也只能拖到现在,都十六岁了,家里也没给她说亲。 齐氏冷哼一声,“齐幼兰算什么?要不是投个好胎,她能做侯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反正她是侯府的嫡小姐,自有大把好亲事等着她,只可怜我的如儿,因为丽贵妃,连桩好亲事都没有……” 温如水暗忖,所以她们就要赖上丽贵妃吗? 可她不想嫁二皇子啊? 按照剧情的发展,就是因为她这母亲想将“温如水”嫁给二皇子,导致被三皇子系的人算计,想用她毁掉二皇子和丽贵妃…… 避免小炮灰命运的办法,自然是不能走剧情的路。 “娘,其实我不喜欢二皇子,也不想嫁他。”温如水委婉地说,想打消母亲的主意。 齐氏目光}人地看着她,“你不想嫁他,还想嫁谁?” 温如水:“……我想嫁太子,想当太子妃。” 齐氏愣住了,盯着女儿,没想到她的志向那么高,不由思索起来,如果女儿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她就是皇后之母,连丽贵妃和二皇子都要矮她一等…… “不对,皇上已经为太子赐婚,太子妃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温如水道:“我知道,我也只是说说,娘您不别放在心上。”她可不相信自己这位母亲,万一她坏事怎么办。 哪知齐氏的眼睛却亮得诡异,“其实……这主意也不错。” 看她一副要发病的样子,温如水头皮发麻,后悔不该在她面前提这事,要是齐氏生了妄念,做出什么迫害裴织的事…… 那可是黑莲花女主,寻常的手段根本对付不了她! 温如水好说歹说,终于打消齐氏的念头,同时也决定还是先去攻略太子吧,如果实在攻略不下来,只能转移目标了。 第 30 章(太子的礼物...) 接下来的日子, 威远侯府十分热闹。 突然之间,府里冒出无数的亲朋好友,各种拜访和送礼络绎不绝,都是来威远侯府道喜的。 威远侯春风满而, 走路都带着风。 以往威远侯走出门, 这京城里谁知道他是哪号的人物?甚至在朝会上, 连站的地方都是最边缘的角落, 和他站一起的都是那些受祖荫封爵的勋贵, 在朝堂上最没话语权的那种。 但这会儿,只要他出门, 便有无数的恭维贺喜迎而而来, 让他有种仿佛重回先祖被封爵时最风光的时候。 眼看着他就要飘起来, 裴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摁了下去。 知子莫若母, 裴老夫人如何看不出儿子被人奉承得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在他休沐时,直接将他唤到寿安堂。 “瞧瞧你最近做的事,你莫不是以为那些人奉承你,是因为你是什么能臣悍将不成?他们是因为阿识, 是因为府里出了个太子妃!否则人家知道你是哪号的人物……” 裴老夫人骂起儿子来,真是毫不留情, 连点而子都不给。 幸好屋子里除了他们母子外, 没有其他人, 否则威远侯都要羞得挖个洞躲起来。 威远侯有些狼狈地道:“娘, 您说的道理我懂的……” 他平庸了一辈子,难得有如此风光的时候, 哪里能忍得住? “既然懂,还不赶紧闭门谢客, 好生约束府里的下人?!”裴老夫人一脸怒容,“这圣旨刚下,你莫不以为阿识这太子妃就没有变故。” 威远侯惊道:“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故?” 裴老夫人冷笑道:“你以为阿识能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是因为威远侯府不成?连岑尚书都没你这么飘,都知道这种时候越要低调做人!再看看你最近干的事,不知情的,还以为阿识是你生的闺女呢!” 这话暗讽他也想给太子当岳父,谁给他的脸? 威远侯一腔热血被母亲的话泼冷,终于冷静下来。 他其实也不蠢,虽然能力平庸,但好歹识时务,除了在宠爱一个庶女时偶尔拎不清,其他时候还是能冷静应对。 威远侯也知道母亲说得对,自己这段时间确实飘了点,被人奉承得脑子都糊涂起来。 再想这段时间的事,真是越想越后怕,冷汗爬满背脊。 他慌忙道:“母亲放心,我马上闭门谢客,约束府里的下人,绝对不会给阿识招祸。” 裴老夫人脸色缓和下来,淡淡地嗯一声,捻着佛珠道:“咱们府里出了位太子妃,确实是喜事,府里的哥儿姐儿的婚事想必也能顺利一些。还有绢姐儿、玺哥儿、莹哥儿的亲事也要相看了……下个月,阿识和绣姐儿及笄礼,你们要拿出个章程来,省得被人看笑话。” 以往威远侯府在京城名声不显,做什么事都不引人注意。 如今出了位太子妃,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稍行踏错,就会引来一顿笑话,裴老夫人如何能让人瞧轻府里,这才严厉地敲打儿子。 威远侯有些心虚。 母亲突然提裴绢的亲事,他差点以为母亲已经看穿裴绢的心思。 若是裴织还没有被钦点为太子妃,裴绢怎么想都可以。这会儿,自家的姐妹被赐婚太子,若是裴绢还念着太子妃之位,那便是人品有瑕,老夫人若是知道,定会生气。 裴老夫人眼睛一眯,“怎么,难不成还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威远侯哪里敢说实话,赶紧道,“母亲放心,儿子会好好地给他们寻摸亲事,也会办好织姐儿和绣姐儿的及笄礼。” 裴老夫人这才缓下脸色。 离开寿安堂,威远侯暗暗擦汗,暗忖一定要尽快给绢姐儿寻摸个满意的婚事,省得她钻牛角尖儿,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 威远侯府热闹了几日,终于闭门谢客。 那些想要借机攀上未来太子妃娘家的人都不由可惜,不过更多的人觉得威远侯府行事还是颇有章法,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低调。 外而的纷纷扰扰皆和裴织无关。 虽然被皇帝钦点为太子妃,但她的生活并未有什么改变,要说唯一的改变,就是每日的功课多了一门礼仪课。 这礼仪学的是宫中的各种礼仪规矩。 在皇帝赐婚的翌日,裴老夫人就私下托人,想请一位宫里退休的嬷嬷进府,教导裴织宫中礼仪。 不过因时间短促,只能找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并不合心意。 虽然不合心意,教导一些简单的礼仪还是可以的。 裴老夫人决定先让这老嬷嬷教着,待日后找到更合适的,再放到孙女身边。 裴织的生活变得有些充实,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咸鱼。 不过对于一个这辈子只想追求轻松愉快的咸鱼人生的人来说,只要她想,还是能挤出时间来偷懒的。 不管老嬷嬷教什么,裴织都学得很快。 只要她学得快,不费什么时间,剩下的时间不就可以用来咸鱼了吗? 对此,裴绣和裴绮真是羡慕极了,她们也想有她这样好的脑子,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可惜从小到大,她们都只有看着羡慕的份儿。 除了裴织外,裴老夫人也让老嬷嬷顺便教府里的几个姑娘一些宫中规矩。 裴绣和裴绮对老夫人的安排都没意见,只有裴绢,并没有跟着老嬷嬷学习,因为自皇帝赐婚后,裴绢就病倒了,一直在春华院里养病。 她病得倒是不厉害,微感风寒,吃几帖药就好,只是一直反反复复的,没办法下床。 威远侯夫人派人去看过后,也没说什么,让她在春华院养病。 威远侯夫人最近也很忙,忙着为庶子裴安莹、三房嫡长子裴安玺相看亲事。 因府里出了个太子妃,想和威远侯府结亲的人家不少,相看亲事倒是变得顺利起来,现在她已经相看好人选,只待让威远侯和三房夫妻过目后,若是没什么意见就能定下。 至于裴绢的婚事,威远侯夫人完全没沾手,由着丈夫自己折腾。 反正不管她挑的是什么,都会有人疑心自己这嫡母要害庶女,何必去费那个心。 威远侯暗地里没少发愁,他也想早点给裴绢定下亲事,好断了她的妄念。可每当看爱女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就狠不下心。 裴绢这一病,就陆陆续续地病了一个多月。 梁萱和裴织等人去春华院看她。 不过最后都没有见到,原因是怕过了病气给裴织,众人隔着屏风和裴绢说了几句话,留下礼物,便离开了。 金珠和银珠捧着礼物进来,见她们姑娘倚坐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阴测测地看着窗外,那模样十分}人。 “姑娘……” 裴绢反应有些迟钝,慢慢地转头看向她们,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都是一样的……她变成太子妃了,就是金尊玉贵的人儿,连我生病都不进来看我……” 两个丫鬟听罢,便知她又钻牛角尖。 其实她们很能理解,毕竟四姑娘是被皇上钦点的太子妃,身份自然不一般,府里的人会紧张她的安全健康是正常的。 但她们姑娘好像不是这么想,甚至认为四姑娘成为太子妃,便得意猖狂…… 裴绣几人离开后,也在纳闷裴绢这次怎么病得如此久。 “以往看她挺健康的啊。”裴绣不解地说。 梁宣含笑道:“越是健康的人,这病一来,越是如山倒,不奇怪的。” 裴绣一脸恍然之色,不过私底下,却暗暗和裴织嘀咕。 “阿识,我觉得二姐姐这病不对劲。”她好小声地说,“会不会是因为你被钦点为太子妃,她心里不得劲,生生气病了自己?” 她可没忘记,当初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听说太子出事,裴绢那焦急的样子。 分明就是相中太子。 “可能吧。”裴织淡淡地说。 裴绣瞅着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忍不住担忧起来,“阿识,听说太子的脾气不好,你日后若是嫁进东宫……” 听说太子脾气上来时,可是会鞭抽宫人,将宫人活生生打死的。 就因为太子这等暴戾的脾气,不知吓坏多少世家勋贵家的小娘子,对太子并没有什么幻想。 裴织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那些都是传闻,当不得真。” “真的?” 裴织笑着点头,手指轻点她的额头,“三姐姐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裴绣也笑起来,神采飞扬,“我相信阿识。” 裴绣对裴织的信任,连父母都及不上,这是她们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感情,也是每次不管发生什么事,裴织都能轻易化解,甚至暗地里护着她长成,那是无人能及的情谊。 过了几日,宫里又来了人。 这次来的是东宫的内侍,领头的是一个宫女。 这宫女容貌端丽,气质稳重,就是年纪比较大,看着像是二十五六岁,正是当日赏花宴,领着裴织去见偏殿太子的那宫女。 她朝裴织行了个福礼,含笑道:“四姑娘,奴婢锦云,奉殿下之命,给您送些小玩意儿。” 锦云往后招手,几个东宫侍卫扛着两个箱子过来。 将箱子放到花厅里,锦云又朝裴织福了福身,笑着说:“这是殿下的一些心意,殿下最近不能出宫,便让奴婢送过来。” 威远侯夫人和梁萱陪在一旁,看到那两口黑漆描金的紫檀木箱子,虽不知道太子送了什么东西过来,但毫无疑问,太子这是对裴织十分上心,否则哪里会巴巴使人送东西过来。 自从赐婚后,太子和裴织也算是未婚夫妻,过了明路,未婚夫妻间可以互赠送些礼物,并不算越矩。 裴织看了那两口箱子,朝锦云道:“锦云姑娘,您稍等一下。” 锦云道:“四姑娘且吩咐。” 裴织朝芳菲小声地嘱咐几句,芳菲点头,快步离去。 一会儿后,芳菲气喘吁吁地过来,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送到裴织手里。 “这是我送给殿下的礼物,麻烦锦云姑娘帮忙送到殿下手里。”裴织轻声说,白清丽的而容似乎多了抹羞涩之态。 花厅里的人都忍不住露出善意的笑容。 锦云也很欣喜,觉得裴四姑娘很上道,还给他们殿下准备了礼物,可见未来的太子妃也是将他们殿下放在心里的。 有什么比小两口对彼此都有意更让人欣喜? “四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亲手交给殿下的。”锦云笑盈盈地说。 送走东宫的内侍,威远侯夫人和梁萱都忍不住打趣几句,便让人将两口箱子抬到秋实院。 两口箱子很沉,也不知道里而有什么东西。 裴织喝了口花茶润喉,让人将箱子打开。 第一个箱子打开,一阵珠光宝气闪过,芳菲、芳草、芳茹几个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箱子里而赫然是一副做工精致的攒珠累丝孔雀金头而,另配有不少珠钗首饰等,还有几块上好的玉血石,光是这一箱东西,就不知道作价几何,珍贵难言。 丫鬟们赞叹过后,不禁为她们姑娘高兴起来。 太子送她们姑娘这些首饰,可见是用了心,对她们姑娘极为上心。 裴织欣赏箱子里的头而首饰,拿起一块玉血石把玩,看那头而的做工,便知道是宫里的营造司的工艺,外而是买不到的。 想像太子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人去做这种东西,不由低低地笑一声。 既然已经被赐婚太子,她自然不会怨天尤人,担心这担心那,不管前路会有多困难,都坦然接受。 当然,为了让自己以后的生活能更平顺、更舒服一些,她也不介意作些努力。 例如和太子好好培养感情,将太子培养成自己满意的样子,方便她日后能继续做条咸鱼,愉快地生活。 芳菲和芳草打开第二口箱子。 和第一口箱子比,第二口箱子倒是十分接地气,竟然都是吃食。 丫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箱吃食,整个人都凌乱了。太子殿下给她们姑娘送一箱的吃食是何意?莫不是在暗喻她们姑娘是饭桶,只记吃不记事? 裴织这会儿真的笑了。 比起前而那口珠光宝气的箱子,这一箱子的吃食倒是更得她心意。 试问,一个上辈子在末世缺吃少喝,甚至曾经饿得只能去啃树皮的人,最渴望的是什么?当然是食物! 人生吃喝拉撒,吃摆在最前,亦是维持生命的最基本的要求。 虽然胎穿到这个世界已有十几年,已经不缺吃少喝,但末世之人骨子里的那种对食物的渴望和执着,依然没有变,更不用说她每天要锻炼精神力,只能用食物来补充消耗的能量。 为了不吓到人,她已经十分克制,不敢吃太多,导致她每天都不饱,私下只能灌水饱腹。 真是可怜得都不敢和人说。 丫鬟们愕然过后,发现她们姑娘竟然十分高兴,便觉得太子这礼或许是送对了。 “将它抬到我房里。”裴织朝芳草她们道。 这是太子送给未来太子妃的东西,自然容不得旁人去碰,丫鬟们也乖觉,笑着应一声,吃力地将装吃食的箱子抬进卧室,另一个箱子则送去秋实院的库房,将箱子里的东西登记在册。 日后裴织出阁,这些东西是要放到嫁妆里一起抬去东宫的。 芳草边登记边道:“芳菲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太子殿下为咱们姑娘准备的嫁妆啊?” 太子妃的嫁妆也是有讲究的,但以威远侯府的家底,只怕届时置办不出符合太子妃身份的嫁妆。当然,太子妃的嫁妆,礼部也会备一份,这是按制备的,可是要是威远侯府拿不出一份,岂不是让人笑话她们姑娘? 只怕太子也明白,所以才会借送礼物的名头,送来这些东西。 这是太子的一片心意。 芳菲边钦点边道:“或许罢。” 两个丫鬟心里已经认定,这是太子殿下为她们姑娘准备嫁妆,给她作脸呢。 这种事,在大禹朝也是人之常情。 很多对未婚妻满意、未婚妻娘家的家底却薄的男子,也会借送礼物的名义,给未婚妻置办些嫁妆,等成亲时,不仅未婚妻有而子,自己也而上有光。 天色稍晚,锦云回到东宫。 锦云是东宫的大宫女,为太子打理衣食住行,她是在太子十岁时,被皇帝派到东宫伺候。 锦云和何顺算是东宫的老人了。 其实她比太子年长十岁,太子相当于是她看大的,在她心里,太子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也因为她这些年来安份守已,又摸准太子的脾气,太子倒也没将她赶走。 回到东宫,锦云来不及先去梳洗,便被人叫去乾和殿。 乾和殿是太子办公的地方。 这也是太子唯一允许宫人踏入的地方,勉强在这里接见宫人和外臣。 “殿下,奴婢已经将礼物送去给四姑娘,这是四姑娘给您的回礼。”锦云禀报道,双手托着一个匣子。 太子的目光落到匣子上,说道:“呈过来。” 锦云将匣子放到桌上,又默默地退后,和太子保持一丈的距离,这也是太子所能容忍的最近距离。 太子盯着那匣子,没有打开,问道:“你今儿见到太子妃,她可有说什么?” 锦云听到这声“太子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裴四姑娘只是被钦点为太子妃,并没有被册封,这要等太子成亲后,朝臣上折子请求皇上封太子妃,记在皇家玉牒上,才算是太子妃。 所以这会儿,世人都是称裴四姑娘。 “裴四姑娘虽未说什么,但奴婢发现她似乎很高兴,还让奴婢等等,说有礼物送给殿下。”锦云深谙如何让殿下更高兴的说话艺术。 果然,太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眉宇间的阴戾都消散些许,看起来就像个霁月光风的少年郎。 太子挥手让她下去,打开桌上的匣子。 第 31 章(太子殿下亲临...) 秦贽打开红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 匣子里用绸缎包着一样东西, 他将轻薄的绸缎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块玉佩,这玉佩的雕工不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但玉质却非常明润通透, 是一块上好的玉。 秦贽将玉拿起, 置于手中。 这玉佩入手冰凉, 像是一块寒玉, 色泽比寒玉要轻透,那玉色中隐隐透着几许暗红色丝状飘带, 点缀其中, 为它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使得原本粗糙的玉佩都显得精巧起来。 玉佩用青色的络子系着, 随时可以挂在身上。 秦贽唇角含着笑,这是太子妃第一次送他的礼物,在他看来,比这世间任何珍宝都要好看。 夜幕降临,又到太子每日昏睡的时间。 以往这时候, 秦贽已经撑不住陷入昏迷,意识昏昏沉沉, 不受控制。但今日的情况和赏花宴那日见过裴织一样, 到点时都觉得十分精神。 秦贽握着玉佩把玩, 莫不是因为今日他收到了太子妃送他礼物的缘故, 竟不觉疲惫? 何总管也暗暗称奇。 难得见太子没有在这时候睡下,他端着药过来, 欣喜地说:“殿下今日倒是十分精神,莫不是您的身体在好转?”秦贽瞥他一眼, “近日虽有好转,却不会如此快。” 何顺如何没听出太子殿下的语气散漫,便知自己这话没说进他的心坎,瞥见他手里握着的那块玉佩,知道这是未来太子妃托锦云送进宫来的东西,终于恍然。他笑着说:“也有可能是托了裴四姑娘的福!殿下,奴才观这块玉佩,做工并不精细,或许是裴四姑娘亲自雕的,特地托锦云送进宫给您,礼轻情义重。” 这话刚落,便见他们家殿下目光灼灼地看过来,那双凤目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炙人。 “你也觉得这是太子妃亲手雕的?”太子殿下矜持地问。 何总管心下大定,心知这马屁拍对啦,越发恭敬地说:“裴四姑娘是威远侯府的二房嫡女,听说极得老夫人疼宠,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无一不精致。裴四姑娘也是个聪明伶俐之人,她要送殿下的东西,自然会用心准备,不可能敷衍了事……所以奴才便猜,这是裴四姑娘亲手雕出来的,特地送给殿下。” 说差实话实说,裴四姑娘敢送这么粗糙的东西,定是有极大的意义,例如是她亲手雕刻,厚着脸皮送给太子殿下,讨他欢心。 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 但在太子殿下面前,当然不能说未来太子妃送的东西很粗糙吧。 殿内的羊角宫灯幽幽亮着,太子殿下神色愉悦,哪里有平日阴鸷暴戾的可怕模样? 何总管越发的欢喜,突然觉得太子殿下这次失忆后,给自己臆想出一个太子妃挺好的,因为太子妃能让他心情高兴,不再受头疾困扰。希望太子殿下以后的心情都能像今日这般好。 是夜,裴织拿起一块玉。 这玉的质地非常不错,没有被切割的痕迹,浑然天成,色泽更是极为透亮。 她往玉里输入精神力。 今儿送太子的那块玉佩,确实是她亲手雕琢的,在未雕琢之前,便被她日日灌入精神力,使其色泽渐渐地变淡,直到染上几缕暗红色飘带色泽,那是玉质吸饱了精神力后质变的原因。 待里面的精神力渐渐地消耗完,那飘带也会消失。 玉是唯一可以容纳精神力的媒介。 这是末世很多人都懂的小常识。 在末世时,精神力者会将自己的精神力输入玉中,然后送给重要的人随身佩戴。 佩戴这样的玉,不仅可以安神宁心,同时也能抚慰负面的情绪,缓解精神力者因这紊乱的精神力造成的痛苦,甚至在遇到精神丧尸时,还可以抵挡丧尸的控制…… 不过在末世,众人并不在意玉的形状是如何的,只要玉里有精神力就行。 但裴织也不好直接送太子一整块玉吧?只好自己去雕琢,将它雕成玉佩的模样,再用络子系上。 可惜时间实在太短,这玉佩雕得不好,也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会不会嫌弃。 裴织觉得以后自己得去学一门雕玉的手艺。 这些灌溉了精神力的玉比较特别,普通人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存在,容易破坏玉里的精神力,使其流失,还得能感受到精神力的人亲自动手。 以那位太子爷强大的精神力,戴再多的精神力玉佩都不够用。 她也不可能时时为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更不可能在他精神力不受控制时冒险帮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帮助他。 先用精神力玉佩养着吧,缓解他的痛苦。 输完精神力,裴织饿得两眼昏花,赶紧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点心吃起来。 天色已经有些热,不过屋子里放了冰块,倒是很凉爽,箱子里的那些不易存放的点心也不担心会坏。 这么多食物,如果不尽快吃完,很快就会坏掉。 不过对裴织来说,完全没有这顾虑,因为她都能吃完。 “嗝~” 打了个饱嗝,裴织神色愉快,这是第一次不用顾忌什么,只需要遵从内心吃饱,吃饱喝足的感觉实在太好。 只是再看箱子里的食物,竟然吃掉了三分之一。 她沉默了下,默默地将箱子盖上,忍不住叹气。 出身侯府,好处是不缺衣少食,坏处是周围伺候的人太多,人多眼杂,不能放开膀子来吃,时不时还是要饿肚子。 转眼便到六月。 过完端午,京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闷热,树上的蝉鸣声声,带来夏天的气息。 月初,裴安璧从尚书府归家。 “四姐。” 小少年裴安璧的小脸蛋绷得像个小老头子,要不是看她的眼神透着关切,都以要为这小孩儿不近人情。 裴织捏他的小脸蛋,笑道:“璧哥儿,你怎么越来越严肃了?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可没你这般严肃。” 裴安璧面色赧然,为自己辩解,“我已经是大人,要担起二房的责任……”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姐用力揉着脸蛋儿,揉碎所有的话。 裴织揉完弟弟,带他到暖阁歇息喝茶,姐弟俩坐在一起说说话,顺便询问他的功课。 裴安璧年纪虽小,却是个极为自律的孩子,夫子和外祖父安排的功课都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甚至还有闲暇时间看一些杂书,扩宽知识面。 对弟弟的功课,裴织是从来不担心的,就是担心他太过用功,熬坏身体。 “壁哥儿,你不用太用功,按照外祖父和夫子安排的课程学习就好,要是熬坏身子可不值当,你姐姐我以后还要依靠你呢。” 这席话果然让小少年脸色微变,愧疚地道:“四姐说得是,我记下了。” 最近裴安璧的压力极大。 他是二房唯一的男丁,本就有肩负起二房的重任,现下同胞姐姐变成未来的太子妃,自己成为太子未来的小舅子,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更不敢行差踏错。 所以他只能更努力地学习,让自己快快成长。 岑尚书等人哪里没注意到他的心态不对,只是有些话却不好由他们和他说,裴织却是说得的,也更能让他听进去。 裴织化身为知心大姐姐,姐弟俩难得交了次心,终于让小少年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裴安璧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心里对姐姐的关心,超越她成为太子妃带来的荣耀,希望姐姐能嫁个如意夫婿,生活顺遂。 “阿姐,我会努力的。”他低声说,“以后你也可以依靠我。” 裴织笑着应道:“好啊。” 适当地给小少年一些压力,让他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有助于让他找准奋斗的目标,而不是像一些年轻的少年人一样,活得浑浑噩噩的。 喝了盏茶,裴安璧道:“阿姐,这段时间我就不去外祖父家了。” 裴织略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也好,再过几天就是我和三姐姐的及笄礼,你在家里帮忙也行。” 这也是岑尚书的意思。 裴安璧虽然不是侯府长房的哥儿,却是二房唯一的男丁,府里要为他同胞的嫡亲姐姐举办及笄礼,自然也要让他帮忙盯着,知道其中的流程。 威远侯府要为两位姑娘举办及笄礼的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各府都收到邀请涵,都表示届时会欣然前往。 因为裴织是皇帝钦点的太子妃,她的及笄礼自然十分隆重。 裴绣和裴织都是六月份出生,两人只相差几日。 在年初时,威远侯府就准备在同一天为两人举办及笄礼,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裴织竟然成为准太子妃,自然不好委屈她,便打算分开为两人举办,以此来突出裴织准太子妃的身份。 不过被裴织拒绝了,让他们按原来计划举办。 她和裴绣一起长大,姐妹俩的感情极好,她心里明白原先威远侯夫人要为她们同时举办及笄礼,是想用裴绣这侯府嫡长女的身从而抬举自己,也是裴绣的一番心意。 现下她成为准太子妃,断然没有嫌弃裴绣的道理。 裴绣十分感动,阿识果然对她最好。 能和准太子妃一起举办及笄礼,对她而言自然是好的,及笄礼那天肯定会有很多贵客前来观礼,将来给她相看婚事时,会有更多的选择。 可谓是用心良苦。 裴老夫人知道后,自然没有反对,十分欣慰,对威远侯夫人道:“阿识果然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孩子,愿意照顾她的姐妹们,日后你们要好好地待阿识。” 威远侯夫人笑道:“娘放心,我省得的,阿识确实是个好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照顾绣姐儿和几个弟弟妹妹。” 虽说裴绣比裴织早出生几天,占了姐姐的名份,但其实裴织更像姐姐。 裴织自小就是个独立的,十分懂得照顾人,连威远侯夫人都觉得她极为贴心,女儿和她处在一起,不用担心女儿受委屈移了性情。 丈夫如此偏宠裴绢,若是正常的孩子,早就嫉妒得移了性情,裴绣能养成如此活泼开朗的性格,也多亏裴织从小的陪伴和安慰。 威远侯夫人对裴织更多的是感激和爱护的。 威远侯夫人心里感激,嘴里却没多说什么,和裴老夫人说起及笄礼的流程。 这次给两个姑娘主持及笄礼的是荣亲王太妃。 若是以往,威远侯府哪里请得动像荣亲王太妃这样尊贵的老夫人给府里的姑娘当及笄礼上的正宾。 裴老夫人当时也是试探性地给荣亲王太妃递帖子,欲请她来当正宾,结果荣亲王太妃答应得十分爽快。 为未来的太子妃举办及笄礼,对荣亲王妃来说也是一种荣耀,岂有不应之理。 有荣亲王太妃当正宾,及笄礼的规格一下子便提升上来。 至于及笄礼上的赞者,请的是镇北侯府的齐幼兰和勇毅伯府的姑娘,齐幼兰是裴织的赞者,勇毅伯府的姑娘是裴绣的赞者。 反复确定流程没问题后,威远侯夫人便又去忙碌。 很快就到两个姑娘的及笄礼那日。 一大早,威远侯府就热闹起来,正门大开迎客。 威远侯带着嫡长子裴安珏和裴安璧一起在大门迎客,时间还早,来的客人并不多,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黑漆平顶齐头的马车往这边驶来。 这辆马车很低调,上面甚至没有哪府的标志。 马车来到威远侯府门前。 等看清楚驾车的车夫,威远侯神色一震,认出这侍卫是皇宫的禁卫。 这时,一个白面无须、面容清秀内侍跳下马车,然后恭敬地打开车帘。 车帘掀开,一张俊美的面容出现在三人面前,修眉凤目,鬓若刀裁,眉宇间萦绕着些许阴戾之气,目光淡淡地扫过来,说不出的威仪矜贵。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教人不敢轻易忽视。 看清楚车里的人,威远侯和裴安珏都傻了。 “太、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裴安璧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马车里的人,便见那人已经缓步下车,站在威远侯府前,抬头看过来。 他身上穿着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的常服,头发用玉冠束着,银色的绦带在发丝间缠绕,顺着鬓角垂落。 太子殿下竟然亲临? 威远侯和裴安珏都有些恍惚,直到太子开口:“这位是府里的七少爷?” 裴安璧绷着小脸,上前给太子行礼请安,这礼做得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也是知道是私底下练习已久,还是他本性就如此,做什么事都如此。 秦贽饶有兴趣地打量小少年,暗忖不愧是他看中的太子妃,连她的弟弟看起来都挺有趣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自己装成大人。 威远侯忙问:“殿下,您怎么来了?” 秦贽的目光转向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众人的目光不由随他的动作看过去。 只见那玉佩做工粗糙,倒是那玉质不错,却不知以太子的身份,为何佩戴如此粗糙的玉佩。 “今日是太子妃……裴四姑娘的好日子,孤怎么能不来?莫不是不欢迎孤?” 这话说得虽淡,却难掩其霸道。 摆明着太子殿下想来看他的太子妃,谁敢多嘴置喙? 威远侯自然也不敢多嘴,赶紧请他进去。 他还想亲自陪太子的,哪知道太子道:“就让你们府里的七少爷陪孤走走罢,孤也是第一次来,不熟悉这里。” 太子殿下要抬举未来的小舅子,威远侯自是没意见。他叫来裴安璧,叮嘱他几声,让他务必要好好地招待太子殿下。 裴安壁紧张地应下,努力地控制脸上的表情,陪着太子走进府里。 第 32 章(太子的骚操作 堵嘴拖走...) 太子今日是微服私访来到威远侯府的, 明显不欲以身份压人。 但他的身份放在那里,谁敢轻忽大意? 他来,也给世人传递一个信息:太子十分重视未来的太子妃,甚至亲临太子妃的及笄礼, 明着是给准太子妃作脸。 太子到来的消息, 很快就传遍整个威远侯府, 连后面到来宾客都知道了。 和威远侯府关系较为亲近的宾客早早地就出发前往威远侯府, 他们以为自己来得早,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来得更早。 “太子来了?” 春华院里,穿着单薄夏衫的裴绢从床上爬起, 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金珠看到她这模样, 顿时有些后悔告诉她这消息, 赶紧道:“是的, 太子殿下应该是为四姑娘的及笄礼过来的。” 裴绢却仿佛未闻,慌忙起身,问道:“太子殿下在何处?” “在、在汀兰院那边,听说七少爷正陪着他……” “快给我梳洗!” 裴绢大叫,此时哪里还有先前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 精神亢奋极了,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丫鬟慌忙给她梳洗, 心头都十分慌乱。 特别是金珠, 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本她选择告诉自家姑娘这事, 是想让她振作起来的, 省得她再作贱自己下去,没病都要折腾成病西施, 同时也表明太子是为四姑娘的及笄礼而来,想让她死心。 哪知道她家姑娘却只听到“太子来府”的消息, 其他的一概都不入耳,分明就是陷入某种偏执的情绪中,只爱听自己想听的。 金珠慌得不行,只能暗暗祈盼,姑娘待会别在太子面前做什么失礼之事才好。 及笄礼在汀兰院的正厅举办。 汀兰院的偏厅里,齐幼兰和梁蓉、温如水等人都坐在这里,陪裴织她们说话。 梁蓉是勇毅伯府的嫡出二姑娘,因两家是姻亲,两府的姑娘关系都不错,梁蓉和裴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姐妹,是以这次请她当裴绣的赞者。 齐幼兰是这里的姑娘中年纪最大的,她的性格稳重,颇有长姐风范,处处妥贴,让人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恶感。 其实对于裴织会邀请自己当赞者,齐幼兰也是挺惊讶的。 先前以为裴织会是三皇子妃时,碍于丽贵妃和二皇子,齐幼兰不好和裴织过于亲近,在赏花宴上时,甚至还有些冷淡。 哪知道裴织竟然没介意,反而不计前嫌地邀请她。 齐幼兰自是欣然应允。 当今皇帝身体健康,年富力强,太子的地位稳固,其他皇子不管怎么折腾都是白折腾。所以丽贵妃和二皇子是倾向于交好太子的,未来太子妃都递了梯-子过来,若是他们不抓住,那就是蠢的了。 众人正热闹地聊着天,突然听说太子来到威远侯府。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裴织身上,然后揶揄地朝她笑,那打趣的眼神,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哪里能受得住。 裴织也故作羞涩地低头。 陪坐在一旁的温如水心里激动极了,不枉自己厚着脸皮跟着齐幼兰来威远侯府。 按照系统给的剧情,裴织的及笄礼,太子确实会亲自过来观礼,给足女主脸面,也在昭告世人,太子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 这是一个难得接触太子的机会,她定要让太子看到自己这白月光。 威远侯府又不是皇宫,这次太子身边应该没有那么多暗卫围着了吧? 这时,威远侯夫人笑着进来,说道:“绣姐儿,该去换礼服了,你们都去帮她瞧瞧,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听到威远侯夫人的话,众人先是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明明是两个人的及笄礼,却只叫裴绣去换礼服,还叫他们都过去帮她瞧瞧,分明就是要支开她们,好腾出地方。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太子殿下要过来。 众人都心知肚明,面上还要装作好忙的样子,面子里子都给得足足的。 裴绣顺从地站起身,飞快地朝裴织眨了下眼睛,拉着梁蓉和温如水离开。 齐幼兰离开前,忍不住看裴织一眼,心里生起一缕说不明道不清的羡慕,若是那人也能如此待她……该有多好。 温如水虽然很想留下,但也知道自己没理由留下,只能满腹惆怅地离开。 很快,偏厅的人都离去,只剩下裴织一人。 裴织安安静静地坐在偏厅里,端起茶盅慢慢地喝着,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裙裾上用来压裙的玉佩,那玉的质地极好,玉中却有一条血红色的飘带,飘渺如烟,宛若仙人的点精之笔,浑然天成,说不出的精奇美观。 周围很安静,只有窗外的夏蝉声声入耳。 安静的偏厅外出现一个人。 那人站在门口,朝屋子里看过来,看到独自坐在那里安静喝茶的少女,嘴角微翘,终于抬步走进来。 他越走越近,在她身边站定。 “太子妃……” 刚开口,秦贽就不由轻咳一声,特别是看到那如玉兰花般安静恬然的少女凝望过来,那双眼睛如山涧的清泉,明润清澈,倒映着他的身影,让他生起一种被她放进心里的错觉。 一股热气袭来,耳尖染上薄红。 太子殿下突然噤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女。 裴织仰着脸儿看他,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怕。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铺天盖地、张牙舞爪地直逼而来的精神力,张扬又霸道,无数的精神丝像蚕茧般紧紧地束缚着她。 几欲窒息。 这也太可怕了。 两人相对无言会儿,裴织终于有些受不住,起身欲给他行礼。 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她的手,同时也制止了她的行礼。 “你坐罢,不必多礼。” 裴织顺势坐回去,含笑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 太子殿下终于回过神,轻咳一声,在她身边的一张圈椅坐下,矜持地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孤过来观礼。” “谢谢殿下。”裴织弯唇,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很甜,甜得人心都发软。 秦贽再次忘了要说什么。 幸好,裴织虽然不熟悉他的为人,却十分熟悉他那旺盛又霸道的精神力,他不说话,她也不用去应付他,先应付他过份活跃的精神力。 她小心翼翼又不厌其烦地安抚他探过来的精神丝。 太子殿下的神色渐渐地放松下来,仿佛从一只随时炸着毛的凶兽变成一只翻着肚皮的小狼狗,虽然仍是凶性不减,却又多了几分可爱。 裴织眼里渐渐染上笑意。 突然,秦贽将自己的手覆在她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的手上,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趁机将她的手纳入自己的手掌中。 耳尖越来越红,太子殿下的脸色却仍是十分冷静从容,自带天生的矜骄傲气。 裴织正忙着应付他的精神力,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面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 “殿下……” “我就只是握一下。”秦贽赶紧道,生怕她误会。 握一下? 裴织盯着他不知何时变得红通通的耳尖,又看他矜骄傲慢的脸庞,垂眸掩住眼里的思量。太子的容貌无疑是极好看的,完美地继承昭元帝和元后最优秀的基因。 可惜他的脾气不好,大多时候浑身萦绕着一股阴鸷暴戾之气,吓得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就算他偶尔精神不错时,也是斜眼去看人,高高在上,矜骄傲慢。 若非他是太子之尊,只怕不知道拉了多少仇恨。 这冷酷的、傲慢的、矜骄的模样,真是非常欠揍。 但只要破解他的表里不一,发现太子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时间太少,裴织没有帮他梳理精神力,任由他的精神力都裹在自己身上,还要故作没发现。 见他的情绪趋于稳定,裴织主动找话题聊。 “殿下,我上次送您的礼物,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 秦贽抿嘴,故作不经意地拂袖,让她看到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 裴织早就看到了,太子殿下此举,无疑让她心情极好,谁不希望自己的一番心意能让人珍视? 先前没有被赐婚时,她觉得嫁给谁都无所谓,主要原因,也是不想抗旨连累到家人。 她就是条咸鱼,不怎么喜欢瞎折腾,对什么事都带有一种无所谓的心态。 若是三皇子能让皇帝为他们赐婚,那么她也会接受三皇子,将来嫁过去后,将三皇子调、教成自己满意的丈夫,继续咸鱼人生。 如今换成了太子,她也是欣然接受。 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她都没怎么相处过,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只能说,一切都看皇权的安排。 “殿下送我的礼物,我也很喜欢。”裴织轻声细语,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声音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秦贽的情绪越来越放松,矜持地道:“你既然喜欢,下次孤再送你。” “谢谢殿下。”裴织眨了下眼睛,“下次我也有礼物送给殿下。” 秦贽不由高兴起来,凤目灼灼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到清丽脱俗的脸庞,渐渐地往下…… 心中一突,不敢再多看。 他握紧了她的手,冷静无比地说:“待你及笄,礼部和钦天监将会择良辰……让我们完婚。” 裴织看他依然傲慢的脸庞,若是他握着她的手不那么用力,她就相信他其实真的很平静。 不过她没有揭穿,也没有应这话,低头作羞涩状。 秦贽也沉默下来。 最后,是过来提醒吉时快到的嬷嬷打破了偏厅里的安静。 嬷嬷不敢进来,站在偏厅外,颤着声提醒:“四姑娘,宾客都来得差不多,您应该去准备了。” 裴织应一声,看向旁边的太子爷。 秦贽抿紧嘴唇,心里生起一股陌生的怅然和失落,明明昏迷之时,所见所闻所经历的都是太子妃已嫁入东宫,他想何时见太子妃就何时见。 而现实中,太子妃却是刚及笄,他们甚至还未定下婚期。 秦贽也知道不能误了时辰。 他故作淡然地站起,从袖袋里取出一支做工精致的镶金点翠缠枝花镶红宝石步摇,轻声说:“这是孤让营造司打的,待会儿给你插笄。” 裴织双手接过,声音轻软,“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秦贽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影,很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喜欢看她因为自己露出欢喜的笑容,可惜相处的时间太短,想做的事也不敢做。 他们还没成亲。 秦贽离开汀兰院的偏厅。 偏厅外没什么人,这是威远侯夫人安排的,就怕有人冲撞了太子殿下。 秦贽走了会儿,突然见到前方的回廊中,一个身形瘦削、打扮精致的少女站在那儿,正朝着他看过来,发现他时,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走过来。 离得近时,她脸上的惊喜和激动展露无疑,分明就是奔着太子来的。 秦贽神色未变,脚步不停。 眼看着那少女即将到来,一名暗卫出现,将她拦住,并以不容质疑的力量将她往旁一扯,硬生生地扯离回廊。 秦贽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消失在回廊间。 被暗卫松开的裴绢跌坐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 这一次,她终于见到太子,可是……太子竟然让暗卫将她扯到一旁?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那暗卫不仅拉走她,甚至还堵住她的嘴,仿佛生怕她发出一丝声音惊扰太子似的。 裴绢顿时气得想骂人! 她可是威远侯府的姑娘,太子凭什么让暗卫如此对她?难道他就不怕得罪人吗?莫不是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准人家挡他的路? 这一刻,裴绢难得对太子都生起几分怨气,她也是被父亲宠过来的,如何受得这样的气? 很快,她又沮丧起来。 太子还真不怕。 因为太子的行事就是这般诡异又霸道,连皇帝都不说什么,谁敢置疑? 裴绢真的要绝望了。 她发现,重生并没有让她改变什么,不管她怎么挣扎,仿佛都没办法得到她想要的,那她重生这一回到底是为的是什么? 在裴绢陷入无比沮丧、甚至怀疑人生时,温如水也在怀疑人生。 温如水智计百出,终于找了个借口离开人群,偷偷摸摸来到这里,也想像裴绢一样,在半路堵太子。 哪知道她刚到,就看到暗卫将裴绢堵住嘴拖走的一幕。 这一幕和她在赏花宴那日的经历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识趣,没有被暗卫堵嘴拖走。 所以,这狗男主真的是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用一堆暗卫将自己护得宛若铁桶一般,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有被害妄想症呢。 怨不得京里的贵女对太子妃之位都没什么想法。 她们连太子都接近不了,哪里能有什么想法? 第 33 章(恨娶的太子爷...) 太子离开偏厅后不久, 威远侯夫人就带着一群人重新回来。 这次众人并未打趣裴织,仿佛她们先前没有离开过似的,簇拥着她进里面的屋子更衣洗漱,换上准备好的礼服。 威远侯夫人不厌其烦地将待会儿及笄礼的仪式流程和两个姑娘说了一遍。 “记住了吗?” 裴绣紧张地说:“娘, 我、我好像没怎么记住。” 裴织含笑道:“我记住了, 待会儿三姐姐若是忘记, 跟着我照做就行。” 听到这话, 裴绣顿时不紧张了, 拉着裴织的手,亲昵地说:“还是阿识好, 有阿识在, 我什么都不怕。”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被邀请过来观礼的各府贵女不禁暗暗羡慕她们姐妹间的感情, 有一位关系亲密的太子妃妹妹,裴绣将来的婚事必定不差。 直到时间差不多,一行人朝汀兰院的正厅而去。 “咦,怎么不见温表姐?”裴绣突然问。 跟在裴织身边的齐幼兰眼皮跳了跳,轻声道:“先前她身体不舒服, 说要去更衣。” 听罢,裴绣没再追问, 倒是裴织看了过来。 齐幼兰朝她笑了笑, 手掌心微微泛起一股湿濡, 莫名地有些紧张, 心里不禁有些担忧温如水,就算肚子不舒服, 都去了大半个时辰,怎么着也应该回来了罢? 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正厅里坐满了宾客, 太子秦贽也在其中。 太子并未坐在上首位置,而是让荣王太妃坐在其上,不过这屋子里,就数荣王太妃的辈份最高,受人敬重,太子虽是君,但亦是荣亲王妃的晚辈。 太子此举,落在众人眼里,颇有储君之风。 今日前来观礼的岑尚书看罢,不由暗暗点头赞许。 虽然岑尚书不欲掺和进皇家之事,但外孙女既然被钦点为太子妃,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只能接受。 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太子能好好的。 宾客们正待吉时到来,突然侯府的管家快步走进来,急忙道:“老夫人、侯爷、夫人,宫里的赏赐到了。” 什么? 众人惊了下,然后看向正厅里的太子。 太子殿下施施然地起身,那张大病初愈、尚还有些微苍白脸色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柔和了眉宇间残留的戾色。 面如冠玉,凤目潋滟,如那初夏般灼目又灿烂的少年郎。 坐在正厅观礼的贵女看得一阵恍惚,惊奇地发现,原来太子殿下竟是如此的俊丽……和他一比,好像二皇子和三皇子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才是真正的龙章凤姿的天家皇子。 宫里的太后和皇帝都有赏赐。 众人看着宫中内侍送过来的赏赐,不禁意识到,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对裴四姑娘这位准太子妃都十分满意,否则也不会特地在她的及笄礼上赏赐她。 不管是对威远侯府,还是对裴织而言,都是无上的荣耀。 一时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羡慕威远侯府。 以前威远侯府不显,连威远侯都是个平庸得让人不堪一顾的,哪知道就是这般平庸之地,竟然出了一位太子妃,可谓是鸡犬升天。 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连裴老夫人脸上都露出舒心之色。 威远侯府客气地送走了宫里的人,吉时也到了。 一阵端正肃穆的丝竹声响起。 荣亲王太妃含笑着说致词,宣布及笄礼开始。 客客人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意,甭管他们此时心里怎么想,都表现出一副和善的模样,给足了正厅里的太子殿下和未来太子妃面子。 两个今日举办笄礼的姐妹和赞者在两位嬷嬷的引领下,缓步走进正厅,来到席前。 裴织在前,裴绣在后。 虽然裴绣是姐姐,但这次的笄礼不论辈份,只论尊卑,是以由裴织在前。 当看到坐在宾客之中、仍是显得鹤立鸡群的太子,裴织突然抬眸朝他甜甜一笑,尔后一丝不苟地开始向宾客行礼。 因其他宾客与太子所坐的位置尚且隔了些距离,以示对太子的敬重,是以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裴织的动作。 秦贽神态矜傲地看着正厅中举办及笄礼的少女,耳尖却微微红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捻着腰间那枚粗糙的玉佩,极力按捺心头涌起的一股热流,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温如水好不容易赶回去,发现笄礼已经进行到尾声。她也不好冒然进去,只能躲在外面观看,第一眼便看到坐在正厅之中的太子,他的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进行二加仪式的裴织,那灼灼的目光,仿佛将她一人放于心上。 温如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太子好像并没有受到道具的影响,你看他的眼神。】温如水在脑海里狂呼系统。 系统马上道:【不可能!系统出品的道具,有质量保证,不会出错。】 温如水冷笑一声,【那你看男主,他都为女主的及笄礼而来,眼里都是她,看起来像是心里有白月光的人吗?还是你告诉我,男主这是将女主当成白月光的替身?】 说到这里,温如水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太子真敢将裴织当成替身,黑莲花女主可不是吃素的,连太子都能被她弄死。联系系统给的剧情,温如水丝毫不怀疑黑莲花的伤杀力。 系统一时语塞。 温如水难得能占上风,没有放过它,话赶话一般地说:【你无话可说了吧?我看你就是个没用的系统!你总是叫我拯救自己的炮灰命运,却什么都不肯帮我,要我自己去攻略男主,男主根本就接近不了,攻略个毛?我还不如攻略女主呢,至少女主还能靠近,能摸得着!】 系统:【……】 温如水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对啊,她为什么要死脑筋地去攻略男人?就不能攻略女人吗?至少攻略女人,还不用陪、睡呢。 系统冷笑一声:【你敢去攻略女主吗?这可是黑莲花女主,稍有一丝不对,她就能摁死你!】 温如水不禁沉默。 其实要改变炮灰的命运,确实不一定需要攻略男主,可以从女主入手,毕竟黑莲花女主不是吃素的,抱女主的大腿不香吗? 可是也因为女主心机太深,太可怕,据说狠起来连男主都可以反杀,她不敢啊! 她怕自己不小心透露什么,让女主发现,届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还不一样是炮灰的命? 至少,攻略男主时,如果成为他的太子妃,一日夫妻百日恩,太子应该不会像三皇子搞原主一样牺牲自己吧? 选择攻略男主,至少还能用夫妻来维持两人之间关系。 但攻略女主的话,她不知道用什么关系来维持,她又不能嫁给女主,也不是女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女主凭什么要帮她,庇护她? 这么一想,温如水都要绝望了。 在温如水满腹愁肠中,笄礼终于结束。 宾客们离开汀兰院正厅,移驾到旁边的大厅吃宴席。 秦贽并未去吃宴席,而是准备离开。 威远侯赶紧去送太子,并且非常体贴地叫来裴织,明显为小两口制造相处的机会。 不得不说,威远侯偶尔还是挺会做人的,可惜就是太会了,所以上次裴安珏大婚之日,才会带三皇子去仪门见裴织,导致京城传了大半个月的绯闻。 秦贽看向威远侯,眼底戾气横生。 连那张俊美的脸都笼罩着煞气,看着就吓人。 威远侯被他看得胆颤心惊,慌乱地回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惊扰了太子殿下,可最近他没做什么啊,甚至还听从母亲的话,闭门谢客,老老实实的。 “殿下。” 裴织的声音响起,轻轻柔柔的,如同天籁。 秦贽脸上的煞气稍退,凤目依然寒光泠泠,明明是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却威仪毕现,那通气的气势,仿佛直面朝堂上的那位帝王。 威远侯赶紧道:“阿识,你送送太子殿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赶紧走开,越走越快,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秦贽没理会跑开的威远侯,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穿着大红色织黄色牡丹的F子,发髻上簪着的是那支镶金点翠缠枝花镶红宝石步摇,红宝石流苏垂落,衬得她肌肤如那初雪般莹白,在明亮的日光中,明润生晕,美丽之极。 那双剪水瞳眸,盈盈望过来,仿佛将自己纳入那双眸心深处,镌刻在她心底。 心里刚升起的戾气不知不觉消散,只剩下一片宁静。 自从在昏迷中醒来,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没有丝毫的记忆,只有她是记忆中唯一的色彩,她是鲜活的、明亮的。 三岁时的她,六岁时的她、八岁时的她、十岁时的她、十二岁时的她、十四岁时的她…… 每一个年龄段的她都曾出现在记忆中。 他以为她是他的太子妃,所以他才会如此印象深刻,所以才会在记忆一片空白时,唯有她是清晰存在的。 结果却不是…… 秦贽道:“太子妃……阿识,如今你已及笄,孤会去请父皇,让钦天监测婚期吉日。” 裴织先是羞涩地低头,用沉默来回答他的话。 尔后想到什么,忍不住道:“殿下,您日后还是别叫我太子妃,我还不是……” 提醒他时,她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似是等待一个答案,又像是少女怀着隐秘的心事,期盼一个让她高兴的回答。 大胆直白得不像闺阁里的少女。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往脸上冒。 秦贽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住,脸上露出惯常的矜骄之色,淡然地道:“孤先前生病,记忆受损,只记得你……反正日后你也是太子妃,孤不过是提前唤一声,又如何?” 太子爷他就是这么霸道,想做的事就做,无须旁人置喙。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织心下有几分明悟,面上倒是乖巧,不再去反驳他。 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果然让太子殿下十分喜爱,忍不住趁机拉住她的手,连声音都放柔和了几分。 “孤走了,日后有空再过来看你。你喜欢孤上次送的食物吗?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孤下次再让他们送过来给你。” 裴织朝他笑得非常甜,“很喜欢,谢谢殿下。” 所有送她食物的人,她都喜欢,太子殿下果然是个不错的男人。 太子殿下差点又被他的太子妃的甜笑晃花了眼,要不是习惯性地冷着脸,只怕此时形象不保。 进了马车后,他靠着车壁,将长腿搭在矮几上,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耳尖红通通的,像是要烧起来。 回到皇宫,秦贽没有回东宫,直奔勤政殿。 昭元帝还在看奏疏,龙案上堆积了一叠奏折,李忠孝站在旁边,悄无声息地给皇帝添茶磨墨,将皇帝批完的折子放到一旁。 见太子进来,昭元帝终于放下朱笔,端起茶喝了一口。 秦贽先给他请安,“父皇。” 昭元帝脸上露出笑容,关切地问:“贽儿回来了,身体如何?”原本他是不想太子出宫的,但架不住这儿子要去给太子妃撑面子,只能由着他。 “父皇放心,儿臣今日精神极好,想必晚上应该不会太快昏睡。” 昭元帝高兴地道:“莫不是贽儿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好转?李忠孝,你快去叫太医令过来……” “父皇,不用。”秦贽打断他,理直气壮地说,“儿臣精神好,是因为刚才去见了太子妃。” 皇帝:“……” 李忠孝:“……” 昭元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地道:“若是身体有感不适,还是要及时看太医的。” 秦贽当作没听懂,说道:“父皇,太子妃已及笄,是否可以让钦天监测婚期?” 看他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大婚的模样,昭元帝心里暗叹儿大不由爷,却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含笑道:“是这个理,明日朕便宣钦天监的监正过来,与他说这事。” 得到想要的答案,太子殿下非常满意,终于不打扰皇帝忙碌,回去休息。 第 34 章(定下婚期...) 笄礼过后, 宫里便传来了消息。 裴织和太子的婚期终于定下,定于十月十三日。 裴老夫人愕然,不禁问道:“婚期怎会定得如此急?” 不说皇家的婚事繁琐,就是普通人家定亲后, 光是过三书六礼, 便要走个一两年, 婚期一般都会尽量往后挪, 以期能办得圆圆满满。 可太子和裴织的婚期, 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准备, 十分仓促。 更不用说这是大禹朝的储君, 储君的婚事, 所有的行程都有定制, 需要准备的时间更漫长而繁杂。 威远侯道:“听说这是皇上让钦天监的监正测的吉日,大概是皇上觉得太子殿下年纪大了,想让他早些成亲罢。” 其实这事也能理解。 先前一直没有定下太子妃,导致太子年纪渐长,再拖下去明年太子都要十九, 像这般年纪的男子,一般情况下早就成亲生子, 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和隐疾。 没办法, 只能尽量压缩时间, 让太子赶紧大婚, 迎太子妃进门。 那些朝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这就忙坏了礼部,接到通知后, 礼部上下都忙碌起来,争取在四个月时间内将所有的古礼都圆满地走一遍, 好让太子的婚事办得尽善尽美。 裴老夫人听罢,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孙女日后嫁进皇家,这婚事如何安排,还不是皇家说了算。 他们只能尽量配合。 裴老夫人叮嘱儿子和儿媳妇,“你们也给我仔细盯着,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点头,不用老夫人说,他们也知道,哪里敢让太子和太子妃的婚事出什么差错。 “还有阿识那边,得赶紧去找个年轻又有经验的嬷嬷入府教她礼仪规矩,最好那嬷嬷还懂得宫里的一些事……” 裴老夫人心里有计量。 孙女日后是太子妃,要打交道的对象不仅是朝中女眷,还有后宫的太后嫔妃,若是对宫里的事情不清楚,一个不慎着了道,后果不堪设想。 裴老夫人从来不敢小瞧宫里那些女人的算计,更不用说这次赐婚,算是将梅贵妃和三皇子系的人得罪透,梅贵妃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她虽然不会明着报复,但等孙女嫁进东宫,日后和后宫嫔妃打交道,想给她使绊子轻而易举。 威远侯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寻摸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说完这事,威远侯夫人很快就去忙碌了,威远侯留下来。 裴老夫人看着迟迟不走的儿子,眼皮子一撩,冷淡地问:“还有什么事?” 威远侯厚着老脸道:“母亲,绢姐儿已经病了一个多月,这般病下去也不是事,您能不能去请太医令过来给她看看?” 以威远侯府的地位,倒是可以去请太医过府给家中女眷看病,但是能请的太医却只是普通太医。 威远侯心疼爱女,想请太医令过府来给她看病。 但太医令哪里能轻易请的,更不用说请来给一个庶女看病,还得让老夫人用她的名帖出面才行。 裴老夫人神色微顿,抿紧了唇,脸上的皱纹仿佛都透着严厉。 在她严厉的注视下,威远侯不由缩起脖子,越发的心虚,不敢看她。 “她为何会生病,难道你自己不知?”裴老夫人的声音其实并不如何严厉,却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阿识和绣姐儿笄礼的那日,她做了什么,难道你这作父亲的会不知?” 威远侯府的规矩虽说不算最森严的,但在威远侯夫人的管理下,也是井井有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当家主母的耳目。 当时裴绢特地打扮一番,等在太子经过之地,这事在笄礼结束后,威远侯夫人就知道了。 威远侯夫人得知这事时,都快要傻掉。 她没想到裴绢的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若是裴织未被钦点为太子妃,她做这种事,倒也不算什么,只要太子能亲睐她,是她的福份。可偏偏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裴绢作为太子妃的堂姐,不识趣地去做这种事,这已经不仅仅是人品有瑕。 威远侯夫人知道自己是管不住这庶女的,便将这事禀报到老夫人这里。 裴老夫人听说后,也是怒不可遏。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偏心二房的两个孩子,毕竟二儿子夫妻早逝,只留下这么两滴骨血,她不偏着他们点,难不成盼着隔房的叔伯心疼他们? 但她也从来不亏待过其他的孙子孙女,在衣食住行上都一视同仁,但凡裴织姐弟有的,其他人也有,从来不吝啬,也未曾厚此薄彼。 可她真没想到,裴绢竟然是个不知羞耻的,觊觎自家姐妹的夫婿。 幸好威远侯夫人知道这是家丑,不仅让当日值勤的下人都闭紧嘴巴,将他们敲打一遍,自己也没和任何人说,只偷偷告诉老夫人。 听说笄礼过后,裴绢又病倒了,而且病得比先前还要凶。 这会儿,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也知道裴绢生病的原因,心疼是不可能为她心疼的,只剩下生气和无奈。 若不是看她回去就病倒,说不定裴老夫人还要罚她去跪佛堂,好教她反省一番。 裴老夫人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裴绢这事,这糊涂儿子又跑过来添乱。 威远侯头皮一麻,赶紧道:“母亲,绢儿年轻,才会犯糊涂,等日后儿子给她相看一门好亲事,她就会想开了,真的。”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你觉得她能想开?” “会的,母亲放心!”威远侯赶紧保证,就怕母亲出手惩治裴绢。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是不可能请太医令过府给她看病的,她这病是自己作的,也不需要请太医令。” 威远侯还想说什么,见母亲严厉地瞪过来,赶紧道:“那、那好吧,我请回春堂的老大夫过来给她看看……母亲,等绢儿身体好后,儿子就给她相看亲事。” 裴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我不管你如何偏疼她,不将府里的其他哥儿姐儿放在心上,但你要记住,阿识是太子妃,容不得她去破坏阿识的姻缘,否则休怪我无情!太子她是甭想了,难不成还以为太子殿下能看上她一个庶女?!” 从太子目不斜视地离开,裴绢被暗卫堵住嘴拖走,就知道太子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她是哪号的人物都不知道。 要不是当日是阿识的及笄礼,太子看在阿识的面上,只怕裴绢不是被堵嘴拖走这么简单。 每次想到这里,裴老夫人既觉难堪又庆幸。 过了几日,威远侯夫人终于寻摸到一位两年前从宫里退休的嬷嬷进府。 其实也不算是威远侯夫人寻到的,是勇毅伯夫人帮忙找到的。 勇毅伯府和威远侯府是姻亲,威远侯府出了位太子妃,勇毅伯府也受益,对这事十分上心,早就暗地里帮忙打探寻找,算是卖裴织一个好。 威远侯夫人将嬷嬷领到寿安堂,给裴老夫人和裴织相看。 这嬷嬷约莫四旬,容貌端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简单地插着一支银钗,穿着一件秋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面上的笑容亲和,斯斯文文的。 “老夫人,四姑娘,我姓兰,以前在贵太妃宫里伺候的,两年前贵太妃殡天,我们这些在贵太妃宫里伺候的宫人得太后娘娘恩典,得以出宫。我如今住在城西的侄子家,由侄子供养,我有个侄孙今年入了成林书院,便想接些活给他挣点束和笔墨钱……” 兰嬷嬷一番话,简单地将她的身份及进府的原因都道出来。 贵太妃是先帝时期封的贵妃,两年前因病去世,太后千秋时,确实作主将一批宫人放出去,兰嬷嬷便是其中之一。 兰嬷嬷现在居于城西侄子家,这事一查便知道,是骗不了人的,也不用担心兰嬷嬷是有心人士安插过来的。 裴老夫人心里对兰嬷嬷十分满意,看向孙女。 她有意锻炼孙女,让孙女自个拿主意,想到她还有四个月左右就要嫁入东宫,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懂的都教给她。 裴织道:“那兰嬷嬷就留下罢,至于月例……” 等她说完,兰嬷嬷笑着朝她行礼,心里对侯府开的月例和各种福利都十分满意。 其实侯府请兰嬷嬷也只是请这几个月,等裴织出阁,要带去的陪房也是有定制的,除了礼部安排的皇家的陪嫁外,另有府里准备的陪房,并不会带兰嬷嬷进宫。 所以并不需要将心思都放在兰嬷嬷身上。 兰嬷嬷果然不愧是在贵太妃身边伺候过的,懂的比先前的老嬷嬷要多,裴织的生活又变得忙碌起来。 裴绣和裴绮跟着学了一点后,顿觉受益无穷,不禁也用心跟着学,虽然她们不用进宫,但学到的这些东西,在以后也会有用。 她们都知道好歹。 只有裴绢,一直缠绵病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起初威远侯府的人还会关注一下,偶尔带礼物去看看她,后来便习以为常,也不再去春华院。 直到进入七月份,裴绢终于从春华院出来。 当看到裴绢出现在青蕤阁时,裴绣几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裴绢。 单薄削瘦的身段,明明是穿着今年新裁的夏衫,衣服下却显得空荡荡的,添了几分弱不胜衣的羸弱,原本艳丽的容貌因为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黑,直勾勾地看过来时,有几分}人。 “二、二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裴绮吃惊地问。 裴绢没理她,目光看向裴织,问道:“明儿七夕,你们要去看灯会?” 裴织点头,每年七夕节,民间都会办灯会,很多未出阁的姑娘会结伴出门看灯会,这是难得的出门游玩的机会。 “我也去。” “去就去,我们没拦你。”裴绣习惯性地呛了一声,尔后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语气缓了缓,“你许久未曾出门,出去多走走也好。” 虽然和裴绢从小不对付到大,但裴绣也没有那种见不得她好的心态,见她病成这样,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关心。 裴绢没说话,坐到青蕤阁的桌前,开始临摹字帖。 她临摹的字帖是威远侯托人收集的名家字帖,十分珍贵,很难买到的那种,看得裴绣一口气又提不上来,在心里憋得难受。 裴织拍拍她的肩膀,“看什么?用心练字。” 裴绣哦一声,恹恹地对着裴织写的字临摹。 她的丹青极好,但字并不怎么样,有心想学习,决定先临摹裴织的字,裴织的字是连程夫子都夸好的,已有大家风范,正好用来临摹。 结束半日的课程,裴绣迫不及待地拉着裴织,招呼裴绮离开。 “快,咱们去给祖母请安,顺便试新衣服。” 裴绢走在后面,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们,并不说话,也无一丝笑意,让不意间瞥见的裴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突然有些害怕。 总觉得二姐姐病了几个月,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四个姑娘去寿安堂给裴老夫人请安,顺便试新衣服。 明日就是七夕,未出阁的姑娘对这节日十分看重,不仅能出门看灯会,同时也能邀请一些年轻的公子一起游玩。 她们和镇北侯府约好,一起去逛灯会。 自然要裁新衣、打造新的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 裴老夫人素来纵容家里的姑娘,早在半个月前,就让威远侯夫人请品衣阁和金玉楼的人过来给府里的姑娘裁衣和打首饰。 威远侯夫人和三夫人也在。 看到四个穿着新衣服、戴着新首饰的姑娘走出来,裴老夫人笑呵呵的。 三夫人凑趣地问:“娘,你看她们,咱们家的姑娘是不是很漂亮?” 裴老夫人道:“都好看,都好看。”她的目光落到苍白瘦削的裴绢身上,神色一顿,突然道,“绢姐儿,你的病还没好,就不要出去了,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威远侯夫人也看向裴绢,看到她瘦了一大圈的模样,心里叹息。 虽然极为厌恶丈夫偏宠一个庶女,但她也没有太过针对她,所有的厌恶都是针对丈夫的偏心。见裴绢病成这样,心里也是可怜她的,心比天高,却没相应的身份让她达成目的。 裴绢站在那里,平静地道:“祖母放心,我的病已经好了,并不妨碍什么。” 这是执意要出门去看明日七夕节的灯会。 裴老夫人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裴绢微微低下头,倔强地不肯妥协。 半晌,裴老夫人收回目光,神态有些疲倦,“随你罢,只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语双关,威远侯夫人和裴织都听懂了,只有三夫人、裴绣和裴绮有些不懂,却也没有多嘴询问。 试完衣服,众人离开寿安堂。 裴织留下来,坐在祖母身边,与她说话。 裴老夫人轻抚她身后披散的小把头发,轻声道:“绢姐儿自己钻了牛角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你小心些。” 裴织含笑道:“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裴老夫人如何能放心,裴绢那样子,估计对太子还不死心,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祖母,明儿灯会,太子殿下应该也会去。”裴织腼腆地说,“殿下先前派锦云姑娘给我送东西,和我约好在城南的聚英楼相见……” 裴老夫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不禁畅笑出声。 “好好好,明晚你和殿下好好地玩,注意安全。” 裴织抿嘴笑着,就知道能用太子殿下转移祖母的注意力,太子真是个好人。 第 35 章(嚣张又随性...) 七夕这日, 裴织等人都不用去上课。 她们早早地用完膳,天色微微暗下来时,便准备出门。 这次陪她们一起出门逛灯会的,还有裴安珏夫妻。 成亲后, 裴安珏并未再回骊山书院读书。 其一是他刚成亲, 舍不得与新婚妻子分居两地, 其二是家里的妹妹成了准太子妃, 威远侯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便留在家里帮忙。 裴安珏作为侯府的嫡长子, 虽还未请封世子, 却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科举对他来说, 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考也没关系,端看他自己的选择。 是以裴老夫人和威远侯都没有强求他回骊山书院读书。 裴织等人来到仪门处,便见裴安珏夫妻已经等在那里。 仪门前停了三辆马车,还有好些丫鬟婆子, 以及府里的侍卫,人数之多, 看得裴绣和裴绮都有些愣。 以往她们也不是没去逛过灯会, 但随行的下人没有那么多。 “大哥, 大嫂, 今儿出门这么多人啊。”裴绣惊讶地问。 裴安珏说:“人多安全,等会儿在街上, 你们都不许甩开他们自己跑去玩,知道吗?” 他叮嘱几个妹妹, 像这样的节日,最不缺的是拍花子,专门拐或抢那些落单的年轻姑娘和孩子去卖,十分可恶。 是以世家贵族的姑娘出门,都会带上一群丫鬟婆子和侍卫,以防万一。 当然,除此之外,也因为裴织现在的身份不一般,生怕出什么事,所以必要的防范是不可少的。 梁萱笑道:“好啦,你们都上车罢,咱们先去城南那边,那里热闹。” 裴织四姐妹上了一辆马车。 梁萱和裴安珏一辆,最后一辆是那些随行的丫鬟和婆子,侍卫随行左右。 夫妻俩上车时,裴安珏隐晦地看了眼最后上车的裴绢,不由想起今早去寿安堂给祖母请安时,祖母私下的叮嘱。 祖母让他派人暗中盯着裴绢,最好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虽不知祖母这是何意,但裴安珏知道祖母做事自有章法,比父亲靠谱多了,便应下来,没有多问。 是以今日带这么多下人,除了是要护着裴织外,也有盯着裴绢的意思。 三辆马车驶离威远侯府,朝着城南的大街而去。 因是节日,不少百姓都拖家带口出门游玩,大街小巷上都是人,沿途两边的屋檐下,大多数都挂起自家做的花灯。 裴绣和裴绮兴致勃勃地掀起帘子往外看。 裴织懒洋洋地靠着车壁,吃着荷包里的干果,像只小松鼠似的,裴家的姐妹们都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有裴绢正用幽幽的目光盯着她。 裴织原本不欲理会的,想起祖母忧心的模样,将几粒葡萄干递过去,“二姐姐,吃葡萄干吗?” “不吃。”裴绢硬梆梆地说。 “她不吃,我们吃。”裴绣伸手接过去,往裴绮嘴里塞了几粒,故意当着裴绢的面用力地嚼,一副越吃越香的模样。 裴绢面色微僵,眼里露出几分愠怒之色,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生生收敛起来。 这倒让裴绣有些疑惑,怀疑地看着她。 以往若是自己故意针对她,她早就生气地和自己吵起来,并威胁要向父亲告状,今儿怎么如此好性儿? 裴织道:“二姐姐,你总是看我做什么?” 裴绢调开视线,闷闷地道:“我没有。” “是吗?” 裴绢不吭声,倒也没再直勾勾地看着裴织,只是偶尔会用那种晦涩难言的眼神瞄过来,每当裴织转头看过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赶紧移开。 裴织虽然不在意,可被这么不阴不阳地盯着,心情都不会太爽,她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于是她道:“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马上让人停车将你赶回家,你信不信?” 这话引来了裴绣和裴绮的注意,两个原本正在盯着外面街道的姑娘惊讶地看过来。 裴绢呆了下,没想到裴织竟然说得如此直白,没有丝毫的委婉,再看她微抬起精致下颌,显得倨傲又冷酷,让她一股郁气不禁往头顶冲。 回过神时,她已经呛声回去。 “你凭什么赶我回家?” “就凭我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裴织慢条斯理地说,“相信我赶你回去,就算是大伯,也不敢说什么。” 裴绢被她气得愤怒又委屈,还有一种不甘的怨气,脱口道:“你如此对我,就不怕这事传出去,外人说你嚣张任性,连自家姐妹都容不得,若是朝臣和太子殿下知道这事……” “知道又如何?”裴织不以为意,“只要皇上和太后不说什么,外面那些人能说什么?至于太子殿下……”她故意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相信他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夸我呢。” 她就是这么自信。 自信得让人想打她。 裴绣和裴绮都呆住了。 裴绢却知道她是说真的,上辈子她就干过这种事,她根本什么都不怕。 看着裴织那张漂亮又猖狂得意的脸,不禁让她想起上辈子的某些事,理智归来,又惊又怕,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垂下了头。 裴织啧了一声,从袖袋摸出另一个装点心的荷包,慢慢地吃起来。就这点胆子,能成什么事? 所以对祖母的担心,她丝毫不以为意,就算裴绢肖想太子,但她敢对自己出手吗? 她不敢! 马车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 裴绢像小媳妇似的缩在角落里,裴绣和裴绮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直到裴织给她们递点心,两个姑娘看她脸上亲和的笑容,慢慢地放松下来。 裴绣挨近她,小声地说:“阿识,你刚才真有气势,棒极啦。”她抿着唇笑,瞥了裴绢一眼,不知怎么地,竟然觉得有些爽。 裴织揉了揉她的额发,微微笑了下。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马车抵达城南。 他们在城南的大街前的一株老榕树旁下车,榕树高大魁梧,枝繁叶茂,树上挂了不少花灯,灯光迤逦而去,热闹又繁华。 裴安珏和梁萱夫妻俩走过来。 “咱们先去聚英楼歇息,我让人在那里定了位置。”裴安珏说道,不由看了裴织一眼。 裴织当作没看到他的眼神,姐妹几个朝聚英楼走去。 街道两边都是各种小摊子,有卖各种吃食的、有卖手工艺品的,更多的是卖花灯的摊子,还有猜灯谜的。 边走边看,颇有一番趣意。 突然,裴绣道:“阿识,快看那里,那些的花灯真可爱。” 裴织看过去,只见路边一个摊子上支起的竹架上挂着数盏花灯,这花灯以动物形象为主,都是做得圆圆胖胖的,透着一种憨态可爱的劲儿,宛若Q版的动物。 确实很受小姑娘喜爱。 裴绣拉着姐妹过去,拿起一个老虎花灯,“我要这个,阿识,绮儿,你们呢?” 裴织看了看,拿了一个圆乎乎的小狼崽花灯,裴绮则拿起一个小兔子花灯。 姐妹三个都拿了自己想要的花灯,只有裴绢什么都没拿。 裴安珏也给妻子拿了一盏小狗花灯,得到梁萱一个满是柔情蜜意的眼神,他握了握妻子的手,转头问道:“二妹妹,你想要哪盏花灯?” “不用。”裴绢冷淡地说。 见状,裴安珏没说什么,让下人付了银子,一群人继续朝聚英楼走去。 他们一路上边走边看,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会停下来看一看,买上一份,原本只需要两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抵达聚英楼。 裴安珏带着几个妹妹进入聚英楼。 聚英楼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历来是各种灯会、庙会的最佳赏景之地,它临河而建,河边还有一片空阔之地,那里搭起数个挂满花灯的灯楼,高达三丈余,花灯的样式之多,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在这里,不仅可以观赏花灯,还可以观赏河岸两地的热闹夜景。 威远侯府定的包厢在二楼。 他们往楼上走时,楼上正好有人往下走,两拨人马在楼梯拐角处碰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桃红色镶绿色芽边襦裙的少女,梳着双鬟髻,头发簪着姆指大的南珠珠花,娇俏极了。 是安玉公主。 安玉公主身边还有安国公府的梅葳儿,表姐妹两个素来好得形影不离,如今一起出来看花灯,倒也不稀奇。 安玉公主和梅葳儿看到威远侯府的人,不禁愣了下,两人的目光双双落在裴织身上。 裴织落落大方地朝她们笑了笑,主动打招呼,“原来公主也在。” 安玉公主眉头一竖,开口就想说什么,被梅葳儿轻轻地扯了下,猛地想起裴织这会儿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侯府千金,而是父皇钦点的太子妃。 可是想到就因为裴织成了准太子妃,导致她的母妃和三皇兄都丢尽了脸,一口气梗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心口闷得生疼。 安玉公主俏脸微寒,冷冷地道:“原来是你,本公主要下楼,你们让开。” 她抬起下巴,来自皇室尊贵公主的傲慢展露无遗,丝毫不觉得自己刁难人有什么不对。 裴安珏下意识就想带着妹妹们礼让到一旁,哪知道裴织丝毫未动,仍是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按理说,裴织还未嫁入东宫,安玉公主又是昭元帝宠爱的公主,他们应该礼让她,以免安主公主日后给裴织使绊子。 可看裴织的样子,分明是要和安玉公主硬扛。 这边的情况已经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特别是认出两方人马后,楼上楼下的人都隐晦地看过来。 楼上的某个包厢,镇北侯府的人已经到来。 听说威远侯府的人和安玉公主在楼梯碰了个正着,齐幼兰等人都有些担心,赶紧出去查看情况。 走在后头的温如水压根儿就不担心。 那可是黑莲花女主,就算是公主,想打她脸也不容易。 果然,他们来到栏杆前,探身往楼梯那边看过去,发现裴织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裴织含笑道:“公主,楼梯很宽,其实你可以下去的,我们不需要避让。” 安玉公主俏脸含煞,娇喝一声,“你让不让?!” 裴织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不让!” 安玉公主顿时惊呆了。 同样惊呆的还有那些暗中看热闹的人,他们看向裴织的目光不禁有些惊异,同时暗暗摇头,觉得她此举十分不智,竟然和安玉公主正面扛。 不过,更多的人觉得她不过是被钦点为太子妃,还没嫁进东宫呢,就如此猖狂,也不怕自己这太子妃当不成。 安玉公主反应过来,顿时气急败坏,朝身边的人喝道:“将她拉开,别让她挡了本公主的路。” 那些簇拥着安玉公主的人中除了几个与安玉公主交好的贵女,还有一些宫人。 他们看着裴织,面露迟疑之色。 到底顾忌着裴织是准太子妃,哪里敢随意动手? 安玉公主被他们气个半死,她是宫里的第一位公主,又得皇帝宠爱,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气急之下,竟然直接走过去,伸手就要推开裴织。 裴织哪里能让她推,微微侧身,安玉公主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就要往下栽。 “公主!” 众人惊叫出声。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拉住安玉公主的手臂,将她往后一扯,安玉公主惊险无比地站定,俏脸发白,惊魂未定。 “公主没事吧?” 安玉公主看过去,看到裴织脸上那假惺惺的关切,所有的惊悸变成冲天怒气。 “你胆敢戏弄本公主……” 不等她说完,裴织松手,安玉公主脚底一滑,又要往前倾,眼看着摔下楼梯,她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安玉公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腰肢被人揽住。 而揽住她的人…… “公主,你没事吧?” 揽着她的人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一张莹白美丽的脸,眼眸清澈如泉,却又蕴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凉,翠色的流苏在她鬓角边滑落,与那双眸相辉映,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莫测的美感。 安玉公主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推。 “谁准许你碰本公主的!”她气急败坏地喝斥。 裴织放开手,淡然地道:“我见公主冲得太急要摔倒,便扶你一把……既然公主不喜,日后不扶便是。” 她竟然还敢顶嘴! 安玉公主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礼让她的人,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公主日后小心些罢。”裴织若无其事地说,朝裴安珏他们道,“大哥,我们上楼。” 裴安珏:“……” 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现裴织一行人已经越过安玉公主等人,朝楼上走去。 第 36 章(端着的太子爷...) 裴安珏一行人浑浑噩噩地跟着裴织上楼, 直到他们来到二楼的包厢,终于反应过来。 几人脸上都挂着惊吓之色。 那可是安玉公主,皇帝第一个女儿,梅贵妃之女! 他们不仅没给她让路, 甚至他们的姐妹还嚣张地将她的话堵回去, 并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至于安玉公主两次差点摔倒, 被裴织及时拉住的事, 他们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都以为是安玉公主自己冲得太急, 不小心差点摔倒的。 可惜裴织的好心反倒让安玉公主更生气, 真是好心没好报。 对此, 温如水实在一言难尽, 越发肯定裴织就是朵黑莲花。 镇北侯府的人跟着进来。 齐幼兰神色复杂,轻声道:“阿识,安玉公主到底是……你不怕得罪她吗?” 裴织泰然坐下,端起丫鬟沏来的茶轻抿一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向她, 反问道:“难道我给她让路,任她欺凌, 就不算得罪了?” 齐幼兰一时语塞。 其实他们都知道, 刚才安玉公主分明就是故意的。 聚英楼是京中有名的大酒楼, 上下楼梯一般都会建得极为开阔, 十几个人上下楼都不嫌拥堵,裴织他们上楼时, 主子们走前,丫鬟婆子走后, 还留有一半的空间让楼上的人走,偏偏安玉公主却直接命令他们让道。 如果是旁人便罢了,裴织被钦点为太子妃,就算她还未嫁入东宫,身份上已是不同,安玉公主如此对她,不仅是打她的脸,也是打东宫太子的脸。 若是裴织选择忍让,倒教人以为她这准太子妃好欺负,还不知道怎么看她。 日后她嫁进东宫,面对后宫的那些嫔妃公主们,岂不是天然就低人一头? 更何况,在皇帝为裴织和太子赐婚时,裴织就已经将梅贵妃、三皇子和安玉公主得罪死,现在就算避让,也无济于事。 众人都很清楚这点。 只是面上嘛,都是想装作你好我好大家好罢了。 裴安珏原本想说什么,听到这话,默默地将话咽回去。 他心里很明白,裴织被钦点为太子妃后,威远侯府不能像以前那般置身事外,成为世人眼中旗帜鲜明的太子党,不管他们做什么,和三皇子一系的人都不可能言和。 既然都得罪了,那不如得罪到底。 想明白这点,裴安珏顿时坦然。 两府的人汇聚后,坐下来说话。 说了会儿话,又喝完一轮的茶,歇息得差不多,他们决定出去逛灯会。 齐幼兰道:“听说对岸那边搭有一个戏台,有从江南来的江湖卖艺人表演杂活,他们会表演很多厉害的绝活,我们可以去看看。” “是不是嘴里能喷火、胸口碎大石那种?”裴绣激动地问。 其他几个年纪小的姑娘也是一脸好奇。 齐幼兰笑道:“我也不知道,去看看便知。” 众人都极感兴趣,纷纷吆喝着去看看。 裴织没有动,朝他们笑道:“你们去罢,我要在这里等人。” 镇北侯府的五姑娘齐馨兰是个心直口快的,脱口问道:“四表姐,你要等谁?要不我们都陪你等吧,我们也不急……”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大姐姐按住。 “那我们就先走了。”齐幼兰捏着五妹妹的手,朝裴织笑盈盈地说,“等大家逛累了,再回这里休息。” 其他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能让裴织等的人,除了那位,还有谁? 难得的七夕节灯会,也是未婚男女“鹊桥相会”的时节,未婚夫妻一起出游逛灯会是常事,他们都很能理解。 众人和裴织道别,离开包厢,朝楼下走去。 裴安珏夫妻走在最后,前面那群姑娘们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显然十分快乐。 他们下楼时,没有看到安玉公主,想必她已经走了。 威远侯府的兄妹几个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安玉公主守在这里找茬,他们还真没裴织的底气能当面怼回去,最后如何还要看安玉公主的心情。 不过刚才安玉公主丢了那么大的脸,想必她也没脸留在这里吧。 走出聚英楼时,裴安珏的目光隐晦地落到走在最后的裴绢身上。 从出门到现在,裴绢一直没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和其他人互动,脸上的神色冷冷淡淡的,衬着那瘦削苍白的面容,徒然添了几分阴郁之感。 以往的裴绢是明艳的、张扬的。 她深得威远侯宠爱,连裴安珏这嫡长子都得忍让着她,整个威远侯府仿佛她独大,那时候的她多风光。 裴安珏也搞不懂,短短数个月时间,裴绢怎么变成这样。 看他们那父亲的态度,依然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又不是失宠了,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怎地生生将自己折腾这样,实在教人费解。 “安珏?”梁萱突然扯了下他的袖子,在他偏首过来时,用只有夫妻俩能听到的声音问,“可是二妹妹有什么不妥?” 裴安珏没想到妻子会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委婉地道:“二妹妹看起来心情不好,我们多注意她一些。” 梁萱是个聪明的,眸光微转,便明白事出有因。 她含笑道:“你放心,我会注意二妹妹的。” 这事交给妻子,裴安珏还是放心的。 女人到底比男人要细心,梁萱作为威远侯府的嫡长媳,是裴绢姐妹几个的大嫂,长嫂如母,若是她要做什么,几个妹妹也不能拒绝。 裴织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盏清茶,欣赏外面的夜景。 包厢里只有芳菲陪着,外面倒是有几个婆子和侍卫,是裴安珏特地留下来的。 喝完茶,裴织摸摸肚子,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 这点心是聚英楼的特色糕点――四色如意,意指四种极具特色的糕点,特地送上来给客人享用的,不过显然众人的心思都落在灯会上,对它们没兴趣,没人享用它们。 他们不吃,裴织自然不客气。 “姑娘,您少用些。”芳菲柔声劝道,“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小心等会儿出去吃不下。” “不会!”裴织信誓旦旦地道,“不要小瞧你家姑娘我。” 再不吃点东西,她都不知道等会儿还有没有体力去逛灯会。 芳菲一言难尽,难道等会儿姑娘还要和太子殿下一起去外面从头吃到尾? “姑娘,在太子殿下面前,您还是克制些……” 哪有姑娘家当着未婚夫的面暴露如此好胃口的?会不会引来太子殿下的侧目,万一吓到太子殿下怎么办? “放心,他不会说什么的。” 这点裴织很有自信,赏花宴那日,那位太子殿下就见识过她的食量,不仅没有表现出异样,反而喜欢上投喂她,几次三番让锦云给她送宫里御厨做的各种宫廷点心。 太子殿下果然是个好人。 将桌上的点心吃得差不多时,裴织正在擦手,突然一股熟悉的精神力从门外穿透进来,张牙舞爪地直扑而来。 她的动作微顿,若无其事地收好手帕。 门外响起一道有节奏的敲门声。 芳菲赶紧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男子身量极高,身姿挺拔,正处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穿着紫色锦袍,腰环玉带,长身玉立,那双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眸光浚浚,教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芳菲惊住了。 原来这就是太子殿下?比三皇子好看多了…… 突然,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看,赶紧退到一侧,束手站于一旁,不敢多看。 裴织站起身,朝进来的太子爷抿嘴一笑,柔声细语地说:“殿下,您来了。” 走进包厢后,秦贽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在她看过来时,对上那双盈盈如水的眸子,双状似不经意间移开眼。 太子殿下“嗯”了一声,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他的五感极为灵敏,刚坐下,就闻到一股属于少女特有的馨香,泛着微微的馨甜,又带着糕点的奶香味,目光落到桌上已经还留有些许残渣的盘子,心头恍然。 原来她刚才吃了奶糕,怨不得会有奶香味儿。 芳菲识趣地离开,包厢里只剩下这对未婚夫妻俩。 几次见面,裴织已经能熟练地对应那热情地攀附而来的精神力,尚有余力去观察这位太子爷,见他那白如玉的耳尖泛着微红,面色冷淡地端着坐在那里,对他的性格有几分了解。 既然他爱端着,那她就主动些。 裴织给他倒了一杯茶,清柔的声音沁着几分软嫩的甜,“殿下,喝茶。” 秦贽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握住,在她看过来时,他沉稳地说:“小心些,别倒了茶。” 裴织:“……好的。” 太子殿下状似不经意地握了握她的手,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他低头喝茶,表现得云淡风清,若不是那突然变得活跃的精神力,死死地绞着她,只怕连裴织都被他做出的这番正经又端着的模样骗到。 眼里泛起笑意,裴织问道:“殿下,您的身体好了吗?” 她打量太子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只觉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肌肤如玉,没有丝毫瑕疵,教人不禁赞叹。 皇室的皇子和公主们都是天生丽质,生得肤白貌美,没有一个丑的。 “已经好了。”对太子妃的关心,秦贽十分受用。 进入七月份后,他就不会在夜晚昏迷,也不会时间一到,只能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 只是他的记忆依然受损,不过影响不大,纵使记忆有缺,只要曾经学过的知识,接触过的东西,对他都没什么难度,仿佛只是被封印了记忆,一但接触,便能瞬间重拾。 也因为如此,有没有记忆,对他而言并无大碍。皇帝显然也是如此想的,倒也没勉强太医令赶紧让太子恢复记忆。 这些事,秦贽觉得不必和她说,徒惹她忧心。 喝完一盏茶,他不经意地问:“前些日子锦云送去的玉石可是喜欢?” “很喜欢。”裴织唇角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殿下送的玉质地都极好,下次我给殿下雕一块更好的玉佩。” 得到她的准话,秦贽心情更好,眉眼舒展,灯光下,仿佛浑身都折射着一圈光晕。 裴织暗暗欣赏未婚夫的盛世美颜,再次感叹昭元帝的好基因,将皇子们都生得如此的出众,太子尤其出色,仿佛是他最偏心生出来的。 坐了儿后,秦贽道:“阿识,我们出去逛逛。” 裴织笑着说好,缓缓地站起身。 两人一起离开包厢,相携走下楼,几个内庭侍卫默默地跟上,芳菲在她家姑娘的示意下,留在聚英楼候着。 不少勋贵都在聚英楼定了包厢歇息,时不时有锦衣玉带的勋贵弟子走进聚英楼。 两人走下楼时,正好遇到那些上楼的世家勋贵子弟。 当他们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其中的男子一双凤目扫过来,所有人僵硬在那里,慌忙间赶紧贴着栏杆而站,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太子殿下状似没有看到他们,和裴织一起下楼。 突然,秦贽抬头朝楼上看过去,目光冰冷,眉宇间染上一股戾气。 “殿下?”裴织轻声问,“怎么了?” 秦贽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戾气,淡淡地道:“刚才有人好像在看我们……” 他没有明说,先前有一道饱含恶意的视线,可惜在他看过去时,那道视线已经消失,不知在何处。 今日聚英楼里的客人很多,暗暗偷看他们的权贵弟子亦是不少,那道视线的主人混在其中,想要找出来并不容易。 裴织眸光微动,对他的敏锐并不意外。 精神力者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能轻易地辩别人的善恶,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金手指。特别是太子殿下天生的精神力如此强大,会感觉到是正常的。 他所说的视线,其实在先前她进入聚英楼时就察觉到了,只是对方混在人群中,便懒得理会。 两人走出聚英楼,渐渐消失在人海之中。 聚英楼二楼的某个包厢,紧闭的窗悄悄推开一道缝隙,让里面的人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 “那就是大禹的储君――太子秦贽?” “是的。” “果然一表人材,感知敏锐,不像是生在锦绣堆里的,倒像是草原上的狼王崽子,凶猛又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像狼崽一样警惕起来……” 这话里的赞赏十分明显。 陪坐在一旁人的没说话,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放到唇边,殷红如血的嘴唇微微勾起。 “就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能力如何,有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若不然……” 低哑的笑声在室内响起,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喝茶的人垂眸,遮掩住眸里嗜血的仇恨。 第 37 章(七夕意外...) 灯火璀璨的长街, 人潮如涌,川流不息。 每年的七夕,城西的灯会素来是最热闹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花灯, 河边的三架灯楼亮如白昼, 可以看到不少夫妻带着孩子、年轻男女结伴同行, 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灯光下的人, 连原本清秀的容貌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美。 裴织和秦贽走在人群中, 顺着人流朝前走。 只是每当有人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们身上时,都会露出惊艳之色, 久久未曾移开目光。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公子, 视线在裴织身上徘徊, 直到走远了, 仍坚持不懈地扭头张望。 秦贽的脸色十分严肃。 路边有一个卖面具的摊子,秦贽突然拉着裴织过去。 架子上挂着不少面具,这些面具大多数用极为鲜艳的颜料绘出精致的图案,种类繁多。 秦贽拿起一张胖福娃娃面具,面具上的胖福娃娃笑眼眯眯的, 透着几分憨态可爱。 他将面具戴在裴织脸上,只露出一双如清泉般漂亮清透的翦瞳, 盈盈波光, 潋滟生辉, 反倒教人生出无限探究的欲望。 太子殿下的神色极为严肃, 像是在做一件很正经的事,是以裴织也没有动, 仰着脸看他,目光专注。 对上她凝望过来的眼眸, 秦贽耳根微热,下意识地解释道:“这面具好看,很衬你。” 裴织:“……”她怀疑这位太子殿下不会说好听的话。 这胖福娃娃笑眯眯的胖脸哪里很好看,很衬她? 看到她怀疑的眼神,太子殿下心头微慌,于是也拿了一张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他拿的面具是一张修罗面具,面目狰狞,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遮掩了他俊美的面容,反倒突出强大可怖的气场,竟与那修罗面具相得益彰。 裴织觉得,太子殿下虽然遮住了脸,还是挺好看的,存在感极强,教人不敢轻易探究面具下的真容。 于是她夸道:“殿下这样子也挺好看的。” 面具下的唇角微勾,太子殿下克制着伸手摸面具的冲动,尔后想到自己刚才随手拿的好像是一张修罗面具,狰狞凶煞,哪里好看? 莫不是,太子妃喜欢这种? 太子殿下狐疑地看过去,对上她清亮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戴着面具的模样,那双如水的眼瞳里,确实是一张狰狞的修罗面具。 但她好像真的没有害怕。 裴织指着前方,“殿下,我们去放花灯吧。” 前面就是内城河,很多人都会去河边放花灯,这也是七夕的传统,花灯在河里飘流一个晚上,翌日会有五城兵马司的人专程过来捞花灯,以免堵塞了河道。 秦贽嗯一声,带她去买花灯。 裴织手里还拿着先前买的那盏胖乎乎的小狼崽花灯,精致i丽的少女执于手中,盈盈立于夜色灯辉之下,美人如玉,迤逦而梦幻。 这一幕教人记忆深刻,秦贽倒是不想让她将这盏花灯放了。 买好要放的花灯,两人来到河边。 这次两人都戴着面具,终于没有什么回头率,对此太子殿下十分满意。 大街上和他们一样戴着面具的人并不少,都是一些年轻男女,戴面具的初衷,自然是怕遇到熟人徒增尴尬。 河里停了不少画舫,画舫挂着红灯笼,时不时有喝彩之声传来,混合着那丝竹之声,越显热闹。 河的对岸亦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他们来到一处相对人比较少的河边,裴织将手中的莲花花灯放进河里。 秦贽弯身,将手中的牡丹花灯放进去。 两盏花灯在黑暗的河面上幽幽地晃动,顺着那静静流淌的流水朝前移动,离岸边越来越远,最终和其他的花灯汇集在一起,顺水飘远。 两人看着河面上的花灯,都没有说话。 半晌,裴织低低的声音响起:“殿下,我希望,年年岁岁都能和殿下一起来放花灯。” 秦贽心弦微颤,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少女,一股极为激荡的情绪在心口蔓延,甚至莫名地生出一种密密麻麻的绞痛之感。 这种绞痛是因为过于悸动。 他的大手主动握住少女柔若无骨的小手,低沉悦耳的声音低诉:“会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只要她希望的,他都会给她,如她所愿。 裴织看着灯火点点的河面,双眸弯起,明亮又愉快。 心里暗忖,太子殿下果然是个好人呢。 放完花灯后,两人离开河边。 秦贽问道:“阿识,你饿了吗?” “有点。”裴织走得慢吞吞的,声音清柔,带着几分少女柔软的甜,轻易便能拨动人的心房。 “我们先去吃些东西。”秦贽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温和,“听说城西这边有一家馄饨摊子味道不错,还有羊肉饼、麻花果子、莲藕蜜糖糕……” 裴织越听,觉得肚子越饿了。 “殿下……我、我想吃。”她的声音细细的,带了几分羞赧。 秦贽唇角又弯起,故作严肃地道:“放心,孤……我会带你去的。”不枉他为了今晚出行,特地让人去查了七夕灯会周围有什么好吃的。 投喂自己的太子妃,是一种乐趣。 裴织高兴地应一声好,要不是他们还没成亲,她都想抱着这位太子爷亲一口。 秦贽也很高兴,面上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他突然说:“在外面,不用叫我殿下,直呼我的名字便行。” 名字? 裴织回想了下太子的名讳,迟疑地道:“秦郎?” 秦郎?情郎?!! 后面跟着的侍卫和暗卫都清楚地看到,太子殿下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拐,差点摔倒,吓得他们冷汗都出来。幸好太子殿下及时稳住身体,只是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很紧绷的样子。 莫不是裴四姑娘和他说了什么? 裴织也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反应如此大,赶紧道:“殿下,那我唤你阿贽吧。” 秦贽低低地嗯一声,庆幸自己此时戴着面具,太子妃应该没看出来什么吧。 其实,他挺喜欢“秦郎”这称呼的,或许日后可以…… 馄饨摊子位于一条巷子的尽头,位置十分偏僻,若是不了解的人,还真找不到它的位置。 他们来到时,馄饨摊子上坐了十来个人,都是这家馄饨摊子的老顾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香的味道。 “两碗馄饨。”秦贽朝摊子的老板说,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阿识,你吃葱花吗?” “吃的,我不挑。”裴织说,只要是做得好吃的食物,她都喜欢,对食材从来不挑,非常好养。 秦贽对老板道:“一碗加葱花,一碗不加。” 原来这位太子爷不喜欢葱花。 裴织记住,和他一起在一张空位坐下。 馄饨摊子的坐位都是露天的,小桌子小凳子,上面有经年留下的岁月痕迹,看起来并不怎么干净,但不管是裴织还是秦贽,面上都没有露出什么神色。 裴织从来不讲究这些,上辈子她累极时,连满是血污的地都能直接坐上去,何况是这些。 至于太子殿下…… 裴织能感觉到他是为了配合自己,努力地让自己不将周围的环境放在心上。 这个认知让她心情不觉大好,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怎么了?”秦贽很敏感,转头看过来。 裴织抿嘴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阿贽真好……”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秦贽心里却暗暗高兴,暗忖这是他的太子妃,他当然要对她好。 吃完馄饨,两人继续去吃其他的。 如裴织想的那样,这位太子殿下的品味异于常人,竟然喜欢投喂他的太子妃,丝毫不觉得太子妃有如此好胃口有什么不对。 后面跟着的侍卫和暗卫面无表情,努力不去计较未来的太子妃今晚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站在人群中,远远朝这边眺望过来的温如水也不禁沉默了。 她在心里狂呼系统:【系统,这女主是猪吗?你看她今晚吃了多少东西,竟然还不停嘴!还有男主,他是不是眼瞎的啊,正常人吃这么多,早就撑得走不动路,他竟然还不以为意,还在给她买吃的……】 系统:【……】 【系统,是不是女主也是身有隐疾,所以才会暴饮暴食?不对,暴饮暴食的人应该不会像她这么纤合度,看起来也很健康。】 温如水百思不得其解,她可没听说过裴织有什么隐疾,也没见威远侯府给她请大夫或太医上门看病。 系统:【可能这是女主的特征,能吃是福。】 温如水鄙视它,【这话说得,你自己都不信吧?所以,女主到底有什么秘密?】 系统:【我也不知道啊,剧情里没有说,女主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古代大家闺秀,就是运气好了点,被太子看上。】 【不仅是运气好吧?】温如水帮它补充,【要是没点智商,能当上黑莲花女主吗?女主最厉害之处,在于她能不动声色地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周围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可爱呢。】 系统:【……】再次无话可说。 温如水再次怼赢了系统,但她并没有太高兴,越是对上男女主,她发现系统这金手指压根儿就没什么用,还得靠自己才行。 盯着人群中的那对年轻男女,温如水在心里叹气。 看来今天又没办法去太子面前刷脸了。 她相信,只要自己敢靠近,一定会被暗卫拦下,若是再不识趣,就堵嘴拖走。 正当温如水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安全地抵达太子面前刷脸,让他知道自己这个“白月光”时,突然一道爆炸声响起。 接着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温如水愕然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冲天的火光亮起,璀璨的灯楼倒了下来,灯楼下有不少观看花灯的百姓,不少人被压在灯楼之下,尖叫声、哭嚎声、呼喊声…… 所有声音汇集在一起,形成乱糟糟的场面。 人群里的秦贽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少女护在怀里。 汹涌的人流朝着火光亮起的相反方向跑去,他们挨挨挤挤,从两人身边经过。 这时,几个穿着布衣、戴着面具的男人逆着人流而来,朝他们接近,突然扬起手,手中的寒光闪过…… 温如水狼狈地挤出人群,来到路边,那里的地势较高,恰好看到那些戴面具拿着刀的刺客,目标是太子他们。 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快,宿主,是你出场的时候了,赶紧去美女救英雄,男主一定会记得你的!】 系统激动地说,这是白月光最好的出场方式。 温如水看着四处逃跑的人群,默默地说:【……我觉得,就算我出场也没用,我真没办法美女救英雄,而且英雄是大杀器,好像也不用我去救。】 第 38 章(太子就是个杀胚...) 爆炸声响起时, 不管是在河边放花灯的人,还是在戏台下看杂耍的人,或者是在坐在路边茶楼休息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冲天的火光在黑暗的天幕下格外醒目。 恰好倒下的灯楼引得周围的人下意识地远离。 城南灯会这边的大街小巷陷入一片乱象, 拥挤奔走的人群, 不可避免地发生踩踏事故。 更糟糕的是, 灯楼倒下时, 压到不少站在下方观赏花灯的人, 哭喊声连成一片,导致场面越发的糟糕。 当意外发生时, 裴绢正好在灯楼附近, 同时也趁机脱离了裴安珏等人的视线。 她看着前面人流奔涌的街道, 双眼发亮, 下意识地要逆着人流的方向跑过去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嬷嬷突然冒出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 “二姑娘,这里危险,老奴带您去找大少爷他们。” 嬷嬷扯着她往街角那边而去, 那里的人少。 裴绢病了几个月,整个人削瘦得厉害, 哪里能扛得住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的力道, 如同纸片人般, 被那嬷嬷轻飘飘地拽走了。 她气得俏脸发红, 怒喝道:“放开我,你要做什么!你再不放开, 我要告诉父亲……” 以往若是她这么说,下人都不敢放肆, 但这嬷嬷得了裴安珏的提前打招呼,哪里将她一个庶女放在眼里,闷不吭声地扯着她往前走。 嬷嬷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宛若铜墙铁壁,裴绢几番挣扎都挣不开,反而弄得自己手腕生疼,气喘吁吁,只能焦急地看着那条人潮汹涌的街道。 眼看着那条街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梦寐以求的东西再次脱离她的掌控,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来人啊,有人要挟持我……” 嬷嬷吓了一跳,没想到二姑娘竟然会干这种事,这么一呆,便有一个年轻的公子跳出来,手里的花灯砸在嬷嬷钳制着裴织的手上。 年轻公子大喝:“你这老婆子,还不放开她?” 嬷嬷吃痛,仍是没放开裴绢,怒道:“这是我们家二姑娘,老奴正带她离开危险之地……” “不是、不是,她是拍花子,她要捉我――” 裴绢尖叫,下意识地朝那跳出来的好心人求救,只是当她看清楚好心人的模样时,脸色一僵,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会儿功夫,周围已有不少人迟疑地停下来,怀疑地看着嬷嬷和裴绢,一时间也不清楚谁说的是真的,谁在撒谎。 主动跳出来的公子看到裴绢的脸时,有些惊艳,越发坚定要管这事。 他一副大义凛然之色,“我看你就是拍花子,专门趁机拐人家姑娘的恶人。姑娘你不用怕,我帮你,绝对不会让你被她带走。” 他朝裴绢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容貌斯文,锦衣玉袍,一看就是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裴绢却差点克制不住心里的仇恨,想要一拳打烂他的笑脸。 就是这长得人模狗样的狗东西,上辈子竟然敢背着她养外室,甚至为了个小妖精似的外室落她的脸,让她丢尽脸面,在那些素来只能仰望她的姐妹面前抬不起头。 只是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寻仇的时候。 她忍住心里的恶心和厌恶,楚楚可怜地道:“周公子,请你一定要救我。” 周公子受宠若惊,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对上她含泪的眸子,脑袋发热,突然就朝那嬷嬷的脸挥出一拳,拳头捣在她的鼻梁上,趁着嬷嬷吃痛松手时,赶紧拉着裴绢就跑。 “朝这边跑!”裴绢趁机道。 周公子自然听她的。嬷嬷捂着被打疼的鼻子,呼喊起来:“二姑娘别走!你这登徒子,要带我们家二姑娘去何处!二姑娘快回来……” 裴绢不理会身后的呼喊,一心一意地朝目的地而去。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在心里催促着自己快点,再快点,她要去救太子殿下,要太子永远记住自己! 上辈子的七夕灯会,有刺客故意在城南放火,并弄倒灯楼,伤到不少百姓。 当时那些刺客的目标是太子,他们制造出混乱趁机刺杀太子,太子也因此受了重伤。这事闹得很轰动,宫里的皇帝勃然大怒,惩治了不少人,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因为裴织被钦点为太子妃,威远侯府的荣华富贵都系于太子身上,威远侯十分关心这事,去打探太子的情况,裴绢也因此从父亲那里听到不少细节,知道太子在哪里出事。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她仍是不想放弃,想要为自己搏一搏。 如果她能成为太子的救命恩人,就算太子不会娶她,也会记住她,欠她一份恩情,将来有太子为自己撑腰,谁敢欺负她?既然做不了太子妃,她就要做太子的恩人! 只要太子认自己这恩人,她就有机会和太子接触。 在几个戴面具的人逆着人流朝他们接近时,裴织和秦贽都发现了。 虽然过了十几年的安顺、平和的日子,裴织骨子里仍是那个在末世挣扎求生十年的人,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在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环境,分析情况,寻找解决之法。 那几个借着混乱朝他们靠近的人动作实在太明显,不用精神力,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裴织温顺地靠在秦贽怀里,并未拒绝他下意识的保护,而是继续观察。 虽不知道前面那边发生什么事,但这意外显然是冲着秦贽这太子来的,想必不仅这几个歹人,应该还有其他的人。 瞬息之间,她想了很多。 这时,那些戴面具的刺客终于抵达,亮起手中的刀朝秦贽砍过去。 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不禁尖叫出声。 秦贽护着怀里的人,反应极为灵敏,抬脚就朝一个欺近的刺客踹过去,那刺客倒飞出去,撞到街上逃跑的人。 这突发的意外,吓坏那些百姓,一看那些面具人手上拿着的刀,吓得魂飞魄散,不用人吆喝就自动往旁边散。 没有蜂拥挤压的人群,周围的空间变得宽阔,同时也方便了那些刺客。 秦贽护着裴织躲开对方砍来的刀,面具下的神色冷酷又疯狂,眼尾不知何时浸染上可怖的猩红,若是此时有人瞧见他的模样,绝对会被吓到。 这时,裴织出其不意地将手里的狼崽花灯朝一个刺客砸过去。 她出手的时机非常好,仿佛就是那刺客自己蠢得撞上来一样,花灯砸在脑袋上,刺客发出一声闷哼,动作不由滞了下,秦贽趁机折断他的手,夺去他手中的刀。 刀在手后,秦贽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看起来像个气场强大、矜贵无双的世家公子,那么现在他就像从战场归来的修罗,沐着鲜血而来。 他一刀削掉一个刺客的脑袋。 刺客的尸首分家,脑袋高高抛出去,头颅砸到一个退之不及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人吓得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软倒在地上,颤抖着往前爬,要爬出这可怕的修罗之地。 手里握着杀人利器,秦贽宛若如虎添翼,如入无人之地,那些刺客根本不是对手。 他一只手紧紧地扣住怀里人,不让她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将所有冲过来的刺客屠杀尽殆。 刺客并不少,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只是不管来多少刺客,仿佛都是过来送菜的,秦贽明显越杀越兴奋,一看就是那种身经百战的杀胚。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温如水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小瞧这大杀器太子,简直就是天生的杀胚,看这熟练的反杀,也不知道私底下做了什么,哪里像一国储君,只要手里有杀人的利器,便是他的天下。 连系统都哑口无言,不敢再怂恿她去美女救英雄。 只怕若是她直接冲上去,不是美女救英雄,而是被当成刺客,然后被那位杀红眼的太子殿下一刀削掉脑袋…… 在秦贽将所有的刺客都杀死后,那些侍卫和暗卫终于赶过来。 意外发生时,侍卫和暗卫第一时间便欲要冲过来保护太子,哪知道人群中冒出不少刺客拦住他们,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刺客包抄了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 虽然最后太子将刺客都杀死了,但这些暗卫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提着一颗心。 暗卫们看着太子面具下那双已经隐隐泛红的眼睛,知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赶紧道:“殿下,您和裴四姑娘先离开此地。” 秦贽站在那里,一只手扣着怀里的人,一只手拿着滴血的刀。 浓稠的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上泅染开。 面具下的那双猩红的眼睛疯狂又暴戾,慑人之极,他看着周围的人,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忍不住腿软地往后退。 “殿下……” 见他没反应,暗卫心中发憷,知道他的病又犯了,如果不及时将他带走,届时死的可不是刺客,还是很多无辜的人。 后果不堪设想。 一群侍卫和暗卫围过来,想将他带走。 只是他们又不敢对他动粗,只能团团围着他,一边防着周围蛰伏的刺客,一边好声好气地劝他。 秦贽没有吭声,他冷着脸站在那里,气息森然,极为慑人,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这时,一道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殿下,我们先离开。”听到这话,对暗卫的劝说无动于衷,甚至隐隐要大开杀戒的人神色一顿,终于松开怀里人,然后由着她牵着离开。 裴织脸上仍戴着面具,没人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步伐很稳,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甚至好像也不怕那一身煞气的太子殿下。 在暗卫们的护送下,两人离开人群,来到河边一处人少之地。 这时,秦贽眼里的猩红终于退去些许,恢复冷静。 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晦涩不明。 他紧紧地握着裴织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感觉到几许疼痛,还是她低叫了一声,他才松开几分。 他低头看着她,那双凤眼不若平时看她的灼烈,添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幽暗。 裴织当作没看到,声音如常,温和地说:“殿下,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需要派人去看看?” 秦贽嗯了一声,派两个侍卫去处理。 暗卫们守在他们身边,见太子殿下没有受到刺激发疯,也没有大开杀戒,震惊的同时,不由暗暗松口气。 没想到裴四姑娘竟然能让殿下恢复平静,怨不得皇上会钦点她为太子妃。 那两个侍卫离开后不久,一名身着赭色劲装、腰悬鳞纹佩刀的男子快步走来。 “殿下,您没事吧?”男子焦急地问。 他是五城兵马司的城南指挥使叶琦,听说太子殿下在城南遇刺时,吓得赶过来,生怕自己慢一步,让太子出事,不说自己项上人头不保,只怕九族都要受到牵连。 秦贽缓缓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含煞,“孤没事,那边发生什么事?” 叶琦忙道:“有人在双鱼巷放火,烧了几栋房子,幸好没人伤亡……就是泰福楼打造的灯楼倒塌,压到不少百姓……” 因为来得急,是以他也不清楚现在的伤亡人数如何。 秦贽道:“你先去处理这事,孤这边不急。” 叶琦哪里敢放他在这里,都恨不得马上派重兵将这位爷好好地送回皇宫,放到皇上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可是太子的话不能不听,便道:“那臣派些人手过来保护您……” “不用!”秦贽的声音很冷,“你赶紧去将放火的凶手找出来,和弄倒灯楼的人应该是一伙的,对方对京城、对你们都很熟悉,你明白吧?” 叶琦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不敢再说什么,领命离去。 叶琦走后,秦贽拉着裴织到附近的亭子坐下。 他伸手,将少女脸上的胖福娃娃面具揭开,露出她莹白如玉的脸蛋,鬓发微乱,几绺碎发滑落,为她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 夜色安恬,灯光朦胧,美好又纯粹。 裴织仰脸看他,周围的光线并不明亮,落在他身上,有几分晦涩不清的明暗。 仿佛如他现在的心情。 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只有那双明暗不定的凤眸,酝酿着某种噬人的凶戾之色。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面具揭下,身姿笔挺地坐在那里,双目望着前方的夜色,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各种声音和动静。 裴织沉默地陪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抚他紊乱的精神力。 刚才的杀戮,让他的精神力变得暴-动,不用问也知道,他现在应该头疼得厉害,脸色一定很难看,所以不想在她面前取下面具。 不久后,又有刺客过来。 不过这次,并不需要秦贽出手,那些暗卫就将刺客制服,拖到一旁去审问。 秦贽握着裴织的手,似是在安抚她,又似从她身上汲取让他舒服的某种力量,让他的头不那么疼。 他的头真的很疼,但他需要清醒,不能在这里失控。 直到一支内庭禁卫军出现。 为首的侍卫队长恭敬地道:“殿下,皇上让我们送您回宫。” 秦贽轻轻地嗯一声,朝他们道:“你们派一队人马护送太子妃回去。” 侍卫队长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太子妃”,依然恭恭敬敬地说:“殿下放心,属下会让人将裴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回去的。” 秦贽站起身。 坐在他身边的裴织跟着站起,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默默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的眼睛清透明亮得仿佛能照亮这世间所有的肮脏邪恶,让它们无所遁形。 秦贽不敢看她的眼睛,终于放开她的手,用沙哑的声音道:“阿识,我让他们送你回去,你、你别怕……” “殿下放心,我不怕的。”裴织主动去握住他冰冷的手。 她知道他现在很痛苦,刚才那一番杀戮,让他的精神力失控,暴烈又狂乱,时间不够,她无法给他梳理,也没办法跟着他进宫帮他。 她将一枚玉佩塞到他手里。 秦贽下意识地握住它,玉佩冰冷的质感从手心渗入,仿佛能缓解些许疼痛。 最终,秦贽只是忍耐地又看她一眼,在内庭侍卫的护送下,朝着夜色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的街道尽头。 裴织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微微垂下眸。 两道匆促的脚步声响起。 守在周围的大内侍卫警惕地看过去,就见一男一女朝这边跑过来。 前面的是一个瘦削的少女,一双明媚的眼睛飞快地寻找着什么,直到她看到站在河边亭子里的裴织,不由一怔。 “阿识,殿下呢?” 裴织微微眯起眼,冷冷地看着她。 第 39 章(重生是她最大的倚仗...) 裴绢的话刚出口, 就察觉到这话不妥。 她有些惊吓地看着站在亭里的裴织,朦胧的灯光下,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穿着缃色镶桃红联珠纹的褙子、白色挑线裙子, 冷冷地看过来, 美得不似凡人。 因年纪尚小, 她的长相更倾向于嫩娇清绝的美, 但当她冷下脸时, 自有一种冷艳逼迫感直面而来,教人不敢直视。 裴绢僵硬地站在那里, 心脏跳得极快。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她对裴织都是心怀惧意的, 这种惧意刻在骨子里, 平时她懒得搭理自己时还好,一但引起她的注意…… 她不敢想下去。 大街上的喧闹因为五城兵马司的人出动,渐渐地平息下来,更显得这边的静谧。 “你找太子殿下?”裴织的声音如同在夜风中传来,“找他做什么?” 裴绢支支吾吾, 到底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地说:“听说太子殿下遇刺……” 话还没说完, 她就被一个突然而至的内庭侍卫横刀在脖子前, 细嫩的皮肤仿佛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剑光, 随时要割破她的肌肤。 侍卫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并未因她是侯府的姑娘有所顾忌。 活了两辈子,裴绢哪里经受过这等阵仗, 差点吓得翻白眼晕死过去,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阿识!”她尖叫一声。 裴织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朝那控制裴绢的侍卫道,“将她带过来。” 侍卫收起刀,不客气地将她往亭里推,推得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到裴织面前,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正给裴织跪拜。 裴绢眼里沁出眼泪,委屈又愤怒,仰头看着站在那里的裴织,夜色之中,她如一朵绽放的昙花,美丽又可怕。 “二姐姐,你是如何知道太子殿下遇刺的?”裴织问道,声音不辩喜怒。 守在周围的侍卫都盯着裴绢,神色冰冷。 他们是拱卫内庭的侍卫,隶属内庭禁卫司,由皇帝统领,护卫内庭和皇帝的安全。这些内庭侍卫,每一个是从五军营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将士,经由重重选拔,方才能进入内庭禁卫司。 他们忠诚于皇帝,听令于皇帝。 昭元帝让他们过来接太子,自然也将太子的安危放在首位。 太子遇刺的消息,除了他们和五城兵马司的城南指挥使叶琦外,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当时太子戴着面具,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裴绢一个侯府的庶女,又如何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事,并且准确无比地找到这里? 站在这里的都没有蠢人,在裴绢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上了他们怀疑的黑名单。 如今刺客还未找到,但凡有一点嫌疑之处,他们都不会放过。 裴绢眨掉眼里的泪,理智慢慢地回归,神色又是一僵。 看着周围那群面容冰冷的侍卫,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侍卫并不是侯府带出来的,而是内庭禁卫司的侍卫,他们腰间都挂着内庭禁卫司的腰牌,非常好认。 裴绢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 不管什么事,只要扯到皇权,都十分麻烦。 就连裴织,此时也不能明着护着她,甚至还要避免她连累到侯府。 连陪裴绢一起过来的周公子,也被内庭侍卫第一时间控制住,扯离现场,远离他们说话的范围。 周公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先前看到站在亭里的裴织时,还被灯下清灵美丽的少女惊艳到,哪知道那美人眨眼间就变成生杀予夺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们。 亭里的那姑娘到底是谁? “阿识……”裴绢求救地看着裴织,虽然不甘,但也知道此时只有裴织能救自己。 她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来的。 同时也有些怨恨裴织,为什么她不及时提醒自己?如果她及时提醒自己,她一定不会当着内庭侍卫的面提太子遇刺的事。 她真的没想到,内庭侍卫会在这里,而且还一副护着裴织的样子。 那太子呢?太子又去了何处? 难道太子真的遇刺重伤,被带回皇宫了,所以才会留裴织和内庭侍卫在这里? 裴绢心里不禁为太子担心,又后悔自己来得太晚,错过救太子的机会。 裴织神色未动,声音软和,“二姐姐,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汗瞬间爬满背脊,额头也沁出密密的汗珠,裴绢眼珠子转得飞快,含在嘴里的话始终无法说出来。 要她怎么说? 难道要她说,她是一个受上天眷顾的重生者,这些都是她上辈子知道的事?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怎么可能当着裴织的面说?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重生是她最大的倚仗,她还想向太子证明自己能预知未来的本事,让太子另眼相待,从太子那儿得到她想要的。 情急之下,裴绢指着远处的周公子道:“是、是他告诉我的……” 她心头有些发虚,虽然她厌恶周公子,恨不得这辈子都和他没有瓜葛,但也没想让周公子去死,只是此时由不得她多想,只能让周公子背锅了。 裴织看向被带到远处的周公子。 周公子被带过来时,他仍是懵逼的,直到裴织问他,“你如何得知太子殿下遇刺的?” “什么?太子殿下遇刺?几时的事?” 周公子瞪大眼睛,受到极大的惊吓。 看到他这反应,裴织和那些内庭侍卫如何不明白,周公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裴绢显然撒谎了。 裴织垂眸,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虽然她一直知道裴绢挺蠢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蠢到这等地步。 她来这里之前,难道就没想过可能会有的情况,想过一但引起什么怀疑,如何让自己脱身? 明知道周公子就在旁边,并且随时可能会让她的谎话被识破,她竟然还敢撒谎,就不用脑子想一下后果吗? 这时,一名内庭侍卫道:“裴四姑娘,这位裴二姑娘,我们要带她走。” 裴织神色隐藏在夜色中,在裴绢惊惶地看过来时,委婉地道:“陈侍卫,她是我二姐姐,能否宽容几分?” 未出阁的姑娘,若被内庭侍卫带走,就算能平安回来,多少对名声有碍,日后说亲会有些难。 陈侍卫面露为难之色,朝她拱手,低声道:“四姑娘,请恕在下不能答应您!殿下遇刺,皇上一定会追究此事,令我等追查凶手,但凡与此事有关的嫌疑之人,我们都要带回去审问,禀明皇上。” 裴织心知内庭侍卫的意思,不由抿起嘴唇。 裴绢听到两人的话,惊惧得差点晕厥过去。 她大喊起来:“不要带我走,我说、我说!”在众人看过来时,她眼珠子疯狂地乱转,语无伦次地道,“其、其实我只是、只是来找四妹妹的,先前在街上听说有刺客,听他们的形容,我就知道遇刺的人中有四妹妹,今晚四妹妹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所以我才会那么说……” 众人沉默地看着她。 七月的天气还有些炎热,裴绢却觉得浑身冰冷,宛若置身于隆冬时节,冷得她牙齿发颤,她惊惧又害怕地看着他们,生怕他们不相信。如果他们再不信…… 半晌,裴织说:“我没想到二姐姐如此关心我。”她看向周公子,“这位周公子,二姐姐说的对吗?” 周公子:“……” 面对内庭侍卫如鹰隼般森冷犀利的眼神,周公子福至心灵,赶紧道:“是的,是的!我和这位姑娘相遇时,她也说要来找她妹妹,所以我才陪她过来的,以免她被拍花子拐走……” 这一番解释下来,虽然仍是有嫌疑,但至少是一个算得过去的理由。 内庭侍卫到底没有再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 陈侍卫缓和神色,淡淡地道:“原来如此,刚才多有得罪。” 这声陪罪是对着裴织的,裴织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他们自然要敬着。 可以说,他们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裴绢,也是看在裴织的面子上,至于回宫后,他们会和皇上如何交待,外人便不知道了。 这事就看皇帝要不要继续追究,否则裴绢依然没逃过嫌疑,就看皇帝怎么处置。 裴织垂眸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裴绢,看到她脸上露出后怕之色,还有深深的懊恼。 夜色的掩映之下,她微微挑了挑唇角,遮掩住眼里的若有所思之色。 见没什么事,陈侍卫道:“四姑娘,我们送你回府罢。” 裴织客气地道:“有劳你们了。” “不敢当。” “二姐姐,你也和我一起回去罢。”裴织看向瘫在地上起不来的裴绢。 裴绢手脚发软,看到那些内庭侍卫,此时怕得不行,并不想和她一起走,但她也明白,先前这些侍卫会如此爽快地放过她,是看在裴织的面子上。 她难得聪明一回,赶紧道:“四妹妹,我和你一起回府。” 经过这一遭,她真的怕了,更深刻地明白就算自己比裴织多活十年,她依然比不过裴织的城府,不敢在她面前耍花招。 一名内庭侍卫去牵了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过来,请两个姑娘上车。 至于那位周公子,内庭侍卫没有理会,只是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后果自负。 周公子自然知道好歹,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内庭侍卫十分害怕。 他缩着脖子,保证绝对不会乱说,而且他也不敢拿太子的事到外面乱说啊,就算他是个不着调的,也知道涉及到太子的事,哪里是他们能随便说的。 此时他还后悔呢。 原本以为英雄救美,浪漫的相遇,哪知道差点变成催命符。 裴绢坐在马车里,看到周公子朝那群内庭侍卫点头哈腰、谄媚的样子,不禁闭上眼睛。 上辈子,她怎么就嫁给这种男人? 若不是他是永平侯世子,且是永平侯唯一的嫡子,将会继承永平侯,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自己岂会被他表现出来的模样欺骗,答应了这桩婚事? 上辈子,父亲要为她相看亲事时,她正好在一次宴会中遇到永平侯世子周茂。 周茂第一眼就相中她的容貌,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几次三番故意偶遇她,打听她的身份,否则父亲也不会看中他,和永平侯达成协议,顺利地将她嫁入永平侯府。 后来她嫁进永平侯府后,因为庶女身份,时常受永平侯夫人刁难,认为她配不上周茂。 幸好有父亲疼她,永平侯也是个宽厚的,才没有让她被永平侯夫人磋磨,可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如意,特别是和被太子殿下独宠的裴织相比,养外室的丈夫简直糟心至极。 所以这辈子,她没去那个宴会,没有遇到周茂,父亲也没有生出要将她嫁入永平侯的想法。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嫁给周茂,不再嫁入永平侯府! 裴绢刚下定决心,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裴织,瞬间寒毛直竖,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裴织见她看过来,朝她弯唇笑了笑。 当她刻意展露笑容时,那笑容极为甜美可爱,和先前冷若冰霜的冷艳相比,自有一种少女可爱风情。 可惜裴绢完全无法欣赏,心里惴惴不安。 直到马车抵达威远侯府,都没见裴织说什么,这种沉默的态度,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裴绢又惊又怕,魂不守舍,下车时差点整个人都栽倒下去。 “二姑娘小心!” 一个嬷嬷过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夜已深,威远侯府的左侧门开着,几个下人守在这里,接应回府的主子。 城南那边发生火灾,出现刺客的事情已经传开,威远侯府也收到消息,威远侯夫妻都是又惊又吓,担心得不行,赶紧派下人到门口守着。 陈侍卫将她们送到这里,朝裴织道:“四姑娘,在下先走了。” “多谢陈侍卫送我们回来。”裴织裣s为礼,感激地道,“各位慢走。” 待内庭侍卫离开,裴织和裴绢走进府里,一边问道:“大哥他们回来了吗?” “回姑娘,大少奶奶、三姑娘、五姑娘都回来了,大少爷没有回,他去找你们。” 裴织道:“你们派人去找大哥,告诉他我们已经回来,让他赶紧回府。” “是,四姑娘。” 两人走到仪门,就见威远侯夫妻和裴绣等人疾步走来。 “阿识,你没事吧!” 裴绣飞扑过来,拉住裴织上下打量,满脸紧张。 威远侯夫妻也盯着裴织,生怕她出了点什么意外,确认她没事后,威远侯看向旁边沉默的爱女,当看到她连昏暗的灯光都遮不住的煞白脸色,心疼极了。 “绢姐儿,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地如此苍白?” 裴绢看到父亲,对上父亲疼惜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满心的委屈,哭着叫了一声“爹”,整个人便朝前栽去。 旁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定睛一看,裴绢双眼紧闭,似是昏死过去。 威远侯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她在外面发生什么不测,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并让人将裴绢送回春华院。 他焦急地跟着去了,留下威远侯夫人、裴绣和裴织三人。 威远侯夫人神色冷淡,不见丝毫慌乱,看到丈夫急哄哄地跟过去,只是扯了扯唇角,朝裴织道:“阿识,没什么事吧?” 裴织含笑道:“大伯母放心,我没事。” 裴绣疑惑地问:“二姐姐怎么突然晕厥过去?难道她的身体还没好?” 裴织没回答这话,心知裴绢折腾几个月,再健康的身体也被她自己折腾得像林妹妹,加上先前又惊又吓,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府里,看到父亲时心神一松,不就直接倒下了。 第 40 章(原来如此...) 夜已深, 廊下的灯笼散发幽暗的光芒。 威远侯夫人虽然懒得搭理那对父女,但一些面子情还是要做的,她行事公允,还有两个未说亲的儿女, 自然不会轻易教人拿捏自己的把柄。 “阿识, 绣儿, 你们先去歇息, 我去春华院那边看看。”她转头吩咐儿媳妇, “你去等珏哥儿回来。” 梁萱含笑应下,心知婆婆这是特地免了她去春华院折腾。 作为长嫂, 裴绢突然病成这样, 她应该跟着去看看的, 说不定还要守在那里, 等她渡过危险期。但梁萱很明白威远侯府的情况,婆婆这是心疼自己,不想自己为一个庶女忙活,反正也有威远侯守在那里,不管旁人做什么, 都越不过裴绢。 人心都是肉做的,被人如此对待, 谁不会伤心。 威远侯夫人吩咐完, 正欲朝春华院而去, 被裴织叫住。 “大伯母, 我有话和您、和祖母说。” 听到这话,威远侯夫人愣了下, 眉头蹙了起来。 她知道裴织是一个行事有章法的姑娘,而且这时候老夫人已经歇下, 以她的孝顺,绝对不会去打扰老夫人休息。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威远侯夫人神色微冷,说道:“绣儿去休息罢,我和阿识去看看老夫人。” 裴绣有些不安,下意识地说她也去,被梁萱拉住,见大嫂朝自己摇头,只能按捺下,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丫鬟拿着灯笼走在旁边,照亮脚下的路。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沉默地来到寿安堂。 裴老夫人年纪大了,觉也轻,陈嬷嬷刚叫她,马上就醒过来,听说儿媳妇和孙女一起过来找她,心头发紧。 “陈嬷嬷,给我更衣。” 裴老夫人心神不宁,直接披了件衣裳,额头简单地勒着石青色攒珠抹额,便走出去。 “祖母。” “娘。” 看到裴老夫人出来,裴织和威远侯夫人都站起身。 裴老夫人先看向孙女,孙女身上穿的衣服仍是今晚出门前那套,只是鬓发有些乱,恬静地站在那里,眉眼清澈柔和,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微微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陈嬷嬷给三位主子上了茶,识趣地带着室内的丫鬟退出去,自己亲自守在门前。 威远侯夫人也在暗暗观察裴织,一路上都在猜测到底出什么事。 她心里不得不感慨,威远侯府的五个姑娘,就数二房的裴织最为出色,进退有度,身上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不管多大的事,她都能摆平。 教人无端地信服几分。 威远侯夫人道:“娘,阿识有话要和您说。” 裴老夫人看向孙女,虽然明白这么晚来找她,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可看到孙女沉稳淡然的样子,又觉得应该没什么。 裴织不紧不慢地出声,将今晚七夕灯会发生的事告诉两人,还有后来裴绢过来找她之事。 两人倒抽了口气。 太子竟然在七夕灯会遇刺? 她们已经可以想像,明日的朝会因这事造成多大的轰动,还有整个京城的风声又会有多紧,也不知道皇帝届时会做出什么。 不过,最让她们惊骇的是,裴绢所做的事。她竟然在那样的当口去找太子和阿识,还愚蠢得在内庭侍卫面前留下破绽…… 威远侯夫人一阵晕眩,恨不得去掐死那庶女,她就是个祸害,专门害他们威远侯府的。 裴老夫人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惊惶,下意识地捻着佛珠,慢慢地平静下来,朝威远侯夫人说:“你去将珏哥儿他爹和那孽障叫过来!” “娘,绢姐儿刚回来就病倒了,现下在春华院。”威远侯夫人赶紧道。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病倒了?倒是病得及时!” 上次也是如此,病得让人无法惩治她。 她将守在门口的陈嬷嬷叫过来,吩咐道:“你去将侯爷叫过来,顺便派人守着春华院,不准任何人进春华院,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 陈嬷嬷面露惊异之色,没有说什么,亲自去春华院一趟。 裴老夫人心情其实也不太平静,但她不敢让自己乱了阵脚。 裴织道:“祖母、大伯母,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皇上不追究,咱们府里不会有事的。不过……”她顿了下,在两人看过来时,说道,“倒是二姐姐,日后还是看紧些,不要让她轻易出府罢。” 裴老夫人点头,“阿识说得对,她生了癔症,还是莫要出去招祸的好。” 她心里也有些后悔,明知道裴绢品行不端,却因为儿子护着她,不好出手惩治她。早知道就应该让她在家里养病,养一个病恹恹的姑娘,好过放出去招惹祸端。 威远侯夫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冒然插话。 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以后裴绢就一直在春华院养病吧,婚事也不用急着给她相看,总得让给她些惩罚,让她知道错才行。 至于她将来会如何,还要看裴绢日后的表现。 只怕这次,连丈夫都没办法护着她。 可惜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只要想到太子遇刺一事,裴织蠢得将自己送上门,就想骂人。 约莫两刻钟后,威远侯终于来到寿安堂。 刚进门他就说:“母亲,你叫我来有何事?绢姐儿那边病得厉害,大夫刚过来,儿子还得看着……”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砸来的茶盏砸在肩膀上,虽然不痛,却吓了他一跳,定睛看过去,只见老夫人坐在那儿,阴沉地瞪着自己,脸色实在不好。 威远侯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道:“母亲,您叫儿子来,可是发生什么事?” 裴老夫人冷笑道:“你的好女儿,今儿闯了大祸,你知不知道?” “哪个女儿?”他下意识地问。 威远侯夫人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差点炸了,气得站起身,怒声喝道:“难不成你还以为是绣儿?正是你那好绢儿!” 听到夫人难得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他说话,威远侯整个人都是错愕的,下意识地辩解:“不可能!绢姐儿怎么会闯祸?她素来是最乖巧的,倒是绣儿……” 他正想说绣儿被夫人宠得刁蛮任性,总是爱和绢儿吵嘴打架,就被老夫人抄起的茶盅砸熄了声音。 裴老夫人一脸失望地看着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疲惫无比。 她素来知道这儿子平庸又愚蠢,说不定裴绢这么蠢,也是遗传他的,父女俩都是这等德行。 可是这般是非不分地宠一个庶女,实在太过了。 当年白姨娘进门时,她就应该一碗绝育药灌下去,省得生出裴绢这孽障。 不,应该不让白姨娘进门才对,也没有这么多是非。 这时,裴织突然出声,“大伯,二姐姐病得很厉害?” 威远侯这才注意到,裴织也在这里。 让一个小辈看到自己被母亲训斥,威远侯老脸微红,尴尬得不行,但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更不用说喝斥什么。 “是的,绢姐儿刚送回春华院,就烧了起来,现下烧得正厉害,大夫正给她开药降温,要是不能降温,也不知道会不会烧糊涂……” 他越说越担心,已经顾不得母亲为何生气,就要去守着爱女。 裴老夫人气得不行,厉声道:“你若敢离开,就不要认我这母亲!明日我就进宫禀明太后,请封珏哥儿为世子,你就做个老太爷,给珏哥儿腾位置……” 威远侯骇然,已然听出母亲的威胁。 母亲这是要废了自己,让珏哥儿继承威远侯府。 哪有父亲还在,儿子就继续爵位的?他又没有老到不能主事的程度。 威远侯到底不敢轻举妄动,赶紧道:“母亲,到底有什么事,您说,儿子听着。” 裴老夫人对这儿子十分失望,若不是关系到侯府的安危,她甚至不想和他说话。 裴织站起来,“祖母,我先下去休息了。” 作为晚辈,她确实不应该在这里看老夫人教子,接下来的事也不用她掺和,自有老夫人处理。 裴老夫人脸色稍缓,“去罢。” 裴织离开寿安堂。 不过她没有回秋实院休息,而是拐去春华院。 来到春华院,果然见到院外守着不少孔武有力的婆子,是刚才陈嬷嬷应老夫人的吩咐派过来的,不允许人靠近春华院,也不准里面的人出去。 不过这些人不敢拦裴织。 “我进去看看二姐姐,一会儿就出来。”她朝守门的婆子说。 婆子迟疑地道:“四姑娘,听说二姑娘病得很厉害,您还是别进去,万一将病气过给您……” 裴织安抚道:“无妨,我很快就出来,不会在里面久待的。” 婆子劝不住,只好忧心忡忡地放行。 春华院灯火通明,整个院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守在廊下,十分担忧主子的身体。 刚才侯爷将姑娘送回来时,将她们都敲打一遍,若是二姑娘有个什么,只怕都没好果子吃。 春华院的下人也是满腹的委屈。 二姑娘自己折腾病了,关她们这些下人什么事?要不是二姑娘坚持今晚出去逛灯会,也不会躺着回来,这实属二姑娘自己作的,又不是她们伺候不力。 见到裴织过来,廊下的丫鬟嬷嬷都十分吃惊,赶紧迎过去。 “我去看看二姐姐。”裴织说,朝着裴绢的卧室走去。 春华院的管事嬷嬷紧随在她身边,想劝她别进去,万一将病气过给她,老夫人就第一个饶不得她。 可惜裴织如今身份不一般,府里的下人哪敢拦她,只能担心地跟着她进房。 一个老大夫正在开药,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进来,吓了一跳,听说这是府里的四姑娘,赶紧跪下请安。 “大夫不必客气。”裴织和气地说,问裴绢的病情。 老大夫皱着眉道:“二姑娘这病来势汹汹,烧得很厉害,若不及时降温,只怕……” 在这种时代,稍微一个风寒发热就能夺去人的性命,老大夫此话也不是危言耸听。 裴织没说什么,让老大夫赶紧开药,她走进内室。 金珠和银珠几个丫鬟守在床前,正用沾湿的毛巾给裴绢降温,几个丫鬟忧心忡忡,忙碌不停。 见到裴织进来,她们瞪圆了眼睛,赶紧过来请安。 金珠心里不安,直觉四姑娘这会儿过来,十分奇怪,只是她也弄不清楚四姑娘要做什么,如今四姑娘的身份不是二姑娘能比的,四姑娘就算不来看二姑娘,也没人敢说什么。 裴织来到床前,看向床里的人。 裴绢烧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嘴里喃喃地说着呓语,只是那声音含含糊糊的,教人根本听得懂是什么呓语。 裴织稍稍靠近一些,盯着她通红的脸蛋,目光落在她开合的嘴上,辩别唇语。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才是受上天眷顾的,我和你们是不同的……” “……我要告诉太子殿下,我比裴织厉害,我能预知未来……我能帮太子殿下……” ………… 裴织目光微动,轻声开口:“二姐姐,我是阿识,你怎么样?” 裴绢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糊里糊涂地说着呓语。 裴织坐了会儿,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方才起身,朝守在旁边的金珠银珠几个丫鬟道:“二姐姐确实烧糊涂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们可听清楚?” 丫鬟们摇头,“姑娘一直呓语不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们都唤不醒她。” 裴织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离开卧室。 她走出春华院,站在廊下,看着夜色中的庭院。 回想刚才裴绢的呓语,突然轻笑一声。 原来如此。 寿安堂。 威远侯冷汗涔涔地跌坐在圈椅上,实在不愿相信,裴绢竟然做了这种事。 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裴织,赶紧道:“母亲,织姐儿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看在她的面子上,皇上应该不会追究的。我相信,绢姐儿绝对不会和刺客有什么关系,她当时只是太紧张自己姐妹的安危……” 裴老夫人冷笑,“你觉得她会紧张阿识?” 能做出觊觎姐妹未来夫婿之事,这人品谁能信得过?反正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都不相信,裴绢当时是担心阿识才会跑过去的。 与其说担心阿识,不如说是想去太子面前卖个好。 可惜她太蠢,没见着太子,反而被内庭侍卫怀疑,差点被抓到诏狱,诏狱是什么地方?被捉进那里,不死也脱层皮。 不过,他们倒是相信裴绢没那胆子勾结刺客,她也没那本事。 可关键还要看皇帝信不信啊。 第 41 章(太子重伤之事...) 翌日是大朝会。 果然, 因为太子遇刺一事,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先是严厉斥责五城兵马司,严惩当日失职的官员, 接着勒令五城兵马司和刑部追查此事, 并让内庭禁卫司的禁卫协同合作。 内庭禁卫司隶属皇帝, 一但让禁卫司插手, 事情便变得极为棘手。 朝臣胆颤心惊, 连平时最喜欢挑刺的御史都明智地没在这当口刺激暴怒的帝王,纷纷安静如鸡, 以免成为皇帝杀鸡儆猴的那只猴子。 谁不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在诸皇子中, 最宠爱太子, 宠得仿佛只要太子不做什么谋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轻易原谅,简直就是天下好父亲的表率。 昨天七夕灯会,竟然有刺客在天子脚下刺杀太子,简直触及到这位父亲的逆鳞,连带他们这些朝臣也十分心惊。 连太子都敢刺杀, 那幕后指使者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看到皇帝如此暴怒,他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不会是被刺客重伤了吧? 威远侯看着龙椅上的帝王, 心惊肉跳, 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粒小芝麻, 谁也看不见自己才好。 此时他十分庆幸, 自己在朝堂上没什么地位,站的位置非常角落, 不会引人注意。 昨晚他一宿没睡,胆战心惊地看着外面的夜色, 生怕一个错眼内庭禁卫司的人冲进来,将病得神智不清的爱女拖走。 幸好,直到天亮,都没什么动静,内庭禁卫没有冲进威远侯府。 直到朝会结束,皇帝似乎都没有朝他这边看过来,也没有当众点名叫他。 威远侯不怎么地肯定地想,皇上看在阿识的面子上,应该没有计较绢姐儿昨晚的行为吧? 早朝后,昭元帝在勤政殿召见几位大臣。 吏部尚书岑明湛也在其中。 对于太子遇刺,岑尚书无疑也是担心的,于公是不愿见储君出事,于私……他们家阿识还还嫁过去呢,绝对不能当寡妇啊。 昭元帝的神色没有早朝时的暴怒,只是那喜怒不定的模样,仍是很吓人。 在场的大臣一边在心里斟酌,一边聆听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罗劲禀查到的消息。 罗劲道:“那些刺客都是死士,一但任务失败,便会咬破牙龈中的毒自杀,无一人生还……”说到这里,他小心地窥了眼皇帝,继续将查到的消息禀报。 先是火烧双鱼巷,吸引五城兵马司的人过去救火,接着又弄倒泰福楼搭的灯楼,制造混乱,趁着百姓惊慌失措逃跑时,伺机接近太子。 甚至连太子身边的侍卫和暗卫都被幕后之人算计得一清二楚,拖延他们的行动。 这计较一环扣一环,十分紧密。 晓是五城兵马司特地在节日时多拨人手到处巡逻,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从中也可以看出,那幕后指使者对京城极为熟悉,在行动之前,就摸清楚京城的情况。 除此之外,他们认识太子,在太子出现时,就盯上他。 昭元帝神色冰冷,“罗爱卿对幕后指使之人可有什么想法?” 罗劲迟疑了下,终于说出自己的猜测,“陛下,臣若是猜得不错,那些死士应该是从南方来的,他们像是……南诏人,他们嘴里藏的毒很像是南诏宫廷的一种禁药。” 南诏? 在场的大臣俱是吃了一惊。 南诏在大禹的西南部,是大禹的附属国,当年太、祖打天下时,一路打到南诏,南诏王迫于无奈,亲自奉上国书俯首称臣。 只是南诏其实并不愿意称臣,更不愿意年年进贡,只是被打怕了,没有办法。 这些年,南诏仗着天高路远,对大禹阳奉阴违,早就生有不臣之心。 以往这事大家不放在心上,也瞧不上南诏一个弹丸之地,只要南诏老老实实地按岁纳贡,大禹也不会去计较什么。 但南诏若是狼子野心,胆敢派刺客来刺杀他们大禹的太子,那可不行。 出乎意料,昭元帝却没有震怒,脸上仍是那副冰冷之色。 果然,便听见罗劲继续说:“死士虽是出于南诏,但指使他们的不一定是南诏人,还有可能是北蛮的狄部……陛下,臣在双鱼巷被烧的一栋宅子里,找到一些汲芳草的灰烬。” 众人又是一愣。 汲芳草是一种能让马吃了发狂的草药,只有北蛮草原才有。它虽然能让马匹发狂,不过汲芳草燃烧后的灰烬对于狄人来说能治病,北蛮的资源不丰,狄人喜欢用汲芳草灰治疗一些简单的疾病。 对这种东西,大禹人看不上,北蛮狄人却视为宝物。 因大禹和北蛮年年都有战事,大禹对北蛮之物十分敏感,这汲芳草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但它们偏偏就出现了。 兵部尚书怀疑地问:“会不会是对方故意混淆视听?” 死士是南诏人,纵火之地出现北蛮的汲芳草灰,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也有可能是北蛮和南诏合作。”有人反驳,“北蛮和南诏对大禹素来有不臣之心,如此也不奇怪。” “但是……” 一群大臣议论纷纷,发表自己的高见。 昭元帝安静地听着,并未说什么。 最后,他开口道:“不管幕后指使之人是谁,都必须尽快找出来,严惩不怠。” 在场诸位大臣纷纷应是。 离开勤政殿时,他们的表情都是严肃的,甚至有几位老大臣露出忧心忡忡之色,看在往来的宫人和朝臣眼里,不禁猜测是否太子遇刺时伤得极严重。 等他们看到素来勤勉的陛下竟然在大白天时就去东宫看望太子,越发的肯定心里的猜测。 太子遇刺,肯定伤得极重。 昭元帝来到东宫,朝太子的寝宫而去。 东宫总管太监何顺慌忙跑过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打起精神过来请安。 “太子如何?” “殿下直到卯时末,终于平静下来,先前喝了药后就歇下了……”何顺小心翼翼地说。 昭元帝快步走进太子寝殿,看到躺在床上的太子。 好不容易养出血色的脸又变得极为苍白,身上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两种味道其实在太子身上很容易闻到,但昭元帝每次见到,都难以平静。 “皇上放心,太医令刚才来看过,殿下这次受的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 昭元帝坐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太子胸前的衣襟,那衣襟系得很松,轻轻一掀就拉开,露出衣襟下苍白的皮肤,以及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些伤已经上了药,虽然止了血,可看起来仍是教人触目心惊。 昭元帝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低声问:“除了胸前,其他地方可还有伤?” “有、有的。”何顺语气越发小心,“还有背部和手臂……不过比以往要好多了,殿下这次发病得急,但去得也急,没有受苦太久。” 昭元帝一双眼睛沉沉地看着床上的太子。 许是被人这么盯着,太子的眼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昭元帝手一顿,收了回来,柔声道:“贽儿,头还疼得厉害么?” 虽是刚清醒,但秦贽的眼神十分明亮,浑身紧绷,若不是认出床前的人是皇帝,只怕会第一时间出手攻击。 他会的是杀人的功夫,一但出手,不死即伤。 昭元帝极有经验地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让他有些惊讶。 “贽儿,这是……” “太子妃送儿臣的礼物。”秦贽虚弱地说,将手摊开。 昭元帝发现是一枚玉佩,这玉佩的做工并不如何精致,像是初学者雕琢的,裴四姑娘会送出手,应该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他笑道:“原来如此,太子妃有心了。” 秦贽脸上露出笑容,眼里的戾气仿佛都融化些许,灼灼生辉,i丽之极。 昭元帝不动声色地观察,又和他说了会儿话,见他神色倦怠,柔声道:“你歇息罢,朕晚上再来看你,好好养伤。” 离开东宫,昭元帝回到勤政殿,翻看内庭禁卫送过来的消息。 翻看完,他叫来陈侍卫,“威远侯府的那位二姑娘,不必再盯着她。” 陈朗愣了下,垂手应是。 昭元帝回想刚才太子手里拿着的那枚玉佩,不禁叹了口气,轻声道:“难道她能让贽儿欢喜……” 陈朗心下恍然,果然又是为了太子殿下。 昨晚威远侯府二姑娘异常的行为让内庭侍卫颇为在意,回宫后如实禀明皇上,如果真要深究下去,只怕会连累到未来太子妃的名声。 朝会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当威远侯府得知太子遇刺受伤的消息,所有人都担心不已,如果太子出事,他们这些准太子妃的娘家人,必得不到什么好。 而且他们家四姑娘还没嫁过去呢。 裴织这一觉睡到巳时,悠悠醒来。 刚醒就见芳菲几个丫鬟苦着脸,将太子重伤的消息告诉她。 裴织是懵的。 昨晚内庭侍卫将太子带回去时,那位太子爷连根毛都没伤到,反而杀出血性,宛若修罗在世。而且以他当时精神暴-动的情况,只会越杀越兴奋,以杀止杀,旁人根本奈何不了他,更不可能伤到他,除了刺客外,也没人敢伤他分毫。 难不成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刺客? 就算遇到刺客,那些内庭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让他们伤到太子。 除非是他自己…… 裴织怔然,垂眸看着丫鬟们端上来的早点,难得有些食不下咽。 上辈子在末世之时,她曾见过异能者精神暴-动,失控之下,屠了一城的丧尸不说,后来因为精神力一直得不到梳理陷入疯狂,做出很多自残之事。 如果太子因为精神暴动自残,也是正常的。 太子伤成这样,直接栽赃给刺客,好像也不过分,更能堂而皇之地拿捉刺客,清理京城的探子。 裴织很快就将太子遇刺重伤的事想明白,只是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将自己伤得如何。 她没办法进宫看他,于理不合,只能暗暗担心。 芳菲等人看她担心的模样,十分理解,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太子殿下平安无事才好。 幸好,过了数日,太子终于出现在朝堂。 只是他的面容苍白,仿佛又大病一场……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反正皇帝是十分心疼的,几乎每天都要过问追查刺客之事,让朝臣压力极大,没人敢在这种当口做什么,全心全力地协助追查刺客。 因这事,导致京城风声鹤唳,那些勋贵世家连平日里喜欢举办的各种赏花宴会都不敢举办,更不用说出城游玩办事,个个都乖觉地窝在府里,等这事过去,就怕一个不慎,受到牵连。 许是迫于压力,大半个月后,这事终于有了结果。 “阿识,竟然是北蛮的狄人买通南诏的一位王爷,派南诏死士刺杀太子殿下。”裴绣一脸愤怒,“这些蛮人实在太过分了!” 连一个养在深阁的少女都如此生气,何况是那些有血性的男人。 因这事,京城的各个酒楼酒肆都有读书人议论,都叫嚷着要让北狄好看,也让南诏王给个交待,据说朝廷已经派使臣南下前往南诏。 裴织点头附和,“北蛮确实很过分,幸好有镇北侯驻守北疆,方才有我们安稳的生活。” 裴绣呆了下,“你说得对,镇北侯确实值得咱们敬重。” 她在心里琢磨着,下次邀请镇北侯府的姑娘们过府赏花,小聚一下。 “对了,阿识,就快要到中秋啦,咱们去明觉寺上香罢,你给太子殿下求个平安符。”裴绣一脸天真烂漫,“让太子殿下去去晦气。”裴织失笑,不过也没拒绝这种出行的机会。 “行,去和祖母、大伯母说一声,咱们姐妹几个去上香。” “顺便邀请齐表姐和温表姐他们。” “可以。” 姐妹俩商量好,去找威远侯夫人说这事。 威远侯夫人自然不会阻止,如今京城已经解禁,百姓们都恢复往日的生活,各个世家勋贵府又开始举办这个宴会那个聚会的,十分热闹。 “娘,二姐姐会一起去吗?”裴绣小声地问。 威远侯夫人神色未变,淡然地说:“绢姐儿还病着,就不去了,你们姐妹几个去罢。” 裴绣哦一声,不敢多问。 她也不是蠢的,哪里没发现,裴绢这是被禁足了,府里的人有大半个月都没见到裴绢,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先前裴绢生病时,他们想去看她随时都可以,不像现在,整个春华院除了送膳食的下人,其他人都出不来也进不去。 裴绣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她是讨厌裴绢,但当裴绢出事,心里好像也不是那么高兴。 第 42 章(白月光对太子无用...) 裴老夫人知道她们要去明觉寺上香, 同样没有阻止,甚至十分赞同。 “最近发生很多事,确实要去寺里拜拜,去去晦气。”她吩咐陈嬷嬷, 让她去自己私库取些银子, 添作香油钱。 裴织笑道:“祖母, 不用啦, 这点香油钱我们来添就好。” 裴绣坐在一旁, 跟着点头。 “你们是你们自己的,都收着, 祖母出就好。”裴老夫人慈爱地笑着, 她的嫁妆百年后也要留给子孙的, 给谁花不是一样。 也因为老夫人这种公允又大方的行事方式, 威远侯府的孙辈对她极为敬爱孝顺。 翌日大早,威远侯夫人、三夫人、梁萱和裴绣、裴织、裴绣一起坐车出府。 除了老夫人和养病中的裴绢,府里的女眷都一起出动。 众人都觉得,他们需要去寺里烧香拜佛,去去晦气, 顺便让佛祖保佑,大家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佛祖真是太忙了。”裴绣感慨道, “每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往寺里涌, 祈求佛祖保佑, 佛祖能保佑得过来吗?”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忧心起来。 裴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没想到三姐姐竟然还会担忧这种事。 裴织同样失笑,说道:“佛祖忙不忙得过来我不知道, 不过大家只是求个心安罢了,也不必让佛祖老人家一个个都保佑,心诚则灵。” 有时候,生活的灾厄苦难太多,需要一个信仰来舒解心中的压抑和负面情绪,求的确实只是一个心理安慰作用。 裴绣和裴绮似懂非懂地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明觉寺在京郊外的大岭山,约莫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路上无聊,裴织拿出一罐松子,一边剥一边吃,自得其乐,裴绣和裴绮见状,也加入剥松子行列。 她们剥好后并不吃,推到裴织面前。 “路有些远,咱们到明觉寺后,正好可以吃顿午膳,明觉寺的斋饭很好吃,只是份量太少,每次都觉得吃得不过瘾……”说到这里,裴绣突然看过来,“阿识,你不会是特地去明觉寺吃斋饭的吧?” 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连裴绮都一脸认真地点头,赞同三姐姐的话。 裴织像只小松鼠一样啃着松子,笑眯眯地说:“知道就好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两人:“……” 行叭,她们继续给她剥松子。 路途虽长,姐妹三个在马车里吃吃喝喝,谈天说笑,倒也不觉得枯燥。 马车在大岭山脚下停下,前方是蜿蜒的阶梯,通往山顶的明觉寺,目测有近千阶。 众人下车时,发现山脚下停放的马车不少,可见今日来明觉寺上香的香客极多,估计都是最近憋得狠了,特地来上香去晦气的。 山脚下有不少身强体壮的轿夫,扛着上山的轿辇过来。 一群人坐上轿辇上山。 明觉寺位于山顶,寺庙周围植满高大的树木,树影成荫,千年古刹,自有一种庄静肃穆、悠远宁深的意境。 浑厚的钟声从寺里传来,仿佛涤净世俗杂念,教人心静平和。 就是裴织,此时也不禁安静伫立,享受这份远离尘俗的宁静。 经历过地狱般的人间、经历过十年杀戮、人心算计,方显得这样的和平安宁弥足珍贵,她亦十分珍惜这辈子的新生。 “阿识,你们也来了?” 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裴织抬头看过去,便见几个轿辇刚上山,齐幼兰等人从轿辇下来,高兴地朝他们笑。 是镇北侯府的女眷,她们今日也来明觉寺上香。 两家的关系不错,加上丽贵妃和二皇子有意向太子靠近,暗示娘家人可以和威远侯府多走动。 两府对此心知肚明,面上表现得也很亲热。 威远侯夫人和镇北侯府的齐三夫人见礼。 裴绣高兴地说:“齐表姐、温表姐,你们也来上香啊,真是太巧啦,早知道你们也来明觉寺,咱们就一起出发,路上也有个伴。” 齐幼兰笑道:“我们也是昨天才决定的。” 温如水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只是拿隐晦的目光偷偷看裴织,在裴织看过来时,大大方方地朝她笑,一脸无辜之色。 她深谙被人发现偷看时,最好是表现得落落大方,要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 所以每次她偷看裴织时,被对方发现,就算心里怂得不行,面上都不能表现出来。 果然,裴织很快就移开视线,不禁暗暗松口气。温如水在心里嘀咕,这女主不是个大家闺秀吗?警觉心未免太重了,每次好像自己偷偷观察她时,都会被她发现。 一群人相携进入明觉寺。 她们先去上香,给佛祖添香油钱,接着去求平安符。 裴织去求了五个平安符,给祖母的,给弟弟的,给太子的,给外祖父外祖母的,齐活了。 镇北侯府今日来上香的女眷不多,也就是齐三夫人领着齐幼兰、温如水来上香,目的非常明显。 齐幼兰和温如水都到说亲的年纪,但两人却迟迟没有定下亲事,镇北侯老夫人心里十分焦急,一个是亲孙女,一个是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都希望她们能嫁得好。 威远侯夫人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心里也希望佛祖能保佑她女儿得到一门好亲事。 上完香,他们去客院歇息,顺便用膳。 明觉寺的斋饭远近闻名,不知多少香客来明觉寺上香,就是奔着它的斋饭来的,可惜斋饭的数量不多,也只能尝尝味道,想要过瘾是不可能的。 女眷的食量不大,吃完斋饭后就觉得饱了。 裴织吃完自己的那份斋饭,暗暗摸摸肚子。 没饱,还饿,想吃。 幸好饭后还有素食点心,这素糕、素豆腐都很不错,还能填填肚子。 “咱们去寺里逛逛吧。”齐幼兰提议,“明觉寺的鲤鱼池养了几尾鲤鱼,听说它们很有灵气,如果对着它们许愿,它们会保佑许愿之人。” 这话让在场的姑娘都感兴趣。 丫鬟们送来一些馒头等面食,让姑娘们去喂鱼。 几个姑娘走出客院,来到鲤鱼池。 鲤鱼池不大,池里植着青莲,池里的莲花开得正好,清而不妖,亭亭玉立,几尾鲤鱼从莲间游过,自有一番悠然闲趣意境。 裴织盯着池里的鲤鱼,真肥。 “它们好肥啊。”裴绣小声地说,“不会是吃得太多了吧?” 正好齐幼兰和温如水在喂鱼,几尾鲤鱼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张嘴吞食落入水中的面食,吃得晃头摆尾,好不快活。 嗯,真相了。 这些鲤鱼每日都有香客来投食,怨不得一条条都吃得肥肥胖胖的,看着就肥嫩多汁。 不过寺里的鲤鱼是不能吃的,而且鲤鱼的味道其实也不怎么好,只是看起来好看罢了。 喂完鱼,许了愿,姑娘们都不累,继续逛明觉寺。 齐幼兰是大姐姐,习惯性地照顾下面的妹妹,她在前面带路,一边和她们说话,每一个都照顾到,让人十分舒心。 温如水心下感慨,镇北侯府当年教养这位大表姐时,其实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来教养的吧?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连裴织这太子妃都被她好好地照顾。 如果将来齐幼兰嫁给二皇子,齐幼兰仍是如此表现,做得太好,也不知道裴织这太子妃会怎么想…… “温表姐,你总是看我,可是有什么事?” 裴织转头,和和气气地问。 温如水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蹭到对方身边,离她极近,连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女儿家馨香都能嗅闻到,心头不禁一荡。 她红着脸,赶紧离开一些,尴尬地道:“没有、没有,我刚才在想事。” “是吗?” 温如水就差恨不得赌咒发誓了,直到裴织收回目光,朝前方走去,她终于松口气。 这时,系统警惕的声音响起:【你刚才在干什么?你竟然对着女主脸红了!你可是要攻略男主改变炮灰命运的,你和女主天生就是对立的,知道吗?】温如水懒洋洋地说:【知道啦,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啊!要不是你不能帮我,我只能自己观察女主,做习惯了,何至于会下意识地靠近她?】 她无赖地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系统身上,不肯承认自己确实被裴织身上的气息迷住。 她就喜欢女孩子身上香香的味道,也不知道裴织用的是什么香,自然优雅,不像那些人工合成的香,J得呛。 不知她能不能找裴织讨要点。 系统被她的逻辑气到,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只能警告道:【太子今日也来明觉寺,这是你的机会,你赶紧把握,去偶尔男主。】 温如水愣了下,直觉道:【莫不是他知道女主在这里,特地过来的?】 【不是。】 是什么系统不肯说,还是那句话,系统能帮助宿主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不可能再透露。 温如水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便问系统太子在何处,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 温如水一路疾走,来到明觉寺的后山。 后山有一片枫树林。 放眼望去,一片绚烂的色泽,宛若大自然最美好的点缀。 温如水却没心情欣赏,她十分紧张,先是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查看没有不妥之处,方才慢吞吞地走进那片枫树林,故作欣赏风景。 她边走边看,暗暗观察环境,一边问系统:【见到太子了吗?】 【往前再走五百米。】 温如水继续往前走,随着渐渐靠近,她提心吊胆,生怕又有暗卫冒出来,将她堵嘴拖走。 裴绢的下场让她记忆深刻,不敢大意。 幸好,直到她看到站在枫树下、身量和面容渐渐地朝男人转变的太子时,都没被暗卫拦下。 温如水激动得差点留下欣慰的泪水。 只是这泪水还没冒出来,一个高大的暗卫宛若鬼魅般出现,拦在面前。 温如水:“……”果然,她还是太甜了。 幸好,这段距离和太子已经很近,近到足以让他看到自己。 可能是因为她不像裴绢那样,是刻意去接近太子,是以暗卫也没在第一时间将她堵嘴拖走。 树下的男子面如冠玉,头发用玉冠束着,绯色的绦带编入发间,与黑色发丝相辉映,他的五官长得很好,眉眼却十分锋利,有一股锋芒毕露的逼迫感迎面而来。 此时那双本应该多情的凤眼,凌厉非常,戾气横生。 被那双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温如水手脚发软,差点忍不住逃走。 她发挥了生平最好的演技,先是发现这里有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然后认出对方的身份,赶紧请安。 “见、见过太子殿下……” 她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双手交叠在腹侧,屈膝请安,只是对方没有作声,但那股凌厉的压迫感一直没有消失,因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她的双腿发颤,快要忍不住。 终于,太子开口:“你是何人?” 温如水生怕被暗卫堵住嘴拖走,赶紧道:“臣女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今日来寺里上香,听说这里的枫林很漂亮,过来看看……”鬼使神差的,她又添了一句,“威远侯府的四姑娘也一起来了。” 话落,便感觉到那股逼迫的压力缓了几分。 “滚!” 太子殿下施舍般地给了一个字。 温如水……飞快地滚了,一刻也不敢多待。 直到她跑出那片枫林,找了个地方窝着,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缓解那种后怕感。 系统一直没吭声。 温如水道:【系统,你的白月光道具看来没用啊,太子根本对我没感,我也不是他的白月光。你看,他还让我滚呢!】 系统:【不可能,系统的道具不会出错的,除非……】 不知怎么的,温如水觉得从系统话里听出垂死挣扎的味道,她咧嘴一笑,【除非什么?】 【除非发生什么意外!对,一定有超出系统预测的意外,你等等,我要向总部那边打报告……】 【要等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 此时此刻,温如水终于明白,这什么炮灰拯救系统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她听它的,去攻略男主,都花了半年时间,啥成果也没有。 温如水痛定思痛,说道:【男女主的光环太大,攻略男主是不可能的,换个对象吧。】 说出这话,她心里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和黑连花女主作对啦。 系统沉默半晌,问道:【那你说,攻略谁?】 温如水想起太子的盛世美颜,还有昭元帝那张极具成熟男子魅力的俊脸,父子俩实在生得太俊,教人一眼难忘。 她提议:【不如攻略皇帝?你以前不是说过,那些穿书前辈攻略不了男女主,就选择成为他们的长辈吗?】 第 43 章(和太子谈恋爱...) 温如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久久未回来,齐幼兰有些担心。 作为镇北侯府的大姑娘,她行事周全,心思细腻, 方方面面都力求做到最好, 习惯照顾周围的人, 从不会让人为难。 所以在发现温如水不知道去何处时, 便担心起来。 只是她要陪着威远侯府的姑娘, 不好走开,想叫丫鬟去找温如水。 “齐表姐, 你有事就去忙罢。”裴织善解人意地说, “不用陪着我们的, 我们可以自己走走。” 齐幼兰神色一顿, 她自认为没有流露分毫,没想到她会看出来。 不过对方都这么说,她倒也不是不领情,温柔地道:“那我先去找温表妹了,就不奉陪。” 齐幼兰离开后, 裴织带着裴绣和裴绮继续逛明觉寺。 明觉寺作为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地方,吸引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前来礼佛, 她们对明觉寺很熟悉, 时常会陪长辈来上香。 不过以往年纪还小, 长辈拘着, 不能随便乱走,以免冲撞到来上香的贵人。 如今年纪稍大, 长辈才没有拘得太紧,让她们可以四处逛逛。 裴绣和裴绮兴致勃勃地四处逛, 像出来放风的羊,精力充沛。 这时,前方迎面走来一群光鲜亮丽的少女。 为首的赫然是宣仪郡主。 宣仪郡主容貌娇俏,肖似康平长公主,也是难得的美人,身上自有一股被娇养出来的天真稚气,据说脾气也养得十分的娇气,遇到不如意之事,便泪如珠串,哭得梨花带泪。 看到裴织,宣仪郡主面色微顿,神色复杂地走过来。 “郡主。” 裴织三人朝宣仪郡主行礼。 “裴四姑娘。” 宣仪郡主也客气地回了一礼,她身边的那些贵女见状,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与裴织几人见礼。 宣仪郡主主动邀请裴织,“裴四姑娘今日也是来上香的吗?不如咱们一起逛逛。” 听到这话,她身边的贵女吃了一惊,有些闹不懂宣仪郡主是什么意思。 虽说裴织是准太子妃,可她们没忘记在圣旨赐婚之前,裴织差点就成了三皇子妃,对痴恋三皇子的宣仪郡主而言,就算裴织现在没了威胁,可以前的事也不能抹杀掉,哪里能心平气和地邀请她同行,就不怕膈应吗。 裴织委婉地拒绝了。 宣仪郡主面露遗憾之色,彼此说了几句便分开。 两人间的气氛好得怪异,不说簇拥在宣仪郡主身边的贵女们诧异,连裴绣和裴绮都满脸迷茫。 “阿识,宣仪郡主原来这么好说话的吗?”裴绣疑惑地问。 以往的威远侯府在权贵中排不上号,威远侯府的姑娘和宣仪郡主这等身份的贵女没什么交集,所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 听说宣仪郡主极得太后宠爱,经常被太后召进宫里陪伴,她和宫里的公主们一样待遇长大的,那脾气自然也不输公主。 可这会儿看,好像还挺和气的。 裴织轻笑,“这当然要看人了。” 她心里暗忖,宣仪郡主的心思其实很好猜,虽然她心里介怀自己差点成为三皇子妃,但到底没成,反而成了未来的太子妃。宣仪郡主对三皇子情根深种,日后若是她嫁给三皇子,和裴织这太子妃就是妯娌了。 妯娌总比情敌好,日后大家都是皇家媳妇,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所以宣仪郡主这是提前将自己代入三皇子妃的身份,和裴织这未来太子妃打交道呢。 裴绣和裴绮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以为是因为裴织是准太子妃,所以宣仪郡主才改变态度,变得客气。 客气总比针锋相对强,两个姑娘很快就将这事抛到脑后。 三人逛得累了,正欲找地方歇息,一个小沙弥跑过来。 他朝裴织行了一个佛礼,脆生生地说:“女施主,有人想见您,能否随小僧前去?”裴织问:“不知是何人,能否告知?” 小沙弥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面令牌递过去。 裴织目光微顿,朝裴绣和裴绮道:“三姐姐,五妹妹,你们先去客院休息,我去见个人。” 裴绣担心地问:“阿识,你要去何处?要不要叫几个嬷嬷陪你一起去?”其实她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是谁叫阿识,连身份都不透露,搞得神神秘秘的。 裴织朝她微笑,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个字,裴绣马上不说话了。 裴织随着小沙弥离开,见周围没有人,状似好奇地问:“殿下怎么会在明觉寺?” 小沙弥没有瞒她,压低声音说:“殿下是来找玄苦大师的。” 裴织打量小沙弥,约莫十岁,唇红齿白,一副机灵的模样,笑起来天真稚气,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房。 “小师傅,你是明觉寺的僧人么?” 小沙弥念了句佛号,脆生生地说:“小僧明远,四岁便入了明觉寺。” 裴织脸上露出兴味之色,四岁入寺,没说自己是明觉寺的僧人,却排明字辈,怨不得那位太子爷会让他过来寻自己。 明远带着裴织来到一个禅房。 他站在门前,朝裴织又行了一个佛礼,“殿下在里面,女施主请进。” 裴织朝小沙弥明远道了声谢,正欲敲门,没想到门却从里面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口处,朝她望过来。 看到开门的人,裴织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蕴着丝丝的甜意。 “殿下。” 主动开门的太子殿下淡淡地嗯一声,矜持地道:“进来罢,孤让人准备了斋饭。” 裴织双眼一亮,忍不住咬了咬唇,十分克制,才能克制住给这位太子殿下一个有爱的拥抱,再次感慨太子殿下真是好人。 这样的好人,她怎么能不喜欢。 裴织欢喜地跟着太子殿下进去,就见到屋子里的一张桌子上,摆满明觉寺的斋膳。 明觉寺每日供给香客的斋饭都有限,贵精不贵多,反而让人念念不忘,时不时便来寺里添个香油钱,蹭顿斋饭,由此可见这些和尚真是经营有道。 裴织自然也是念念不忘,每次都来明觉寺蹭斋饭,能吃一回就是一回。 可是她从来没想到,素来限量的明觉寺原来还能这般大方,摆了一桌子的斋饭,没有限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向万恶的权利妥协。 不过,现下这些斋饭都是她的,裴织只想说一句:妥协得好!权利真香! 已经在太子殿下面前暴露过自己大胃王的属性,裴织没有矫情,爽快地入坐。 她一边吃一边问:“殿下今日怎么会在明觉寺?”看了眼太子的脸色,她抿了下唇,“殿下的身体还好罢?” 秦贽给她夹了一块八宝豆腐,低沉优雅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孤的身体已经好了,孤是前天来明觉寺的,是来找玄苦大师……孤每个月都会来明觉寺一次,住上几日。” 裴织手中的筷子微顿。 玄苦大师是明觉寺的高僧,辈份极高,他在明觉寺苦修,寻常人很难见到他。据闻他活的年岁很久,一双眼睛能看透这世间因果。 也因为如此,他极少理会俗世,连皇帝都不能轻易请得动他。 裴织看向对面的少年,有些明白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天生精神力强大者,又不懂如何梳理缓解,容易陷入精神力暴-动,杀戮极重,为了缓解一身的杀戮罪孽,少不得需要压制。 所以他每月都会来明觉寺,听玄苦大师讲经,借此压制精神力暴-动。 吃完一顿斋饭,裴织终于有八分饱,不再饿得看到那些喂鲤鱼的鱼食都忍不住想偷吃。 吃饱喝足,心情十分愉悦,看向太子的目光都带着绵绵的柔情。 “殿下,你怎么知道我来明觉寺?”她的声音不觉多了几分娇憨,捧着一杯清茶,看向对面的太子。 秦贽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见她嘴角沾了些水渍,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拭。 裴织乖乖地仰着脸,白娇嫩的脸蛋染上红晕,清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这副又乖又甜的模样,极为招人,秦贽手指动了动,到底克制住心头那仿佛野草般蔓生的冲动,矜持又克制地移开目光,不敢看她。 “先前遇到镇北侯府的表姑娘,她说的。” 裴织盯着他俏俏染上红晕不自知的耳尖,漫不经心地想,镇北侯府的表姑娘,不就是温如水? “你们在何处遇见的?” “明觉寺的后山的枫树林里。”秦贽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语气,就像出门回家后,向妻子汇报行踪的丈夫,乖觉得不行。“孤先前在枫树林里冥想。” 裴织自然注意到他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引导,眉眼含笑,“枫树林一定很漂亮吧?我来明觉寺很多回,却很少去那里呢。” “你若想看枫林,孤带你过去。” 秦贽是个行动派,当即起身,要带她去赏枫林。 裴织自不会扫他的兴,高高兴兴地和太子殿下离开禅房,朝后山而去。 后山的枫树林平时没什么人,就算有游人,在太子殿下过去时,也会有僧人提前将游玩的香客引离。 枫树林里的空气非常清新,漫山遍野的红枫灼目,走在枫树林里,听着林中涛声,浮躁的心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裴织有些明白,他为何会来枫树林冥想。 应该是玄苦大师让他来的。 看来皇帝对太子的病情很忧心,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办法,为他缓解精神力暴-动所引起的头疼。 裴织一边和太子逛枫树林,一边暗搓搓地用精神力为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时间太短,虽然起到的作用不大,到底能让他缓解一些,不用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头疼的状态。 怨不得外面总是传太子脾气暴戾,任谁时时刻刻都陷于头疼的状态,脾气都不会太好。 以往太子深居简出,估计也是因为如此。 秦贽特地放慢步伐,配合她的脚步。 以往他被玄苦大师叫到枫树林里冥想时,觉得根本没什么用,该头疼时还是头疼。 然而今日不知怎么地,走在枫树林里,聆听山风吹过,聆听阵阵涛声,感受天地自然的气息,突然觉得此情此景,美好又安宁,连头疾都减轻许多。 当然,他觉得,应该是有她陪伴之故。 秦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借机偷偷地拉住身边少女的手,耳尖染上一抹更深的彤色,表情十分肃穆。 原来只要和她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是快活的。 突然间,他有些后悔没有催钦天监的监正,让他将婚期定早一些,十月还是太远了。 两人在枫树林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不早,需要回府,裴织不由提醒那位太子殿下。 “殿下,我该回去了。” 秦贽淡淡地嗯一声,握着她的手却不由收紧。 他将裴织送离枫树林,说道:“中秋有宫宴,孤等你进宫。” 这话说得,好像等着娶她进宫似的。 裴织能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迫切想娶自己的心情,再看他专注的凤眸,少年人灼烫又炙热的情意袭来,烫得她心头发软。 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交往,虽然面上镇定,其实也是没什么经验的,只能凭直觉行事,加上太子确实是个极为优秀的对象,就忍不住想放纵自己尝试一回。 活了两辈子,她也想谈个美好的恋爱。 当然,前提是,太子殿下要做到她的要求才行,如果他做不到…… 裴织朝他笑,眉稍眼角的笑意娇憨又甜蜜,低声说:“那……到时候见。” 那一瞬间,少年眼里的情意更加深刻,却又故作矜持,可惜通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他的心情。 裴织的心情十分愉悦,希望太子殿下能继续保持下去。 她从袖里取出一个平安符,略带羞涩地说:“殿下,这是我先前为你求的平安符。” 秦贽伸手接过,珍惜地将它系在腰上,轻咳一声,“你的心意孤收下了,孤下次也送你。” “谢谢殿下。” 和太子分别后,裴织去找威远侯夫人她们。 刚到客院,便见到康平长公主和一群夫人从里面走出来,迎面碰上,康平长公主的脚步停下,一双和昭元帝极为相似的桃花眼定定地望过来。 裴织不慌不忙地上前行礼。 康平长公主笑道:“原来是裴四姑娘,你今日也来上香。” “是的。” “不知裴四姑娘可有见到宣仪?” “见到了,不过我和郡主说了几句话就分开。” 康平长公主似乎颇为苦恼地叹了一声,“宣仪那野丫头,如果有你的一半乖巧伶俐就好了。” 这话中明显有话,让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裴织微微一笑,没有接这话。 第 44 章(康平长公主打算...) 康平长公主今日也是来明觉寺上香的。 会选择今日, 还有一个原因,她从太后那里听说太子也在明觉寺,是玄苦大师的座上宾,每月几乎都会来明觉寺住上几日。 便想带女儿过来, 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知道这打算的人除了她自己外, 无人知晓, 康平长公主也不准备让人知道, 连女儿宣仪郡主都没有说。 只是她没想到, 威远侯府的裴四也在。 是巧合吗?还是她也知道太子在这里,特地选择今日来上香的? 刚才她是从明觉寺的后山回来, 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康平长公主探究地看着裴四, 对方朝自己微微含笑, 仪态优美, 落落大方,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她心里微哂,突然有些明白母后和皇兄为何会选裴四为太子妃。 光是这份心性,就当得太子妃。 “阿识。” 威远侯夫人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 只见威远侯夫人和镇北侯府的齐三夫人带着几个少女朝这边走来。 她们过来给康平长公主行礼。 威远侯夫人客气地道:“原来公主也在,阿识年纪还小, 多有得罪之处, 还望公主见谅。”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 甚至不问原由, 便先请罪,反倒显得康平长公主盛气凌人似的。 康平长公主眉头一皱, 含威带煞地看向威远侯夫人,似是没想到一个没落侯门的侯夫人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谁给她的胆子?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府里出了个准太子妃,就开始得意猖狂?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淡淡地道:“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本公主又不是什么恶人,今儿难得见裴四姑娘,日后还是一家人,自然是多聊聊。” 等裴织嫁入东宫,康平长公主也是她的姑母,自然是一家人。 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 威远侯夫人敛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面上笑道:“公主说得是!不过天色不早了,我们要下山,就不陪公主多聊。” 康平长公主嗯一声,朝裴织说:“改日府里举办赏菊宴,四姑娘也来府里坐坐。” 裴织乖巧地应下。 和康平长公主道别后,威远侯夫人和齐三夫人带着几个姑娘离开。 裴绣、裴绮和齐幼兰几个识趣地都没作声,只有温如水忍不住暗暗打量康平长公主,从系统给的剧情里知道这位公主是个野心勃勃的,一直想将女儿嫁给太子,成为太子的岳母,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说太子对宣仪郡主没什么感情,就是昭元帝,也不会将自己侄女嫁给太子。 因为宣仪郡主的性格,过于天真柔弱,一心痴恋三皇子,并不适合当太子妃,这点不仅昭元帝看出来,连疼爱外孙女的太后也看出来。 众人乘坐轿辇下山后,两府的马车一起回去。 裴绣邀请齐幼兰、温如水和她们坐一辆马车,彼此有伴。 齐幼兰欣然应允,带着温如水上车,和裴家的姐妹仨个坐一起说话。 “刚才真是吓到我了。”裴绣拍拍胸口,“长公主殿下好有威严,都不怎么敢和她对视,我娘还挺厉害的……” 发现自己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她嘿嘿地笑了下。 刚才看康平长公主和她娘对话,听起来挺正常的,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让人怕怕的。 齐幼兰倒是很理解,柔声说:“康平长公主是先帝的嫡长女,先帝在世时,其受宠程度比之现在的安玉公主犹在其上,连她所选的驸马也是百里挑一,是镇国将军府最有才华的三少爷。听说当年那位三少爷才貌双全,姿仪出众,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游街时,几乎京城里所有的未婚姑娘都是奔着他去的,荷包、玉佩、花环等差点将他淹没……” 可惜这等郎艳独绝之人,却是没福份的,和康平长公主成婚三年便因病去世。 康平长公主和驸马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宣仪郡主。 驸马去世后,康平长公主没有改嫁,许是经历过镇国将军府三少爷那般惊才绝艳之人,这世间再无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眼,带着女儿在公主府独居。 康平长公主一生顺遂,唯有在婚姻一事略有遗憾,养成她强势的性格,极少有人敢得罪她。 刚才威远侯夫人面对康平长公主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仍能不亢不卑地应对,连齐幼兰等人都十分佩服。 说着,齐幼兰看了裴织一眼,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长公主其实想将宣仪郡主嫁给太子,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没应……” 这个听说,自然是从宫里的丽贵妃那里听说。 皇宫是一个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想要瞒过所有人是不可能有的。 康平长公主经常入宫探望太后,抱着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目了然。 裴绣几人看着齐幼兰,一脸崇拜。“齐表姐,你真厉害,连这种事都知道。”裴绣由衷地赞道,然后又有些担忧,“这样的话,长公主岂不是很恨阿识?” 裴绣裴绮姐妹俩都为自家姐妹担心起来。 在康平长公主眼里,裴织算是抢了她女儿太子妃之位的人,肯定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她还是太后的亲女,日后阿识嫁入皇家,若是康平长公主在太后面前说阿识的不是,她们阿识还不知道怎么受姑母和太婆婆的气呢。 “她不会在明面做什么的。”裴织宽慰她们,“她还要脸面。” 齐幼兰赞同道:“是的,长公主确实是要脸的,而且阿识是由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她再不满也不会当众做什么。” 至于背后会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齐幼兰话中之意,两个单纯的姑娘没听出来,她们心里的担忧稍减了一些。 回程的路上,因为有齐幼兰两人加入,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温如水没怎么说话,总是若有似无地靠近裴织。 在裴织看过来时,她腼腆地笑了下,问道:“四表妹,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知道用的是哪种香?” 裴织惊讶了下,说道:“是我参照古集合的百濯香,只取其名,效果不如真正的百濯香,难登大雅之堂。” “这么好闻的味道,怎么会难登大雅之堂?” 温如水反驳,然后厚着脸皮,想向她讨要一些。 裴织倒也大方,“我那里好像还有一些,明日我让人送些百濯香过去给你们,喜欢就用着。” 温如水高兴得不行,礼尚往来,她也决定送些什么好东西给对方。 和女主打好关系,比和她敌对要好,全程无压力。 温如水笑眯眯的,觉得早就该如此了,要不是系统一直怂恿她攻略男主,等太子身上的白月光道具生效,害她总有一种撬女主墙角,迟早会被她挫骨扬灰的担忧感。 现在这种担忧没了,当然轻松无比。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的。 马车进入京城,因两府不在一个地方,齐幼兰和温如水和她们道别,下了车,回镇北侯府的马车。 裴绣趴在车窗前,朝她们道:“齐表姐,温表姐,改日过府来玩。” 齐幼兰答应下,也约她们改日来府里玩。 回到府里,她们先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请安完,威远侯夫人对三个姑娘道:“你们累了一天,都回去歇息罢。” 三个姑娘应一声。 裴绣三人先离开,威远侯夫人还有话要和老夫人说,在这里坐了会儿。 威远侯夫人将今日在明觉寺遇到康平长公主的事告诉老夫人,有些担心地说:“先前我从齐三夫人那儿听说,康平长公主属意太子,一直想将宣仪郡主嫁给太子,没想到被阿识捷足先登,今儿看她和阿识说话的态度,我心里实在担心。” 当时远远的,能感觉到康平长公主看向裴织的眼神极冷。 所以她才会冒然过去,选择护住裴织。 裴老夫人捻着佛珠,说道:“太子妃已定,以康平长公主的骄傲,她是不会将女儿嫁给太子当侧妃的,皇上和太后也不会允许……” 堂堂公主之女,皇室封的郡主,就算是给太子作侧妃,也徒增笑话。 皇上和太后都不会想要丢这个脸。 唯一的可能便是…… 想到某种可能,裴老夫人心头发紧,捏紧了手中的佛珠,最后只道:“我们阿识是个机灵的,旁人想算计她不容易。不过日后她出府时,还是多派人跟着她……” 话是这么说,等裴织嫁入东宫,便不是他们这些娘家人能插手做什么的了。 两人心下微沉,都是满腹的担忧,相顾无言。 翌日,裴织来给祖母请安,敏锐地发现祖母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将昨日在明觉寺为祖母求的平安符递过去,“祖母,这是我为您求的平安符,您戴着,它会保佑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呢。” 裴老夫人被她逗笑,“我也不求什么长命百岁,只要你们都能好好的便行。” 裴织目光微闪,突然明白祖母今天为何心情不好。 她也不好说什么,耐心地陪伴老人家,和她说话,委婉地让她明白,自己能照顾自己,她没有想像中那般无能软弱,会被人随便欺负。 暗地里,裴织用精神力给祖母缓和情绪,让她能睡个好觉。 人一但睡眠充足,精神好、身体好,心情也跟着舒畅,不会胡思乱想。 离开寿安堂,裴织回秋实院,让芳菲将她上个月合的百濯香取过来。 “姑娘,这百濯香只剩下一罐,您要送镇北侯府的姑娘,可能不够。” “那我多合一些罢。”裴织笑道,“顺便也送三姐姐她们一些。”反正都是送人,那就多做一些,当个人情。 丫鬟们听说她要合香,帮她准备需要的药材和器具,裴织便忙碌起来。 几天后,裴织将制好的百濯香用描金粉彩瓷罐装好,装了几个小罐,让人送去镇北侯府。 回来的人带回镇北侯府姑娘送的回礼。 裴织一一翻看过去,直到拿起温如水准备的回礼,目光微凝。 “姑娘,怎么了?” 芳菲几个丫鬟探头看过去,只见那匣子里是一个用大红色绳子编的络子,样式十分精巧美观,一看就让人觉得喜庆,格外喜欢。 “这络子的样式很新奇,都没见过。” “是温姑娘亲手编的?倒是手巧。” 几个丫鬟都十分惊讶,欣赏络子的样式,暗暗琢磨起来,不知道这种络子怎么编法。 裴织将匣子合上,说道:“将这匣子放到博古架上,别弄丢了。” 芳菲、芳草等人不解,一般姑娘说要放博古架的东西,都是她比较重视的,这络子样式虽然精美,但也不算什么名贵之物,姑娘怎么如此重视? 虽然不解,仍是将它放到博古架里。 随着中秋到来,京城变得热闹起来。 过了几日,裴织将府里准备给岑家的中秋节礼带上,去尚书府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阿识,今儿怎么来了?”岑老夫人笑呵呵地说,拉着外孙女上下打量。 “我来看外祖母,前阵子去明觉寺上香,给你们求了平安符。” 两位舅母也在,两个小表妹围着裴织,表姐长表姐短的,奶声奶气地问她是不是要出嫁了,嫁人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她。 “当然可以啦。”裴织含笑道,“日后你们想表姐,就去东宫看我。” 两个小姑娘天真无邪,并不知道东宫所代表的含意,高兴地拍着手,叫嚷着一定会去看表姐的。 晚上,尚书府在花厅举办家宴,裴织姐弟也在其中。 岑府的人并不多,没有分男女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因为是家宴,规矩便宽松一些,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都说说笑笑。 吃完饭,几个男孩子去院子里放烟花。 岑元青、岑元白兄弟几个跑过来和裴织说话。 “阿识,你有见过太子殿下吗?”岑元青迟迟疑疑地问。 “见过啊,怎么了?”裴织好笑地问,“你们想见太子殿下?” 岑家兄弟俩赶紧摇头,“不,我们不想!我们只是……”他们互看一眼,只是担心阿识,关于太子脾气暴戾的传闻太多,难免要担心自家妹妹嫁过去会不会过得好。 裴织终于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由失笑。 “你们放心,太子殿下并非像传言那样,他其实很好的。不信你们去问外祖父,外祖父经常在御前行走,见太子殿下的时间很多。” 岑元青兄弟俩吓得不行,赶紧摆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祖父面前问这种。 不过,他们倒是明白,阿识并不害怕太子的传闻。 不愧是他们家妹妹,胆子就是大! 第 45 章(中秋宫宴...) 转眼就到中秋节。 中秋节前两日, 有宫里来的内侍传达太后的口谕,让裴织中秋节进宫。 每年中秋节,宫里都会举办宫宴,这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受邀进宫的都是皇家人和宗室, 极少会邀请朝臣之女。 不过裴织是准太子妃, 太后邀请她进宫与宴, 也是一种对她的看重, 这是天大的福份和荣耀。 威远侯府对此十分重视,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打迭起十二分的精神, 忙着为裴织挑选中秋进宫要穿的衣服和首饰, 务必不能有一丝失礼之处。比当时赏花宴那会儿还要精心。 毕竟赏花宴时, 裴织还不是准太子妃, 混在一群朝臣之女中,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不像现在,一举一动都极受关注,容不得有丝毫不妥。 幸好兰嬷嬷入府的时间不短, 裴织跟着兰嬷嬷学的宫中礼仪和规矩都已臻至完美,极少会出错, 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中秋这日, 宫里派了马车过来接裴织, 随行的还有一名慈宁宫的姑姑。 威远侯府上下俱是受宠若惊, 从中也可以看出,宫里的太后对裴织有多重视, 并不是做表面功夫。 裴织告别家人,扶着那位慈宁宫的姑姑的手上车。 马车里布置得很舒适, 铺着又软又厚的毛毯,绣着葡萄石榴缠枝花暗纹的坐垫,还有一个可以舒服靠着的隐囊,车壁上镶着固定的小桌子,上面还摆了精致的宫廷点心和一壶小姑娘爱喝的甜滋滋的蜜果露。 裴织靠着隐囊,小心扶着发髻上的步摇,红色的宝石流苏在鬓角边晃动,衬得那肌肤如初雪般莹白。 她克制地吃了几块点心,就没有再食用,心里想着那日在明觉寺,和太子分别时他的话。 想必太子殿下已经计划好,中秋宫宴会让太后将她叫进宫呢。 马车抵达宫门时,并没有停下,直接进了皇宫。 这和上次赏花宴不同,当时所有朝臣女眷的马车抵达时,都要停车,朝臣命妇和女眷只能下车步行进宫,颇走了一大段路,要是没点体力,还真累得够呛。 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 裴织喝了半盏蜜果露,懒洋洋地靠着隐囊,突然觉得这身份带来的便利挺好的,很适合她咸鱼躺。 马车终于停下,宫人打开车帘,肃手请她下车。 裴织扶着慈宁宫姑姑的手下车,便见宫人抬着步辇过来,她没有客气,再次扶着那姑姑的手坐上步辇。 有步辇代步,不用自己走去慈宁宫,省了很多力气。 裴织越发的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待遇,成为太子妃挺好的。 终于来到慈宁宫,远远的便见一名嬷嬷站在前面,见到她时,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裴四姑娘来啦,太后娘娘在里面等你。” 裴织朝那嬷嬷行礼,“见过嬷嬷。” 华嬷嬷只承了她半个礼,笑道:“奴婢姓华,是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四姑娘叫奴婢华嬷嬷即可。” 裴织叫了一声“华嬷嬷”,跟着她进入慈宁宫的正殿。 正殿里十分热闹,太后坐在上首位置,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男孩子,正在逗弄他。 康平长公主坐在一旁和她说笑,还有不少嫔妃,梅贵妃、丽贵妃两位贵妃都在。除了太后怀里抱着的小皇子,一名宫妃怀里还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公主。 听说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来了,殿里的笑声微微一滞。 只有太后笑容满面地说:“快叫她进来。” 裴织走进慈宁宫正殿,瞬间就感觉到不少视线落到身上,她目不斜视,踩着小碎步走过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道:“好孩子,快起来。” 接着裴织又给康平长公主和在场的娘娘们请安。 连太后都那般和善,康平长公主和宫妃们自然也不会拿乔,皆笑着让她不必客气。 康平长公主神色如常,一脸含笑地看着裴织,神态亲切,教人看不出异常。 只有梅贵妃脸色有些勉强,妩媚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阴冷,只是碍于太后和其他人在,不敢表现太明显。 其他宫妃哪里没注意到梅贵妃那副勉强的样子,都暗自幸灾乐祸。 看到梅贵妃吃瘪,她们就高兴,让她以往仗着安玉公主是皇上第一个公主,就总是霸占皇上,还敢将手伸到朝堂,这次丢脸丢大发了吧。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但每次只要说起裴四这位准太子妃,众人就会想到当日赏花宴梅贵妃表错情的事,足够他们笑个十年、二十年。 总之,只要裴四这太子妃露面,世人就不会忘记梅贵妃曾经的丑态,总是忍不住乐一乐。 太后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宫人,将裴织招到面前,拉着她的手打量。 “几个月不见,你这孩子好像又长高些了。”太后的眼睛很利,竟然一眼就看出裴织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 裴织抿嘴笑道:“可能是我平时吃得多罢,正在长身体之时,所以就长得快啦。” 这话让太后乐得不行,老人家就喜欢让孩子多吃,拍着她的手道:“能吃是福,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就应该多吃点,身体才会健康!不像安玉她们几个,每次用膳,像小猫崽似的,还总爱挑食……” 从中也可以看出,太后对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们的吃穿用度等,也是极为关心的。 并非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礼佛。 梅贵妃听得都要呕血。 这裴四不仅让她和三皇子丢脸,现在竟然还想踩她的安玉。 气极之下,她忍不住道:“母后,臣妾瞧着裴四姑娘还是挺纤瘦的,莫不是她自己夸大了,看起来不像很会吃的样子。” 和梅贵妃交好的宫妃纷纷应道:“贵妃姐姐说得是,裴四姑娘看着还是瘦了些。” “安玉公主看起来还比她健壮一些呢。” ………… 太后担心地道:“是吗?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挺能吃的,莫不是你学那些小姑娘要身轻如燕,克扣自己的吃食?这样可不好,会得病的。” 裴织有些羞赧,“娘娘,您还记得啊?” “怎么不记得?”太后不禁噗噗地笑起来,“哀家还记得,你当时和太子弄得脏兮兮的,像两只小泥猴……” 太后说到最后,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极为畅快。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怎么听这意思,好像太后很早就认识这裴四?而且这裴四竟然能让太后笑得如此开怀,可见她手段挺厉害的,怨不得会让皇帝和太后都选她为太子妃。 康平长公主一脸疑惑地问:“母后,你们在说什么呀,也说出来让我们乐一乐。” 太后好不容易忍住笑,正要开口,就听裴织说:“娘娘,能不能不说?”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娇憨,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看得人心头发软,不忍拂了她的意。 太后便道:“好好好,哀家不说。”她朝康平长公主等人道,“这事你们就莫问了,小心这孩子羞得以后都不敢见人。” 说着,许是又想起当年的趣事,自己呵呵地笑起来。 正笑着,门口响起一道声音:“母后,什么事这般好笑?朕远远地就听到您的笑声。” 众人抬头望过去,昭元帝带着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走进来。 自从三位的皇子年纪渐长,被皇帝丢到朝堂,一般时候都跟在皇帝身边办事,其他年纪还小的皇子,都在上书房读书。 这会儿,昭元帝刚从前朝过来,三位皇子也随行左右。 见皇帝进来,慈宁宫里的众人都纷纷起身,赶紧上前行礼。 又一番见礼后,众人重新落坐。 皇帝坐在太后身边,太子坐在下首位置,二皇子和三皇子坐在他们母妃身边,裴织不是宫妃也不是公主,不好混在其中,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对面。 太子的目光落到裴织身上,朝她勾了勾唇,要不是仔细看,根本没看到他笑。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在看裴织。 不过二皇子的视线扫了一眼,便规矩地移开,三皇子那双晦涩的眼睛多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垂眸,安静地坐在那儿。 昭元帝扫了一眼,笑道:“太子妃也在啊。” 这声“太子妃”听得满殿的人俱是一愣,太后嗔怪地提醒:“皇上,这孩子还没嫁过来呢。” 昭元帝轻咳一声,面色不变。 能当皇帝的,都有一副极厚的脸皮,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这不是受到太子的影响,要不是太子私底下总是一口一个太子妃的叫着,他会跟着叫吗?有时候连他都以为太子早已经娶了太子妃,下意识就这么叫。 “刚才母后在笑什么,也说出来给朕乐一乐。”昭元帝笑着问。 太后看向太子,又忍不住噗噗地笑,“刚才哀家正和裴织这孩子说她和太子小时候的事,当年两个孩子滚成个泥猴子似的……” 她这么一说,皇帝就明白了,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这对母子俨然就将裴织和太子曾经的丑事当成了开心来源,想起来就要笑一笑。 但周围的人反而更加糊涂,到底是什么事?这裴四和太子小时候竟然还有过一段的吗? 连三皇子都不禁错愕地看向对面的裴织。 裴织正襟危坐,贞静乖巧地低头,当作自己不存在。 “皇祖母……”秦贽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羞恼,“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孤都要忘记了。” 昭元帝笑眯眯地说:“没事,朕帮你们记着。” “父皇!”太子更加生气。儿子越生气,老子越开心,昭元帝简直就是个恶趣味的父亲,以逗弄爱子生气为乐,却也可以看出父子俩之间的感情深厚,作父亲的才会拿儿子小时候的丑事打趣。 这一幕看在二皇子、三皇子和那群宫妃眼里,十分不是滋味。 哪个孩子不渴望成为父亲心目中最特别、最宠爱的孩子?哪个宫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帝王心里最重要的?偏偏却不是她们的孩子,而是一个早就死了的女人的孩子,真是…… 康平长公主面上也带着笑,目光偶尔滑过垂首端坐的裴织,眼神极平静。 昭元帝和太后说了会儿话,又逗弄两个小皇子和小公主,便带着三个成年的儿子离开。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群宫妃眼巴巴地看着头也不回的皇帝,眼里的失落十分明显,可惜帝王郎心似铁,没有为哪一个停留。 连丽贵妃和梅贵妃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第 46 章(裴织又赢了...) 昭元帝来了一趟, 挥挥衣袖,将殿里的女人们的心都勾走了一半,宫妃们连奉承太后都显得心不在焉的。 太后对这种情景习以为常,也没太在意。 她对裴织道:“安玉和宣仪她们几个在偏殿那边玩儿呢, 你也去罢, 你们好好地玩, 不用拘束。” 裴织顺从地站起, 乖巧地道:“那我过去了。” 先前领着裴织进宫的姑姑过来, 带她去找安玉公主。 这姑姑叫娴秀,是慈宁宫伺候的大宫女。 娴秀姑姑道:“宫宴在傍晚, 时间还早, 姑娘若是饿了, 可以吩咐奴婢, 奴婢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裴织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姑姑。” 两人来到偏殿,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女孩子家的欢声笑语。 偏殿里,安玉公主正和一群宗室的郡主、姑娘玩投壶,一群人簇拥着她, 为她喝彩。 安玉公主一脸骄矜之色,双目明亮, 神采飞扬, 这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其他公主没有她张扬活泼, 大多数安静娴雅地坐在一旁观看。可以看出,这里身份最高贵的是安玉公主, 众人皆以她马首是瞻,奉承着她。 宣仪郡主没和安玉公主一起玩, 她坐在旁边和一名少女下棋,神态认真。 安玉公主玩了一轮投壶,目光转了转,看向宣仪郡主,叫道:“宣仪表姐,咱们来玩射覆,你若是赢了,我将三皇兄今儿送我的那块羊脂玉佩给你。” 宣仪郡主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真的?” “当然,我不拿这事开玩笑。”安玉公主傲然地说,眼里闪烁着轻蔑和不屑。 虽然宣仪郡主也是表姐,但因为康平长公主素来瞧不起后宫这些宫妃,导致安玉公主和宣仪郡主并不亲近,不如和安国公府的梅葳儿关系更亲近。 在康平长公主眼里,就算是贵妃,那也是皇帝的小妾,有什么资格和她这位先帝的嫡长公主平起平坐?康平长公主素日对这些宫妃时,神态是高高在上,不屑与之为伍。 她是太后的亲女,皇上的胞妹,就算宫妃们看不惯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委屈地受着。 在康平长公主眼里,小妾生的孩子,就算是皇子和公主,也是庶出的。 除了太子外,康平长公主也不将这些皇子公主放在眼里,她的态度摆在那里,高高在上,不会来讨好宫里的公主和皇子。 安玉公主也是被宠着长大的,能喜欢她才怪。 自然而然的,也不喜欢宣仪郡主。 只是她们俩个,一个是皇帝宠爱的公主,一个是太后宠爱的外孙女,彼此都有宠爱,就算是针锋相对,也没办法谁压谁一头。 不过到底安玉公主是在宫里长大的,生活环境复杂,就算看起来骄纵,也比生活环境单纯又有康平长公主、太后庇护的宣仪郡主要多了些心眼。 是以她极少会和宣仪郡主正而冲突,但不妨碍她偶尔暗地里给她下绊子,矬矬她的锐气。 最让安玉公主嗤笑的是,康平长公主眼里只看得见太子,看不惯他们这些庶出的皇子公主,偏偏她的女儿却对三皇子一片痴心,也不知道康平长公有没有被她女儿气得呕血。 宣仪郡主下定决心要赢走安玉公主的羊脂玉佩,宫人们正准备覆器,便听说裴织来了。偏殿里的人都看过去。 裴织在殿内众人的注视下走进来,仪态大方优雅,却没有丝毫的拘谨紧张,很自然地走到安玉公主而前,和她行礼,然后又和其他的公主、郡主行礼。 安玉公主的脸落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客气地质问,一双眼睛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焰。 “太后娘娘让人接我进宫的。”裴织朝她一笑,眉稍眼角沁着一股甜意。 她的容貌精致清丽,不笑时清灵脱俗,冷艳逼人,微笑时,那笑容会洋溢着一股甜意,甜得人都忍不住和她一起笑,感染力极强。 安玉公主心头火起,却不知道这股邪火怎么发泄。 皇祖母让人接裴织进宫,她自然不可能当众打太后的脸,可她也不想在宫里看到裴织,好好的宫宴,多了一个讨厌的人,呕都要呕死。 相比安玉公主,宣仪郡主就友善多了。 “裴四姑娘,你也在啊。”她走过来,笑盈盈地说,“我们正要玩射覆呢,你要不要一起玩。” 裴织笑道:“好啊,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安玉公主意味不明地看她,“可以,不过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如果裴四输了,她一定要让裴四去给母妃和三皇兄道歉,还要当众道歉! “那赢的人呢?”裴织问。 宣仪郡主接道:“可以赢得安玉的羊脂玉佩。” 裴织唔一声,对这条件没什么意见。 安玉公主却觉得哪里不对,赢的人不仅能得到输的人应允的一个要求,还能得到她的羊脂玉佩……那输的人岂不是亏大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瞪了眼宣仪郡主,觉得她就是会坏事。 于是玩谢覆的人选便定为三人,安玉公主、裴织和宣仪郡主。 殿内的其他人围在一旁观看,哪里看不出安玉公主原本是想戏弄宣仪郡主的,哪知道半途多了一个裴四。 虽说这满殿的人中,裴四的身份是最低的,但她是未来太子妃,又无形中凌驾于众人之上。这些宗室女打从心里都不愿意得罪她,可也不能明着和安玉公主作对,最后选择保持沉默。 射覆的规则很简单,这是一种猜物游戏,根据隐语猜覆器之下的物品,谁猜中谁是赢家。 安玉公主先来,宣仪郡主其后,裴织最后。 两人猜完后,看向裴织。 裴织神态淡定,说出自己的猜测。 几轮下来,都是裴织猜中,赢得十分漂亮,这一幕就像当初在赏花宴上,安玉公主叫裴织过来玩投壶时,裴织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样漂漂亮亮地赢了梅葳儿。 安玉公主和宣仪郡主都惊呆了。 她们以为裴织擅长投壶,不一定擅长射覆,但没想到也是玩射覆的高手。 “你在家里时常玩射覆?”宣仪郡主不禁问道。 “其实也没有。”裴织含笑说,“只是偶尔和家中姐妹们随便玩玩。” 如果裴绣等人在这里,一定会反驳,她们并没有和她随便玩,因为阿识是个懒的,宁愿在榻上躺着看话本,也不和她们玩什么游戏,觉得浪费时间。 安玉公主几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家里经常玩,才会如此擅长,都觉失策,早知道不应该叫她玩射覆的。 宣仪郡主眼巴巴地看着裴织得到那脂羊脂玉佩,眼泪都要掉出来。 委屈巴巴的。 安玉公主一脸不自在地说:“我们输了,你有什么要求就提。” 裴织想了下,说道:“我暂时想不到,能不能留以后?” 安玉公主盯着她。 裴织回以一个沁甜的笑容,柔软又无害,漂亮极了,如果不是心里记恨着裴织,安玉公主差点都要被她这笑容击败,回她一个甜甜的笑容,和她天下第一好。 这裴四果然厉害。 安玉公主哼了一声,“倒也行,不过你不许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本公主的便宜可不是随便的人都能占的。”到底是从来不吃亏的公主,理所当然地提意见,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说过分。 裴织从善如流,“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公主和郡主不必担忧。” 安玉公主又哼一声,宣仪郡主还念着那块羊脂玉佩,委屈又难过,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因裴织展现出玩游戏的天赋,接下来安玉公主不敢再找她玩,决定无视她。 反倒是宣仪郡主,主动找裴织,“在殿里坐着挺闷的,要不要到外而走走?” “好啊。”裴织应了一声。 两人离开偏殿,在宫人的陪伴下,走出慈宁宫。 宣仪郡主对皇宫颇为熟悉,这里就像她的另一个家,没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沿途的宫人也认识她,所过之处,纷纷行礼。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宣仪郡主几次看裴织时,都是欲言又止。 裴织哪里没看出她的意思,看那双眼睛红通通的,委屈又可怜,再冷硬的心肠都要柔软几分。 她取出那枚羊脂玉佩递过去,“郡主,这东西给你罢。” 宣仪郡主瞪大眼睛,“你、你真要给我?” “你不想要?”裴织作势要收回手。 宣仪郡主急急地扯住她的袖子,红通通的兔子眼瞅着她,有些结巴地说:“我要、我要的……可是这是你赢的……” 还挺有原则的! 裴织微微挑眉,“这原来是你和公主玩游戏的彩头,我中途横插一脚赢走它,确实不对。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一次游戏的彩头,对郡主来说,似乎有什么意义,不如成人之美,给郡主罢。” 这一番话说下来,宣仪郡主心情起伏极大。 原本她对裴织心怀介蒂,十分介意她曾经差点成为三皇子妃,现在倒是对她多了些好感。 “那我收下了。”宣仪郡主珍惜地接过羊脂玉佩,“回去我送更好的玉佩给你,就当和你交换。” “随你。” 裴织随意地点头,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舒服一些,那便随她。 得到想要的羊脂玉佩,宣仪郡主终于不再红着眼眶,整个人都变得明媚灿烂起来,那天真娇憨的模样,没有康平长公主一丝一毫的凌厉和强势。 怨不得世人总说,母亲太过强势,儿女一般都会比较懦弱。 她十分尽职地带裴织去逛皇宫,同时说了很多她小时候在宫里的趣事,裴织安静地听着,神态悠然,一心二用地筛选有用的信息。 逛到御花园,便看到御花园里摆满了各种金秋的菊花。 放眼望去,一片灿烂的金黄。 两人正欣赏着这御花园里的秋菊,一名眼尖的宫人突然道:“郡主,太子殿下过来了。” 裴织两人看过去,只见前方身穿明黄色绣鳞纹衮服的太子殿下带着两个内侍走过来,目标明确。 众人上前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秦贽淡淡地叫了一声起,目光落到裴织身上,裴织大胆地抬头朝他一笑,然后低头故作恭顺。 这笑容让太子殿下心头微烫,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下,而色依然平淡。 他的视线勉强从裴织身上扫向宣仪郡主。 宣仪郡主被他那双阴鸷的凤眼一扫,就像老鼠见到猫,身形发颤,有些结巴地说:“我、我去那边看看……” 不等太子发话,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走了。 宫人赶紧追上去,一群人消失在菊花丛中。 现场只剩下裴织和太子,跟着太子的两名宫人退到远处,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秦贽十分满意。 他抬起手,帮她拂去肩膀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片花瓣,然后虚握着拳头,将手收了回来。 其实他想拉着她的手,只是御花园里人多眼杂,他们还没成亲,不好太过亲密,以免传出去影响她的名声。 再一次的,太子殿下觉得十月份才能成亲,实在太久。 “谢谢殿下。”裴织又朝他笑,没有其他人在,她的态度随意许多。 这种随意,也正合秦贽的心意,他的太子妃不需要像其他人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那不是他想要的。 秦贽带她去逛御花园,一边问她刚才在慈宁宫可有人欺负她。 “没有的,太后娘娘对我很好,其他娘娘也很和善。”裴织像汇报工作一样,“后来和安玉公主玩游戏,我还赢了一块羊脂玉佩呢。” “羊脂玉佩?”秦贽目光微动。 “不过我送给宣仪郡主了,我看她很想要的样子。”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低声道:“孤下次送块更好的玉佩给你。”不要安玉的,也不要其他人的! 裴织差点喷笑,这一个两个的,都要送她玉佩……那她就笑纳啦。 走了会儿,秦贽突然问道:“阿识,你饿了吗?” 裴织不动声色地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 秦贽带她到假山旁的亭子坐下歇息,让人去取些吃的东西过来。 宫人来得很快,拎着一个食盒,食盒打开,里而摆着样式精致的宫廷点心,最下而还有一碗桂花酒酿。 “吃吧,不够再叫他们送过来。”秦贽开口说,目光突然落到亭外的假山。 假山很高,约莫五丈,假山下有一个很隐蔽的洞穴,只有七岁以下的孩童能钻进去,一幕幕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 就像原本尘封的记忆,在接触到某个场景,突然间苏醒。 秦贽终于明白先前父皇和皇祖母笑什么了。 第 47 章(殿下是不是喜欢我...) 裴织正愉快地吃点心, 发现那位太子爷心不在焉地盯着亭外的假山。 她转头看过去,望着那座假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一件往事, 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时, 秦贽朝她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时, 突然都有些沉默。 “你……还记得?”秦贽的语气有些低沉, 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裴织轻咳一声,没有回答这话, 反问道:“你不是失忆了吗?难不成还记得什么?” 这话变相地回答他的问题, 她还记得当年的事, 当时她才三岁, 秦贽不知道其他三岁的孩子能不能记事,显然她是记事了的。 “是忘记了很多事。”秦贽答道,声音低沉悦耳,蕴着丝丝的愉悦,“不过好像和你有关的事, 我总是能很快就记起来。” 裴织拿起一块切成三角的胡饼,没有急着吃, 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 她抬头看他, 对上那位太子爷凝望过来的凤眼, 能看到他眼里灼灼的星辉,显然他此时心情非常好。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他失忆后, 其他事都记不得,唯独记得自己。 当年太后千秋, 裴织随祖母进宫给太后祝贺,在这里遇到他时,她饿得两眼昏花,不仅抢了他的芙蓉糕,还害得他摔倒。 尊金玉贵的小太子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哭着要打她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对于一个经历过末世的人来说,脾气暴躁又恶劣的小太子在她眼里,都是可爱的。 末世人对食物很看重,她不仅抢了人家小朋友的食物,后来小朋友还不计前嫌,又送她一盒芙蓉糕,裴织真是感动坏了。当时她就察觉到他竟然是一个天生的精神力者,而且精神力增长速度太快,超出他身体所能承受的程度,以至于这小朋友时时都要承受头疼之苦。 一个没忍心,加上芙蓉糕的回礼,小心翼翼地帮他梳理了下,想缓解一下他的痛苦,让小朋友舒服一些。 有了个开头,后而若是再遇到小太子,都会不着痕迹地帮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 虽然她进宫的时间不多,一年也就在一两次在某些宫宴和小太子遇到,但年年这般下来,小太子的精神力彻底记住了她。 这也是为何每次见而,他的精神力就张牙舞爪地探过来包裹住她的原因。 对于人类来说,精神力是一种十分玄妙的东西,据说这是人类进化的结果,总的来说,是好处多于坏处。 不过对于不懂得利用精神力的人来说,自然是坏处较多。 精神力的玄奥,说上一天都说不完,就算人的记忆受损,只要有精神力在,不想忘记的事情便不会忘。 同理,秦贽的精神力记住她,所以他忘记其他事,独独会记得她。 对此,裴织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想到小太子从当年就惦记着她,惦记到大,还想娶她为妻…… 只能说世事难料,连她也说不出这是好或不好,不过是小时候的一次相遇,将两个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阿识,怎么了,你不吃吗?还是不合胃口?”秦贽询问,一双凤眸望过来,眼含关切。 裴织默默地看着他,不觉中用了一种审视的眼神。 秦贽是一个极为敏感之人,对人的情绪变化更是敏锐,剑眉微蹙,“为何这样看孤?” 他心里有些不悦,直觉她会这般看自己,定是她对自己有什么意见,难不成太子妃不喜欢他? 裴织迟疑了下,问道:“殿下,您……对我很好,是不是喜欢我?” 秦贽:“……” 见这位太子殿下没吭声,裴织突然觉得桌上的食物其实也没这么让她喜欢,明明还饿着,胃口却稍减。 她将手中的胡饼放回食盒里。 这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过去,拿起那块胡饼自己咬了口,然后塞进自己嘴里。 裴织:“……”这人竟然敢抢她的食物! 不对,这些都是太子爷让人准备的,其实是他的食物才对。 那只好看的手拿起另一块胡饼,喂到她唇前,凤目专注地盯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口吃下时,他说:“瞎说什么傻话!” 秦贽没有看她,他一脸严肃地看着亭外的假山,只有那白的耳尖不知何时染上霞色,红得诱人。 裴织的目光不由放在太子殿下的耳朵上,很想问他,他自己到底清不清楚,每当他害羞时,耳尖就会变得红彤彤的。 大概他不知道吧。 能让太子殿下害羞的时候不多,而且平时也没多少人敢直视储君,也只有她能如此大胆。 裴织心情不觉大好,她是个得寸进尺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故意问:“殿下,我说了什么傻话?” “你……”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生气了,被她气到。 可他转头神色阴戾地瞪过去,却看到她脸上沁着甜的笑容,看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的无辜,又生不起气。 他倏地站起身,冷着脸说:“孤的太子妃,唯有孤同意,父皇才会下旨赐婚。” 说着,他大步走出亭子,消失在假山后。 裴织:“……”这是恼羞成怒地跑了? 裴织也不生气,更没有去追,继续吃食盒里的点心,再将那碗桂花酿吃光,终于垫了垫肚子,没有饿得难受。 吃完后,她取出帕子擦擦嘴角,又擦擦手,将绢帕塞回袖袋里,施施然起身。 裴织走出亭子,刚绕过假山,就看到站在假山旁的那位太子殿下。 她愣了下,然后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就像吃到甜滋滋的花蜜,整个人都洋溢着少女特有的甜蜜明媚。 “殿下,你不是走了吗?” 裴织笑着问,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仰头脸儿看他。 这地方极为隐秘,有假山和周围的花木遮掩,除非走近,否则极难发现这里有人。 光影斑驳,落在她如初雪般的脸蛋上,烙下一道漂亮的剪影,她仿佛是误入此间的仙子,无瑕又美好,那双像是汪着一泓清泉般的眸子仿佛会说话。 秦贽没说话,他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的后背,她不由自主地朝他摔了过去,摔在他怀里。 他的身量颇高,超过一米八,身形并不是成长中的少年那种单薄,而是属于成年男人的修长厚重,明明五官极为俊美,却又蕴含着男性的阳刚之气,旺盛的男性荷尔蒙被包裹在那太子衮服之下,平日难以窥见。 当靠近他时,一股属于男性特有的侵略的气息袭来。 她的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想抗拒这种雄性天生的侵略气息,但想到这是未婚夫,不由迟疑起来。 这一迟疑,便让那位太子殿下揽住了腰肢,抱着她进入假山的一个洞穴里。 洞穴并不深,却黑暗潮湿。裴织的背抵着坚硬的假山壁,前而是男人健壮炙热的胸膛,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情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在这里偷情呢。 黑暗中,属于男性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一个滚烫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额际。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也不准再用那样的眼神看孤,孤不喜!” 裴织靠着他:“……好。” 她的声音轻颤,仿佛有些害怕。 秦贽笨拙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不要怕,孤什么都不做,孤只是想……”想抱抱她,亲亲她。 裴织没说话,将发烫的脸埋在他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腰,咬着唇悄悄地笑起来。 因为自己审视的眼神,因为自己的怀疑,所以他很生气…… 原来这位太子殿下竟然从小就喜欢她了! 宣仪郡主无聊地坐在湖边的石矶上,双手托腮望着泛着波光的湖而,偶尔取出那块羊脂玉佩看了看,然后甜蜜地笑起来。 守在一旁的宫人突然道:“郡主,裴四姑娘来了。” 宣仪郡主抬头看过去,便见裴织分花拂柳而来,脸上的神色很淡然,看不出什么娇羞之色,仿佛刚才不是和未婚夫在一起,而是随便走走。 “郡主。”裴织问道,“要回去了吗?” 宣仪郡主一个人待着也无聊,生怕再遇到可怕的太子表哥,决定和她一起回慈宁宫,一边问道:“你刚才和太子表哥……” 裴织偏首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宣仪郡主咬了下唇,“没什么,我是说,你和太子表哥的婚事很快就到了吧,我记得是十月十三……” 说到最后,一脸羡慕之色。 她和三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不说皇上舅舅会不会为他们赐婚,单就是母亲那边没什么表示,母亲一直不赞成将她嫁给三皇子,她怕自己没办法嫁给心上人。 宣仪郡主愁肠百结,明媚娇憨的小脸都变得恹了,没了刚才的灿烂。 裴织看她一眼,实在不擅长安慰失恋的小姑娘,而且她们也没有熟到这种地步,明智地没说什么。 两人回到慈宁宫,娴秀姑姑候在那里。 “两位姑娘,可要去偏殿歇息会儿,吃些东西?” 宣仪郡主也有些累,点头应下,一边问:“安玉她们呢?” “公主她们出去玩了。” 听罢,宣仪郡主没再问,和裴织一起到偏殿歇息。 宫人送来一些吃食,几个攒盒摆开,有香薰肉丝、茶香鸡、风鸭脯、麻油素干丝、奶油松酿卷酥、炸糕……旁边还有一个蝶恋花粉彩的瓷盘里摆着切好的应季水果,摆盘极为精致,而且每一块恰到好处的大小,不会沾到口脂。 裴织看得食指大开,优雅地吃起来。 宣仪郡主喝着蜜果露,原本没什么胃口的,看她吃得香,不由自主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一些。 等她放下筷子,看到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再看坐在旁边,捧着一杯清茶惬意地抿着的裴织,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吃撑了。 肚子撑得有些难受。 宫人过来收拾残局,看到桌上的攒盒和瓷盘都空了,不由隐晦地看她们一眼。 宣仪郡主实在撑得难受,站起身,在偏殿转圈圈,转到裴织而前时,问她:“裴四,你不撑吗?” “还好。”裴织优雅地欠身。 宣仪郡主打量她,见她脸上实在没什么勉强之色,怀疑刚才那些食物,是不是都被自己吃光了,裴织没沾多少。 原来她也是个贪吃的吗? 幸好,中秋宫宴到来时,宣仪郡主也消食得差不多,没有再撑得难受。 两人去慈宁宫,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朝举办中秋宫宴的昭阳殿而去。 皇宫的中秋宫宴很热闹,太后、皇帝、嫔妃、皇子、公主和宗室,坐了满满的一殿。 丝竹声起,一群穿着流仙裙的舞娘翩然而入,她们在殿中翩翩起舞,腰肢扭动,甩动水袖,婀娜多姿。 时不时用柔媚的眼神抛向上首位置的皇帝,奢望求得那位俊美的帝王一丝怜爱,看得一群宫妃恨不得撕了这些小妖精的脸。 虽然舞娘们倾尽能力地舞动身体,但欣赏歌舞的人没有多少,就算这些舞娘再柔媚好看,宗室弟子也知道不能在皇帝而前做出失态之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多数人都是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上而的皇帝和太后,一边和周围的人聊天说笑。 裴织和宣仪郡主坐在太后身边。 像这样的中秋宫宴,以往只有宣仪郡主坐在太后身边,今儿多了一个而生的少女,宗室都忍不住暗暗打量,等知道这是未来的太子妃时,那打量的目光就更多了。 裴织目不斜视,乖巧地吃着桌前的食物,偶尔转头和太后说话。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逗得太后频频发笑,很多人都忍不住看过来,其中就有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 第 48 章(许你盛世华年...) 宣仪郡主坐在太后的另一边, 能听到裴织和太后说什么。 她的脸色有些古怪,没想到裴织也会说逗趣的俏皮话,显得古灵精怪的,浑然没有在安玉公主面前时的恬淡自信。 她能拿捏着一个度, 不会过份夸张, 让自己看起来像跳梁小丑, 也不会木讷无趣, 很容易就合了太后的眼缘。 裴织能得外祖母喜欢, 确实有她的本事。 等她看到裴织时不时执筷用膳时,宣仪郡主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又要撑了。 先前在慈宁宫偏殿, 两人吃的东西可不少, 她到现在都不想吃东西, 这人竟然还能继续吃?再看她桌上的食物, 都吃得差不多。 偏偏太后还高兴地说:“你们小姑娘家就应该多吃点!你喜欢这道茉莉鸡脯?”裴织含笑说:“其实我不挑的,只要好吃的,我都喜欢。” 她不仅喜欢茉莉鸡脯,还喜欢八宝豆腐、醉青虾、水晶肉,还喜欢各种各样的点心, 只要做得好吃的,她都喜欢。 太后看她吃得香, 不禁也胃口大开, 笑眯眯的, 看着心情极好。 其他暗中观察的宗室看到这一幕, 不由在心里撇嘴,觉得这位准太子妃, 为了讨太后欢心,强迫自己吃下这么多东西, 也不知道会不会撑得难受。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中宫无皇后,后宫由两位贵妃主事,偏偏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太子,偏向太子妃。太子妃将来嫁进东宫,要和宫里的嫔妃打交道,需要找一个有力的靠山。 没有比太后更好的靠山。 讨好太后是太子妃最好的选择。 宫宴结束后,太后精神不继,先回慈宁宫歇息。 皇帝依然兴致勃勃地带着一干嫔妃移驾观星楼赏中秋夜景,观星楼一带有宫廷营造司特地做的中秋花灯,供给宫里的贵人们赏玩。 虽然没有民间热闹,却是一个赏景游玩的好去处。 今日进宫的宗室并未急着离开,他们兴致极高地跟去观星楼那边游玩,都想在皇帝面前多表现,若是能入皇帝的眼,那就更好了。 小姑娘们也聚到一起,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花灯,猜灯谜,去湖里放花灯。 安玉公主带着一群公主和郡主猜灯谜,时不时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众人看向安玉公主和聚在她身边的宗室女,目光转向孤伶伶地站在一排花灯前的裴织,很快就明白,安玉公主正带人孤立这位准太子妃呢。 这种事在贵女间很常见,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种事情,大人不好插手,只能由裴织自己解决,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这位准太子妃的能力也不怎么样,将来入主东宫,能不能做一位贤内助帮到太子还得另说。 裴织仰首望着花灯,璀璨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她的面容清丽无双,气质出众,恍似那月宫中的仙娥。 众人目光微滞,不禁暗暗感慨,这位准太子妃有什么手腕暂时不清楚,光是这份姿容,确实极为出众,难有女子能及。 这般美丽无双的姑娘,若是平时,早有公子为之趋之若鹜,不忍心她孤伶伶一人。 但想到她准太子妃的身份,没一个人敢靠近。 这也是安玉公主能带头孤立裴织的原因,那些宗室女不敢违背安玉公主的命令,那些心中不忍的宗室子弟碍于她的身份,也不敢过去给她解围。 “裴四,你在看什么?” 宣仪郡主走过来,往灯架上看了看,觉得这些花灯也就那样,没有七夕节灯会时,民间手艺人做的好看。 裴织朝她笑了笑,“挺好看的啊,宫里的营造司的工匠手艺不错的。” 宣仪郡主哦一声,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猜灯谜的安玉公主一行人,很直白地说:“安玉要孤立你呢,你不生气吗?” 安主公主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行为,连单纯如宣仪郡主都能看出来。 “有什么好生气的?”裴织偏首朝她笑,“我和她们不熟,强行凑到一起,反倒尴尬,不如一个人清清净净的。” 这种小孩子般的孤立行为,实在很难让她放在心上。 宣仪郡主哽了下,无话可说。 她发现裴织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强求不来的事,那就不去强求。 “可是,日后你若是嫁给太子表哥,你要和宗室打交道的,若是能提前打好关系,对你以后嫁到东宫还是有好处的……”宣仪郡主以为她不明白,不由掰开告诉她。 其实这种道理,只要不太蠢的人都能懂。 裴织哦一声,仍是一脸无动于衷。 宣仪郡主挠了下脸,发现自己好像又有些看不懂裴织,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今晚多好的机会,应该和宗室女眷打好关系,可她偏偏没什么作为。 要知道,宗室之人对她这位准太子妃,还在观望之中。 宗室确实不能左右皇帝要选哪位为太子妃,但他们可以对未来的太子妃提意见,盯着太子妃的一言一行,甚至需要时,还能给太子妃找麻烦。 这些宗室就好比一个大家族里的族人,对嫡支的当家主母要求严苛,不准许出错。 这时,裴织问:“你知道安玉要孤立我,为何还要过来?你不怕她生气找你麻烦?” “不怕,我有外祖母呢!”宣仪郡主骄傲地说。 外祖母很疼她,不会让安玉欺负她的,要是真打起来,皇帝舅舅也不会一味偏袒安玉。 “可你不是喜欢三皇子吗?安玉公主是三皇子的妹妹……” 宣仪郡主的脸蛋瞬间红通通的,羞涩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裴织无语地看着她,只要有眼睛的、有耳朵的,都知道了,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好?还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对外面的评价都不知道? 宣仪郡主勉强辩道:“没人在我面前说,我、我不知道……”到底还是个未出闺的姑娘家,不好意思说这些,她急忙转移话题,“我知道安玉不喜欢我,不过外祖母喜欢我就行啦,我不怕的。” 虽然安玉公主是三皇子的妹妹,可是她是太后的外孙女,皇帝舅舅的外甥女,她不怕的。 裴织突然有些明白康平长公主为何想将女儿嫁给太子。 如果女儿不嫁太子,将来不管嫁谁,这样的性格,只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至少嫁给太子,作为太子妃,将来的皇后,谁敢给她脸色看。 作为太子甚至日后皇帝的岳母,康平长公主也能延续先帝在时的嫡长公主的尊荣和威风。 两人说话间,宣仪郡主突然露出惊吓的表情,一句话都没说,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蹦走。 这熟悉的一幕让裴织若有所感。 她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身后走来的太子殿下。 秦贽走到她身边,丝毫没在意跑走的宣仪郡主,一双凤目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在夜色中添了几分柔和,“阿识,我带你去看花灯。” 他将一盏胖乎乎的狼崽花灯递给她。 这狼崽花灯非常眼熟,裴织记起七夕灯会那时自己买的那盏花灯,后来用来攻击刺客没了。 “这是……” “孤让营造司的工匠做的。”太子殿下云淡风轻地说,将花灯放到她手里。 裴织握住灯柄,突然朝他璨然一笑。她拿着小狼崽花灯,跟着太子殿下离开。 那群暗中关注他们的宗室见状,不由看向安玉公主,只见她气得直瞪眼,显然她的孤立计划不仅没有生效,还给太子堂而皇之地将未婚妻带走的机会。 作为贵妃之女,还有一位才貌出众的皇兄,安玉公主和太子的立场天生就是站在对立面的,她会如此针对裴织,除了因为她害母妃和皇兄丢脸外,也因为她是准太子妃。 昭元帝带着一群嫔妃不知道去哪里游玩,观星楼这边没什么人,秦贽带着裴织过去。 “殿下,您现在不忙吗?” 裴织好奇地问,先前还见他陪在皇帝身边,众所周知,昭元帝简直就是个儿控,去哪里都要带着他的太子。 “不忙。”秦贽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提醒她脚下的阶梯。 两人登上观星楼。 观星楼很高,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京城的繁华夜景。 裴织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夜色中安宁祥和的京城,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祝贺中秋佳节。 这片盛世华景,让她心有感触。 经历过毁灭性的地狱末世,才知道这样的安宁祥和有多难能可贵,纵使隔着不同的时空,依然让她感动。 “殿下,这里的风景真好。”裴织由衷地说。 秦贽与她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说道:“它会永远在的。” 裴织怔了下,抬头看他。 秦贽侧首看过来,他的眉眼逆着光,教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唯有那沉稳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只要你喜欢。” 虽然不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但她脸上流露的感慨和珍惜,让他心头触动。 她若喜欢这样的盛世华年,他便努力地为她保持,让这个世界、让大禹皇朝变得更美好。 一阵风吹来,吹乱她鬓角的发。 裴织却顾不得压下它,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少年。 夜风微凉,秦贽朝身后抬手,内侍捧来一件大红如意云纹薄披风,他将披风披在她肩膀上,为她系好带子。 这披风的长短刚刚好,大红色衬得她肌肤莹莹生辉,眉目如画。 “殿下……” “夜里凉,小心生病。” 秦贽声音温和,明灭的光影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使他看起来比白日时多了些难以形容的柔情。 如此的让人心动。 裴织捏住薄披风边沿处的花纹,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远处有烟火升空,在夜空中绽放灿烂的烟花,为清冷的夜色点缀华丽的配色。 众人驻足,欣赏中秋佳节的烟火。 在那一阵又一阵的炮竹声中,秦贽的声音响起:“还有五十七天……” 裴织模糊地听到五十七天,起初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在心里一算,终于明白还有五十七天,就是他们大婚的日子…… 原来这么快的吗? 她以为自己经历的事情多,不会有什么事能轻易乱她的心绪,此时却心乱了下。 看完烟花,时间已经很晚,众人纷纷离宫。 依然是慈宁宫的马车送裴织回府。 离开时,宣仪郡主和她道别,并道:“明日我让人将玉佩送过去给你。” 她还惦记着这事,要了裴织赢的羊脂玉佩,不管怎么说都要还她一个,这样证明她们是互相交换,而不是她用心险恶,从她这里抢走玉佩。 裴织笑着答应。 宣仪郡主将车帘放下,转头就看到同坐一辆马车里的母亲,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几时和裴四如此好?”康平长公主奇怪地问。 宣仪郡主咬了下嘴,嘟嚷着道:“其实也没有多好,今儿说了会儿话,我和她也不是很熟的……” 她避开母亲探究的眼神,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她就是故意接近裴四,想和裴四提前打好关系,日后若是她嫁给三皇子,她和裴四就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提前打好关系不算什么。 康平长公主盯着女儿的头顶,皱着眉道:“你日后别和她搅和。” 宣仪郡主没吭声,有些不服气地想,不让她和安玉搅和,不让她和镇国将军府的堂姐妹搅和,不让她和裴四搅和……那到底什么人才配和她搅和? 难道真要让她一个交好的闺中姐妹都没有,才好吗? 康平长公主如何看不出女儿不服气,她无奈地说:“娘也是为你好。” “裴四其实不坏,挺好相处的。”宣仪郡主鼓起勇气说,“娘,我想和裴四一起玩……” 康平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女儿倔强的脸,恍惚间与亡夫的面容重合,那人也是这般倔强地看着她,嗤笑她的强势和算计,认为她是个俗人,如此这般算计,又能算计到什么…… “我不准!”康平长公主厉声说。 宣仪郡主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地看着母亲,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 见女儿受惊,康平长公主终于回过神,不由深吸口气,放缓了声音,“抱歉,娘不是凶你,只是那裴四……娘实在不喜她,而且她这太子妃日后能不能当得稳,还不一定呢。” 见母亲服软,宣仪郡主放松心情,怯怯地问:“为何她当不稳?我见太子表哥很喜欢她……” “傻孩子,喜欢有什么用!”康平长公主摸着她的脸,“这世间,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你日后就明白母亲的苦心。” 宣仪郡主似懂非懂,心里却觉得,她喜欢三皇子表哥,会一直喜欢下去的。 第 49 章(贴字条) 中秋过后第二天, 裴织收到宣仪郡主让人送过来的玉佩。 铺着猩猩红绒布的匣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块羊脂玉佩,和安玉公主的那块质地不相上下,唯有上面雕的花纹不同, 安玉公主的那块玉佩雕的是海棠花, 这块雕的是富贵牡丹。 对裴织来说, 两块玉佩没什么不同, 她递给芳菲, 让她收到库房里。 宣仪郡主给裴织送东西一事,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很快就知道。 裴老夫人诧异地问:“阿识, 宣仪郡主怎地突然给你送东西?” 裴织便将昨日中秋宫宴的事与她简单地说了下,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都怔住, 面面相觑。 她们没想到, 康平长公主那样的母亲,竟然能养出宣仪郡主这般单纯娇憨的女儿,实在是…… “许是太后娘娘庇护,所以郡主心思纯粹了些罢。”裴老夫人很能理解。 太后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不疼她疼谁。 特别是宣仪郡主刚出生不久, 生父就因病去世,太后怜惜外孙女自幼没了爹, 时常将康平长公主母女俩召进宫, 曾经宣仪郡主也在慈宁宫住过一段时日。 威远侯夫人突然想到什么, 说道:“我记得, 当时太子也养在慈宁宫,太子殿下和宣仪郡主同在慈宁宫住了近半年, 后来太子才被皇上接到身边教养……” 她看向裴织,欲言又止。 裴织恍然, 怨不得宣仪郡主见到太子就像老鼠见到猫,原来是忍受了他半年时间的折腾。虽说她觉得小时候的太子就算暴躁得像个熊孩子也是可爱的,但正常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他的臭脾气,更不用说宣仪郡主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如何受得了委屈。 只怕小时候的太子因头疾,控制不住自己的暴烈脾气,给宣仪郡主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 青梅竹马偶尔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特别是那竹马是个身份尊贵、性格暴烈的熊孩子时。 “宣仪郡主似乎很怕太子殿下。”裴织含蓄地说。 宣仪郡主怕太子怕成这样,就算没有自己,她也不会想要嫁给太子,若是康平长公主逼她,说不定她直接跑到慈宁宫对着太后哭。 所以康平长公主那边完全不用担心。 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对视一眼,稍稍放下心。 只要宣仪郡主对太子没想法,康平长公主不至于逼自己的女儿吧? 过完中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 眼看着太子大婚的日子渐渐逼近,礼部上下都忙坏了,据说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为了皇帝那句要尽善尽美地办好太子的婚事,已经连续加班一个多月,都忙得瘦了一圈。 每次礼部那边有什么动静传出,威远侯回府后,都会事先告诉和裴老夫人、威远侯夫人,裴织偶尔也会坐在旁边听一听。 威远侯府也全力配合礼部走流程。 中秋过后不久,便是一年一次的秋猎。 今年的秋猎,在西山举办,西山距离京城有两日的路程,秋猎为期五天,来回便要十天左右。 原本因为婚期将近,裴织要在府里待嫁,不能随便出门。 哪知太后问了句,于是宫里来人,传太后口谕,让裴织随同太后一起去西山。 有上次中秋宫宴太后派人请裴织进宫的事在,这次众人丝毫不意外,不管是裴老夫人还是威远侯夫人,都十分淡定地为裴织准备行李。 只有威远侯兴奋得不行,宫里的太后、皇帝越是表现出对裴织的重视,越让他欣喜。 他已经可以预见,威远侯府会因为裴织,重振当年先祖的荣光。 这次秋猎,威远侯府去的人只有裴织和裴安珏夫妻。 前阵子,威远侯终于请封世子,皇上很爽快地批准,如今裴安珏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像秋猎这种事,裴安珏自然要去猎场上表现一番。 出发那日,皇帝的御驾在前,悍勇的禁卫军随行左右,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宫。 御驾之后是太后的车驾,接着是太子的车驾,其后才是随行的后妃、皇子、公主等人的车驾,最后是朝臣的车队。 出了城后,便有内庭禁卫骑马过来。 裴安珏骑马随行在威远侯府的马车左右,裴织和梁萱坐在马车里。 见到禁卫,裴安珏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有何事?” 禁卫客气地道:“太后娘娘找裴四姑娘,让四姑娘过去。” “现在?”裴安珏愣住,这会儿车队进行中,不好过去吧? 那传话的禁卫笑了下,便见有侍卫抬着一顶翠盖珠缨的轿子过来,请裴织上轿。 裴安珏夫妻俩终于意识到,太后有多喜欢裴织,喜欢到都等不及歇息,就让人接她过去。 裴织和大哥大嫂道别,上了轿子。 抬轿的侍卫力气很大,轿子也很稳,他们走得极快,不过半刻钟,便听到禁卫的声音,“裴四姑娘,到了。” 裴织伸手掀开轿帘,看到太后的车驾就在旁边。 恰好这时,车帘掀起,宣仪郡主那张明媚的小脸探出来,朝她露出欣喜的笑容,“裴四姑娘,你快上来。” 轿子离太后的车驾很近,旁边的宫人取了一块踏板过来,让她走过去。 裴织也不迟疑,上了太后的车驾。 太后的车驾很宽敞,铺着厚实的地毯,车壁周围还包裹着软布,珠帘垂落,宛若一辆古代版的房车。 太后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朝她笑道:“裴织,宣仪刚才一直叨念着你呢。” 裴织心里恍悟,原来不是太后迫不及待要见她,是宣仪郡主怂恿的。 她看向宣仪郡主,发现她朝自己笑得很开心,仿佛见到自己很欢喜似的,心里有些纳罕,难不成中秋宫宴那日,两人不过短短时间的相处,自己就征服了这小姑娘? 裴织先是向太后请安,关切她的身体,然后才和宣仪郡主说话。 宣仪郡主声音含娇:“车里只有我和外祖母,实在无聊,所以我让外祖母找你一起过来说说话,而且你会逗外祖母开心。” 她朝裴织眨了下眼睛。 裴织含笑道:“只要太后娘娘不嫌我吃得多又唠叨就好。” 太后被逗笑了,指着镶嵌在马车里的小桌子道:“桌子下的抽屉里有点心,你们若是饿就吃,吃完了哀家再叫人做便是。” “那就谢谢太后娘娘啦,臣女可不会客气的。”裴织扬起脸说。 她不是故意这么说,而是真的不客气,不管谁请她吃东西,她都会欣然应允,没有客气一说。 可惜太后和宣仪郡主都不了解她,还以为她故意这么说逗太后开心,太后也确实十分开心。 裴织和宣仪郡主将桌子下的抽屉打开,将里面的点心和坚果取出来,还有一壶蜜果露。 她们围着桌子坐,一边说话一边吃点心,同时也不忘记和太后说话,逗她老人家开心。 有上次一起在慈宁宫偏厅吃东西的经历在,宣仪郡主丝毫不觉得和裴织坐在一起吃东西有什么不对,看裴织吃得香,不知不觉间又将桌上的食物吃光。 摸着微撑的肚子,宣仪郡主发现,原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和裴织吃饭,会不知不觉吃得很多,容易撑住自己。 可裴织吃得也不比她少啊。 她纳闷地问:“你吃得不比我少,怎么肚子一点也不凸?” 裴织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比较能吃。” 这次太后终于相信裴织确实很能吃,她笑呵呵地说:“能吃是福,多吃点,咱们家养得起。”转头对外孙女说,“你也是,看裴织多好,你日后也要和她一样,好好地吃饭。” 宣仪郡主:“……” 吃完东西,裴织从袖袋摸出一副叶子牌,邀请太后和宣仪郡主一起打牌。 太后笑道:“你们打吧,哀家老了,就不去掺和,看着就行……” “外祖母一点也不老!” 宣仪郡主娇嗔着说,靠在太后身上,磨着她一起打牌,太后哪里受得住外孙女这般娇滴滴的磨法,最后同意了。 直到中午车队停下,在驿站歇息,三人依然兴致勃勃的,打得浑然忘我。 “母后,你们在这里做甚?不下来歇息吗?” 昭元帝的声音响起,三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到站在车外的皇帝,以及站在皇帝身边的康平长公主、太子和几位皇子。 太后:“……” 裴织:“……” 宣仪郡主:“……” 车外的人也看清楚三人的模样,除了太后好好的,宣仪郡主和裴织额头上都贴着写了字的字条,模样格外喜庆。 宣仪郡主额头上的字条写着“我是兔兔”,裴织额头上的字条则写着“我是喵喵”。 昭元帝忍俊不禁:“母后,你们这是……” 太后笑呵呵地说:“哀家正和宣仪、阿识打牌呢,输了的人要在额头贴字条。” 还有这种玩法?倒是比赌钱要有趣。 众人心里琢磨,“阿识”应该是裴织的小名儿,没想到太后喜欢她,喜欢到都喊她的小名。 宣仪郡主手忙脚乱地将额头的字条撕下,脸涨得通红,特别是发现站在太子身边的三皇子,简直羞愤欲绝。 裴织默默地将字条撕下,不着痕迹地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朝太子看过去。 太子凤眸含笑,见她看过来,嘴角勾了勾。 两人的对视很短暂,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没看出来。 在驿站歇息大半个时辰,用过午膳,车队继续出发。 这次太后的车驾里,除了裴织、宣仪郡主外,还有康平长公主、安玉公主。 康平长公主笑着说:“母后,你们在车里玩得开心,也不叫女儿过来一起玩,女儿自己一个人坐车可是很无聊的。” 太后道:“你若是无聊,可以去找你的姐妹们说话,哀家也不过是被她们叫过去凑趣的。” 否则怎么太后脸上都没有贴字条,因为两个孩子很贴心,都让着她,次次都是她赢。 康平长公主神色微滞,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了孙媳妇,母后就不要女儿了。” “胡说!”太后轻斥一声。 裴织、宣仪郡主和安玉公主一起玩牌。 安玉公主道:“听说上午时,你们玩牌,还往额头贴写了字的纸条,是吗?” 宣仪郡主点头,“是的,输的人要往额头贴字条,字条上的字由赢的人写,想写什么都行。” 安玉公主目光微闪,“那咱们来玩吧,输的人要贴字条。” 三人开始打起叶子牌。 太后和康平长公主没有参与小姑娘家的玩乐,坐在一旁说话,偶尔看过去。 几局下来,安玉公主和宣仪郡主额头上都贴了字条,裴织作为胜利者,脸上干干净净的,负责给两个姑娘的字条上写字。 她写的一手簪花小楷颇有风骨,仿佛出自名家之手,连康平长公主看到都愣了下。 “阿识这字写得真好。”太后赞赏地道。 康平长公主勉强道:“确实是好字,可见平时很注重练习。” 又输了一局,安玉公主生气地道:“为什么输的总是我?” “我也有输啊。”宣仪郡主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字条,难道她没看到。 安玉公主没理她,看向裴织,怀疑地问:“怎么每次都是你赢?你是不是作弊?” “胡说八道,阿识才不会作弊!”宣仪郡主激烈地反驳,“你是不是输不起啊?输不起就说,污蔑别人作弊算什么?” 安玉公主被她堵得差点吐血,怒目而视。 宣仪郡主才不怕她,同样瞪回去。 眼看两个小姑娘就要吵起来,康平长公主神色不愉,忍不住瞥了眼裴织,觉得这裴四挺会置身世外的。 她正要出声,被太后制止。 “母后……” “她们小姑娘家不过吵个嘴,由着她们去罢,能有什么事?”太后瞥她一眼,“你呀,不要什么都争第一,你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也该改改!也不要像护崽子一样护着宣仪,宣仪没你想的那般柔弱,偶尔也让她自己去应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康平长公主沉默。 这时,裴织道:“公主,我也不是有意要赢你,只是我的心算比较强,看到你们出什么牌,我就知道要出什么牌。” 安玉公主:“……” 宣仪郡主惊讶道:“阿识,你这么厉害?” 裴织谦逊道:“在家里时常和姐妹们玩罢了。” 如果裴绣在这里,又要反驳,根本没怎么玩,因为阿识只喜欢懒洋洋地躺着看话本,根本不和她们玩。 安玉公主扁着嘴,又输给裴织,真不甘心,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等车驾停下,安玉公主再也不想和她们玩,气呼呼地跳下车。 看到她下车,宣仪郡主突然想起什么,忙提醒:“安玉,你额头上的纸条还没撕呢……” 第 50 章(告状不成...) 安玉公主气呼呼地跳下马车, 连额头贴的字条都忘记揭下。 等她听到宣仪郡主的提醒时已经迟了。 那提醒声不仅提醒她,同样也提醒了周围的人,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自然也看到她额头上的字条, 以及上面的四个字。 我是猪猪! 安玉公主:“……” 裴织和宣仪郡主扶着太后下车, 就见安玉公主僵硬地站在那里, 整个人就像要风化一样。 “安玉……” 宣仪郡主刚要开口, 安玉公主手指哆嗦着撕下额头的字条撕得粉碎, 一把丢在地上使劲儿地踩,扭头怒瞪着裴织和宣仪郡主, 都是她们害她丢脸。 “我讨厌你们!” 她终于忍不住, 哇的一声哭了, 捂着脸哭着跑开。 众人:“……” 稍晚一些, 安玉公主在梅贵妃的陪伴下,抽噎着去找昭元帝。 车队在驿站打尖,昭元帝居住的屋子并不是最大的,最大、最好的那间给太后住。 母女俩过来时,在垂花门处遇到丽贵妃。 两位贵妃互视一眼, 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梅贵妃冷笑一声,暗骂她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 没脸没皮的, 也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来找皇上, 以为皇上会留她侍寝吗? 丽贵妃暗暗翻白眼, 早就明白梅贵妃的套路,又拿安玉公主去勾搭皇上。 等将来安玉公主出嫁, 看她还能使什么手段勾搭。 李忠孝守在门前,见到她们, 过来行礼。 “我要见父皇!”安玉公主抽噎着说,眼睛肿得像核桃,可见刚才躲着大哭了一场。 李忠孝没说什么,转身进去禀报,很快就出来,“皇上请公主和两位娘娘进去。” 安玉公主哭着跑进去,拖着泣音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父皇……” 她的哭声在看到屋子里的太子时,不由顿了下,然后继续哭,像乳燕投林般,扑到昭元帝怀里,放声大哭。 昭元帝奇道:“安玉怎么哭啦?谁欺负你?” 他看向进来的两位贵妃,一双桃花眼多情温柔,含情脉脉,明知道帝王心似海,并不若表现出来的那般多情温柔,她们仍是轻易被那样的眼神所蛊惑。 梅贵妃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太子,无奈地道:“安玉先前在母后的车驾里,和宣仪郡主、裴四姑娘一起玩叶子牌,也不知怎么地,后来就哭着回来了。” 这话模糊了很多信息,听起来好像是宣仪郡主和裴四招惹她哭一样。 昭元帝眉头微皱,伸手拍着安玉公主的背,问道:“安玉,你来说。” 梅贵妃神色一僵,有些委屈地咬着红唇,含怨带媚地瞄着帝王,可惜此时皇帝正询问女儿,没看到她的眼神。 丽贵妃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边上,看到这一幕,差点忍不住爆笑。 梅初蕊以为她恶人先告状,就能让皇上如她所愿,给安玉公主出气,狠狠地责罚让她哭的人吗? 宣仪郡主和裴四可都不是以往那些凑到安玉公主身边奉承的人,一个是太后宠爱的外孙女,一个是准太子妃,皇上就算再宠安玉,也会先问清楚情况再定夺。 若仍想像以往那般,不管安玉做什么,皇上都偏着她……那是不可能的! 今时不同往昔,就算皇上宠爱女儿,只要过错不在宣仪郡主和裴织身上,都不会一味地偏她。 安玉公主抽噎着说:“宣仪和裴四联合欺负我,我们打牌……裴四往我额头贴的字条,上面竟然写、写……” 她实在说不出“我是猪猪”这几个字。 “她写你是猪吗?”秦贽好心地帮她说出来。 昭元帝:“……”看着女儿核桃般的眼睛,突然有点想笑。 安玉公主身体一僵,顿时委屈地大哭,“……好多人都看到女儿头上的字条了,女儿没脸见人啦……” 梅贵妃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眼里含着泪,一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的模样。 秦贽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你和她们打牌,你自己打输了,就怪人家往你额头贴字?孤可是看到,宣仪和……裴四姑娘早上陪皇祖母打牌时,输了也要贴字条的,你输了难道就不用贴字条,既然玩不起,还去找她们玩什么?而且,你自己不揭下字条就跑出去,被人看到怪谁?” 这一番冷言冷语,让安玉差点气得大骂。 她哭着说:“我知道裴四是大哥的太子妃,所以你偏着她……” “孤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太子殿下一脸严肃。 昭元帝也在两个儿女的对话中弄明白事情经过,觉得这事和裴织、宣仪郡主都没关系,是安玉自己丢了面子,委屈得过来找他哭。 于是他道:“安玉别太伤心,没人敢笑话你的,你们只是玩个游戏罢了。其实你贴的字条上那几个字挺可爱的,太子妃……的字写得好看,上面的字挺有趣意的……” 安玉公主:“……”父皇变了,不疼她了。 梅贵妃眼里的泪好悬差点滚下来,心里凉了半截。 她朝太子看过去,见他端坐在那里,优雅地喝茶,心里恼恨,早知道不应该和安玉过来告状的,就算告状,也要挑个太子不在的时候。 没有太子帮腔,她们可以在皇帝面前给裴四上眼药,让皇上对她印象不好。 昭元帝拍拍女儿的背,拿帕子给她擦去眼泪,含笑道:“安玉别哭了,回去洗漱休息,明儿还要继续赶路呢。” 安玉公主心知有太子在,说什么都没用,不情不愿地和母妃离开。 梅贵妃离开时,看向没事人一样的丽贵妃,给她一记眼刀,暗骂这老女人还不走,想留下来勾引皇上不成? 这时倒觉得太子在这里挺好的。 丽贵妃没理她,等这母女俩离开,她莲步轻移,上前给皇上请安。 她也没磨蹭,直接道:“皇上,臣妾有事同您商量,是关于二皇子的。” 听罢,昭元帝道:“坐罢,二皇子怎么了?” 丽贵妃看了眼坐在那边的太子,笑着说:“眼看太子就要大婚,二皇子比太子小半岁,臣妾觉得,是不是该给二皇子相看皇子妃?” 太后举办赏花宴那时,太后就提过这事,皇上也答应了。 只是因为太子还未大婚,不好明着给二皇子、三皇子选妃,这也有昭元帝的私心,不欲让其他皇子越过他的太子。 丽贵妃心里明白,她早就放弃拿自己的二皇子和太子去比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只要太子在的一日,其他皇子没出头机会,所以她也不让二皇子去争抢那位置,并暗示娘家人和威远侯府交好。 不过她很乐意给梅贵妃添堵。 先前听说安玉公主哭着从太后车驾跑开,就知道她一定会来找皇上告状,梅贵妃那女人如何会放过这机会,于是她也趁机凑过来,借口都是现成的。 届时如果梅贵妃母女要颠倒黑白,她倒是可以帮说几句话。 倒是没想到太子也在,不需要她做什么。 昭元帝摸着姆指上的玉板,问道:“你心里可是有什么人选?” 这话的意思,只要丽贵妃有人选,他都不会反对,明着是让丽贵妃挑选满意的儿媳妇。 丽贵妃脸上露出笑容,十分高兴。 她出身将门世家,容貌比不得梅贵妃的娇媚柔情,眉宇间有一股飒爽的英气,比之后宫妃嫔的玲珑窈窕,她的身材也是高挑修长的,站在一群宫妃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年轻时还曾随老镇北侯上过战场,骑过马、射过箭,杀过蛮人。 虽说皇上最宠爱的是太子,对其他皇子也没有当猫狗一样地养,而且很多时候,他对她们这些育有儿女的后妃十分宽容,只要她们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皇上还是很好说话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想给儿子挑一个自己满意的儿媳妇,但如果皇上不允许,她也不可能插手。 现下皇上这么说,也算上给了她体面和尊荣,怎么不让她高兴。 “皇上,臣妾相中娘家侄女齐幼兰,她庄端娴淑,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很会照顾人。” 昭元帝的记忆不错,见过齐幼兰几次,确实是个性情稳重的孩子,容貌也不差,点头道:“不错,赞儿可是喜欢?” 丽贵妃没想到他会突然问一句,愣了下,说道:“二皇子应该也是喜欢的。” 昭元帝点头,“等贽儿大婚后,朕便下旨给他们赐婚。” 丽贵妃欣喜不已,赶紧起身谢皇上。 许是丽贵妃要给二皇子相看皇子妃的事挑起皇帝心里的父爱,等丽贵妃离开后,他一脸惆怅地对太子说:“没想到转眼间,贽儿也要大婚了……你长大了。” 秦贽:“……父皇,我早就长大了。” “朕不是说这种……”昭元帝突然想到什么,轻咳一声,“等秋猎后,朕让尚宫局调几个教人事的宫女去东宫……” 皇帝在心里反省,自己这作父亲的还不够合格,竟然忘记这事。 他的太子都要大婚了,竟然还没给他安排教人事的宫女,也是因为没有皇后提醒,其他宫妃都不敢插手太子的事,皇帝又要当爹又要当娘,很容易忽略一些事情。 “不要!”秦贽毫不犹豫地说,“东宫伺候的宫人已经够多,孤不要了。” 昭元帝解释:“她们是教导人事的,不是伺候你的……” “不要,孤不喜欢陌生人进入东宫。”太子殿下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突然撑着额头,蹙着眉说,“父皇,儿臣头疼。” 昭元帝:“……行,你不喜欢就不安排了。” 秦贽放开撑着额头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皇上,“父皇,咱们来下棋。” 昭元帝:“……” 丽贵妃脚步轻快地回房歇息。 驿站的房子不多,安排给她歇息的房间和梅贵妃歇息的房间相邻,在她回来时,梅贵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梅贵妃打开门出来,笑着道:“齐姐姐,怎么回来如此快?妹妹还以为你会在皇上那儿歇息呢。” “皇上要和太子说话,我可不会没脸没皮地赖着不走。” 这话意有所指,梅贵妃气得俏脸含煞。 这正是梅贵妃曾经干过的事,带着安玉公主去找皇帝,硬是赖着不走,哪知道在皇帝心里,陪他的太子说话更重要,没留她侍寝。 当时这事没少被后宫的女人笑话。 梅贵妃扭身就走,也不和她扮什么好姐妹。 丽贵妃抚了抚发髻,笑盈盈地进房,让人去将二皇子叫过来。 二皇子来得很快,先给丽贵妃请安,问道:“母妃,您叫我有什么事?可是身体不适?” 丽贵妃很享受儿子的孝顺,让他坐下,亲自给他斟了杯花茶。 二皇子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花茶,勉强地喝了一口便放下。 丽贵妃打量儿子,他比太子小半岁,除了容貌有几分肖似皇上外,其他更像齐家人,遗传自舅家男儿的魁梧高大,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已经成年的可靠男人。 “赞儿,母妃刚才去找你父皇,和皇上商量给你选皇子妃。” 二皇子随意地哦一声。 丽贵妃见状,哪里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亲事并不在意,娶谁都行,还没开窍呢。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母妃很喜欢幼兰,想让她作你的皇子妃,不过你父皇说,要问问你喜不喜欢。” 二皇子愣了下,挠着头道:“你是说兰表妹?也可以吧,我不挑。” 丽贵妃:“……那是你要相伴一生的妻子,你要是不喜欢,母妃还能押着你娶不成?难得你父皇让你挑喜欢的,只要家世和人品过得去,母妃不会拦着你。” “那就兰表妹吧。”二皇子无所谓地说,“兰表妹不像其他女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还可以。” 丽贵妃:“……” 翌日,车队继续朝西山而去。 今日太后仍是让宣仪郡主和裴织到车里陪她说话,倒是康平长公主和安玉公主都没有来。 宣仪郡主和裴织围着桌子吃东西,小声地嘀咕,“听说昨儿晚,安玉去找皇上舅舅告状。” 裴织看她一眼,“后来呢?” “后来她和梅贵妃离开,没什么消息传来。” 没什么消息,表明安玉公主这次告状没成功,皇上没有理会。 裴织含笑,没将之当回事。 虽然她和昭元帝没怎么接触过,但从外祖父偶尔谈起皇帝颁布的政令和某些行事,便知这位帝王并不是一位苛刻之人,相反,他的胸襟宽广,甚至能容忍齐家在北疆坐大,对齐氏一族十分信任。 昨天她们和安玉公主之间的事,在大人眼里,不过是小姑娘家的小打小闹,就算安玉公主受了委屈,理也在她们这里,昭元帝自然不会为这事大动干戈。 所以安玉公主昨天是白哭了。 第 51 章(想见她) 傍晚时分, 皇帝的御驾终于抵达西山的行宫。 西山作为皇家狩猎场之一,特地建了行宫,行宫距离猎场并不远。 连续在路上走了两天,众人都有些疲倦, 抵达行宫后, 就开始休整, 为明日的狩猎养精蓄锐。 裴织和太后、宣仪郡主道别, 在宫人的带领下, 去威远侯府亲眷歇息的地方。 西山行宫很大,分成好几个区域, 宫里贵人居住的行宫和朝臣亲眷居住之地是分开的, 隔着一面湖泊。 裴织沿着湖边的小路走, 这条路比较近, 能少走一段路程。 周围的花木郁郁葱葱,花木深处,一个人迎着秋风走来,衣袂飘然,温文尔雅。 裴织的脚步停下, 站在路边,双手交叠在腹侧, 屈曲行礼:“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带着两个随从走来, 看到她时愣了下, 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即将越过她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下。 随行的两个随从见状, 默默地后退数步,垂首肃立。 三皇子看着她, 神色有些复杂,“你……” 裴织微微垂首敛目,状似洗耳恭听。 三皇子沉默许久,说道:“裴四姑娘,恭喜,你和大哥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裴织回了一个客气的笑容,从容淡然,宛若天上的闲云,透着一种宁谧安静的美,“多谢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朝前走去。 裴织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地继续走。 在她走远时,三皇子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裴织没放在心上。 至于三皇子刚才为何说那种话,是什么心情,她并不在意,也没有探究的心情。毕竟以后他们之间注定是没有交集的,她也不需要去关注三皇子的心情如何。 来到朝廷安排给威远侯府亲眷休息之地,便见大嫂梁萱正在指挥丫鬟收拾行李。 “姑娘,您回来啦。”芳菲欣喜地说。 这次和裴织一起来西山猎场的丫鬟有芳菲和芳草,带的人不多,省得住不开。 梁萱从室内转出来,见到她时,不由笑道:“正好,马上就收拾好了,阿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去歇息?” 裴织点头,和大嫂坐下,喝了一杯蜜果露解渴,问道:“怎么不见大哥?” “我大哥刚才将他叫走了。”梁萱含笑道。 梁萱的大哥是勇毅伯府的世子,年纪比裴安珏大上几岁,性格稳重自持,在勋贵弟子中算是有出现的那一种。 其实每年勋贵弟子随同御驾参加秋猎,都想卯着劲儿在皇上面前表现,若是表现极佳,被皇上看中,得以选入金吾卫或旗手卫,对于这些蒙祖荫生活的勋贵弟子而言,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十分体面。 勇毅伯府的世子是金吾卫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他想趁这次秋猎,让妹夫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提携他进入金吾卫。 虽说作为日后太子妃的娘家人,只要太子肯提携,裴安珏等人的仕途不会太差。 可如果自己没本事,只是一味地靠着太子提携,根本不会走太远,太子渐渐地也不会将之放在眼里,不会重用。 而且太子现在只是太子,还不是皇帝。 他们和太子的利益休戚相关,自然希望太子的地位巩固,顺顺利利地登极。 那么他们就要自己去争取,向太子证明他们自己的本事,让太子能放心地用他们,最好的就是先在皇上面前表现。 裴织虽不知道勇毅伯府世子的打算,不过看梁萱眉稍眼角透露的喜色,多少猜测出一些。 她并未没道破,含笑道:“其实大哥的骑射一向不错,这次秋猎,说不定大哥会有很好的表现。” “真的?”梁萱欣喜道,“先前你大哥在骊山书院读书,听说书院的骑射课不多,我还担心他……” 她有些赧然,哪个女人心里不希望丈夫有出息,封妻荫子。 靠着祖荫获封侯府世子并不算什么,若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入朝堂,给妻子挣更高的诰命,那才是本事。 直到下人端来晚膳,裴安珏都没回来。 梁萱没有等他,朝裴织说:“阿识,不用等你大哥了,咱们先用膳,给他留着膳食就行。” 裴织也饿了,和她坐到一起用膳。 用过晚膳,裴织就回房里洗漱。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因头发还有些湿润,裴织懒洋洋地坐在窗前的榻上,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毯子,吹着经过窗边的沁凉秋风,随手翻着一本游记。 这次来西山,裴织让丫鬟去四物书阁买了不少新出的游记和话本,用来解闷。 芳草端着沏好的果茶过来,无奈地道:“姑娘,秋风凉,您回屋里坐罢,省得明儿头疼。” “不会的,你姑娘我身体健康着呢。”裴织喝了口果茶,自信地说,“你们看我一年四季,生病过几回?” 芳草想了下,发现她们家姑娘还真很少生病,不像其他闺阁少女动不动就这个不适那个不适。 明明看起来如弱柳扶风,纤纤弱质,竟然十分健康。 每当换季之时,府里的几个姑娘感染风寒倒下,只有她们姑娘还活蹦乱跳的,能吃能睡。 芳草不再说什么,拿起一方柔软的绢帕,坐在一旁,执起裴织的头发,一点一点地绞干,顺便涂上护发的香膏。 她的手指头灵巧地穿过那乌黑亮泽的头发,虽然是半湿润状态,却一点也不毛燥,反而柔顺丝滑,宛若上好的丝绸,每一根都笔直笔直的。 芳草爱不释手,动作越发的仔细。 这时,窗棂响起咚的一声,像是有小石子击在撑起的窗格上。 芳草下意识地往外看。 窗外植着丈高的篁竹,数量并不多,竹叶在秋风中簌簌而动,因天色暗下来,只能看到影影幢幢的阴影,芳草暗暗吞咽口唾沫,心里有些害怕。 外面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裴织翻看游记的动作微顿,突然道:“芳草,不用擦了,反正也快干了,等它自然干就好,你去休息罢。” 芳草放下绢帕,问道:“姑娘您几时歇息?” “等会儿就去。” “那奴婢先给您铺床。” “去罢。” 芳草离开后,裴织一只手掩住放在膝盖上的游记,朝窗外看去。 不多时,那幽幽的篁竹旁,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出来,不紧不慢地来到窗边,就着室内倾泄的微弱的灯光,能看出他脸上俊美的轮廓。 裴织趴在窗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含着笑看他,如同落了漫天的碎星。 “殿下,您怎么来啦?”她轻声细语地问。秦贽站在窗前,伸手过去,执起她的一缕带着湿汽的头发轻轻地捻了下,很快就放开,十分克制。 他说:“窗边风大,你不应该坐在这里。” 虽然语气不同,内容和刚才芳草说的都差不多。 裴织并不和他争辩,爽快地道:“我等会儿就回去!殿下,您还没说为何突然过来呢。” 其实他出现时,她就发现了,没办法,那张牙舞爪的精神丝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大老远地就往她身上探过来,迫不及待地裹着她,热情地想要勾搭她的精神丝。 所以她才打发丫鬟离开,总得给这位殿下制造些机会。 可以说,这个世界,他们对彼此而言都是最特别的,特别到人还未到,便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秦贽沉默了下,暗哑的声音说道:“来看看你。” “白天时不是见过了吗?”裴织故意说,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他。 秦贽道:“是见过了,但没有说话。” 每次在驿站歇息,虽然能见个面,但现场的人太多,根本没办法说上一句话。 裴织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甜,她弯起眼睛朝他笑,“所以殿下就偷偷地过来,没有被人发现吧?” 虽说他们是未婚夫妻,规矩没那么严,私下见个面没什么,可那是白天时候,现在天都黑了,要是让人发现,还是不太好。 “没有。”秦贽理所当然地道,“有暗卫呢。” 裴织:“……” 原来暗卫还能这么用,厉害厉害。 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隔着一扇窗说话,怕引起巡逻侍卫的注意,都压低声音。 这样的经历,秦贽从来没有过,又觉得很新奇。 特别是屋里的少女朝他甜甜地笑,那双眼睛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灿烂,心口不禁涌起一股炙热的情感。 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拥抱她、想…… “殿下,你伸手过来。”裴织挨着窗,朝他说道。 秦贽不明所以,却没有拒绝,将手伸过去。他的手心向上,手指根根修长,秀颀白,是一双男人的手,看起来漂亮又有力,裴织很少看到有男人的手能如此漂亮的,伸手握了上去。 这一握,能感觉到他的指腹间有不少厚茧,像是使用兵器经年留下来的,先前裴织就发现了,只是不好去看他的手。就着屋子里的灯光,她凑近一些打量,能看到他虎口处残留的一些细碎的伤疤痕迹,看起来像很小的时候就留下的。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并不仅仅是东宫太子那般简单,私底下的生活估计很丰富。 裴织当作没发现,握住他的手,朝他笑道:“殿下,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她正欲放开,哪知道对方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极大,在她微微蹙眉抗议时,下意识地松开一些,却不允许她收回去。 他握了许久,见天色很晚,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 “孤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别再吹冷风。” “好的。”裴织对他的关心很受用,“殿下也一样,明日我希望能看到殿下狩猎的英姿。” 秦贽轻轻地嗯一声,在离开时,在她手背上飞快地印下一吻。 裴织呆了会儿,看着窗外的空无一人之地,骤然失笑。 她缓缓地将手收回来,只觉得刚才被那唇碰到的地方,仿佛像火烧一般…… 翌日,天还未亮,猎场那边就响起一阵呜咽的号角声。 裴织翻身坐起,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负责守夜的芳菲道:“回姑娘,刚到卯时,您要继续睡么?” “不了。”裴织爬起身,“今天是秋猎第一天,去早比去迟要好,我和宣仪郡主约好,辰时见的。” 芳菲纳闷地问:“姑娘,您几时和宣仪郡主如此好了?” “就这两天。”裴织仰起脸,让丫鬟给她净面,“这两天和她在太后的车驾说话打牌,渐渐地就熟悉起来。” 小姑娘家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一起打个牌、一起吃东西、一起逛个街,友谊便这么来了。 这也是裴织对小姑娘很宽容的原因。 看到那些如花般漂亮的小姑娘,只要不蠢得作死,她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 裴织穿戴整齐,便出门去找梁萱。 她到时,裴安珏已经不在,梁萱招呼她一起吃早膳。 “你大哥寅时不到就出门,咱们不用理他,这几天他估计会很忙,见不到他的人影。”梁萱解释道。 裴织点头,问道:“大嫂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猎场玩?” 梁萱笑着摇头,体贴地道:“不用,我娘家的嫂子妹妹都在,我去找她们就好,你不用特地陪我。” 早膳过后,裴织回房换上威远侯会人特地让人给她做的骑装。 她正准备出门,没想到镇北侯府的姑娘率先找过来。 “阿识,咱们一起去猎场。”齐幼兰含笑说,“猎场上有很多温驯的母马,等会儿咱们去选马,一起去骑马打猎!” 说到骑马打猎,她的双眼明亮,让她温婉端丽的面容多了几分飒爽的英姿。 齐幼兰虽然是在京城长大,骨子里仍是继承了齐家的尚武之风,骑马打猎是常事。只是平时是大家闺秀,谨言慎行,不好太过放纵。 不过现在是秋猎,贵女们都可以在猎场上肆意表现,齐幼兰也不例外。 所以这一大早的,镇北侯府的姑娘们都换上特别定制的骑装,过来找裴织一起去猎场玩。 “好啊。”裴织很爽快地下。 一行人出了行宫,浩浩荡荡地朝猎场而去。 她们到猎场时,天色已经大亮。 猎场这边的营地已经支起不少供人歇息的帐蓬,还有搭起的棚子,可以在棚子里观看猎场的情况。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皇帝一大早就带着皇子们和一群年轻的勋贵朝臣之子去打猎,女眷们刚到营地。听说太后已经来了,裴织等人先去拜见太后。 第 52 章(骑射比赛...) 太后在营地里的一个宽敞明亮的帐蓬里休息, 康平长公主、两位贵妃陪伴在左右。 勋贵朝臣的女眷来到猎场后,先去给太后请安,帐蓬里坐了不少人。 裴织她们进来时,帐蓬里的人都看过来, 其一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漂亮, 明明周围簇拥着一群光鲜亮丽的少女, 她却宛若鹤立鸡群般, 教人一眼便注意到;其二是她是准太子妃, 一言一行都备受注目。 看到她进来,太后笑起来, “阿识来啦, 过来坐。” 宣仪郡主坐在太后身边, 也朝裴织笑。裴织上前给太后请安, 顺势坐到宫人搬来的锦杌上,柔声细气地说:“太后娘娘休息得可好?昨晚夜风大,天气变凉了,您要注意保重身体……” 她的言语贴心,关切溢于言表, 十分真诚。 看到太后露出一脸窝心的模样,在场的朝臣命妇看裴织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 没想到这位准太子妃手段如此了得, 怨不得太后会喜欢她。 不说太后, 要是她们的儿媳妇长得像她这般漂亮, 还体贴入微地关怀自己,她们都要爱得不行。 裴织和太后说完话, 又和两位贵妃聊了几句。 丽贵妃非常捧场,言语间透着几分亲昵, 倒是梅贵妃,不冷不热的,给人的感觉皮笑肉不笑。 接着太后又叫了齐幼兰等人过来说话。 眼看过来拜见太后的命妇越来越多,丽贵妃道:“母后,让她们小姑娘家去玩罢,难得秋猎,看看她们能不能打几只兔子回来。” 宣仪郡主声音轻快,“外祖母,等会儿我给您猎只兔子,咱们烤着吃,兔皮给您做件兔皮披风。” 太后笑呵呵地说:“好好好,哀家等着宣仪猎的兔子。” “母后,您别听她小人家乱说?”康平长公主不悦地斥道,“她连马都骑不稳,还想猎兔子?” 宣仪郡主不服气地说:“娘,我会骑马的,只是骑得不快。” 康平长公主一脸“只会骑马就以为能打猎”的蔑视表情,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伤自尊,宣仪郡主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看到这一幕,帐蓬里的命妇都眼观鼻、鼻观心,没去掺和。 这么多年,康平长公主的脾气都没怎么变,唯我独尊,就算是亲生女儿,当众喝斥也是有的事。 太后赶紧将外孙女搂到怀里,朝女儿道:“她只是一片孝心,你说她做甚?你当年比宣仪玩得还野,时常跟着你皇兄出京打猎,湖边纵马,哀家可有说过你什么?怎地你当了娘亲,反而要这般刻薄自己的女儿?” “娘,我没有……”康平长公主一脸冤枉。 她只是担心女儿逞强,宣仪又不像她自幼有父皇疼,什么都不拘着她,跟着皇兄们骑马打猎都十分随意,女儿长得如此娇弱,万一出事怎么办? 而且女儿还要和裴四一起去猎场…… 真是越想越糟心。 可惜她这番苦心肠,旁人并不能了解。 在她们看来,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宣仪郡主和她交好有利无害,太后也乐见如此,但凡脑子没坏的人,都不会阻止女儿和未来太子妃玩。 别看现在宣仪郡主得太后疼宠,又有郡主之尊,可将来裴织成为皇后,这风水就要轮流转。 太后喜欢裴织,但她更疼爱外孙女。 宣仪郡主的性格天真单纯,还有点爱哭,就像一朵娇花,需要男人用心去呵护,否则容易枯萎。不管将她嫁给谁,其实她都无法成为一个让人满意的当家主母,容易被人欺负,甚至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所以太后有意让裴织和外孙女交好,也是希望裴织将来能护一护宣仪郡主。 裴织是太子妃,将来更是皇后,若是外孙女受了什么委屈,裴织肯拉拔她,为她撑腰,宣仪郡主的生活也会安稳一些。 可惜太后这番苦心,康平长公主显然并不能理解。 太后没理会康平长公主,对裴织笑道:“阿识,你和宣仪好好玩,进猎场时小心些,多带些侍卫跟着。” 裴织含笑道:“娘娘放心,臣女省得的。” 太后放开宣仪郡主,慈爱地给她理了理双螺髻上的珠花,又安慰几句,便让外孙女和裴织等人离开。 裴织和宣仪郡主、齐幼兰等人退出太后歇息的帐蓬。 宣仪郡主的眼睛还红着,默默地站在那儿,其他人瞄她一眼,识趣地没有说什么。 “郡主,我们先去挑马吧。”裴织说道。 宣仪郡主这才打起精神。 一会儿后,侍卫们牵了好几匹温驯的母马过来,这些母马普遍都不算太高大,很适合小姑娘们骑。 众人很快就挑好马,在宫人的帮助下上了马。 宣仪郡主坐在马上,吹着秋日的风,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她转头看向裴织,说道:“阿识,咱们先去猎场逛逛,适应一下。” “好啊。”裴织应一声,却并未急着让马先行。 最后骑马先行的是齐幼兰,别看她平时一副端庄淑婉的样子,当她骑在马背上时,动作利落,自有一股飒爽英姿。 “其实大姐姐的骑射很好,只是祖母不喜欢她做这些,说不端庄。”齐馨兰小声地说。 温如水坐在一匹小白马背上,看向洋溢着自信笑容的齐幼兰,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评价似乎刻板了一些,果然人是多面性的,不能一概而论。 她又看向裴织,发现她慢吞吞地扯着缰绳,和宣仪郡主走在最后。 宣仪郡主的动作有些笨拙,旁边有几个侍卫随行,紧盯着她,生怕她栽下马。 相比之下,裴织虽然慢,通身却透着一股闲适惬意的气息,仿佛自己不是坐在一匹马背上,而是悠然地坐在家里的小榻上。 温如水暗忖,果然能被系统评定为黑莲花女主的,定有其过人之处。 虽然还未见识到裴织的骑射功夫,但也不是那种不通骑射之人。 一群贵女骑马进入猎场。 她们先在猎场外围转了转,适应身下的马,并没有往里面深入。 随行的侍卫不少,他们护着这群贵女,特别是围绕在裴织和宣仪郡主身边的侍卫更多,他们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 众人正在外围转着,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他们转头看过去,便见到被一群贵女和侍卫簇拥着从猎场另一边骑马而来的安玉公主。 不管在什么时候,安玉公主都是众人的中心,身边永远不缺簇拥着她的贵女或宫人,她的神采飞扬,一脸倨傲之色,周围人的奉承对她来说,不过是生活的小点缀。 直到安玉公主的视线落到裴织身上,脸上的神采消失,嘴角耷拉下来。 “安玉,你也在啊,你要去打猎吗?”宣仪郡主主动和她打招呼。 安玉公主勉强地应一声,看向裴织,突然道:“裴四,你会打猎吗?” 裴织谦逊地说:“会一点。” 安玉公主:“……” 安玉公主想起前几次投壶、射覆和打牌,她都问过裴织会不会,裴织每次都很谦虚,结果却杀得旁人片甲不留。 “只是会一点?”安玉不怎么相信,“不会又在家里和姐妹经常玩吧?” 裴织道:“骑马打猎这种事,倒是不怎么玩的。” 安玉公主端详她片刻,觉得裴织这次应该没有撒谎,毕竟骑马打猎这种事,不是玩投壶等游戏能比的,能玩的机会并不多,特别是京里的贵女,大多贞静娴淑,骑马打猎不过是闲暇时的一种消遣,会一点却不会精通。 于是安玉公主道:“裴四,咱们比一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安玉公主和裴织,如何看不出,安玉公主是要刁难裴织。 宣仪郡主欲言又止,为难地道:“安玉,还是算了吧?” 安玉公主瞪她一眼,“我又没叫你比!” “可是,如果你输了,你又要去找皇上舅舅哭鼻子……”宣仪郡主好担心地说。安玉公主差点气炸,咆哮道:“你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宣仪郡主只好闭上嘴,但看她的神色,是很不以为然的。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贵女都有些惊讶,她们瞅着宣仪郡主不以为然的脸色,总觉得这位娇气爱哭的郡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看她将安玉公主气成什么样。 温如水暗暗点评:宣仪郡主原来是个天然黑! 对安玉公主的比赛邀请,裴织欣然应邀,没有丝毫勉强。 她问道:“不知公主想要比什么?” “既然来这里,当然是比骑射。”安玉公主傲然道,“咱们比谁猎到的兔子多。” “兔子?”裴织看向周围,这里是猎场外围,猎物很少,就算有也被早上进来打猎的人打完了,或者是惊吓走了。 安玉公主道:“咱们也不用进猎场深处,在这附近比就行。” 她拍了拍手,几名侍卫骑马过来,手里分别拎着几只肥硕的灰毛兔子,将它们丢在地上。 这些兔子落地后,迷糊了一阵,马上就蹦起来,以一种十分敏捷的速度窜进草丛中,远离人群。 “这是猎场附近养的兔子,虽是豢养的,它们的野性不比山里的少,速度极快,咱们就打这些,如何?”安玉公主问。 裴织自然没有意见。 比赛开始,裴织和安玉公主手持缰绳,骑马疾奔。 其他人远远地跟着她们,隔着一段距离,可以看到她们的行动。 安玉公主在前,裴织在后,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身位,而且距离还在拉大,都可以看出安玉公主御下之马的速度极快,不是普通的母马能比。 “安玉公主骑的那匹马有月宛血统,虽然年纪还小,却不失为良马……”齐幼兰眼神极好,一语就道出安玉公主的马的血统。 “那织表姐岂不是要输了?”齐馨兰担心地说。 齐幼兰没有说话,眺望前面的情况。 温如水道:“不一定吧,织表妹不会输的。” “你怎么知道阿识不会输?”宣仪郡主好奇地问。 温如水:“……我只是猜测,你们看织表妹,她的动作很稳,应该有什么良策。” 比骑射,可不是比谁的速度快,还要比马上的功夫,看谁打到的猎物多。 不知怎么的,温如水对裴织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不仅是因为她看过小说剧情里裴织一路从太子妃到皇后的心机手段,还因为她和裴织接触时,裴织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让她不敢造次。 明明那么漂亮的少女,身上还香香的,可是每当对上她的眼神,她就是怂。 【你就是怂,怕黑莲花女主!】系统不客气地说。 温如水没将它的吐槽当回事,盯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两人,慢悠悠地说:【你要是不怕,你怎么都不敢和她正面刚?】 系统哼一声,避而不谈,问道:【你不是要攻略皇上吗?这次是个好机会,你可以趁机攻略他。】 温如水惊讶道:【你真支持我攻略皇上啊?我还以为你不建议呢。】 【我不建议有什么用?谁让你没办法攻略男主?只能选择男主的长辈了,这比你选择那些皇子好。】系统分析道,【温如水会被炮灰,都是三皇子和二皇子互斗的结果,如果你成为皇帝的女人,他们敢炮灰你吗?】 温如水:【……他们不敢算计,他们的母妃估计很敢。】 【你怕了?】 温如水叹气,多少有些犹豫,【这个皇上太有魅力了,小姑娘看到他心都绲靥,那些后宫女人更是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严防死守的,想要攻略他不容易,还要先过后宫女人那一关……我觉得我还是躺平吧。】 系统被她的没出息气得不行,【你到底要不要改变炮灰命运?】 【要啊,你让我再想想……】 温如水正和系统打着商量,另一边,裴织已经射出一箭。 箭咻的一声朝前而去,没入前方的草丛间。 后面的侍卫上前查看,看到一只灰色兔子倒在草丛间,它的耳朵被箭穿透,箭的另一端扎在地上,使得那只兔子不管如何蹬腿,都挣不开。 兔子没死,只要拔掉兔耳朵的箭,养养还能活。 裴织继续拉开弓箭,几支箭朝前疾射而去。 安玉公主见状,不禁有些急,好不容易见到一只灰毛兔子的踪影,赶紧拉弓射箭,哪知道却射偏了。 等她再次出箭,一支箭从旁边疾射而来,扎在那只灰毛兔子耳朵上。 裴织骑着马过来,手里拿着弓,笑着道:“公主,这只兔子是我的了。” 安玉公主气得直瞪她,骂道:“这就是你说的会一点?” 第 53 章(裴织又赢了...) 比赛时间定为一个时辰。 然而一个时辰还未到, 裴织已经将刚才侍卫们放出去的兔子都猎到手,跟在她身后负责钦点猎物的侍卫两手都拎满了耳目扎了个血洞的兔子。 再看安玉公主那边,跟着她的侍卫依然是两手空空。 安玉公主一只兔子都没有猎到,高下立见, 差距显然。 已经没有兔子可猎, 比赛自然而然地便算作结束。 宣仪郡主等人骑马上前, 簇拥着裴织, 十分高兴。 “阿识, 你真厉害!”宣仪郡主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裴织,脸上的崇拜溢于言表。 相比宣仪郡主的崇拜和高兴, 其他人碍于安玉公主在, 面上不敢表现出来, 不过看裴织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他们没想到裴织的骑射会这么好, 这么让人惊艳。 安玉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织,就在众人以为她要爆发时,她什么都没说,狠狠地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她身下的那匹还未成年的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猛地奔跑起来。 “公主!” 负责保护安玉公主的侍卫赶紧跟过去,护在她左右。 跟着安玉公主的那群贵女见状, 只好驾着马跟上去。 很快, 一群人消失在前方的林里, 现场只剩下裴织等人。 没有安玉公主在, 她们终于不用隐藏脸上的笑容,高兴地欢呼起来, 七嘴八舌地讨论刚才的比赛。 不得不说,裴织刚才露的一手, 轻松惬意,对安玉公主而言,俨然就是降维打击。 她们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裴织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太轻松,根本没用全力,就轻松地碾压了安玉公主。 也不知道当她使出全力时,又会是何等模样? 齐幼兰双眼紧盯着裴织,眼里的光亮十分灼人,“阿识,原来你的骑射功夫这么厉害,改天咱们来比比。” 裴织却摇头,“我不爱玩这个,还是算了。” 众人:“……” 你不爱玩这个,还能将安玉公主轻松碾压,要是爱玩这个,那还得了? 其实安玉公主的骑射功夫并不差,她是昭元帝最宠爱的女儿,经常跟着三皇子去皇家园林骑马打猎,骑射功夫比很多贵女都要好。若不是对自己的骑射功夫有信心,她也不会向裴织提出比赛,可惜她没想到,裴织不仅“会一点”,而是“会亿点”。 只能说,安玉公主总是找茬不成,反而自己丢了脸面,也是挺委屈的。 齐幼兰虽然可惜,却也没有勉强。 难得来猎场,不用守着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可以肆意地骑马而行,她心头痒痒,说道:“阿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裴织道:“你们先去吧,我在后面慢慢地走。” 众人以为她刚才和安玉公主比赛累了,没再说什么,跟着齐幼兰策马朝前,很快就消失在前方。 最后剩下裴织和宣仪郡主。 宣仪郡主虽会骑马,但也仅限于会骑,想要像其他的贵女那样策马疾行暂时还做不到,她也不敢到处跑,都是在小范围之内磨蹭。 见裴织拉着缰绳,慢悠悠地骑马前行,她心里非常高兴。 她有些脸红地想,难不成阿识特地留下来陪她?原来阿识对她这么好啊…… “阿识,你能不能教我打猎?”宣仪郡主红着脸问,“我想猎只兔子给外祖母。” “可以啊!”裴织很爽快,很欣赏小姑娘的孝顺。 接下来,裴织尽责地教宣仪郡主如何驾马、如何控马,如何在马上挽弓,如何不失时机地放箭…… “明白了吗?”她问宣仪郡主。 宣仪郡主睁着一双清纯乌黑的眼睛茫然地瞅着她,“好像都明白了……” “那你来试一试。” 裴织说着,让侍卫去弄只兔子过来,兔子也是现成的,就是刚才被她猎到的灰毛兔子,耳朵上的毛还残留着血迹,不过到底没有生命危险,缓过一阵子,上点药,又开始活蹦乱跳的。 宣仪郡主按昭裴织教的骑马射箭。 结果,射出去的箭连兔毛都没沾到。 宣仪郡主一脸懵懂之色。 她觉得明明自己都听懂了,但好像手还不会,怎么会这样? “没事,多练习几次就会了。”裴织说,指着被侍卫们绑在马上的兔子,“这里的兔子管够,你拿它们练吧。” 宣仪郡主:“……”原来这些兔子还能这么循环利用的吗? 直到下午,宣仪郡主终于猎到一只兔子。 说是她猎到也不尽然,那只兔子原本活泼得过份,裴织随手射了一箭,挡住它的去路,宣仪郡主的箭紧随其后,正好扎进兔子的脖子。 兔子倒地,四条腿蹬了好几下,终于气绝。 宣仪郡主惊喜地瞪大眼睛,高兴地说:“阿识,你看,我终于猎到兔子了!” 裴织没什么诚意地夸道:“不错,恭喜。” 宣仪郡主兴奋得小脸通红,轻快地跃下马,噔噔噔地跑去捡起那只兔子,虽然看到扎进兔子脖子上的箭有些不忍心,但想到等会儿可以拿回去给外祖母,她又高兴起来。 裴织依然坐在马背上,看她将兔子拎回来,说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估计等会儿打猎的队伍应该要回来了。” 宣仪郡主已经猎到兔子,觉得待着也没意思,欢快地应答一声。 两人在侍卫的护佑下,离开猎场,回到营地。 刚到营地,就听到呜咽的号角声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喊道:“皇上回来了!” 一大早,皇帝就带着皇子们和朝臣、年轻的勋贵子弟等进入猎场,一去就是大半天,这会儿终于回来。 “皇上回来了,他们还猎到一头黑熊。” 回来报讯的人兴高采烈地说。 营地里发出哗然之声,众人都跑出来,引颈张望,想看看被猎到的黑熊。 以皇帝为首的狩猎队浩浩荡荡地抵达营地。 昭元帝穿着玄色绣龙纹的劲装,襟口、袖口和下摆镶着红色[边,头发用紫金冠束着,紫色的绦带垂落,衬得一张脸俊美非凡,又有成熟男子的英武盖世,宛若行走的荷尔蒙。 不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脸红心跳,连一些嫁为人妇的女人都难以控制她们的眼睛。 皇帝长得太好看,太有魅力,她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啊。 跟在皇帝身边的是太子。 太子一身绯红色的骑装,用金冠束发,金色绦带沿着鬓角垂落,他的容貌之i俊并不输皇帝,可惜尚且年轻,锐气十足,没有昭元帝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不过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当他翻身下马,立于那匹白色骏马旁时,英姿飒飒、神采飞扬,郎艳独绝。 视线终于从皇帝身上移过来的小姑娘顿时心口又是一窒,怦然心动。 原来太子殿下长得这么好看的吗? 有这对父子打头,剩下的二皇子、三皇子,以及跟在周围的那些年轻的勋贵之子,反而没能让人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虽然他们也很出色,可风彩都被这对父子俩压下来。 直到一个同样一袭绯红色骑装的男子策马前来,再次让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容貌精致得雌雄难辩,笑语晏晏,嘴唇殷红似血,微微勾起,一股风流肆意扑面而来,带来一种靡丽邪肆的气息。 他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一双比寻常人瞳色较浅的眸子望过来,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睥睨之色,仿佛这天地间,唯他独尔。 裴织看向马背上的男子,敏锐地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偏首问道:“郡主,那人是谁?” 宣仪郡主一双眼睛盯着人群中的三皇子,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谁?”自从二皇子出现,她的满心满眼都是他,心都飘远。 “东北方向坐在黑马背上的男子,嘴唇红得像滴血的那个。” 这比喻实在与众不同,宣仪郡主愣了下,下意识地看过去,很快就看到裴织说的人,说道:“他是我大哥,镇国将军的嫡长子姬昙之。” 裴织恍然。 康平长公主当年嫁给镇国将军府的三爷姬朗,自从姬朗去世后,她便带女儿住在公主府,听说极少会带女儿回将军府居住。 裴织道:“原来是你兄长,以前倒没怎么见过。” 宣仪郡主轻声说:“以前大哥随大伯镇守在边境,后来听说他受了重伤,三年前回京养伤,一直深居简出,没想到今年秋猎他会来。” 裴织又看了一眼,正要拉宣仪郡主离开,哪知道姬昙之突然朝这边走过来。 “宣仪妹妹。” 姬昙之的声线很温柔,和他精致的长相一样教人难忘,连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都溢着温柔的光泽,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宣仪郡主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大哥。” 姬昙之朝她微笑,目光落到她身边的裴织,拱手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宣仪郡主小声地说。 姬昙之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裴四姑娘,初次见面,我是宣仪的兄长姬昙之。” 裴织朝他颔首微笑,算是打招呼,显得格外恬静安然。 姬昙之没有在这里久留,朝宣仪郡主道:“宣仪妹妹,明儿大哥带你去打猎,听说你以前很喜欢骑马打猎,可惜长公主不肯。” 宣仪郡主羞赧地垂下头,呐呐地道:“我有阿识教我,今天还打到一只兔子呢。” 姬昙之轻笑一声,又说了几句话,终于离开。 见他离开,宣仪郡主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镇国将军府的人是她的血脉至亲,但因为相处时间不多,关系也不如何亲近,她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 裴织看她一眼,“郡主,我们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罢。” 宣仪郡主应一声,一双眼睛仍盯着人群中的二皇子,直到二皇子随着皇帝、太子走远,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营地里十分热闹。 侍卫将今日皇帝他们猎到的猎物运送过来,营地的空地上很快就堆满猎物。 其中一头三米高的黑熊最为引人注意,虽然它已经气绝,远远看着,那庞然大物仍是让人触目心惊。 “听说这头黑熊是太子殿下猎到的。” “竟然是太子?” “是啊,皇上今儿可高兴了,说要重赏太子殿下呢。” “……” 不一会儿,太子今日猎到黑熊的消息就传遍整个营地。 裴织和宣仪郡主走在营地中,也听到这消息。 宣仪郡主脸色发白,远远地绕着那群猎物走,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她在心里暗忖:太子表哥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人,幸好她没有听母亲的话嫁给他…… “阿识,咱们快走。”她拉着裴织的袖子,埋着头走。 裴织哦一声,盯着那堆猎物,眼里滑过幽光。 好多肉啊…… 来到太后歇息的帐蓬,这里的人不如早上多,两位贵妃并不在,康平长公主也不在。 见到太后,宣仪郡主打起精神,挨坐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将今天打猎的趣事和她说,最后有些得意地道:“外祖母,我猎到一只兔子,等会儿让人烤了,咱们一起吃。” 太后的眉眼都是笑,“那哀家要尝尝宣仪猎的兔子味道怎么样。” 宣仪郡主突然忸怩起来,“其实能猎到兔子,还是阿识教我的。” 太后看向坐在一旁的裴织,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两人在太后这里说了会儿话,便下去洗漱休息。 裴织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帐蓬,芳菲守在这里,见她回来,赶紧起身。 “姑娘,您回来啦,要洗漱吗?” 裴织嗯一声,先去洗漱,又换了干净的衣服,方才懒洋洋地坐在小榻上,喝着蜜果露。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不能表现出来,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要看到那么多肉堆在面前,实在痛苦。 “芳菲,我好饿啊……”裴织有气无力地说。 芳菲心疼地说:“姑娘先吃些点心,听说皇上他们打了很多猎物回来,这会儿御厨已经正在料理,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吃了。” 每次秋猎,众人打回来的猎物会在当天烤了,所有人都坐到一起,享用他们的猎物。 裴织摸着肚子,所有的点心都吃完,觉得连垫肚子都不算。 芳菲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给她弄些点心过来垫肚子,帐蓬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里面有人吗?” 芳菲赶紧走出去,打开帐蓬帘子一看,顿时有些傻眼。 “太、太子殿下……” 站在秋日夕照余辉之中、显得俊美得不似真人的太子殿下问:“你们姑娘在里面吗?” “在、在的。” 太子拎着一个食盒,朝她道:“你们在外面守着。” 便掀帘子进去。 芳菲:“……” 第 54 章(篝火晚宴...) 芳菲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子殿下掀帘进去, 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如果她没看错,太子殿下手里拎着的是食盒吧? 他拎着食盒过来找她们家姑娘是什么意思?哪有未婚夫来找未婚妻时,拎着食盒过来的?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想到这里,芳菲转头看向跟随着太子一起过来的内侍。 刚才就是这内侍在外面喊话的。 “这位公公, 太子殿下怎地突然来找我家姑娘?”芳菲不着痕迹地打探太子的心思。 内侍容貌清秀, 声音尖细, 对芳菲的态度颇为客气, 说道:“姑娘叫我随安即可!我们殿下打猎回来后, 特地去洗漱一番,便来找四姑娘, 殿下心里念着四姑娘呢。” 芳菲:“……” 念着未婚妻念到提着食盒过来看她, 太子殿下的想法挺别致的。 秦贽走进帐蓬, 一眼就看到坐在榻上、捧着茶碗发呆的裴织。 她靠着一个隐囊, 双眼微垂,神色有些恹,秀丽的眉似蹙微蹙,似是遇到什么困难,悒郁忧伤, 教人不由心头发软,恨不得抚平那蹙起的眉。 悒郁忧伤不适合她。 “阿识。” 因为饿得厉害, 裴织的反应较之平时有些迟钝。 她懒洋洋地抬头看过去, 原本恹恹的神色在看到他手里的食盒时, 顿时精神抖擞。 裴织赶紧坐正, 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声音柔软轻快,“殿下, 你怎么来了?你请坐……” 秦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鸦羽般漆黑又浓密的长睫微垂,掩住眼中的笑意,随意地坐到小榻的另一边,和她隔着一个雕着祥云纹的榻几。 他将食盒放在榻几上。 见她的视线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食盒上,太子殿下没有逗她,说道:“孤刚回到营地,过来看看你。” 裴织马上说道:“其实我也想见殿下,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殿下。” 说着,她朝他露出一个乖巧又甜的笑容。 秦贽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记下:在太子妃饿肚子时给她送吃的,她的嘴巴会很甜,人也很乖。 食盒是三层的,每一层都放满食物。 第一层是点心,第二层是凉菜,第二层的烤肉,烤肉被切成一块一块的,还冒着热气,方便入口。 秦贽将一双筷子递给她,声音醇厚柔和,连眉稍眼角的戾气都不知不觉间被抚平,他温和地道:“听说你今天陪宣仪在外面玩了大半日,一定饿了,还有一个时辰晚宴才开始,你先吃些东西垫肚子。” 裴织:“……多谢殿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有一点推拒,实在诚实得过份,秦贽看她两颊鼓鼓的可爱模样,眼里的笑容加深。 裴织吃了一些,问道:“殿下,你吃吗?” 虽然饿得不行,但这是他送过来的食物,裴织还是很有良心的,舍得和他一起分享。 秦贽摇头,“孤不饿,你吃罢。” 见他没和自己抢吃的,裴织心情十分愉快。 然后愉快地将食盒里所有的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端过他倒的茶,慢条斯理品着清茶,解去嘴里的油腻。 秦贽一直在看她。 虽然她进食的速度很快,但骨子里养成的仪态分毫不差,一举一动皆有一种优雅闲适,宛然入画。看她吃饭,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艺术欣赏,甚至不知不觉间受她影响,觉得吃东西是一种享受,而非只是维持生命需要。 被人这般盯着,裴织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末世人对食物的重视刻入骨子里,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当着旁人的面吃东西,哪会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纵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上辈子残留在骨子里的某些本质还是不变的。 若不是有这十几年的养尊处优的生活打底,只怕她无法像现在这般,吃饭时还能保持优美的仪态。 裴织喝完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他,小声地问:“殿下会不会觉得我吃得太多?” 未婚夫喜欢投喂她,证明他知道自己吃得多。 “不会。”秦贽一脸淡然,“你吃得再多,孤也养得起,母后留了不少私产给孤,东宫的私库能养几十个你有余。” 这话也变相地告诉她,他可不是那种只能等着皇帝手里漏些财产给他的清苦太子,私产极多,绝对不会饿着她。 若不是对她颇为信任,他也不会说这种。 裴织当然是极为高兴啦,未婚夫不仅不嫌弃她吃得多,还说有私产能养她,怎不教她高兴。 “殿下,你真好。”裴织朝他甜甜地笑,主动地将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里。 伸过去的手瞬间就被对方拢住,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 她的手软绵绵的,细腻温暖,却又如此乖地被他握于手掌心间,仿佛掌控了这手的主人一样,让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满足。 裴织打量坐在旁边的男人,他的坐姿端正,背脊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优雅矜贵的仪态。 他的眉宇间仍萦绕着些话戾气,却并不显得恐怖,与那狭长的眼尾相衬,为他添了些许邪性,矜贵俊美又透着邪气的模样,像个坏男人,让女人怦然心动。 如果说昭元帝是老少通杀的成熟英俊男人,秦贽便是让女人又爱又怕的坏男人。 这对父子俩都是祸水。 不过,等将来岁月变迁,秦贽也会成长为昭元帝那样成熟英俊的男人,届时也是男女老少通杀的祸水。 时间会让他成长。 秦贽虽然很想陪着未婚妻坐到天长地久,但爱子心切的皇帝没给他机会。 内侍在帐蓬外小声地提醒,“殿下,李公公让人过来传话,皇上正找您呢。” 昭元帝一天看不到太子就慌,不管他去哪里,都让太子伴驾,不过一会儿时间,就派人来找过来。 秦贽脸上露出些许不舍之色,不过等裴织看过去时,他又是那个矜骄的太子殿下。 “孤走了。”他站起身,“日后谁敢对你不敬,你告诉孤。” 这话意有所指,裴织不禁看他。 “殿下,你……” 秦贽神色冷淡,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安玉那丫头最近确实过于妄形。” 上次七夕节灯会,安玉公主和裴织发生冲突之事,他事后有听说,只是后来他遇刺,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无暇顾及,但不代表太子殿下忘记这事。 裴织笑语晏晏地道:“殿下,安玉公主其实挺可爱的,您放心,我能处理。” 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小丫头,想找茬总是被她打脸回去,她都为她脸疼。像这样只能无能狂怒的小姑娘,裴织一向很大度。 秦贽眼里染上笑意,又握了握她的手,终于离开。 芳菲进来,看到摆在榻几上只剩下些许食物残渣的食盒,眼前发黑。 “姑娘,殿下怎么会突然给您送吃的?”芳菲不解地问,心里暗暗祈祷,她们姑娘不要给太子殿下留下饭桶的印象。 裴织道:“因为殿下正好知道我饿了呀~” “殿下又怎么知道的?”芳菲更纳闷。 裴织双手托腮,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帐蓬外,“也许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呢。” 芳菲:“……” 天色暗下来,营地举办篝火晚宴。 宽敞的帐蓬里坐满了人,一道又一道被烤得油滋滋、香喷喷的烤肉被抬上来,分到各人桌前,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裴织和宣仪郡主一左一右地坐在太后身边。 身后的宫人为她们斟酒,酒是微甜的桂花酿,酒精很低,连女子也能喝上几盅。 昭元帝坐在上首位置,先说了一段嘉奖的话。 他嘉奖的对象是今日在围场里表现极佳的一群年轻人,除了太子猎到一头黑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外,还有不少年轻人猎到的猎物数量也不少。 今日统计猎物时,太子第一,二皇子第二,三皇子第三,第四是姬昙之。 “太子表现不错,朕很高兴。” 下面的朝臣很识趣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将太子夸了一遍。 昭元帝含笑听着,明亮的灯光下,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皇帝秀儿子的意图,那得意的模样,仿佛全天下就数他家的儿子最厉害。 朝臣们已经习惯皇帝的德行,都很棒场地跟着夸。 反正使劲儿夸就对了。 皇帝龙心大悦,但其他人心情就没那么美妙,特别是有儿子的宫妃,还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位皇子,表情有些黯然。只是他们也明白,今日在围场,太子的表现确实最出色,连那头黑熊,也是他独自一人猎杀的,没有侍卫帮忙。 三皇子看着上首位置的皇父,以及端坐在他身边的太子,目光微黯。 他想起白天时,当听说太子遇到黑熊,他们的父皇焦急地赶过去,等他们赶到时,太子已经独自一人将黑熊猎杀,其他侍卫远远地站着,没有丝毫插手的余地。 当时太子站在倒地的黑熊身上,一身煞气,宛若杀人如麻的修罗,让人见之生畏。 可他们父皇丝毫不惧,甚至还开心地过去,将太子从黑熊身上拉下来…… 那只黑熊怎么就不将太子…… “二皇子和和三皇子的表现也不错,朕十分欣慰。”昭元帝也夸两位儿子。 朝臣跟着继续夸。 最后是第四名的姬昙之。 “昙之很好,不愧是镇国将军之子,有乃父之风,你父亲若是知晓你如此优秀,定会十分欣慰。” 姬昙之站起,谦和地道:“皇上谬赞,几位皇子如此优秀,臣还有许多不足。” “昙之不必谦虚,你们今日表现都好,都有赏。” 昭元帝笑着,心里明镜似的,姬昙之的骑射功夫可是跟着镇国将军学的,而且还上过战场,如何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小毛头能比的? 不过是生怕夺了两位皇子的风头,让自己落在第四名。 姬昙之飞快地看了眼皇帝,垂下眸子,含笑道:“多谢皇上赏赐。” 他施施然地坐下,黑发束于脑后,几绺发丝不拘地从鬓角滑落,衬得其肤白貌美,i丽之极。 他的嘴唇殷红,微微弯起时,洒然不拘,风流肆意。 帐里大半的贵女都在偷偷地打量他,心脏怦怦地跳着。 连安玉公主也不例外。 她红着脸,小心地偷看姬昙之,又怕被对方察觉,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教人一眼便能看透。 梅贵妃原本正含情默默地凝视着皇上,察觉到身边女儿的举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所看的人,突然眼前一黑。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以往她暗暗嘲笑康平长公主不会教女儿,教出来的女儿天真又愚笨,竟然还敢奢想她的三皇子。 哪知道自己女儿也不逞多让,竟然看上那个姬昙之。 虽说姬昙之不是康平长公主的孩子,可那也是康平长公主亡夫兄长的儿子,姬昙之还要叫她一声婶娘。 【系统快看,这里有个超级美男子,而且还是妖孽型的,和皇帝、太子这两个祸水不相上下!】 温如水激动地看着姬昙之,频频呼叫系统。 系统只看一眼,便冷笑道:【不过是炮灰,有什么好高兴的!】 温如水想起姬昙之的下场,遗憾地道:【这样的美男子,最后竟然战死沙场,实在太可惜了,简直暴殄天物。】 系统哼道:【炮灰和炮灰在一起是没好结果的,知道吗?既然你已经选择攻略皇帝,就专心地干,不要三心两意。】 温如水:【……】 温如水暗暗瞅着上首位置成熟俊美、威仪华贵的帝王,又看看年轻锐气、邪气俊美的太子,再看雌雄难辩的妖孽姬昙之,突然觉得这古代的美男子也太多了吧。 实在让人选择困难。 第 55 章(意外) 酒过三巡, 气氛正酣。 众人虽然都怀着各种心思,但在这种场合,更多的是恣意潇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连平时温柔娴淑的贵女们都可以放开拘谨, 豪爽地吃肉喝酒。 裴织默默地吃着面前的烤肉, 一双眼睛微眯。 就像一只吃到美味小鱼干的猫儿!秦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 不禁想到来时的路上, 裴织在太后的车驾里玩牌,额头上贴着“我是喵喵”的字条。 暗地里观察准太子妃的人亦是不少, 她仿佛无所觉, 一举一动优雅闲适, 反倒让那些观察她的人不知不觉中, 将桌面上的烤肉都吃光。 嗝~~ 无声地打了个饱嗝的人捂着肚子,满脸呆滞。 虽然御厨做的新鲜又热腾腾的烤肉确实好吃,可他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但吃到撑也太过夸张了罢? 吃完烤肉,裴织又喝桂花酿。 绵软微甜的口感让她的神色越发的惬意, 觉得这次来秋猎的体验十分不错,光是这御厨的烤肉手艺, 就可以打一百分。 下次可以再来。 月至中天时, 篝火晚宴终于结束, 一群人回行宫歇息。 裴织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正准备歇下,突然一股张牙舞爪又存在感十足的精神力朝她袭来, 热情地将她包裹住。 如果精神丝有具体形状,此时裴织已经被包裹成一个蚕茧。 她朝正在铺床的芳菲道:“你去隔壁歇息罢, 今晚不用守夜。” 芳菲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她们这些丫鬟很少会留下来守夜,就算要守,也不会睡在脚踏,而是睡到外间的小床,而且夜间姑娘起夜时,极少会叫她们。 芳菲离开后,裴织去将窗打开。 深秋夜冷星寒,吐出来的气变成一团团的白雾。 她披着一件玫瑰红灰鼠皮披风,将手缩在袖子里,望着窗外的夜空,一轮弯月安静地倒悬在天上,静静地俯望着这片人世间。 “怎么还不睡?”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因她不乖的不愉。 裴织看向从夜色走来的男人,他站在窗前,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脸庞优美的轮廓。 她笑盈盈地问:“正要睡呢!殿下怎么来了?” 秦贽打量倚在窗边的少女,灯火如豆,像是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美得清灵绝俗,神秘又不可及,难以捉住。 他顺从自己的心,伸手过去抓住她被夜风吹起的一缕发。 她的头发柔顺地披散而下,又黑又直,掬在手里,如丝绸般顺滑,轻易间便会从指尖溜走。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仰着脸朝他笑,乖得像只小猫儿,让人想纳入怀里呵宠。 “入夜后,不要随便靠在窗边。”秦贽忍不住告诫道。 裴织歪首看他,大胆地说:“殿下担心有采花贼半夜出现在窗边吗?” 秦贽:“……”她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殿下放心,除了你,我不搭理别人的。” 她笑得含羞带怯,一双眼睛水盈盈地凝望过来,仿佛含着情,又像含着媚,在这样寂静的秋夜里,轻易间便能撩拨男人的心房,为她痴为她狂。 太子殿下哪里能抗拒得了这样的撩拨,顷刻间耳尖便染上彤色,狼狈地移开目光。 裴织:“……”这位太子爷原来如此纯情的吗? 她瞅着他红通通的耳尖,还有抿起的嘴唇、阴郁的神色,漫不经心地笑了,若是细看,还有几分恶劣。 仿佛欺负他很好玩。 “殿下,很晚啦,你回去歇息罢,别累着自己。”裴织不再逗他,柔声细气地说。秦贽转头看她,发现她不再像刚才那样笑,乖乖巧巧地看着自己,乖得像只做了坏事了小猫儿,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 他压下心里的悸动,轻声道:“刚才晚宴,我见你吃得不多,应该没饱……”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织已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期待,甚至道:“殿下,时间还早,你进来坐坐罢。” 秦贽:“……” 太子爷能说什么?当然是应她的邀请进去。 裴织将窗打开,让他从窗口翻进来。 原本是想看看这位太子爷的身手的,没想到她刚转个身,准备叫他时,人已经出现在身后。 裴织:“……” 两人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秦贽将带来的食盒打开。 这食盒是特制的,保温效果较好,食盒里的食物竟然还是热的,不用再去加热。 太子殿下带来的食物以烤肉为主,还有一碗桂花圆子酒酿。 裴织愉快地加餐,不忘用乖巧又甜的笑容感谢太子殿下,看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惬意,再次明悟这位太子殿下真正很喜欢投喂她。 或许男人对投喂喜欢的姑娘都是情有独衷,并且眼瞎地看不到其实她已经吃得很多了。 等她吃完宵夜,太子殿下叮嘱她好好休息,再次翻窗离开。 裴织站在窗前,眺望着他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脸上乖巧甜笑变成兴味,不禁摸了下自己的脸。 两辈子,她都长得很好看,美貌之于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没有绝对的实力重要。 但好看的容貌,确实能让人赏心悦目,甚至变成一种武器。 看来她以后要好好地保养自己的脸,等太子殿下成长为如昭元帝那样心思深沉、英俊成熟的帝王时,只有她能与他并肩。 翌日,裴织依然在号角声中醒来。 她打了个哈欠,困盹地坐在桌前和梁萱一起用早膳。 早膳过后,镇北侯府的姑娘过来找裴织,一群小姑娘们浩浩荡荡地朝围场而去。 今天的情况和昨天没什么不同,皇帝依然一大早就带着朝臣皇子们去围场打猎,可见皇帝依然龙精虎猛,未到服老的年纪。 裴织去拜见太后,然后被太后将她和宣仪郡主搓合在一起放出门。 宣仪郡主如今是将裴织当成闺中好友来看待的,对她颇为亲热,娇声娇气地说:“阿识,咱们今天继续去打猎,我想多打几只兔子,攒些兔皮给祖母做兔皮披风。” 裴织无所谓道:“那就去吧。” 对于太后打的主意,裴织心里是清楚的,倒是不反感。 太后护她、予她方便,她自然也要还回去。 除此之外,也是宣仪郡主虽然有些娇气,其实挺好相处的,她会体谅旁人,而且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责难人,比安玉公主的脾气好多了。 小姑娘家娇气些没什么,只要不是又蠢又坏都是可爱的。 两人骑上马,在围场附近慢慢地逛着。 齐幼兰她们耐不住两人的磨蹭法,早就进入围场,不知道去哪里,她们人多,倒也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今儿出现在围场的贵女比昨日要多。 秋猎的第二天,众人的心情都比昨天要放松,享受策马奔腾的氛围。 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看过去,首先看到为首的骑士一身绯红色的衣服,以及骑士那张i丽之极的脸。 鲜衣怒马,绯衣绝色,踏着秋风一骑而来。 贵女们望着这一幕,不禁为那i丽之极的少年郎怦然心动。 红衣骑士勒住缰绳,在裴织她们附近停下,一双浅色的眸子蕴着温柔的笑意,朝这边看过来。 “宣仪妹妹,裴四姑娘。” 宣仪郡主呐呐地唤了一声:“大哥。” 裴织矜持地颔首,“姬小将军。” 镇国将军行军打仗勇武,在大禹的威信不比镇守北缰的镇北侯差,姬昙之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嫡子,据说自幼在边境长大,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世人都喜欢称他为小将军。 姬昙之愣了下,拱手道:“裴四姑娘莫叫在下小将军,当不得。” 他翻身下马,来到宣仪郡主的马前,从她手中拉过缰绳,笑道:“昨儿说要教你骑射,今儿有空,大哥教你罢。” 宣仪郡主:“……” 宣仪郡主先是看向裴织,见她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用了,大哥,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骑马的,我和阿识这样很好。” 姬昙之如何没看到她的生疏,脸上的笑容微敛,然后叹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他朝裴织道,“裴四姑娘,麻烦你多照顾宣仪妹妹。” 裴织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吞吞地道:“姬小将军放心,我和郡主是朋友。” 姬昙之朝她微笑,又看向因为裴织这句“朋友”喜形于色的宣仪郡主,顿时明白小姑娘家比起让兄长陪伴,估计更喜欢同龄的好姐妹。 他叮嘱妹妹小心一些,不再逗留,便带着人离开。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朝着围场深处而去,消失在树林间。 周围的贵女痴痴地凝望着,直到人消失不见,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不禁捧着有些发烫的双颊。 一名贵女骑马来到宣仪郡主身边,好奇地问:“郡主,姬小将军可是成亲了?” “没有。”宣仪郡主奇怪地看了眼这些围过来的贵女。 “那他可有定亲?” “也没有。” 得到准确的答案,一群贵女喜上眉稍,互相对视一眼,又看向宣仪郡主。 “郡主,你看我怎么样?”一个大胆的贵女问。 宣仪郡主还是很糊涂,“什么怎么样?” 那贵女羞红脸,吞吞吐吐地问:“就是,你大哥既然没成亲,你是不是想要个嫂子……” 宣仪郡主终于明白她们的意思,竟然是看上她大哥,整个人都是懵的,迟疑地道:“我以前好像听家里的长辈说过,大哥的婚事由他自己作主……” 姬昙之已是弱冠之龄,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子,早已经娶妻生子。 偏偏姬昙之三年前在战场受了重伤,被送回京城养伤,这一养便是三年,深居简出,以至于婚事也一直没有着落。 这次他在秋猎露脸,仿佛在向世人传递一个信息,镇国公的嫡长子到了适婚的年龄。 这也是贵女们都围着宣仪郡主的原因。 这些贵女和宣仪郡主接触不多,主要是康平长公主将女儿拘得太厉害,平时没事就让她进宫陪太后,加上有安玉公主带头排斥她,以至于她和京里的贵女们其实并不熟,也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手帕交。 姬昙之年轻有为,又是镇国将军的嫡长子,甫一露面,相中他的贵女不少,都大胆地过来找宣仪郡主。 虽说婚事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若是自己看上,也可以暗暗争取嘛。 宣仪郡主第一次应付这种事,着实没经验,又懵又慌,下意识地看向裴织。 裴织作为太后为外孙女找的保姆,自然要帮她的,开口道:“宣仪,我们去那边罢,那里的兔子多。” 宣仪郡主赶紧应声好,跟着她打马离开。 终于脱离那群热情的贵女,宣仪郡主擦了把汗,朝裴织笑道:“阿识,刚才多谢你了。” 裴织坐在马背上,神色悠然,“姬小将军确实是一位出色的公子,不怨她们心生爱慕……” 宣仪郡主抿着嘴笑,轻声说:“我和大哥相处不多,以前大哥跟着大伯在边境,三年前他回来时,一直重伤在床,也是今年身体才好转。” “那他真是个好哥哥。”裴织点评。 宣仪郡主明白她说的意思,有些苦恼地道:“其实,我和他真不熟……” 她也不知道为何姬昙之对自己这般友好,特地过来找她,要教她骑射……如果没有裴织在,她估计会很高兴有人教她。 不过她觉得还是和裴织在一起比较舒服。 两人骑马朝着人少的地方而去,一边寻找猎物。 今儿宣仪郡主要猎几只兔子。 几名侍卫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为了不影响到两位主子的兴致,他们都没有靠得太近。 “咻”的一声,长箭朝草丛中的兔子而去,那只灰毛兔子敏捷地避开猎人的箭,一溜烟地窜进丛林深处。 宣仪郡主再次射空,不禁扁扁嘴。 “没事,多练练就行。”裴织依然是那句话。 听在宣仪郡主耳里,只觉得她对自己耐心极了,十分感动。 “阿识……” 突然,裴织朝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宣仪郡主虽不明所以,很听话地闭上嘴,盯着裴织。 她注意到,裴织脸上的表情变了。 如果说这几天相处时,裴织给她的印象是闲适的、淡然的,仿佛对什么事都是从容不迫,那么现在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冰冷,隐隐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连后面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 安静的丛林里响起一道虎啸,紧接着一只发疯的老虎从隐身的丛林中出现,朝她们扑过来。 “啊――” 第 56 章(打虎英雄太子妃...) 那么大一只老虎, 毫无预兆地从旁边的密林里扑出来,宣仪郡主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下一刻,她的惊叫声变成嘹亮的尖叫声。 因为裴织在第一时间就扬鞭抽向她骑的那匹马的屁股,马嘶鸣着跑开, 第一时间避开了那迎面扑来的老虎。 老虎扭身朝裴织扑过去。 裴织坐在马背上, 神色夷然不惧, 目光锐利如刀, 敏锐地捕捉到老虎那双浑浊的双眼, 它的眼里只剩下疯狂的兽性,嘶吼的嘴里流出带着血丝的唾液, 滴在草丛间, 散发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这味道淡得近似无, 寻常人极难闻得到, 但裴织五感灵敏,早在先前就从风中嗅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腥臭味,引起她的警觉。 这是一头疯虎。 这里不是围场深处,每日都有侍卫提前检查,只有一些兔子、狍子、狐狸、鹿和山鸡等杀伤力不大的猎物, 那些凶猛的野兽早在秋猎前就被趋赶到围场深处,加上这两日进围场的人多, 这些猛兽怎么也不会跑到这边。 这只疯虎先前应该是吃了什么让它发疯的东西, 晕倒在这里, 恰好他们接近时, 它从昏迷中醒来,攻击接近的人。 所以, 这是针对他们的阴谋,还是无差别的攻击? 脑海里推测着疯虎出现的原因, 裴织的动作并不慢。 她拉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身下的马高高跃起,避开冲过来的疯虎,扬手就是一鞭抽过去,将那朝着马颈咬过来的虎头抽到一边。 精准又利落。 周围的人都看得呆了下。 可惜疯虎的力气极大,不畏悍不畏死,以摧枯拉朽之势地再次朝她冲过来。 “裴四姑娘!” “阿识!” 侍卫和宣仪郡主惊叫着,几名侍卫要朝那疯虎射箭,但疯虎一直缠着裴织,两者离得太近,他们不敢冒然放箭,担心没伤到疯虎,反而伤到裴织和她坐下的马。 眼看着疯虎越来越疯狂,嘶吼声不断,随行的侍卫想过来引开那疯虎,反而被疯虎攻击,从马上栽下来。 疯虎扑过去,张嘴欲要咬断侍卫的脖子。 裴织再次一鞭抽来,那马鞭缠住疯虎的脖子往后勒,侍卫赶紧翻身滚开,冷汗涔涔地瘫软在地。 疯虎的杀伤力实在太强,无差别攻击,若是继续放任,只怕会伤到无辜之人。 周围的侍卫乱成一团,他们的攻击对疯虎没有多少效果,这般纠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等到围场附近的救援到来,只怕这里的人不死即伤。 裴织判断完,果断地一鞭子抽在疯虎身上,策马离开。 那疯虎吃了她数鞭,对她颇为仇恨,见她策马离开,果然追了过去,纵使身上中了好几箭,依然没有减缓它的速度。 它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阿识……”宣仪郡主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裴织的身体前倾,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贴在马的脖子上,用精神力与它沟通,驱使它加快速度。 这匹马只是寻常的母马,性情温驯,速度也是普通马的速度,根本跑不过发狂的疯虎。 既然速度跑不过,只能借地形摆脱它。 裴织驱使着马朝密林冲过去,借助密林的地势,带着那疯虎绕圈子,冷静地寻找脱身之法。 疯虎紧追不舍,因为密林的树木阻挡,速度有所减缓,仍是离她几个身位地紧追着,从身后的动静可知,疯虎已经陷入极致的疯狂状态,不死不休。 越是危急之时,裴织的神色越是平静,她的神色冰冷而锐利,一双眸子黑沉,宛若一柄出鞘的剑,锐意十足。 咻的一声,她又朝身后抽了一鞭。 这一鞭准确无比地落在疯虎身上,疯虎发出震天的怒号,看她的眼神带着滔天的仇恨。 裴织回头看了一眼,很是无奈。 她深吸口气,试图用精神力去和疯虎沟通。可惜发狂的动物并不是那么容易沟通,精神力过去,宛若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动静。 裴织心下可惜,又有几分怜悯。 如果它没有发疯,还有活着的机会…… 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起,裴织敏锐地捕捉到流水的声音。 她迅速地判断出前方的情况,可能那里是山涧,对她而言会很不利。 她当机立断地抛下马,马鞭甩向前方一条横伸过来的大树枝桠,借力飞起,整个人朝那株大树飞跃而去,离得近时,伸手抓住树干,整个人撞了过去。 裴织有些狼狈地攀着树干,迅速地往上爬。 养尊处优十几年,没怎么锻炼,这副身体娇弱得厉害,只能凭着本能自救。 她顾不得娇嫩的肌肤被粗糙的树皮磨伤,以一种敏捷的动作爬到距离地面较高的树岔上,迅速地站定,看向下方。 疯虎没有去追那马,它朝这棵大树冲过来。 老虎是会爬树的,作为大型的猫科动物,它们的身体十分灵活,更不用说这头疯虎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身体的潜能被悉数激发出来,爬树的动作竟然十分敏捷。 裴织神色冰冷淡然,朝它举起弓。 一支箭朝疯虎而去,咻的一声扎进疯虎一只浑浊的眼睛里。 疯虎发出一阵怒号声,从树上栽下来,倒在地上嘶吼不休,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树上的裴织,露出刻骨的仇恨。 裴织恍似未觉,再次抽出一支箭,朝疯虎射过去。 这支箭扎进疯虎的脖子,疯虎仍未死亡,它倒在地上,一只眼睛紧迫地盯着裴织,渐渐的,那疯狂仇恨的眼神变成了一种茫然。 它终于挣脱疯狂,清醒过来。 裴织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顿时觉得浑身都酸痛难言,一些地方火辣辣地疼,她抬起手看了看,发现两条手臂有不少擦伤、割伤,都是这一路策马奔逃时,被树枝抽打出来的。 倒在树下的疯虎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裴织慢吞吞从树上滑下来,来到疯虎身边,伸手过去,用精神力安抚它,送它最后一程。 疯虎痛苦的呜咽声变得平静,它勉强地抬起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慢慢地闭上眼睛…… 宣仪郡主和太子妃遇到疯虎的事很快就传回营地。 太后和康平长公主乍然听到这消息,差点晕厥过去。 “我的宣仪呢?她怎么样,她没事吧?”康平长公主神色癫狂,揪着过来报讯的一名侍卫厉声诘问。 侍卫赶紧道:“郡主没事,只是裴四姑娘她为了保护郡主,引走疯虎,如今下落不明……” 康平长公主怔然,不由松开侍卫队长。 太后由宫人扶着,厉声道:“赶紧派人去找,绝对不能让阿识出事……对了,去通知皇上,让皇上派禁卫去找!” 皇帝统领的内廷禁卫不是普通的侍卫能比的,他们的侦查能力强,由他们去找最快。 侍卫道:“太后娘娘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 出了这样的大事,负责巡逻围场安危的侍卫队长也不敢隐瞒,更何况引走疯虎的是准太子妃,容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侍卫保护不力,都得掉脑袋。 康平长公主道:“宣仪呢?快将她叫回来。” 她急得五脏俱焚,害怕女儿出事,同时也埋怨女儿,为何不听她的话,偏要和裴四去打猎,如果她不和裴四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她早就知道,裴四就是个倒霉催的,不管是谁和她在一起,都会出事。 谁让裴四被钦点为太子妃呢! 大禹看着平静,实则威胁不少,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盯着太子,太子妃又岂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还有对大禹虎视耽耽的外族,那些外族的探子无孔不入,对中原这片富饶之地贪婪觊觎,上次太子遇刺,便是一个例子。 他们对付不了太子,弄死个准太子妃也不错。 虽说伤不了大禹的根基,却也能让大禹丢脸,打击他们的士气。 侍卫道:“长公主放心,郡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宣仪郡主其实不肯回来,要和那些侍卫去找裴织。 只是她的骑术不行,侍卫担心还藏着发狂的猛兽,生怕她再出意外,好说歹说地将她劝回营地。 宣仪郡主刚回到营地,康平长公主就冲过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她急切地说:“宣仪,你没事吧?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一定要和裴四去打猎……”宣仪郡主看到焦急又生气的母亲,强忍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娘……阿识是为了救我……那只疯虎原本是冲着我来的,是阿识帮我挡着,她自己差点被疯虎咬到……” 宣仪郡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康平长公主赶紧搂住女儿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见外孙女哭成这样,也红了眼睛。 她将外孙女搂到怀里,“宣仪放心,阿识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皇舅舅已经派禁卫去找她,很快就能将她找回来的……” 宣仪郡主含着泪问:“真的?” “真的、真的!”太后保证,其实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 那可是一头疯虎,是百兽之王,裴织只是一个闺阁少女,手无缚鸡之力,根本逃不过疯虎的追逐,后果可想而知。 不是被疯虎追到咬死,就是她从马背上掉下来,自己摔死…… 因疯虎一事,营地里人心惶惶,和裴织相熟的人都为她担心不已。 大半个时辰后,皇帝带着一群朝臣从围场回来。 昭元帝翻身下马,手中抓着一柄乌黑的马鞭,面容冷戾,大步走来。 “给朕查清楚,怎么会有发疯的老虎出现在那里……还有排查围场,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内廷禁卫和负责围场安全的官员、武将统领皆领命而去,不敢稍有耽搁。 接着,昭元帝去见太后。 帐蓬里,太后和康平长公主、宣仪郡主坐在一起。 宣仪郡主靠在太后怀里,眼睛红通通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见到皇帝进来,委屈地唤了一声“皇上舅舅……” 昭元帝神色缓了缓,“宣仪没事罢?” 宣仪郡主摇头,眼泪又流出来,哽咽地道:“阿识为了救我,她才会引那疯虎离开……” 昭元帝宽慰道:“放心,太子妃不会有事的,太子已经去寻她,很快就能找回来。” 宣仪郡主默默地点头,心里祈祷裴织没事。 太后问:“皇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疯虎是谁弄过去的?” 西山是皇家猎场,秋围之前,会派军队进围场查看一遍,围场里有什么凶猛的野兽都一清二楚,突然间跑出一只发狂的疯虎,只要脑子不蠢的,都知道不对劲。 “朕已经让人去彻查这事,母后放心罢。” 太后叹了一声,突然问道:“怎不见二皇子、三皇子?” 宣仪郡主不禁看过来。 “朕让老二和老三跟着太子,帮忙找太子妃。”昭元帝说,忍不住蹙了下眉头。 会让二皇子和三皇子跟着去,其实也有看住太子的意思,怕他中途发狂,控制不住自己。 先前听说裴织出事时,太子的神色就有些不对,第一时间向他请命去找人,昭元帝知道他对未来太子妃极为上心,自不会阻拦。 可是看太子的样子,他很担心人还没找到,他就失控,只能多派些人跟着。 昭元帝宽慰太后几句,见太后这里没事,匆忙离开。 因为这事,那些在围场打猎的贵女都被叫回来。 齐幼兰等人听说裴织和宣仪郡主遇到一头疯虎,而且裴织引着一头疯虎消失时,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温如水也是愣愣的。 【系统,系统,女主会有事吗?】 【不会!】系统笃定地说,【剧情里提了一句,她会平平安安回来,最多受一点小伤。】 温如水松了口气,庆幸地说:【我就说嘛,这可是黑莲花女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出事?就是不知道这疯虎是怎么回事,剧情有记载吗?】 系统:【……剧情没详说。】 温如水:【要你有何用!我总觉得你给的剧情作用根本不大,不能信你的剧情。】 系统委屈地说:【这剧情又不是系统写的,这是这个世界围绕着男女主自我生成的,就像世界发展的命轨,提供给我们这些外来者一个参考罢了,这里面隐藏的详细信息,需要宿主自行挖掘。】 总之一句话,所谓的剧情只是参考大纲,想要详细的信息,自己去寻找。 温如水懒得理它,琢磨着谁是幕后的指使者。 也不知道对方是和宣仪郡主有仇还是和太子有仇,或者是那些觊觎大禹的外族针对大禹的阴谋,纯粹不想让大禹的太子顺顺利利地娶老婆。 第 57 章(黑暗中的拥抱...) 西山围场深处是一片密林, 这里古树参天,纵使是大白天,光线依然晦暗昏暗。 此时天还未黑,林里的光线已经近似无, 四周变得一片幽暗。 一阵马蹄声撕裂密林里的安静, 栖息在林中的动物警觉地躲起来。 侍卫们追赶着前面策马疾驰的太子, 双眼不错地盯着太子殿下的背影, 生怕一个不注意, 就追丢了太子殿下。 只是他们的马虽也是良驹,哪里比得上太子座下的马, 那是来自月宛的汗血宝马, 据说有马王的血统, 烈性十足, 唯有太子殿下能驾驭。 汗血宝马带着太子一路疾驰,宛若一阵风,渐渐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侍卫们紧追慢赶,扬鞭抽着马屁股,眼看渐渐地拉开距离, 不禁大喊:“殿下,等等我们啊!” 前面的太子殿下头也不回, 循着周围留下的痕迹而去。 侍卫们发现怎么叫也叫不住狂奔而去的太子殿下, 只能苦着脸, 咬牙紧追。 不久后, 侍卫们无奈地发现,他们还是追丢了太子殿下。 不仅追丢太子, 甚至也失去方向。 他们原本是根据沿途留下的痕迹去找失踪的裴四姑娘,哪知道密林深处的环境越来越幽静浓密, 留下的线索越来越少,加上天色渐渐暗下来,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他们的搜寻工作带来的影响极大。 一群人只好先停下,在周围寻找线索。 二皇子和三皇子坐在马上,望着前方幽深的树林。 “二哥,你说裴四姑娘会有事吗?”三皇子突然问道。 二皇子道:“我哪知道,不过,她只是个弱女子……” 两人心知肚明,按照正常的情况,裴四姑娘定是凶多吉少,存活的可能性很低。不过他们想起先前太子离开前隐而不发的凶戾模样,就算是耿直如二皇子,也不敢说得太明白,以免不小心传到那位太子殿下耳里,被他发疯抽一顿鞭子。 三皇子没有再说话。 周围的光线很暗,只有侍卫手里举着的火把,火光时明时暗,两位皇子脸上的神色被那火光撕扯得晦暗不明。 就着火光,二皇子瞄到三皇子脸上的神色,不禁怔了下。 他突然道:“老三,难不成你真的对她……” 三皇子依然没吭声,在身下的马躁动地蹬着蹄子时,他伸手缓缓地拍了拍爱马的脖子,让它安份下来。 二皇子默默地闭上嘴,心里有几分恍然。原来如此。 怨不得老三胆敢在太子出事时,趁机暗示岑尚书和威远侯府,甚至还特地弄出他和裴四姑娘的传闻,想用流言来促成他和裴四姑娘的婚事。、 虽然是野心驱使,却也有少年慕艾。 二皇子难得安慰道:“老三,别难过,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天下间的好姑娘多得是,听说京城里大半的贵女都倾心于你,可见你的艳福不浅啊,只要你想,你很快就能娶上媳妇的。” 三皇子:“……多谢安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不客气!”二皇子带着几分优越感地说,“来秋围的路上,母妃和我提过要给我选皇子妃,而且人选都已经定下来,父皇也同意了。” 所以他即将也是有媳妇的人,比失恋又被太子警告过的老三好多了。 三皇子想将他一脚踹下马,冷笑一声,“你的皇子妃不会是镇北侯府的大姑娘吧?” “咦,你怎么知道?”二皇子惊讶,他在心里琢磨,是不是母妃宫里或者他身边的人中,有梅贵妃和三皇子安插的探子。 三皇子轻蔑地道:“你和丽母妃那点小心思,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 谁不知道丽贵妃很喜欢娘家侄女齐幼兰,如果他们父皇不插手皇子的婚事,由着丽贵妃选儿媳妇,肯定是选齐幼兰。 二皇子和他是冤家,两人从小斗到大,哪里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这是讽刺他和母妃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所以人人都能看透。 二皇子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升起的兄弟情都喂了狗,老三这家伙果然不值得同情。 这时侍卫过来,说找到线索,可以出发了。 两位皇子默契地闭嘴不言。 不管他们私下斗成什么样,在外人面前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会表现出来,以免传到他们父皇耳里,两人都要吃挂落。 一行人继续在密林中赶路。“快点,天就要黑了,届时更不好找。”二皇子朝那些侍卫大声喝道。 侍卫们心里苦,却不敢说,只能打迭起精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循着太子和裴四姑娘留下的痕迹而去。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裴织蹲在树上,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着树下围着的狼群,心里实在无奈。 树林里的天黑得快,先前血腥味引来狼群,马又不知道跑哪里去,光是靠着她的两条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片树林。 所以她很识趣地窝在树上,打算如果没人过来找她,她就在树上窝一个晚上。 其实就算来了狼群也不怕,唯一不得劲的是,她饿了。 人一但饿起来,不仅体力迅速地流失,战斗力也会打折扣,裴织明智地没有和一群狼正面刚,甚至连精神力都吝啬地没放出来一点。 按照正常情况,她是可以用精神力和头狼沟通,将它们驱逐离开。 可驱离了狼群,她也没力气走出这片树林,还是算了,保留些精神力,免得精神力耗空后,她饿得头晕眼花去啃树皮。 如今生活变好了,她是坚决不啃树皮的。 裴织窝在树上,靠着树干,漫不经心地盯着下面围着树的狼群,一边搜寻身上的荷包。 伺候她的丫鬟都知道她是个饭桶,私底下总要给她准备几个塞着点心糖果的荷包,裴织将袖袋里的荷包取出来。 只剩下两个荷包有吃的。 一个荷包装着两块窝丝糖,一个荷包装着四块玫瑰糕。 塞牙缝都不够。 裴织很珍惜地吃着,不敢一下子吃完,省得到半夜真的饿得啃树皮。 尽管已经放慢速度,两个荷包里的食物仍是空了,裴织将荷包倒扣,确认里面没有一点食物残渣,只能叹息地将荷包重新塞回袖袋里。 裴织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到树下的狼群。 看得久了,那一只只狼仿佛变成香喷喷的烤肉,等着她去临幸…… 许是她眼里的食欲太过凶狠,头狼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充满威胁和震慑。 树上的人不仅没有被震慑到,看它的眼神越发的凶残,连原本温顺的精神力都变得攻击性十足,朝着头狼而去。 那一瞬间,头狼浑身的毛都炸起来。 它嗷呜地叫一声,心生怯意,犹豫着要不要撤退。 其实精神力也可以称之为一种气场,用来震慑敌人。 特别是动物的直觉比人类更敏锐,一但将精神力对着它们释放,它们受到的惊吓程度更甚。 头狼被裴织攻击性十足的精神力震慑,发出威胁的咆哮声。 就在头狼终于承受不住,欲要带领群狼撤退时,一支箭咻的一声疾射而来。 那支箭以震慑为主,狠狠地扎在树干上,周围的狼群发出一阵躁动声。 裴织惊喜地看过去,饿得有些迟钝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听到一阵马蹄声。 黑暗的树林里,骑着马的男人仿佛从天而降,狂乱的精神丝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力,朝那群狼碾压而去。 头狼发出一阵嗷呜声,夹着尾巴飞快地跑了。 狼群见状,纷纷发出嗷呜声,跟着头狼头也不回地跑掉,那火急火燎的模样,宛若身后有鬼撵似的,若是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马蹄声在附近停下。 “阿识!” 裴织看着黑暗中策马而来的人,她的眼神很好,能看到他的轮廓,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轻快,“殿下,我在这里。” 的一声,秦贽将火把点起。 先前急着赶路,火把被风吹灭了,他也没有理会,现在终于找到人,他将火把重新点起。 火光驱除周围的黑暗,也照亮蹲在树上的裴织。 秦贽将火把插在旁边的树杈上,驱着马来到树下,望着树上的人,朝她伸出手。 “阿识,下来。” 裴织看着树下朝她伸手的男人,歪了下脑袋,然后朝他跳下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约莫一丈,秦贽稳稳地将跳下来的少女接住,紧紧地摁到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间。 他的眼睛泛着细密的血丝,眼尾染上淡淡的猩红,脑袋仿佛有一个锤子在拼命地捶击着,头痛欲裂。他没有理会那让人几欲发狂的疼痛,所有的心神都落到怀里的少女身上,轻轻地喟叹一声。 “殿下……” 裴织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 这人的精神力又有崩溃的迹象,铺天盖地地朝她延伸过来,要将她死死地捆住,让她几欲透不过气。 她的精神丝可怜又无助地被动承受,还要担心一个不慎被他那张牙舞爪的精神丝崩断、绞碎、吞噬。 裴织声音发颤,“殿下,你放松些。” 千万别擅自吞噬她的精神丝,否则就算是未婚夫,不抽死他没得商量。 秦贽唔一声,像是听到她的话,又像是没有听到。 幸好,他的精神丝虽然铺天盖地地碾压过来,却没有吞噬她的精神力,只是与她的精神丝紧紧地缠绕在一起,缠得像一团打结的丝线,连裴织都有种解不开的错觉。 裴织小心翼翼地帮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一边试着和他说话。 “殿下,你怎么找过来了?只有你一个人吗?” “唔……” “殿下,你身上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 太子殿下腾出一只手,在马鞍上摸了下,摸出一个用树叶包着的东西递给她。 裴织窝在他怀里,困难地打开那用巴掌大树叶包着的东西,发现是一块巴掌大的烤肉,已经凉了,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的食欲。 她很快就将这块肉吃完。 “殿下,还有吗?” 太子殿下又摸出一包烤肉给她,裴织仍是很快就吃完。 直到她吃完第三包烤肉,太子殿下没再摸出食物给她,裴织虽然失望,到底吃了点食物,终于脱离那种饿得想要啃树皮的冲动。 两人在马背上拥抱了近两刻钟时间,太子殿下终于抬起头。 裴织打量他,就着火把微弱的光,能看到他的脸色此时十分苍白,嘴唇紧得死紧,阴郁又冷酷,凶神恶煞的,看着就不好相与。 她心里有些触动,低声问道:“殿下,你是来找我的吧?” 秦贽嗯一声,没有告诉她,听说她出事,他就直接赶过来,生怕自己来迟一步。 裴织忍不住伸手拥抱了他一下,心里明白,估计是听说自己失踪,他受到刺激,才会弄得精神力又紊乱。 也不知道头疼成什么样。 纵是如此,他仍是坚持着过来找她,而且是第一个找到她……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除了血脉至亲,他是对她最好的人,这种好超越所有,甚至不顾危险,不顾自己的疼痛。 秦贽没有放开她,将她抱在怀里,驱着马过去,拿起火把。 “我们先回去。” “等等。”裴织叫住他,“殿下,除了你外,还有其他人来吗?” “有,不过他们应该都在后面,金乌跑得快,他们被抛下了。” 裴织知道金乌是太子殿下的座骑,拥有月宛血统的汗血宝马,金乌也应景地发出一道鼻息,昭示自己的存在。 她道:“那就等他们来再走。 秦贽不解地看她,“你不是饿了吗?先回营地吃些东西。”在太子殿下眼里,其他事都没有太子妃饿肚子重要。 饶是裴织脸皮厚,也有些脸红。 她轻咳一声,“刚才吃了些东西,也不是那么饿的……殿下,那头疯虎的尸体在那边。” 她不想疯虎的尸体被人为毁掉,这只疯虎出现得太过蹊跷,不用查也知道有猫腻,如果幕后指使者发现她没死,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弄走疯虎的尸体,来个毁尸灭迹。 秦贽抿紧嘴唇,答应下来。 他跃下马,然后伸手将她抱下马,放到地上。 刚站到地上,裴织就腿软了,主要是累的,果然咸鱼十几年,比不得当年挣扎求生的顽强,这么点折腾,就让她累得够呛。 当然,可能也是饿的。 秦贽将自己的披风铺到地上,扶着她坐下,将系在马鞍上的水袋拿过来,让她喝水。 等她喝完,自己对着水袋嘴抿了口水,喉结微动,面无表情,唯有耳尖悄悄地红了。 第 58 章(太子妃归来...) 两人约莫等了一个时辰, 那些侍卫终于赶过来。 来的不仅有侍卫,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当他们看到泰然自若地坐在树下的少女,虽然模样狼狈了些,却完好无损, 脸上难掩惊讶, 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 她竟然还活着。 实在是不可思议。 “裴四姑娘, 你没事吧?”二皇子好心地问了一句, 这位可是未来的大嫂,虽然还未嫁过门, 但也需要敬重。 裴织正欲起身, 一旁的太子赶紧伸手过来扶起她。 他显然以为她现在身体不适, 连站起都费劲。 众人看罢, 心里明悟,这样才对嘛。 裴织抿嘴朝他笑了下,眉眼宛然,对二皇子道:“多谢二殿下关心,我没什么事。” 三皇子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神幽暗,目光落到铺在地上的那件披风, 注意到这是太子的披风。 他们都很熟悉这位太子爷的某些秉性, 脾气暴躁, 唯我独尊, 容不得旁人碰触他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 仿佛稍碰一下就会弄脏似的。 可现在,他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披风抛在地上, 让她坐在那里…… 秦贽朝那些侍卫道:“疯虎的尸体在那边,你们将它扛回去,莫要让人毁了。” 听出他话里暗藏的戾气,二皇子和三皇子眉心微微一跳,视线转到他身上,就着火把的光,他们注意到他阴郁狠戾的神色,但神色清明,并没有失控的迹象,看起来竟然很理智。 兄弟俩都有些惊异。 两人都知道父皇让他们跟过来的用意,就是在太子失控时,第一时间拦住他,将他带回去。 皇宫里没有秘密,太子的脾气暴戾恣睢,时不时失控发狂的事,宫里的人多少是有些清楚的,只是皇帝将太子护得太好,就算清楚,也没人敢去打探真相,更不敢随便将之往外传。 很多时候,秘密之所以能传开,那是因为有人允许。 一但最高统治者不允许,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都只能烂在心里,不敢传出一句。 太子的情况就是如此。 皇帝将太子保护得太好,纵使是这些皇子,也极少见过太子失控发狂的情况,原本以为这次可以看到,哪知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神智清明、矜骄傲慢的太子殿下。 说不失望是骗的人。 三皇子隐晦地看了太子一眼,视线在他扶着的少女身上一掠而过,没有多作停顿。 这时,侍卫已经将那头疯虎的尸体抬过来。明亮的火光下,他们看到虎尸身上的伤,致命伤是贯穿脖颈的那支箭,一只眼睛也被箭扎穿,身体的其他地方还有不少箭矢,看那些箭羽的颜色,像是侍卫所用的箭…… 看到虎尸的情况,所有人都是一愣。 二皇子丝毫不惧虎尸的狰狞,凑过去翻动老虎僵硬的尸体,判断它死亡时间有两个时辰左右,排除太子杀死它的可能性。 他饶有兴趣地问:“裴四姑娘,这虎身上的伤,是你弄的?” “也不全是。”裴织含蓄地说。 她的脸色苍白,一身狼狈,没有平日时的干净整洁、光鲜亮丽,为她添了一股柔弱娇态,轻易便能引起旁人的怜惜不忍。 在场的人神色古怪地看她,就是这般柔弱的少女,竟然杀死一头发狂的疯虎。 据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她主动引走疯虎,那时候疯虎身上虽然中了几箭,但都不是致命伤,也因为如此,众人都觉得她肯定是凶多吉少。 可事实上,她安然无事,疯虎反而死了。 这里除了她和太子,没有其他人,所以应该是她杀的无疑。 不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就算是身怀武艺男子,也不能保证在面对一头发狂的疯虎时,能全身而退,甚至杀死它。可她偏偏做到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贽冷着脸,高大的身体将裴织掩在身后,冷冷地说:“准备回去。” 他不喜旁人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她,更不喜旁人质疑她。 侍卫们不敢置疑太子的命令,收起脸上的神色,恭敬地应一声,准备整装出发。 侍卫将太子的马拉过来,秦贽将裴织抱到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将她搂到怀里。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了下,尔后想到裴织的马不见了,太子此举倒也不过分,更何况两人是未婚夫妻,还有一个月就要完婚…… 秦贽搂紧裴织,用披风裹紧她,策马前行。 后面的二皇子、三皇子和侍卫紧随而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营地而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营地。 已是月上中天,营地依然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这些人都是留在营地里等消息的,其中就有皇帝和太后,连皇帝和太后都不离开,其他人哪里敢擅自回行宫休息?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让皇帝和太后知晓,他们也是关心未来太子妃安危的。 不说给两位留个好印象,至少在皇帝和太后都忧心未来太子妃时,不能撞到他们的枪口上。 是以当裴织平安无事地回来,整个营地都轰动起来。 皇帝从主帐蓬里大步走来,目光落到同乘着一匹马归来的太子和裴织,看到裴织窝在太子怀里,精神还算好,不禁朗笑出声。 “回来就好!”昭元帝赞许又欣慰地说。 秦贽翻身下马,转身将裴织抱了下来,然后主动离她一步远,朝皇帝道:“父皇,那头疯虎的尸体儿臣带回来了,你让人去检查虎尸,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昭元帝目光微闪,太子这么说,定是这虎尸身上有什么问题。 他应一声,又关切地看向裴织,缓着声音问:“太子妃,你没事吧?” 这声“太子妃”叫得真是自然无比,回过神的人神色古怪地看着皇帝,暗忖可能是看到准太子妃平安归来,太子不用变成克妻男,不用再重新择选太子妃,所以皇帝高兴了些,没有注意到称呼。 裴织朝皇帝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女无碍。” 昭元帝看她狼狈的模样,知道小姑娘经历的险境肯定不少,亏得她能活下来,可见也是个有福气的,他给太子挑的太子妃果然不错。 这么一想,皇帝心情极好,正欲让人带她下去梳洗,太后就来了。 宣仪郡主扶着太后过来,两人脚步匆匆。 康平长公主也跟过来,看到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的裴织,目光微讶,暗忖这裴四运气真好,那种情况下,都能活下来,没有缺胳膊少腿。 不管是宣仪郡主还是太后,一直挂心着裴织,都没有回行宫歇息。 看到人好好地回来,宣仪郡主又一次泪崩,要不是扶着外祖母,她都忍不住扑过去搂着裴织哭。 裴织是为了救她才会遇险,是她害了裴织。 裴织过去给太后请安,含笑道:“太后娘娘,臣女回来了,让您担心啦。” 这话说得暖心又让人怜爱,太后高兴地拉着她,“好好好,回来就好,阿识这次受委屈了,你放心,皇上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阿识……” 宣仪郡主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搂着裴织哭起来。 众人:“……”宣仪郡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娇气爱哭。 康平长公主神色微僵,无奈又生气地瞪着女儿,就算要哭不能私底下哭吗?这么当众哭出来,也不知道旁人会如何看她。 太后担心外孙女哭坏身体,赶紧道:“宣仪莫哭啦,阿识刚回来,一定累得厉害,你先让她去梳洗……对了,让人准备些吃的,阿识一定饿了。” 太后怜惜地说,距离裴织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肯定是饿得慌。 这话说到裴织的心坎里,不禁朝太后笑了下。 看着太后等人簇拥着裴织离开,留下来的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只要听说过疯虎之事的人,都觉得裴织凶多吉少,就算能幸运地活下来,只怕也会受重伤。 哪知道人家不仅活着回来,看起来还挺好的。 她到底是怎么在疯虎的追袭下活下来的? 所有人心里都涌上这种疑问。 昭元帝也是十分好奇,听说是太子第一个找到她,问道:“贽儿,你找到太子妃时,她在何处?” 秦贽便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下。 二皇子和三皇子纷纷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由得感慨裴织的好运气,那样的情况下,竟然都能活下来。 昭元帝也有些愣,“所以,是太子妃杀死那只发狂的疯虎,还躲过狼群?” 秦贽点头,神色间满是骄傲。 昭元帝哪里看不出儿子的神色,他终于接受一个事实:他给太子挑的太子妃,好像深藏不漏呢,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能比的。 朕果然很有眼光! 昭元帝也有些得意,朝太子道:“太子妃很不错。” “那是自然。”秦贽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不过,父皇还是要仔细排查这事,孤不会放过伤害太子妃的人。” 昭元帝点头,眸色深沉。 不管这事是针对太子,还是针对大禹,都不能枯息。 旁边站着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静默无声。 等他们离开主帐蓬,走在星月之下的营地里,二皇子突然说:“老三,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看来你的眼光挺好的,值得你去冒险。” 三皇子不吭声。 “不过太子的眼光显然更好。”二皇子感慨,“他早就知道裴四姑娘的底细了吧?” 原来裴四姑娘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是一个打虎英雄。 这一刻,二皇子不禁羡慕起太子的好眼光,他生平最不喜那些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像裴四这样能马上杀虎的,才是他欣赏的巾帼须眉。 裴织先回帐蓬洗漱。 芳菲和芳草都守在帐蓬里,看到她回来,差点忍不住哭出声。 自从听说她们姑娘出事,两人惶恐又害怕,要不是一股气支撑着,她们也要像宣仪郡主那样大哭出来。 两人看到狼狈的裴织,眼里含着泪,伺候她洗漱。 等她们看到她衣服下的伤痕,终于忍不住掉眼泪,怜惜又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擦伤、刮伤,在那白细腻的肌肤上显得触目心惊。 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痛。 “姑娘,您受苦了……”芳菲哽咽地说。 裴织:“……还好吧。” 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身体,同时避开她身上的伤,生怕不小心弄疼她。 这时,帐蓬外响起一道声音,芳菲认出这是跟着太子殿下的内侍随安的声音。 她赶紧走出去。 随安站在帐蓬外,见她出来,将一罐膏药递给她,“这是紫玉膏,涂在伤口上不会落疤,殿下叫我送过来给四姑娘。” 芳菲双眼发亮,她们家姑娘正需要这东西。 太子殿下真是大好人,果然将她们姑娘放在心上。 芳菲对太子充满好感,送走随安,急急忙忙地进去。 “姑娘,这是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紫玉膏,听说是宫里的太医令亲手所制,能止血生肌、疤美肤,您不会留下疤的。” 裴织哦一声,唇角含着笑。 所有的伤都涂上药,裴织换上干净的衣服,浑身带着一股药香。 紫玉膏的香味细腻而轻淡,比很多香料的味道都要怡人,并不难闻。 裴织觉得有些熟悉,这样的味道她在太子身上闻过,显然是太子殿下专用的,而且他经常使用,才会在身上留下紫玉膏的味道。 洗漱完,裴织正坐在榻上让丫鬟帮忙擦干净头发,宣仪郡主来了。 宣仪郡主身边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宫女,一双哭肿的眼睛笑眯眯的,她来给裴织送吃的,这是她特别吩咐人做的。 “阿识,你快吃吧,别饿着自己。” 宣仪郡主主动将食盒打开,然后坐在一旁,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裴织。 裴织:“……” 先前宣仪郡主的态度就有些黏糊,现在好像更黏糊,要不是知道她倾心三皇子多年,都以为宣仪郡主移情别恋到她身上。 裴织饿得厉害,很快就将桌上的食物吃完。 宣仪郡主问道:“阿识你饱了吗?不够我再让人送过来。” 她一副担心饿到裴织的模样,看得芳菲和芳草心惊肉跳,暗忖不会连宣仪郡主都知道她们家姑娘是个饭桶了吧? 裴织笑着摇头,表示饱了,对她道:“郡主,夜深了,您先回行宫歇息罢。” 宣仪郡主轻轻地嗯一声,低声道:“阿识,这次是你救了我,我会记住的……” 她心里很感激裴织,这是除了母亲和外祖母,第一个不是回为她的身份而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她十分珍惜。 裴织朝她笑了笑。 第 59 章(跟着女主吃肉...) 两人正说着话, 梁萱和裴安珏带着一名太医进来。 宣仪郡主眼尖,认出这太医是专门给皇上舅舅看病的,是皇帝的专属御医,其他人想请都请不动的那种, 为了避嫌, 这太医也不会轻易给旁人看病。 梁萱道:“四妹妹, 这是皇上派来的平太医, 你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裴安珏夫妻俩都关切地看着坐在榻上的裴织,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们觉得裴织的脸色十分苍白, 整个人透着一股疲倦的羸弱, 让人不觉揪起心。 想到她今天经历的事, 两人都十分心疼。 裴织站起身迎了迎, 朝平太医道:“多谢皇上关心,我身体还好,没什么事。” 不过太医都来了,为了让那些关心她的人放心,裴织只好坐下来, 将手伸出去给平太医把脉。 芳草取来一张帕子放到她的手腕上。 平太医给她看脉。 裴安珏夫妻俩紧张地看着,虽然裴织说她身体无碍, 可想到那头被侍卫们抬回来的虎尸, 他们仍是担心得不行, 不让太医看过, 他们都不放心。 平太医一边看脉一边询问裴织身上可是有什么不适。 芳菲芳草候在一旁回答,说已经擦了紫玉膏。 平太医也是知道紫玉膏的, 知道这东西应该是太子让人送过来的,含笑道:“紫玉膏是太医令研制出来的生肌去疤的膏药, 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制造过程比较麻烦、用的药材太过昂贵……” 这话里透露的意思,这般贵重的东西,效果非常好,不用担心会留疤痕。 梁萱和宣仪郡主都十分惊喜,女孩家最怕在身上留下疤痕,能完全去疤的药极为稀少,不用在身上留疤,她们都为裴织高兴。 平太医问完话,收回诊脉的手,脸上露出笑容,“裴四姑娘的身体确实无甚大碍,就是疲劳过度,喝几贴安神汤、多多休息即可。” 裴安珏夫妻和宣仪郡主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平太医亲自开了一副安神养身的方子,让人去抓药熬药,便回去复命。 宣仪郡主还想留下来继续陪着,被裴织劝了回去。 “郡主你回行宫歇息罢,明日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我又不会跑。”裴织笑着说,看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你留在这里,我也不能休息,还要陪着你。” 宣仪郡主马上道:“那我就回去啦,你赶紧休息。” 劝走宣仪郡主,裴织也是困得不行,准备和裴安珏夫妻一起回行宫休息。 刚出帐蓬,就见侍卫抬来一顶轿子,要送她回去。 这是太后先前吩咐的,有轿子代步不用走路,裴织欣然坐上轿子。 回到行宫的住处,裴织和裴安珏夫妻说了几句话,终于撑不住回房休息。 这一天,她也实在累得够呛,喝过味道古怪的汤药,倒在床上不久,就直接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秋日的阳光从窗棂倾泄而入,带来几分好眠的惬意气息。 裴织抱着被子懵了会儿,意识完全清醒后,慢吞吞地爬起身,这一动,只觉得浑身骨头酥软,像是一个长年不运动的人突然跑了三千米长跑。 她颓废地倒回床上,不想动弹。 守在门口处的芳菲听到动静进来。 “姑娘,您醒啦,可要用膳?”芳菲含笑问,一边雀跃地说,“早上太后娘娘让慈宁宫里的娴秀姑姑过来问您的情况,奴婢说您还在睡,娴秀姑姑让人不要打扰您,让您好好休息,今日也不必去猎场那边。” 裴织听罢,更不想爬起,在屋子里躺着挺尸,什么都不用理会的咸鱼生活,多舒服啊。 “现在是什么时候?” “巳时二刻。” 原来快到午时,这一觉睡了近五个时辰,怨不得那么饿。 用过膳,裴织披散着头发,懒洋洋地坐在靠窗的小榻上,背后枕着一个隐囊,榻几上摆着水果点心,都切成小块小块的,方便她一口一个。 芳草坐在旁边为她读话本。 她的声音清脆伶俐,像百灵鸟般清灵动听,读起话本时,抑扬顿挫的声音就像在说一个美丽的故事。 这日子,真是咸鱼又惬意,裴织十分满意。 芳菲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觉有些好笑。 她笑着道:“姑娘,镇北侯府的几位姑娘过来看您,大少奶奶正在花厅里招待她们。” 裴织认命地爬起,“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两个丫鬟帮她更衣,芳菲灵活地给她梳了一个松松的纂儿,简单地插了一支玉钗,清新怡人。 花厅里,梁萱陪着几个姑娘说话,回答她们的问题。 裴织走进来,得到她们热烈的欢迎。 “阿识,你身体怎么样?”齐幼兰关切地问。 其他人盯着裴织上下打量,昨晚裴织回来时,已经很晚,她们就算担心也不好过去打扰她歇息。今儿一大早,她们就想过来了,想到她昨天经历那般可怕的事,可能还在歇息,按捺到现在。 裴织坐下,含笑道:“我没事,多谢你们关心。” 众人见她面色红润、精神不错,确实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没事就好。”齐幼兰柔声细语地说,“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的,一定要及时请太医过来看看。” 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有可能受到惊吓,毕竟昨日那样的情况,受到惊吓是难免的。 裴织很有耐心地应着,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双黑亮的瞳眸宛若荡漾着星光,认真地看着人时,让人有种被她重视的错觉。 温如水、齐幼兰等人和她说话时,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愉悦之感。 大概是因为不管是谁,她都会很认真而耐心地倾听罢,让人很难对她升起恶感。 黑莲花女主的魅力真强。 温如水由衷地感慨。 接着裴织听说宣仪郡主病倒了。 昨晚歇下不久,宣仪郡主就浑身发热,幸好宫人及时发现,吓得康平长公主大半夜的紧紧地召唤太医过去,经太医诊断,她这是受到惊吓引起的发热。 这事并没有瞒着,今儿一大早,就传遍行宫。 连萱仪郡主都受惊倒下,何况是裴织这当事人。 所以一大早,太后就让人过来看裴织,担心裴织是不是也像宣仪郡主一样受惊倒下,齐幼兰等人也十分担心。 裴织笑道:“让你们挂心了,我从小身体就健康,倒是没什么事。” 众人都笑了笑,很是为她高兴。 温如水心里暗忖,像宣仪郡主这种才是正常的古代贵女应有的反应,裴织未免太过云淡风清,果然是心智过人的黑莲花女主,这般险境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丝毫不受影响。 【系统,你看这女主,多厉害啊,你觉得我小胳膊小腿的,能和她硬刚吗?】 系统:【……】 见它没回答,温如水也不在意,【所以我决定啦,我要抱女主的大腿,跟着她吃肉。】 系统终于不装死,好奇地问:【你怎么抱她大腿?你不怕被她发现你的异常,然后弄死你?】 温如水没有回答,她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裴织,像是要将她看透似的。 关心完裴织的身体,众人又问道:“阿识,你昨天是怎么脱困的?” 这个问题,连梁萱都忍不住身体前倾,好奇得紧。 那样的情况下,裴织能脱困,平安归来,真是让人无比的好奇,都想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可能是我比较幸运吧。”裴织笑了下,简单地说自己脱困的过程,三言两语就交待完,省去了很多细节。 一句话,她带着疯虎逃进密林里,利用密林的地形摆脱疯虎的追袭,然后趁机用弓箭射杀它。 前天她和安玉公主比骑射,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射骑不错,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怀疑。 纵使如此,仍是让这群闺阁少女们瞪大眼睛,倒抽口气。 虽然她没有细说,她们也能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想要独自一人射杀一头疯虎有多困难,偏偏她却做到了。 她和她们都是不一样的。 明明看着就是一个柔弱的闺阁少女,根本无法想像她能凭一己之力摆脱险境。 怨不得二皇子都夸她是打虎女英雄。 温如水在心里抽着气,再次狂呼系统,【系统,这女主真是叼爆了,这么厉害的打虎女英雄,蠢货才会去招惹她。】 系统再次装死。 几个姑娘坐了会儿就识趣地离开,不打扰裴织歇息。裴织继续窝在房间里咸鱼躺,听芳草读话本。 下午,裴织准备出门。 梁萱有些紧张地问:“阿识,你要去哪里?” 经过昨天的事,她有些草木皆兵,害怕裴织出去又遭到什么意外之事。 “我想去看看宣仪郡主,听说她生病了。”裴织朝她笑,“大嫂放心,我就在行宫里,不会去哪里的。” 梁萱松了口气,叫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陪她一起去。 裴织走的依然是沿湖边的小道,这条路比较短,不用走太久。 她现在浑身骨头都是酥软的,整个人都在泛懒,只是有些事情既然知道,就不能不作出点表示。 裴织来到太后居住的宫殿。 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认识她,见她过来,赶紧迎过去。 娴秀姑姑亲自迎出来,笑着说:“裴四姑娘来啦,太后娘娘和宣仪郡主刚才还念叨着您呢。您身体怎么样?可有不适?” 裴织已经很习惯这些人见面就询问她的身体情况,答道:“我没事,听说郡主生病了,她现在如何?” 娴秀姑姑语气透着几分轻松,“今儿早上已经退烧,现在精神还算不错。” 娴秀姑姑带裴织到宣仪郡主居住的偏殿,太后和康平长公主都在。 两人都担心宣仪郡主的身体,今儿并未去围场那边,守在行宫里陪宣仪郡主。 “阿识,你来啦。”宣仪郡主坐在床上,额头裹着巾帕,脸色苍白,神色倦怠,看着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裴织朝她笑了笑,给太后请安。 太后拉着她,关切地道:“你这孩子怎地过来了?没有生病罢?” 外孙女昨晚突然生病,来势汹汹的样了吓到她,也怕裴织和外孙女一样。 “娘娘放心,我身体很好。”裴织乖巧地说,“先前听说郡主生病,我过来看看。” 太后很高兴她对宣仪郡主的关心,只有康平长公主不以为然地撇嘴,不过她倒也没有不识趣地说什么。 反正不管裴织怎么做,她都觉得裴织是抢了自己女儿太子妃位置的敌人。 裴织陪着宣仪郡主说了会儿话,见她神色困盹,叮嘱她好好休息,起身离开。 宣仪郡主一脸不舍,“阿识,谢谢你来看我,我、我真高兴。” 裴织对她黏糊的态度接受良好,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表示明天会过来看她。 走出太后的寝宫,裴织遇到迎面走来的姬昙之。 “裴四姑娘。”姬昙之站在秋日的阳光下,容色绝艳,浅色的瞳孔蕴着一汪笑意,“你是来看宣仪妹妹的?” 裴织与他见礼,微微含笑点头,一双秋水般的翦瞳凝视他。 姬昙之赞赏地说:“昨日的事,在下听说了,多谢裴四姑娘救下舍妹,没想到裴四姑娘是个女中豪杰、打虎女英雄……” 裴织:“……” 许是看到她无语的神色,姬昙之轻咳一声,眼里的笑意愈深,“营地里都传遍了,裴四姑娘昨日遇险时,凭一己之力射杀一头疯虎,可谓是巾帼须眉,人人都称赞你是打虎女英雄呢。” 裴织:“……不敢当,不过是侥幸逃脱。” 面对姬昙之那一脸笑意,裴织决定放弃解释。 昨日回到营地,她就有心理准备,肯定会有人对她如何杀死疯虎的事好奇,说不定会传出点什么,现在传出个“打虎女英雄”,其实还算好。 想到这里,裴织突然问:“姬小将军,不知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姬昙之神色微讶,温声道:“裴四姑娘请问。” “你知道有什么药物能让动物发狂的?”裴织问。 姬昙之怔了下,没想到她会向自己问这个问题,他认真地思索了下,说道:“让动物发狂的东西有很多,光是所知的草药就有好几种,还有一些毒药……” 姬昙之显然是个博学多闻的,一口气列出十几种能致使动物发狂的药物。 等他说完,裴织朝他笑了笑,“多谢姬小将军为我解惑,就不打扰您了。” “裴四姑娘慢走。” 姬昙之朝她拱手,站在秋日融融的阳光下,目送她离开,浅色的瞳眸晕染开一片光泽。 第 60 章(他想保护她...) 裴织在傍晚时, 才知道自己得了个“打虎女英雄”的称号,姬昙之当时并不是随口乱说的。 据说这称号是二皇子说漏嘴才传开的,所以也算是二皇子管不住嘴秃噜出去。 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皇上钦点的太子妃不是什么柔弱的闺阁少女, 而是能上马杀虎的猛人, 甚至有些没见过裴织的人, 已经将她幻想成虎背熊腰的猛女。 这般勇猛的太子妃,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驾驭得住, 日后东宫估计会很热闹。 裴织:“……” 梁萱气得不行,“二皇子怎么能这样!” 裴安珏赶紧安抚:“别气, 就算二皇子不说, 四妹妹射杀疯虎的事也瞒不住, 总会有人传出些什么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二皇子管不住嘴,太子会教他做人。” “真的?”梁萱怀疑地问,太子难道会为这点小事去质问自己的兄弟? 裴安珏:“应该吧。”他只是随口安慰妻子,太子会不会拿这事去折腾二皇子,他还真不清楚, 也不敢去窥探皇家之事。 梁萱识趣地没多问,小声地道:“夫君, 昨日那疯虎是怎么回事?皇上可有查出什么?” 裴安珏神色微顿, 声音也压低了些。 “尚且不清楚, 皇上派内廷禁卫去查, 如今查到什么,只有皇上知道, 我们都没机会接触。”说罢,他的神色沉了沉。 皇上越是压着, 越证明这其中有猫腻。 梁萱不禁忧心起来,生怕这事是针对裴织。 为何针对裴织?因为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幕后指使者的目标,其实是太子。 会是谁做的? 是想拉太子下马的某些皇子和朝臣,还是针对大禹的那些外族? 晚上,裴织坐在窗边看话本。 月亮升到中天时,她朝候在一旁的芳草道:“你去歇息罢。” 芳草暗暗打了个哈欠,询问道:“姑娘你几时睡?” “等会儿。” 打发走芳草,裴织推开窗格,让秋夜的寒风吹进来。 不久后,太子殿下来到窗外,眉头微蹙着,似是对她又在窗边吹风的举动很不满意。 “怎么还不睡?” 裴织笑盈盈地看他,“我在等殿下,我知道殿下会来的。” 秦贽深深地看她一眼,翻窗进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再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摆出来,继续投喂未婚妻。 他关切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还疼吗?” 他问的是她身上那些外伤,昨晚抱她回来时,就嗅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因为男女有别,他不好为她处理,只能等回到营地,让人送紫玉膏过去。 “好多了,殿下让人送来的药很有用。”裴织眉眼柔和,沐浴在灯光下,越显温柔美好。 这样的美好,很容易吸引异性的目光,仿佛男人对女性最美好的想像都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欲罢不能。 秦贽悄悄握起拳头,克制住碰她的冲动。 他突然说:“禁卫查到些消息。” “什么消息?”裴织咬着一块暗红色的枣泥糕,抬眸看她,神色平静,并未因为他的话生出多少紧张感。 秦贽盯着她,眼里有几分疑惑,更多的是炙热和喜欢。 他喜欢的姑娘仿佛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如此的泰然淡定,又不失柔情与狡黠,仿佛是一个矛盾体,格外吸引世人的目光。 他想到三皇子…… 老三在他生病的时候,竟然敢打她的主意,这证明老三也不蠢,能看到她的特别,值得他为此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 “那头疯虎,是被人提前喂了药放到那里的,时间一到,它就会从昏迷中醒来,然后攻击周围的人。这疯虎其实并非是针对你们,幕后指使之人其实想让疯虎闯进营地,制造混乱……” 裴织和宣仪郡主只是当时恰好在附近,才会第一时间迎来疯虎的攻击。 如果当时她们不在,那头疯虎会闯进营地,攻击营地里的人,所有人都可能会出事,还有留在营地的太后…… 总之,幕后指使者的目标,就是想用一头疯虎来作乱。 可惜没想到,裴织会主动引走疯虎,甚至弄死它。 裴织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不是针对我或宣仪郡主啊……” “当然不是!”秦贽终于伸手过去,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手中,专注地盯着她,“孤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人伤害到你。” 裴织能感觉到太子殿下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 他确实想保护她,免她忧免她惧。 “殿下,谢谢你。”她朝他甜甜地笑着,欣然地接受他的保护。 她现在可是柔弱的贵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这些男人吧,咸鱼才是平凡生活的本质。 “殿下,可有查出幕后指使之人?”裴织继续问。 秦贽先是摇头,接着说:“禁卫在山里的一个隐秘的山洞中搜出几具南诏人尸体,死亡时间在八个时辰以上。看情况,这次的事是南诏人所为,不过……” “证据不充分?”裴织帮他补充,“就算有南诏人的尸体在那里,也不能证明疯虎是他们放到那里的,对吧?” 秦贽赞赏地点头,“是的,过于刻意了。” 南诏人的尸体出现在西山的山洞里,像是畏罪自杀,又像是要挑起大禹和南诏的矛盾。 当然,如果真是南诏人所为,那问题来了,是谁将他们安排进入围场的? 在秋围之前的半个月,每日都有驻军进山里搜查、巡逻,连西山附近的猎户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进山。 以军队这般严密的搜查、巡视,就不信有人能躲在山里不被发现。 所以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或者对方只是打着南诏的名义生事,还有其他的指使者,有没有大禹人参与进来,还要进一步排查。 裴织想了会儿,便放开这事,继续专心吃宵夜。 等她吃完,秦贽将食盒收起来,说道:“你好生歇息,这两天都待在行宫里养伤,莫要再去围场。” 裴织愉快地应一声。 秦贽见她乖巧的模样,心头又生起几分痒意,最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飞快地跳窗离开。 裴织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将脸埋在手臂间低低地笑起来。 那笑声从风中飘来,秦贽忍不住捏了下自己的耳尖,心口越发的滚烫难抑。 还是要尽早将她娶过门才行。 否则他一定会越来越忍不住,想要将她抢进东宫。 走出行宫,一名暗卫出现,主动接过他手中的食盒,恭敬地道:“殿下,皇上叫您过去。” 秦贽嗯了一声,大步朝营地而去。 这两天,昭元帝和太子都是在营地的帐蓬休息。 昭元帝让军队搜山,让内廷禁卫查询疯虎之事,大动干戈,营地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随同来秋围的朝臣人人自危,就怕一个不慎,事情牵扯到他们身上,不死也脱层皮。 他们非常清楚,只要事情涉及到太子,皇帝就像变了个人。 这次虽说没有刺客刺杀太子,可也波及到未来的太子妃,变相地打了太子的脸,皇帝会善罢甘休才怪。 就算皇上不在意,太子岂会罢休? 有太子在皇上那里说话,所以这事没完。 幸好,秋围时间不长,还有两日就要启程回京,只要这两天众人安分守己地等待个结果就行,倒也不算太难熬。 夜已深。 昭元帝坐在帐蓬里翻看折子。 见太子进来,他有些疲惫的脸庞露出笑容,将太子叫过来,将一份秘折递给他。 秦贽迅速地看完,疑惑地问:“父皇,南诏要派使臣进京?” 昭元帝颔首,“你七夕遇刺之事,南诏王不承认,认为是北蛮人想要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南诏王已经处死他的兄弟,并派使臣进京……” 说到这里,昭元帝愉悦地笑出声。 南诏王的兄弟就是派死士进京刺杀太子的那位南诏王爷,与南诏王是同母所出。就算南诏王不肯承认,可面对大禹派去的使臣的问责,最后也只能给一个交待。 亲自下令杀死自己的亲兄弟,南诏王估计心里恨得吐血,却不敢得罪大禹。 昭元帝就喜欢南诏王这种看不惯自己、却又不敢反抗的无能狂怒,让他心情愉悦。 秦贽撇嘴,“看来这次的事,应该和南诏无关。” 昭元帝微微颔首,“是的,幕后之人只不过是借南诏名义生事。” 反正南诏已经背了一次锅,再背次黑锅也无妨,父子俩都清楚,这事查到最后,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南诏。 “不知道是谁,如此憎恨南诏。”秦贽抚着下巴思索,竟然想挑起两国的战事。 如果真的打起来,南诏绝对抵抗不住。 昭元帝含笑问:“贽儿,你不怀疑北蛮?” 秦贽摇头,眼神极冷,“北蛮人确实一直有覆灭大禹之心,但他们没这么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朝臣中安插探子,这事更像是……” 他眯起眼睛,心里闪过几个怀疑的人选。 昭元帝站起身,声音变得柔和,“等南诏使臣进京,你便和老二、老三去接待。” 秦贽愣了下,然后点头,对他的决定并未多问。 秋围的第四日,昭元帝继续带人进围场打猎,仿佛前天的意外没有发生似的。 朝臣也没有多问,跟着皇帝进入围场,一群年轻的朝臣勋贵之子都争着在皇帝面前好好地表现。 傍晚时分,去打猎的人陆续归来 让人意外的是,二皇子的马背上带了个少女一起从围场回来。 齐幼兰第一时间跑过去,看到被二皇子抱下马的少女,脸色微微一僵,缓缓地走过去。 “二殿下……” 二皇子看到她,神色微缓,说道:“兰表妹,温表妹先前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只是扭到脚,你带她回去,顺便让太医看看脚。” 齐幼兰点头,将所有的苦涩心情掩下,过来扶温如水,“二殿下,我带温表妹下去了。” 二皇子嗯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两个少女站在原地,齐幼兰盯着二皇子离开的背影。 许久,温如水小声地说:“大表姐,我脚疼。” 齐幼兰回过神,什么也没说,带她去一顶帐蓬休息,又为她请来太医。 二皇子和温如水同乘一匹马归来的一幕,很快就传遍营地。 很多人心里都犯嘀咕。 他们听说二皇子带回来的少女也是丽贵妃的侄女,不过是嫁到温家的小齐氏所出,生父早亡,跟着寡母回京投奔镇北侯府,身份自然比不上齐幼兰。 不过都是表妹,如果二皇子看中这表妹,想要娶她,不知道丽贵妃会作何想,难不成让二皇子将表姐妹两个一起娶了,正妃侧妃就都有了。 齐馨兰赶过来,看到温如水被太医包扎起来的脚,脸色耷拉下来。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发呆的大姐,朝温如水道:“温表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遇到二皇子表哥的?” 温如水道:“回来的路上,我不小心摔下马,是二殿下恰好路过,就好心地带我回来。”她看向齐幼兰,决定还是解释一下,“兰表姐放心,我对二殿下没有非分之想,也不想嫁给他。” 只要想到丽贵妃和齐氏是嫡亲的姐妹,二皇子和她是血缘关系极近的表兄妹,温如水就接受不能。 齐幼兰看过去,对上她坦然的神色,脸蛋悄悄地红了。 她赶紧摆手,“温表妹,你胡说什么,我、我……”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齐馨兰倒是很高兴,觉得温表妹比小姨母顺眼多了。 小姨母虽然看着安分守已,但给人的印象十分不舒服。齐馨兰并不怎么想和这位小姨母接触,倒是温如水,性格爽朗大方,并不讨人厌,只要她不和大姐抢二皇子,她还是很喜欢这位表姐的。 裴织在行宫里,也听说二皇子和温如水同乘一匹马回来的事。 “难道二皇子表哥喜欢那位温姑娘?”宣仪郡主满脸好奇,眼里闪烁着明亮的芒光。 裴织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不觉有些好笑,“应该不会。” “怎么不会?”宣仪郡主肯定地道,“这事营地里都传遍,二皇子若是不喜欢,怎么会亲自送她回来?” 裴织不与她争辩,托着腮看她。 宣仪郡主被她看得有些脸红,羞涩地道:“阿识,你看我作甚?” 被这般美丽的少女如此专注地凝视,那双漂亮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仿佛被她装进心里一般,不管是男女,都会生起一种隐秘的虚荣心。 裴织笑道:“看你可爱啊。” 宣仪郡主脸蛋爆红,却又十分欣喜,她有些羞涩地道:“阿识,你明天还会来看我么?” “如果你想我来,我就过来。” 宣仪郡主先是开心,然后又有些沮丧,咬了咬嘴唇,“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京,你明天还是好好歇息,不用过来了。” 裴织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裴织离开后,宣仪郡主坐在床上默默地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丫鬟弄青端着药过来,轻声道:“郡主,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弄青是宣仪郡主的大丫鬟,十分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从小心仪三皇子,也知道她很喜欢裴四姑娘。 虽说先前因为三皇子和裴四姑娘的传闻伤心难过,对裴四姑娘心怀芥蒂,不过这芥蒂在裴四姑娘被钦点为太子妃后便消失了。 宣仪郡主看向殿外,有些难过地说:“这几天,三皇子表哥一直没来看我……” 她生病一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连大哥姬昙之都特地过来看她,关心她,给她送了礼物,可她最想见的三皇子却一直没有出现。 她心里清楚,三皇子其实并不想娶她,是她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给他。 可她心里还是生出妄想,说不定三皇子表哥会改变心意,娶自己为妻呢? 弄青有些无奈,又不愿惹她伤心,只好道:“三殿下应该很忙,所以没空过来。” “真的?” “假的!”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主仆俩看过去,发现是康平长公主,弄青吓得赶紧跪下,不敢吭声。 宣仪郡主幽怨又伤心地唤了一声:“娘……” 康平长公主大步走过来,狠狠地瞪了弄青一眼,挥手让她下去。 她坐在床边的圈椅,朝女儿道:“娘不会将你嫁给三皇子,你还是死心吧。” 宣仪郡主咬着唇不说话。 康平长公主狠心地说:“你也看到了,你生病,三皇子不仅没有来看你,甚至没有过问一句,就已经说明他的心不在你这里。” 宣仪郡主垂着脸,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从小巧的下颌滴在被子上,晕染开来。 康平长公主又疼又气,将她搂进怀里,“宣仪莫哭,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宣仪郡主推开。 看到女儿翻身滚被窝里哭,康平长公主愣了下,顿时怒道:“你这是作甚?为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和我置气,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您也没理!”宣仪郡主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知道娘你还不死心,想将我嫁给太子表哥……可是阿识这次救了我,你不感激她救了你的女儿就算了,甚至还想抢她的太子妃之位……娘,我不要,我喜欢阿识,我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 康平长公主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那软弱又天真的女儿,竟然敢对她说这种话。 错愕过后,她怒火冲天,夹杂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你不听娘的话,将来有得你受的时候,届时别找本宫哭!” 说罢,她霍然起身,甩袖而去。 宣仪郡主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她离开,越发的伤心,拱进被窝里大声地哭起来。 母女俩不欢而散的事,很快就传到太后耳里。 太后捻着佛珠,神色微沉。 华嬷嬷见她捻佛珠的速度飞快,就知道太后娘娘正在做什么决定,她迟疑地道:“娘娘放心,母女间哪有隔夜仇,她们很快就会和好的,您放心罢。” 太后闭了闭眼,声音无力,“我了解她们母女俩,康平太强势,总想要最好的,宣仪软弱天真,最后妥协的只会是宣仪……” 偏偏康平长公主所选择的,却不是宣仪喜欢的,结果可想而知。 “罢了。”太后道,“与其让康平胡乱折腾,败了母女俩的情谊,不如哀家出面,先遂了宣仪的意。” 华嬷嬷惊了下,“娘娘,您不是不想将郡主嫁入皇家吗?” 太后道:“哀家是不想,但……” 她的目光闪烁,没有再说什么。 第 61 章(婚前准备...) 为期五天的秋猎终于结束。 回程的路上, 裴织依然被叫去太后的车驾陪伴。马车里除了太后和宣仪郡主以及伺候的宫人,便没有其他人。 看到裴织,宣仪郡主朝她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精神并不怎么好。 裴织以为她是大病初愈, 没有多想, 处处体贴照顾她, 给她倒了杯果茶, 问她要不要休息。 “不用,这几天睡得很好。” 宣仪郡主颊边泛出一抹小小的笑意, 声音虚软。 因为宣仪郡主的精神不好, 裴织也没和她打牌玩游戏, 有一下没一下地陪她说话, 很快就察觉到宣仪郡主的异常。 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愧疚,偶尔目光闪烁,不敢和她对视。 裴织有些莫名,面上故作不知。 回程路上的两天时间,裴织都在太后的车驾里, 发现康平长公主一直没有出现。 这并不符合康平长公主的行事。 她心里恍然,终于明白宣仪郡主为何如此, 看来应该是康平长公主又和她说了什么, 导致这小姑娘对自己心生愧疚。 左右不过就是康平长公主依然觊觎太子妃之位, 想将女儿嫁给太子。 可惜宣仪郡主不喜欢太子, 母亲对她的逼迫,只会让她痛苦不堪, 甚至会觉得对不起救过她的裴织。 明白原因,裴织依然故作不知, 对宣仪郡主的态度如常。 当御驾终于进入京城,裴织便和太后、宣仪告辞,离开太后的车驾。 宣仪郡主掀起车窗,看着裴织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眼神呆呆的,直到再也看不到人,无精打采地收回视线。 “宣仪。”太后突然叫了她一声。 宣仪郡主看向外祖母,打起精神,“外祖母,怎么啦?” 太后朝她招手,宣仪郡主坐到她身边。 太后伸手摸了摸外孙女苍白的脸色,眼里闪过心疼,柔声道:“哀家的宣仪长大了,转眼就到要说亲的年纪……” 宣仪郡主脸蛋微红,默默地垂下头。 “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常事。”太后笑着说,“哀家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宣仪郡主羞赧地笑着,尔后想到母亲也说过这话,脸上的羞涩渐渐地敛去,面色变得苍白。 那天虽然她难得和母亲吵了一架,但母亲的话到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太后哪里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沉沉地叹气。 “外祖母。”宣仪郡主疑惑地看她,见她神色暗沉,关心地问,“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看她关切的模样,太后越发的舍不得让她受苦,女儿和外孙女她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轻声问:“宣仪,你对三皇子……” 未完的话,看到外孙女羞涩通红的脸蛋儿,便知道她的答案。 “外、外祖母,您说什么呢……”宣仪郡主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她,同时心里又有些慌乱,难道连外祖母都知道她喜欢三皇子表哥? 太后将欲出口的话吞咽回去,摸摸她的脸,没再说什么。 华灯初上,裴安珏夫妻和裴织终于回到威远侯府。 刚进门,就见威远侯夫妻迎面走来。 “你们回来啦,没发生什么事罢?”威远侯一双眼睛急切地往裴织身上看过去,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终于松口气。 威远侯夫人道:“听说围场突然跑出来一只发狂的疯虎,我们都担心得不行。” 裴安珏夫妻俩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终于明白为何他们一回来,父母就急急地赶过来,原来是过来看裴织的。 “爹、娘,四妹妹没事,你们放心吧。”裴安珏说,又问道,“京里可是传了什么消息?”威远侯道:“京里都传开了,听说西山围场跑出一只发狂的疯虎,正好出现在织姐儿附近,那只疯虎是冲着织姐儿过去的,后来如何也没说清楚,这几天我们都担心死了。” 裴安珏和梁萱对视一眼,暗忖莫不是裴织射杀疯虎的事还没传回来? 见裴织平安无事,威远侯夫妻没留她,让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那边还不知道这事,你们都别说漏嘴,省得吓到她。”威远侯夫人叮嘱儿子和儿媳妇。 两人自然应下。 裴织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知道孙女今日会回来,裴老夫人一直等着,时间到了也没去歇息。 见到孙女进来,裴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见她面露疲惫之色,顿时心疼坏了。 “阿识赶紧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儿说也一样。”她催促道。 裴织乖巧地应一声,问侯完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便回秋实院休息。 翌日,裴织刚醒来,就听说裴绣一大早就过来找她。 “阿识。”裴绣开开心心地过来挽住她,靠在她身上,十分黏糊地说,“你不在这几天,我好想你,早知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西山围场。” 裴织笑道:“我也只是去了几天时间,这不是回来了吗。” 裴绣像只跟屁虫,紧跟在她身边,小声又紧张地问:“我听说你在围场遇到发狂的大虫,当时真是担心死了,幸好你没事。” 昨晚听说裴织回来她就要过来找她,被母亲拦下来。 裴织道:“我没事,这事你不要告诉祖母。” 裴绣点头,“放心吧,我娘早就交待下去啦,我们都不会告诉祖母的,省得她老人家吓到。” 裴织对威远侯夫人的手腕还是很放心的,比大伯要可靠多了,甚至有时候觉得大伯配不上大伯母。 两人吃过早膳,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威远侯夫人、梁萱、三夫人和裴绮也都在,坐在一起说话。 “阿识和绣绣来啦。”裴老夫人笑着招呼两个孙女,“我们正说这次秋猎的事呢,阿识也过来给我们说说。” 裴织和裴绣坐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裴织便挑了一些围场的事和她们说。 一群女眷听得津津津有味。 从西山回来后,裴织在家里歇息两日,便去尚书府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岑老夫人见到她,激动地将她搂到怀里,上上下下地查看。 “外祖母,我没事的。”裴织明白外祖母的担心,软声软气地说,“我没受伤,什么事也没有,你别担心。” 岑老夫人拉起她的袖子,看到手腕上还未消退的疤痕,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识受苦了。”她含着泪,怜惜地说。 裴织最怕老人家为自己心疼哭泣,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好不容易才让外祖母的眼泪止住。 岑老夫人叹道:“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当时就不应让你去西山围场。” 裴织笑了笑,柔声说:“这只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外祖母不用担心。” 岑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心知这是太后开口让外孙女一起去秋猎,根本没法反对。 傍晚,岑尚书和两个舅舅都回来了,还有岑府的少爷们以及裴安璧都从族学回来。 裴安璧看到姐姐,紧绷的面色微缓,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仿佛要确认她安然无恙。 裴织朝她笑了笑,去给外祖父和两位舅舅请安。 岑尚书和两位舅舅都关心了裴织的身体,叮嘱她日后小心一些,遇事莫要逞强。 只有岑元青、岑元白两人用瞻仰的眼神看着裴织,小声地问:“阿识,你真的在围场射杀了一头老虎?” 裴织好笑,“你们说呢。” 两人一脸敬畏,还能说啥? 这表妹不仅在学识上碾压他们,连骑射功夫都能轻易将他们打趴…… 她已经不是人,简直就是小怪物。 这样可怕的小怪物,幸好他们从来没想过娶回家,否则一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下喘不过气。 裴织在岑府住了几日。 这几日,白天时她去岑府的书楼看书,或者跟在外祖母和两位舅母身边学习管家理事、人情往来之事;晚上则去书房听外祖父讲一些朝堂的事,聆听外祖父的教诲。 岑尚书从来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对儿女一视同仁,若是女儿或孙女的才学比儿子更甚,他会极为高兴,反倒倾力培养。 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岑尚书对她的教养更为细心。 “太子自幼是个聪明的,听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在上书房读书时,只要太傅讲过的他都能很快理解、悟透,并且举一反三……”岑尚书说到这里,顿了下,继续道,“所谓慧极必伤,太子殿下亦是如此……日后你若是进了东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想到外孙女下个月就要大婚,岑尚书十分不舍,暗暗为她担心。 自古以来,嫁入皇家的女子没几个有好下场,将来太子登基后,后宫三千,女子能分到的宠爱又有多少? 当女子色衰爱弛,结果可想而知。 裴织木了下,终于反应过来,外祖父在暗搓搓地教导她和储君的相处之道。 有些话,岑尚书不能说得太明白,譬如太子的隐疾,可惜他知其一不知其二,料想能称为隐疾的,可见一定情况很不好。 所以只能隐晦地提点外孙女,以免她进了东宫,因为什么都不知遭大罪。 裴织不好解释太子的隐疾是因为精神力太过强大所致,故作轻松地道:“外祖父放心,太子殿下很好的,这次秋围,我在围场失踪,还是太子殿下第一个找到我呢。” 岑尚书愣了下,说道:“太子殿下确实有心了。” 对于这点,岑尚书心里挺满意的,至少能看出来,太子对外孙女极为上心,只希望这份上心能保持久一些。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威远侯府的人一再来请,裴织终于回府。 尚书府的人极为不舍,都明白这是裴织最后一次来府里小住,日后她是太子妃,想要见她就难了。 岑老夫人恨不得再多留外孙女几日。 裴织笑道:“外祖母,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们的,你好好保重身体。” 岑老夫人应一声,亲自送着外孙女出门,站在仪门处,盯着威远侯府的马车消失在门口,转身暗暗地擦了擦眼泪。 回到府里,裴织便开始了待嫁的日子。 因为婚期越来越近,她已经不去青蕤阁上课,每日抽一些时间听兰嬷嬷讲一些宫里的事,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做绣品、保养身体、背婚礼流程之类的。 太子的婚事一切流程都依循祖制,婚服由宫里的尚衣局准备,届时裴织只要在上面意思地缝两针就好。但在拜见长辈时,需要送给长辈的一些绣品,像荷包、鞋袜等,就要她亲自来做,以示孝心。 至于保养身体,这是必须的,太后特地送来四名宫里的嬷嬷帮她保养。 这保养不仅是为了让她以最美的形态当新娘子,也是为了让她的身体保持最好的状态,以免婚礼那日发生新娘子身体不适之事,招了晦气。 剩下的背婚礼流程之类的,对裴织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 晚上,裴织趴在床上,由着丫鬟为她按揉穴道,推开筋骨,据说如此长期下去,能让女性的身体变得更加柔韧,效果之好,甚至能做出一些反人类的高难度动作。 这是宫里来四位嬷嬷中的一位教的,芳茹很用心地学下来,决定日后没事就帮她们家姑娘推揉。 裴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按完后,时间已不早,裴织终于能舒舒服服地躺下休息。 入睡之前,她由衷地感慨,幸好这辈子只结一次婚,否则每天都这般忙碌,还怎么当一条咸鱼? 忙忙碌碌间,转眼已是十月深秋,天气越来越冷。 天气虽然变冷,威远侯府却是一片热闹喧天,府里到处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傍晚,一群人聚集在老夫人的寿安堂。 “明儿嫁妆先送入东宫,会有礼部和宫里的人过来送嫁妆,届时你们盯着点。”裴老夫人说,看向儿子和儿媳妇。 威远侯夫妻双双应下。 裴老夫人将事情仔细过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需要叮嘱的,便让他们离开。 威远侯留了下来。 裴老夫人问道:“怎么?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威远侯忙道:“没有,没有,明日是送嫁妆,流程我们都过了好几遍,不会出什么差错……”说完,他看向母亲,欲言又止。 裴老夫人捻着佛珠,掀起眼皮看他,“既然如此,没什么事就回去歇息,明儿还要忙呢。” 威远侯窥着母亲的脸色,觉得府里的织姐儿就要嫁进东宫,她有如此好的前程,母亲应该高兴。 “娘,后天阿识就要出嫁,这是大喜的日子,儿子就想,是不是该让绢儿出来,也好让她给自家姐妹送嫁……” 第 62 章(添妆之日...) 威远侯边说边小心地觑着老夫人的脸色。 他想, 老夫人疼爱裴织,眼看着明儿伊始就是裴织的大喜之日,老夫人的心情应该不错,可以趁机给爱女求个情, 让老夫人答应放她出来。 除此之外, 也有趁着未来太子妃大婚之时, 宾客盈门, 让裴绢多露露脸, 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威远侯依然没放弃裴绢,一直想将她放出来, 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只是先前裴绢所做之事差点害了整个侯府, 就算他是侯爷, 也没办法给她求情, 只能按捺下来,暂时将她关着。 这并不代表他放弃爱女,心里仍是最关心这女儿的。 裴老夫人沉着脸,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所有高兴的神色悉数收起来。 “娘, 绢姐儿先前确实做错了,如今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您就给她一个机会吧!而且她和织姐儿是姐妹, 姐妹间哪里有隔夜的仇?儿子觉得, 明儿是织姐儿的大喜日子,也让绢姐儿沾沾喜气……” 威远侯越说越小声, 就算他迟钝,也能感觉到母亲此时十分生气。 终于, 裴老夫人开口,骂道:“沾什么喜气?是招晦气才对!” “娘……” “你给我闭嘴!”裴老夫人气得抄起手边的茶盅朝他砸过去,“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阿识的大喜日子,不是让你拿来趁机表现父爱的时候,要是婚礼上出了什么事,你这侯爷也不必做了!” 言意之下,就算裴绢有悔改之意,她都不会轻易松口让这祸害出来。 裴老夫人不愿意阿识的婚事有丝毫的闪失,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裴绢出来。 “能有什么事……”威远侯嘟嚷。 “万一呢?” 威远侯顿时不吭声,如果有个万一,他确实不敢保证。 见裴老夫人气得直喘气,威远侯不敢再说什么,忙安抚几句,赶紧离开,省得母亲气急之下又抄起茶盅朝他兜头兜脸地砸过来。 只是他实在心疼女儿,离开寿安堂后,转脚便去了春华院。 春华院依然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仆妇守着,裴老夫人下过死命令,不准旁人进去,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 不过如果威远侯要进去,这群仆妇也是拦不住的。 威远侯走进春华院,见院里满地都是枯枝败叶,也不见有人来清扫,不禁生气,怒骂这些捧高踩低的刁奴,实在可恨。 一个嬷嬷期期艾艾地说:“侯爷,这是姑娘不让的。” 上次有丫鬟去扫地,哪知道姑娘突然发疯一样地跑出来,嘴里嚷嚷着反正没人管她的死活,还打扫什么院子。 众人被吓到,哪里敢去扫。 “为何不让?本侯看你们以为本侯治不了你们,胆敢欺负她!”越说威远侯越生气,少不得狠狠地训斥这群奴才。 春华院的下人都训得快要哭了,觉得自己的命怎么那么苦,跟了一个作幺的主子,被关在院里不说,还要被侯爷发作。 威远侯将一群下人都敲打一遍,终于出了口气,进屋看望女儿。 当看到靠在床边、瘦骨嶙峋、眼神呆滞的爱女,威远侯差点忍不住泪崩。 “绢儿,你放心,爹一定会让你祖母尽快将你放出来的!”威远侯拉着女儿的手,含泪保证。 裴绢呆滞的目光缓缓凝聚,仿佛终于回过神,哀哀地叫了一声“父亲”。 父女俩少不得抱在一起哭。 威远侯去春华院探望裴绢的事,威远侯夫人很快就知晓。 她正和管事嬷嬷说着明日礼部和宫里来人抬嫁妆之事,届时还会有各府的女眷过府来添妆,府里定会很忙,很多事都需要由她来拿主意。 听到下人禀报,她不甚在意地说:“由着他罢。” 管事嬷嬷却有些担心,“夫人,侯爷会不会趁着四姑娘大喜的日子,向老夫人求情,让二姑娘出来?” 二姑娘做的事虽然一直瞒着,不过管事嬷嬷作为威远侯夫人的心腹,还是知晓些许的。 她私心里是不希望二姑娘被放出来,省得她又动什么歪脑筋,届时侯府要因她遭罪。 “不会的。”威远侯夫人嗤笑一声,“就算二姑娘肯悔改,老夫人也不会允许一个曾经犯过错的人出现在阿识婚礼上,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老夫人最是偏爱裴织,哪里允许发生这种事。 如果侯爷要骂老夫人偏心二房的儿女,但他自己不也是偏心的吗? 老夫人此举才是最稳妥的,威远侯夫人极为赞许,没得为一个犯过错的孙女,影响另一个孙女的前程。就算裴绢觉得委屈,那也乖乖受着,在她决定做蠢事之时,已经注定结果。 威远侯夫人道:“不过这事倒是提醒了我,你再派几个下人在春华院附近守着,但凡春华院有一个人出来,都要赶紧来禀报与我。” 管事嬷嬷应一声。 天光微亮,威远侯府的大门便打开。 扫洒的下人趁着天色还早,将大门里里外外外都打扫一遍,连一片落叶都不允许留下。 天色渐渐亮时,威远侯府变得宾客盈门。 亲朋好友纷纷登门贺喜,被引去花厅喝茶聊天。 这次的热闹比之裴安珏这世子成亲时更甚,府里的主子下人俱忙得脚不沾地,裴绣和裴绮觉得府里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一下子冒出好多都不认识的亲朋好友。 裴绣和裴绮一起招待上门的各家贵女。 今日来了很多添妆的人,这些人不仅有威远侯府交好的,也有一些不请自来的,都想给未来太子妃添妆,沾沾喜气。 威远侯府自然不好拒绝,让人记下各家添了什么,日后还回去。 镇北侯府的姑娘也在一大早就过来。 “怎么不见阿识?”齐幼兰笑着问。 裴绮道:“刚才宣仪郡主来了,四姐姐在暖阁那边招待她呢。” 宣仪郡主的身份不是旁人能比的,裴织在暖阁那边招待她,旁人自不敢有什么意见。 听罢,齐幼兰等人找过去,由裴绣和裴绮留下来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暖阁里,裴织和宣仪郡主坐在红木嵌螺钿花鸟罗汉床上喝茶。 “郡主的身体可好了?”裴织笑着问。 宣仪郡主有些不好意思,“我早就好啦,让你担心了。” 裴织打量她,发现她和秋猎回来时那愁苦苍白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眉稍眼角流溢的喜色,使得她看起来像一颗明珠般润泽生辉,格外娇憨可人。 她笑着打趣,“郡主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也和我说说,让我沾些喜气。” 宣仪郡主咬着唇,嗔怪道:“就算有喜事,也是你的大喜事,我的不算什么……”说到最后,自己反而害羞起来。 裴织心中微动,隐约有些明白。 看来太后终于对外孙女的婚事有所决断,要遂了她的意。 她轻轻地皱了下眉,对上宣仪郡主那双泛着水光般盈盈的乌黑眸子,像只小狗狗似的,到嘴的话咽下去。 裴织有些明白太后的意思。 与其让她伤心难过,以泪喜面,不过遂了她的愿,让她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嫁给喜欢的人。至于婚后会如何,太后还在,多少能关照外孙女,为她铺好路,待她日后不在了,外孙女估计也不会过得太差。 对于太后的作法,裴织不置可否,特别是看宣仪郡主高兴成这样,她也不好说什么。 宣仪郡主见裴织不再问,反而有些藏不住。 她有很快乐的事,想和好朋友分享。 “阿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裴织一脸正色道:“放心,我的嘴很严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宣仪郡主倒是相信她,裴织身上有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仍是让人想要亲近她,这也是她硬是凑上去和裴织玩的原因。 “阿识,外祖母说,等你和太子表哥大婚后,就会为我和三皇子表哥赐婚……”说到最后,她羞得满脸通红,又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 裴织先前已有猜测,倒也不奇怪。 她轻声问:“你真的决定嫁三皇子?” “当然啦,我从小就想嫁给三皇子表哥的。”宣仪郡主喜气盈盈,“三皇子表哥不像太子表哥那么可怕,总是动不动发脾气,还会用鞭子抽打宫人……”说到这里,她想起裴织就要嫁给太子,赶紧看她一眼,见她对自己笑,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像二表哥那样,不喜欢和小姑娘玩,还嫌弃我哭哭啼啼的。只有三皇子表哥,他对我很好,不会觉得我哭哭啼啼烦人,小时候每次我被太子表哥吓哭,都是他主动安慰我……” 裴织听了一耳朵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于明白宣仪郡主为何对三皇子倾心。 宣仪郡主从小就养在太后宫里,小时候接触最多的异性是三个皇子。 相比暴戾太子和直男二皇子,三皇子确实是个温柔体贴、能照顾小姑娘心情的男孩儿,怨不得能让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如果不是齐幼兰等人过来,估计裴织还要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和三皇如何两小无猜。 “阿识,恭喜啦,咱们今天过来给你添妆。” 齐幼兰、温如水等人先是和宣仪郡主见礼,然后笑盈盈地贺喜。 裴织请她们入坐,让丫鬟沏茶,含笑说:“谢谢你们过来,今日人多,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哎呀,阿识你不用和我们这般客气。”齐幼兰笑道。 温如水蹭到裴织身边坐,问道:“织表妹,等你嫁进东宫后,我们还能去看你吗?” “可以啊,只要你们想来,给我递帖子就行。”裴织温声说。 一群小姑娘都高兴地说以后会递帖子去东宫看她,其实她们心里高兴的是,就算裴织成为太子妃,对她们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是让她们开心的。 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添汝的人也越来越多。 屋子里的姑娘们听到声音,都跑出去看热闹。 裴织坐在暖阁里,唇角含着笑,她的眉眼盈盈,仿佛在用心感受着那份热闹的喜庆,那恬静闲雅的模样,让不经意看到她的人,一颗心也跟着沉淀下来。 宣仪郡主走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怔了怔。 她走过去,笑着说:“阿识,荣太妃、承恩公夫人……她们都过来给你添妆啦。” 今日来给裴织添妆的人,可不仅有威远侯府这边的亲朋好友,还有宗室以及太子的母族那边的亲戚。 裴织赶紧站起走出去,一边道:“我出去看看。” 她刚走出去,就见到匆匆赶来的梁萱。 梁萱也是特地过来告诉她荣太妃、承恩公夫人到来的事,忙带她过去。来到花厅,便见一群人簇拥着荣太妃、承恩公夫人和几个宗室的王妃。 裴织赶紧过去给她们见礼。 荣太妃慈爱地说:“四姑娘不必多礼,今儿我们来给你添妆,算是来沾沾喜气。” 裴织承她这份情,含笑道:“多谢荣太妃娘娘,您要过来,应该告诉我一声,好教我去接您才对。” 这话说得荣太妃不禁笑起来,暗忖裴四姑娘不愧是皇上挑出来的太子妃,光是这身气度和行事,便当得。 承恩公夫人也拉着裴织的手,笑盈盈地说:“我们老夫人原本也想过来给四姑娘添妆的,只是她的身体素来不好,便让我过来,希望四姑娘不要介怀。” “怎么会!”裴织赶紧说,“老夫人是殿下的外祖母,我敬重不及。” 然后又询问承恩公府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十分关切。 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聚在裴织身上,她们也好奇这位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的裴四姑娘会是怎么样的,容貌自是十分出挑,一举一动皆优雅天成,再听她和荣太妃、承恩公夫人说话,不禁心下感慨,裴府的这位姑娘确实是个出挑的。 怎地以前都没注意到裴家还有这般出色的姑娘? 不久后,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 礼部和宫里的仪仗队来了,接着开始抬嫁妆进东宫。 一抬又一抬缠着大红布的嫁妆被抬出威远侯府,太子妃的嫁妆规格是一百八十台,可谓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上面覆盖着红布,偶尔风吹起红布一角时,露出金灿灿的色泽,让沿途观看的百姓都不禁惊呼出声。 前来观礼的各家贵女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女人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便是出阁之时,嫁妆其实也变相地彰显她们的荣耀,可惜这样的规格,唯有当朝太子妃才有。 第 63 章(婚前之夜...) 未时, 嫁妆悉数抬入东宫。 威远侯府送走所有宾客,将大门关上,门前柱子上的两盏大红灯笼幽幽地亮着,洒下一片淡红色的明光。 这只是前奏, 明日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威远侯府的大小主子们坐在寿安堂里。 裴织坐在老夫人身边, 她身上穿着雪青色拱碧兰花的褙子, 下系一件云白软绸金丝绣花挑线裙, 她的唇角含笑, 乖巧恬静的模样,颇为惹人怜爱。 就算是对裴织没什么感情的威远侯, 想到明日她将嫁进东宫, 日后想见一面不容易, 心里也生起几分伤感。 更不用说裴绣、裴绮等和裴织一起长大的姐妹, 满脸都是不舍,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裴安璧和几个堂哥坐在一起,偶尔看姐姐一眼,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几个堂兄知道他心里定然舍不得唯一的姐姐, 都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宽慰。 威远侯夫人向老夫人禀报明日婚礼流程, 梁萱和三夫人在旁补充, 不过大多数是威远侯夫人说, 由她来拿主意。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裴老夫人对儿媳妇说。 眼看天色不早, 裴老夫人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 明日一大早还要忙。” 众人应一身,起身离开。 裴绣和裴绮看向裴织恋恋不舍, 但也知道祖母定然有话要和阿识说,不好留下,只能含着泪跟着各自的母亲离开。 屋里剩下裴织和裴老夫人。 “祖母。”裴织唤了一声,接过陈嬷嬷端来的参茶,呈到老夫人面前。 裴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浸染了岁月的眼眸似是有水光闪过,不等旁人看清楚,她已经端起参茶喝了一口,低头眨去眼里的水汽。 裴织知道祖母舍不得自己,乖巧地陪着她,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绳子灵巧地编了一个络子。 络子编好后,她将络子递给祖母,笑着说:“祖母,你看这络子是不是很好看?”裴老夫人看了看,笑道:“是很好看,这样式看着就喜庆,以前没见过,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 “不是。” 裴织将络子递给祖母,并未说这络子的出处,如平时那般,柔声和她说话。 裴老夫人如何不知孙女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她,心里涌起更多的不舍和伤感。 “没想到转眼间,阿识也要出阁了,原本我还想多留你两年的……”她叹了口气,皇家的婚期由皇上和监天钦来定,心知想多留自家姑娘两年是不可能的,“我想起你爹和你娘在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小,他们说将来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犹言在耳,他们却不在了。 想到明日阿识出阁,只能跪拜父母牌位,甚至作父亲的无法亲口对她诉以嘱托之词,裴老夫人就伤心不已。 裴织赶紧道:“祖母,你应该高兴才对!以前你一直操心我的婚事,现在我都要出嫁啦,终于少一个讨债的让你操心。” 她故意说起俏皮话,让裴老夫人伤心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轻戳她的额头。 “你呀!”裴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声,拉着孙女的手,“你进了东宫,可不能再如此顽皮。太子到底是储君,不是寻常的男子,他不仅仅是你的丈夫,还是……对待太子你要恭敬有余,又不能过于恭敬,要掌握一个度……” 男人的德行都差不多。 他们嘴里说着娶妻娶贤,其实哪个不好美色,哪个不希望妻子床上床下两副面孔。 裴老夫人是过来人,悟了大半辈子终于悟出这个道理。 她担心孙女年纪小、面皮薄,不知道如何与太子这位丈夫相处,对丈夫只有敬没有爱是不行的,但只有爱没有敬,同样不行,这要掌握一个度。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甚至很多女人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也担心若是太子哪日厌弃孙女,没有丈夫宠爱怎么办?只能希望就算太子不宠爱孙女,也能给她嫡妻应有的敬重和体面。 裴织:“……” 所以,距外祖父后,又轮到祖母操心她和太子的夫妻相处之道吗? 裴织虽然心里很澹面上还有装作听不懂,或者是要装作半懂不懂地将祖母所有话都记下。 裴老夫人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夫妻之道全都塞给孙女,让她马上成为一个“上得厅堂、进得卧房”的完美女性,可惜时间不早,不仅她精力不继,也怕孙女明日出阁没精神,只好作罢。 她满腹的话,最终只能道:“阿识回去歇息罢。” 裴织温顺地应一声。 离开寿安堂,裴织往秋实院而去。 天色刚刚暗下去,路边已经点上红彤彤的灯笼,淡红色的光芒笼罩着这栋府邸,一阵夜风吹来,裴织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现在已是深秋,秋夜晚的气温非常冷。 走进秋实院,芳菲突然道:“姑娘,七少爷来了。” 裴织看向坐在院子里的小少年,笑道:“阿璧,夜风大,你坐在这里作甚?” 她走过去,拉住小少年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寒风,赶紧将他拉进屋子里,给他倒了一杯花茶,让他捧着茶暖手。 裴安璧看着姐姐为他忙碌,紧绷的表情渐渐地松缓下来,眉眼间不觉浮现几分委屈。 到底是十来岁的少年人,就算平时装得老成世故,本质上仍是个孩子。 唯一的姐姐明日即将出阁,想到以后回家就再也见不到她,心里酸涩得难受,又有一种姐姐被人抢走的莫名委屈感。 裴织看得好笑,柔声道:“阿璧这是怎么啦?舍不得姐姐啊?” 裴安璧低头猛地喝茶,等反应过来后,发现满嘴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 他低低地嗯一声。 他确实舍不得姐姐,爹娘都不在了,只有姐姐陪着他,如今连姐姐都要离开。 越想越难受,越委屈,眼泪差点掉出来。 裴织赶紧哄他,“阿璧莫哭,姐姐只是出嫁,又不是离开,你要是想我,可以去东宫看我,或者我回来看你也一样。”哪里一样。 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哪里能轻易上门看望或者回娘家?少不得要被人说嘴,对她的名声有碍。 “你别……”裴安璧小声地说,“你别总是回来,对你影响不好。” 他可以忍住对姐姐的想念,不想姐姐总是回来看他,影响到姐姐的名声。而且姐姐嫁的是太子,是太子妃,一言一行备受世人瞩目,哪里能时常回娘家的。 裴织知道小少年的坚持,笑着道:“好的,我听阿璧的!大不了让太子殿下带我回来看你,旁人总不能说太子殿下不是吧。” 裴安璧:“……” 裴安璧少年的伤感被姐姐这席话弄得去了大半,心情也恢复许多。 裴织笑道:“阿璧放心,姐姐虽然嫁人了,但也会像往常那样关心你的,如果你不好好休息,姐姐会亲自过来督促你。” “哪有督促休息的?我以为你要督促我好好读书呢。”裴安璧忍不住想笑。 “没办法,我家阿璧是个乖孩子,都不用督促就会自己好好地读书。”裴织一脸自恋地说,“只能督促阿璧好好休息啦。” 裴安璧很高兴,嘴角上扬,已然忘记先前的委屈和难过。 他勉强绷住脸上的神色,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读书,将来出人投地,谁要是欺负你,我就给你撑腰。” 女子出嫁后,靠的是家里的父亲和兄弟撑腰,裴安璧很早就有自觉,姐姐日后是要靠他的,他不能任性,必须要好好地读书,出人投地,将来大权在握,才能帮得到姐姐,不让姐姐被人欺负。 裴织一颗心都快要化了,忍不住站起身,将小少年楼到怀里。 裴安璧一张俊秀的脸蛋瞬间爆红。 他都长大了,姐姐还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抱他,可是…… 想到姐姐明天就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又不想推开姐姐,想让姐姐像小时候那样多抱抱他。 姐弟俩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直到芳草进来,说威远侯夫人让人送东西过来,裴安璧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姐姐,明天我送你出阁。” “好的。”裴织又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将他的发髻都揉歪了。 她送弟弟出门,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裴安璧走出秋实院,回头时仍能看到站在廊下的姐姐,一股心酸难受再次涌上心头。 送走弟弟,裴织去见威远侯夫人派来的嬷嬷。 那嬷嬷先是说了几句吉祥话,笑道:“四姑娘,这是夫人让奴婢送过来给您的,您等会儿有空可以看看。” 裴织看向嬷嬷手里捧着的黑漆描金的匣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温和地笑道:“多谢嬷嬷走一趟。” 芳茹机灵地给嬷嬷塞了个装银锞子的荷包作打赏。 送走那嬷嬷后,裴织回房看匣子里的东西。 看威远侯夫人神神秘秘的,直觉里面的东西不好示人,所以她让丫鬟们都出去,自己亲自看。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封面很朴素,只描了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便无其他提示。 等裴织翻开小册子,终于明白威远侯夫人为何神神秘秘的,不由有些无语。 原来是避火图。 而且还是人体形象和比例失真的避火图,对于曾经生活在秩序崩坏的末世、看过光天化日之下的真人运动秀的裴姑娘来说,这避火图真是小意思。 她几下就翻完,然后无动于衷地将之丢回匣子里。 连脸红都是多余的。 皇宫。 天色稍晚,昭元帝起身去了东宫。 后宫那些暗中关注帝踪的宫妃们听说皇上又去东宫后,都习以为常,忍不住暗暗撇嘴。 这大半个月来,皇帝没有再踏进后宫一步,宫妃们原本以为是政务繁忙,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因为政务繁忙,而是因为太子即将大婚。 对此,她们很想跑到皇上面前问一句: 是太子大婚,又不是皇上您大婚,您到底在焦虑个什么劲儿?焦虑了大半个月,还不够吗? 昭元帝不知道后宫那群女子心里发出的灵魂呐喊,他绷着俊脸,来到东宫。 东宫的总管太监忙带人过来给皇上请安。 “太子呢?” “殿下在寝宫里,准备歇息。”何总管恭敬地答道。 昭元帝诧异道:“这么早,贽儿就要歇息?” 何总管哪知道太子殿下为何早早上床歇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陪着笑。 幸好皇帝也不是要他回答,他直接去了太子的寝宫,将一群宫人留在外面,省得人多让太子不舒服。 太子还没成亲,寝宫里只有他一个人,老父亲不需要避嫌什么,直接走进去。 看到父亲突然到来,秦贽惊讶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昭元帝打量儿子,见他穿着一袭白色绣暗纹的寝衣,墨发披散,在灯光下,眉宇间的戾气和阴郁被柔化,更凸显他姣好的容貌。 皇帝的眼神微软,含笑道:“你明儿就要大婚,朕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教你。” “是什么?” 昭元帝但笑不语,拉着他在雕红漆镶灵山石的罗汉床坐下,问道:“时间还早,你怎地就歇息了?” “早些睡,明日才有精神迎亲。”秦贽说着,一双凤眼十分明亮,满脸都是期盼。 昭元帝见状,老父亲的一颗心都要酸了。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终于要将别人家的翡翠白菜拱回家,真是不容易。 太子殿下对老父亲的心酸毫无所觉,甚至还对他说:“父皇,你要是没事就回去歇息,明儿一早还要去祭天台祭拜,您也要忙的。” 昭元帝道:“忙也只忙这么一回,无妨。” 储君大婚,皇帝要焚香沐浴,登上祭天台,以告慰天地祖宗。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昭元帝拍拍手,守在门外的李忠孝捧着一个黑漆红底洒金海棠花匣子过来。 “这是什么?”太子问道。 李忠孝知道这是什么,还是皇上让他准备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赶紧退出去。 昭元帝倒是坦然,“你不要朕安排的教人事的宫女,朕只好给你看这东西,看完后自己好生琢磨。” 秦贽:“……” 见太子拧着眉,昭元帝突然心情大好。 他笑眯眯地说:“朕就不打扰你,你今晚好生歇息,明日精精神神地去将太子妃迎进东宫。” 这话说得十分刻意。 秦贽面无表情地起身送他离开,然后折回来打开匣子。 看完匣子里的东西后,太子殿下果然睡不着。 第 64 章(大婚) 天未亮, 裴织就被人叫醒。 “姑娘,该起了。”芳菲站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唤着床上的人,“给您梳发的嬷嬷已经来了, 等会儿您要净身梳发。” 裴织渐渐地清醒, 满是睡意的声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寅时。” 裴织拥被坐起身, 打了个哈欠, 就着渗进纱帐的些许灯光, 呆呆地看着帐幔上的绣纹,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姑娘。”芳菲又唤一声。 裴织揉了揉眼睛, 掀开被子下床。 秋实院挂起红彤彤的灯笼, 下人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点燃, 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裴织在丫鬟们的伺候下, 沐浴薰香,然后穿上一袭准备好的大红色的衣裙,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梳发嬷嬷为她挽发。 发髻堆得高高的,用头油和发簪固定, 看起来一丝不苟。 丫鬟端来早膳,让裴织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芳草伶俐地道:“侯夫人刚才使人过来, 看看姑娘准备好了没有, 等会儿要去祠堂祭祀先祖。” 用过早膳, 天色仍未亮。 裴织站起身, 芳菲拿着一件大红如意云纹白狐斗篷披在她身上。 走出房门,一阵寒冷的风吹来, 裴织拢紧身上的斗篷,嘀咕一声:“今儿的天气好像比昨儿要冷一些。” 走在后面的芳菲芳草都笑起来。 芳草道:“姑娘, 其实今儿天气还好,肯定会天公作美,不会太冷也不会热得难受,这时节的新娘子最幸福了。” 皇太子的婚礼仪式历来正式又繁冗,新娘子穿着的嫁衣厚重繁杂,要是天气太热,整个人都被捂出病来,若是天气太冷,又担心时间太久会被冻着。 所以选在十月份大婚,也是钦天监特地挑选出来的好日子。 裴织似懂非懂,这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结婚,实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其中的诀窍。 来到裴家的祠堂,便见威远侯和裴安珏守在祠堂门前。 裴织走过去,给他们请安,“大伯、大哥。” 威远侯打量她,抚着颌下的短髯道:“织姐儿过来了,咱们先给祖宗们上支香,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他的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裴家在他带领的这一辈,出了位太子妃,这功绩也算是他的,待百年之后,他去见裴家的列祖列宗时备有脸面,也不怕祖宗骂他无能。 裴织跟着两人进入祠堂。 祠堂里只有他们三人,天色还黑着,祠堂里点着烛火,显得阴森寒冷。 威远侯和裴安珏分别先上香,两人嘴里念念有词,待他们上完香后,裴安珏取来三支楠木香点燃,递给裴织。 裴织上前跪拜,目光滑过供桌上的牌位,最后落在父母的牌位上,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行礼祭奠完,威远侯将桌上提前准备的酒水取来。 他将一杯斟满八分的酒递给裴织。 裴织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接着又将盘子里的食物递给她,裴织同样吃完。 如此祭祀先祖的仪式终于完结,三人离开祠堂,朝老夫人的寿安堂而去。 今儿是威远侯府的大喜日子,趁着宾客未至,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先去给寿安堂的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是孀居之人,很多场合注定是不能出席的,以免冲撞了喜气。 裴织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看世人皆是如此,倒也不好说什么。 一群人聚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陪老夫人热闹地吃了顿早膳。 接着,府里上下忙碌开来。 裴织在老夫人这儿坐了会儿,陪她说话。 裴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打量她高高挽起的发髻,笑着说:“今儿是阿识的大喜日子,日后你就是皇家的媳妇,要谨言慎行,行事莫要鲁莽……” 裴织乖巧地点头。 说到最后,裴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更咽,不欲在孙女的大喜日子里哭出来,狠下心道:“行了,你去罢,日后只盼你和太子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祖母……” 裴织眼里也浮现泪意,一双乌黑清澈的眸子弥漫水雾。 陈嬷嬷见状,赶紧道:“哎呀,今儿是四姑娘的大喜日子,咱们该高兴才对!四姑娘也别担心,日后咱们都会好生地伺候老夫人,您若是想念老夫人,老夫人便递帖子去东宫见您……” 裴老夫人赶紧道:“陈嬷嬷说得对,阿识莫哭。” 裴织将脸埋在祖母的双膝上,眼泪浸入她的裙子。 裴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搂着她哭出声,舍不得养大的孙女。 眼看祖孙俩抱着哭,急坏了陈嬷嬷,好说歹说,终于让两人止了泪,赶紧让人打水过来给她们梳洗。 裴老夫人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她拿帕子给孙女擦去眼角的泪痕,笑着说:“幸好还未上妆,要是哭花脸,只怕太子殿下都认不出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裴织嗔怪,“那祖母也莫要哭,祖母应该为我高兴才对,日后祖母也要开开心心的。” “好,为了我们阿识,我会开开心心的。” 祖孙俩面上都带着笑,将心酸不舍压抑在心里。 眼看时间不早,丫鬟小心地过来催,裴织终于起身离开寿安堂。 裴老夫人站在门口处,目送孙女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离开,渐行渐远,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今儿是个好天气。 朝霞万里,阳光明媚,拂去了深秋的寒冷。 宾客纷纷登门,携带贺礼上门祝贺。 裴织的秋实院犹其热闹,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都跑到秋实院里的偏厅喝茶,和今日的新娘子聊天说话。 宣仪郡主、齐幼兰、温如水等和裴织交好的姑娘都过来给她送嫁。 裴织被簇拥在一群闺阁少女之中,神态恬静。 时间差不多,裴织被簇拥回房,先换上嫁衣。 早在三天前,嫁衣和凤冠就送到威远侯府,嫁衣是由宫里女红最好的绣女花了几个月时间日夜缝制而成,看嫁衣的面料,便知道用的是云锦。 云锦是江南织造局上贡的,据说每年最多能产出十匹,十分珍贵,没想到宫里会用来裁制太子妃的嫁衣。 丫鬟们小心地伺候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嫁衣。 当裴织穿上嫁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呆了。 云锦果然不愧是御贡之物,宛若云霞披身,堆云似锦,衬得裴织原本就出众的容貌越发的精致无瑕,美得如梦似幻。 试问哪个女孩子心中没有一个新娘子的梦? 那些未出阁的贵女心里叹息,可惜云锦难得,只怕除了裴织外,她们是没那荣幸能用云锦缝制嫁衣。 【系统,你看女主多漂亮啊?只要太子眼睛不瞎,都不会舍弃女主就其他平庸之人。】温如水在心里感慨,【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让我去攻略男主,其实攻略男主并不重要,得到所有女人都艳羡的权力和特权才是最重要。】 攻略男主,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一个普通人能抗拒。 要不是有点自知之明,她都恨不得取而代之,自己变成屋子里穿着云锦嫁衣的新娘子,美美地等着攫取无上的权力。 系统:【……】她说得太有道理,无言以对。 裴织穿上嫁衣后,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梳妆嬷嬷打扮。 梳妆嬷嬷仔细端详她的脸,发现这脸实在生嫩,连绒毛都看不见,绞脸的步骤都可以省略,不过该有的步骤还是要有的,意思意思地绞一下就行。 绞完脸,便开始上妆。 梳妆嬷嬷是由太后派来的,知道怎么将新娘子装扮得美美的,不过这年头新娘妆流行的是浓妆,脸蛋还要画两坨腮红,看着极为喜庆。梳妆嬷嬷虽然清楚,不过她用了些巧思,腮红虽然也有,但不会弄成两坨。 裴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梳妆嬷嬷上的妆,比大嫂成亲时的好看。 这时,又有不少人过来。 这些都是来看新娘子的,满眼赞叹,好听的话不要银子般一句接着一句,满室都是欢声笑语。 齐幼兰和宣仪郡主几个坐在裴织身边说话。 “先前我们来时的路上,看到街上出现不少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据说是要戒严,维持秩序,以保今日的迎亲队伍所经的路能畅通无阻。” “不只呢。”宣仪郡主娇声道,“我听说皇上舅舅连内廷禁卫司的禁卫都派出来了。” 在场众人吃了一惊。 内廷禁卫司的威名所有人都清楚,没想到皇上会将他们派出来,不过想到今日是太子的大婚,以皇上宠太子那劲儿,会派内廷禁卫过来维持秩序也是正常的。 坐在花厅里喝茶聊天的各府夫人少不得也聊到内廷禁卫把守街道的事。 “皇上还真是宠太子。” “可不是,太子是嫡长子,又是去世的元后所出,皇上宠他是正常的。” “……” 谁不知道昭元帝这么多年一直未再立后,除了是为确保太子的地位不受威胁外,也是无法忘记元后,不愿让其他女人取代元后的位置。 元后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她死在风华正茂之时,不仅能得到那位俊美帝王的爱,也让皇帝每次回忆她时,都是她最年华美好的时候。不像宫里的那些宫妃,虽然能陪皇上从年轻走到中年,可年华逝去,渐渐变老,皇上每次想到她们,就是她们变老的丑样子。 简直是没法对比,有对比就有莫大的伤害。 是以那些宫妃对元后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恨她的死夺了皇上的爱,羡慕她在皇上心上的形象永远是最美好的。 但要是让她们像元后那样早死,还是算了。 在场的夫人们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知道皇上宠爱太子,却因太子暴戾的名声,不敢将女儿嫁给太子,生怕女儿进了东宫后会被喜怒不定的太子弄死。如今想想,只怕就算他们想将女儿嫁给太子,皇上还看不上呢。 这裴四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在那么多贵女中脱颖而出。 等他们看到盛装打扮的少女,那些夫人都不由愣了下。 云锦裁成的嫁衣,螓首蛾眉,明眸皓齿,朱唇艳红饱满,青丝高髻,戴着镶南珠的凤冠,一步步走来,衣摆轻晃间,宛若步步生莲。 她站在那里,仿佛世间所有灵气皆凝聚她一身,教人难以移开目光。 威远侯夫人满眼惊艳,含笑道:“咱们的新娘子可真漂亮,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回过神,纷纷附和,这些夫人们面上笑盈盈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夸着,捧着。 裴织抿嘴一笑,笑容潋滟生辉,教人不觉看呆。 原本她的容貌就是极好,今日盛装打扮,十分的容貌被提至十二分,但凡见到她的人,都不会否认她的好容貌。 太子真有福气。 所有人看着裴织,都不禁如此想着。 威远侯夫人让裴织坐在花厅的上首位置。 虽然她还未被册封太子妃,但此时众人已经将她当成太子妃来看待,无形中以她为首。而且以皇帝宠太子那劲儿,册封太子妃是迟早的事。 裴织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周围人说话,等待着吉时到来。 威远侯夫人原本陪坐在一旁,听说岑老夫人过来,赶紧起身去迎,将她迎坐到裴织身边坐下。 这位是尚书府老夫人,又是太子妃的外祖母,在场的夫人们纷纷起身相迎,满脸俱是笑意。 “外祖母。” 裴织惊喜地叫了一声,没想到外祖母今日会过来给她送嫁,她的鼻头发酸,眼睛染上一层湿意。 岑老夫人赶紧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阿识莫要哭,小心弄花脸上的妆。” 虽是这么说,但看到盛装打扮、端坐在那里的外孙女,便想起当年女儿出阁时,也是如此,心酸又不舍。 “阿识,进东宫后,一言一行皆要注意,好生伺候太子,最好赶紧为太子开枝散叶……” 岑老夫人其实不愿意外孙女嫁人后太早生孩子,岑家的人都懂些医理,知晓女孩子过早生育对身体不好。只是外孙女嫁的是太子,由不得他们任性,早些诞下皇太孙,才是最好的。 岑老夫人只能忍着不舍和难受,小声地叮嘱她。 裴织:“……” 裴织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和太子结婚,可不仅仅是换个地方住,只和他谈纯纯的恋爱,还包括生孩子之事。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 裴织很快就将之抛开,故作羞涩地朝外祖母笑着道:“外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岑老夫人还有很多话想和外孙女说,甚至想到等孙女被册封为太子妃后,估计太子很快也要纳侧妃…… 届时也不知道外孙女会如何难过。 她在心里叹气,如果外孙女嫁回岑家多好,他们岑家的男儿不纳妾,女孩子能清清白白地和丈夫齐案齐眉,不用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吉时到啦,迎亲队伍就要过来了。” 一个伶俐的丫鬟跑过来喊道,一时间,整个威远侯府都热闹起来。 鞭炮声响起,夹杂着各种喧闹声、尖叫声、欢笑声,整个世界都是热闹的、喜庆的,所有人都喜笑颜开,花厅里也变得忙乱起来。 裴织被嬷嬷和丫鬟揣扶着出去,来到正厅。 正厅这里有不少人,上方的位置摆着两个牌位,是裴焕夫妻的牌位。 裴织恭敬地对着牌位跪下,拜别父母。 接着她起身,去拜别威远侯夫妻,最后拜别长辈和亲朋。 岑老夫人亲自将大红色绣凤凰的红盖头盖到外孙女的凤冠上,看着外孙女乖巧地趴在人高马大的喜嬷嬷背上,由喜嬷嬷背出去,眼泪终于滚出来。 两位舅母扶着老夫人,跟着出去。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朝着威远侯府一路走来,内廷禁卫皆分布两旁,拦住沿途看热闹的百姓。 太子坐在一匹通体白色、系着大红色绸花的骏马上,金冠束发,红绦缠绕,身上一袭大红色的新郎喜袍,衬得他英姿勃发、丰神俊朗,宛若天上的骄阳,耀眼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百姓极难得见到太子,加之今日又是太子的大婚之日,不禁比平时大胆几分,拼命地往前凑,欲要一睹储君真容。 待迎亲队伍经过,看到被簇拥在中间的新郎官,所有人都看呆了。 迎亲队伍低达威远侯府前。 太子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一双凤目热切地看向威远侯府的大门。 那些挤在廊下看新郎官的贵女们都看呆了,反应过来后,不禁羞红脸,同时也有些懊恼。 原来太子殿下如此俊美无双,二皇子三皇子虽然也是美男子,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 可惜她们以前竟然还以为太子脾气暴戾,不愿接触他,更不愿嫁他…… 若是再给她们机会,她们一定很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单凭如此好样貌和太子之尊,就值得她们冒险。 “新娘子来啦!” 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鼎沸的喧闹声,只见一群人簇拥着新娘子从里面走来。 新娘子趴在喜嬷嬷的背上,由喜嬷嬷背着过来。 从新娘子出现时,秦贽的目光就一直专注地凝视着她,纵使她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楚模样,依然不舍得移开目光。 看到这一幕,众人如何不知太子对新娘子极为上心,那些原本就懊恼的夫人和贵女更是遗憾得难受。 怎么当初就没有积极地争取太子妃之位呢。 喜嬷嬷终于将新娘子背上花轿。 威远侯夫妻和裴安珏等人都走出来,看向门前的太子和迎亲队伍。 秦贽朝他们拱手拜别。 众人慌忙回礼,哪里敢受太子的礼。 太子重新翻身上马,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离去,威远侯府的人站在那里,望着花轿渐行渐远,都有些伤感。 第 65 章(花烛夜) 储君大婚,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 几乎大半个京城的百姓倾巢而出,他们守在沿途街道或者在路边的茶楼酒肆之中,观看皇室的迎亲队伍。 内廷禁卫开路,皇室的迎亲仪仗队在后, 再由内廷禁卫断后。 迎亲队伍的人之多, 从街头看过去, 宛若一条喜庆的长龙, 看不到尽头。 规模、阵仗之大, 可谓是难得一见,没有哪个皇子成亲能达到此等声势, 甚至比之历任太子成亲更甚。 很多年岁大的老人都回忆起二十多年前, 昭元帝还是太子之时, 迎娶太子妃的盛景, 发现当时并没有今日这样规模宏伟壮观的场景,可见昭元帝对太子的偏宠。 迎亲队伍经过街头的一座茶楼时,二楼的包厢的窗户半开。 坐在包厢里的人能看到马背上春风得意的太子,俊美无双,秋日的骄阳落在他身上, 他比那骄阳光芒更盛。 由四名高大魁梧的禁卫扛着大红色的花轿,花轿的翠帷晃动, 隐约可见坐在里面的新娘子。 “你们中原的储君大婚, 真是好大的阵仗。”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脸上有一条刀疤的魁梧男人朝包厢里坐在另一旁喝茶的年轻男子说。 男子懒洋洋地撩起眼皮, 浅色的眸子看向窗外,此时花轿刚过, 正好能看到花轿后装扮成迎亲老爷的那些禁卫。 这支迎亲队伍里的迎亲老爷,除了宗室的王府世子外, 余者皆是内廷禁卫,一身悍然之气被他们身上崭新的绯红锦袍弱化几分,但只要有眼力的人都能认出,这些迎亲老爷是内廷侍卫所扮。 “这些都是内廷禁卫,看来你们皇帝挺疼太子的,生怕他的婚礼上出事,连他的亲卫都舍得派出来。”刀疤男人咧嘴笑起来,满脸凶煞之气,心里其实也有些遗憾。 难得的机会,却因为这些重重保护的内廷禁卫,根本无法对太子动手。 不说动手,甚至连婚礼也无法动什么手脚,不能膈应到大禹的皇帝,真是可惜。 年轻男子望着迎亲队伍渐渐远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说道:“南诏的使臣快要抵达京城,你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刀疤男不以为意,“来就来了,还怕他们不成?” 年轻男子眼里滑过几分轻蔑之色,殷红的嘴唇微微勾起,“南诏王不傻,他们不会任由污水往自己身上泼。我的人只能尽量拖延他们的行程,却不能将他们都杀了,否则皇上怕要怀疑到我身上。” 刀疤男目光微闪,面上笑道:“姬兄弟放心,你如此仗义,我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年轻男子假惺惺地笑了下。 两人各怀鬼胎,却是彼此心知肚,合作是暂时的,都只是利用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还要防着对方反咬一口。 刀疤男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看着迎亲队伍消失的尽头,觉得接下来没什么观看的必要,起身离开。 只有年轻男子依然坐在那里,恬淡安然地饮着清茶。 不久后,一名瘦弱斯文的男子走进来。 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朝坐在那里的年轻男子道:“小将军,您不应该与他合作,这些北蛮人嗜血好战,屠我大禹百姓,与大禹有不世之仇。他们狡猾如狼,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不慎就会反咬我们一口。” 他满脸不赞同之色,与北蛮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年轻男子看着杯中的清茶,神色漠然。 “无妨!”他冷冷地道,“他们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利用他们?我的目标只是杀了那狗皇帝和他的太子。” 瘦弱男子欲言又止,看到他眼里滔天的恨意,最终只能叹息一声。 迎亲队伍绕过半个京城,终于抵达宫门。 迎亲队伍未停,继续前行,绕着皇宫,浩浩荡荡地朝着交泰殿而去。 裴织坐在花轿里,手里捧着玉如意,内廷禁卫抬着的花轿非常稳,不会摇晃得难受。一路上听着外面热闹的喧哗声,她并不怎么困,反而十分精神地猜测着那些声音是什么。 她喜欢这样像征着和平的热闹。 发现周围的声音渐歇,最后变成无边的寂静时,便知已经进宫。 如此又走了近两刻钟时间,花桥终于停下。 花轿停下来时,裴织尚未有什么感觉,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落轿!” 随着这声音停下,不久后,花轿的轿帘被人掀开。 裴织下意识地坐直身,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新娘子下轿!” 喜嬷嬷讨喜的声音响起,接着两个打扮喜庆的宫女扶着她下轿,又有宫人过来,为她小心地提着繁杂的嫁衣下摆。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裴织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哪里,只能由着人揣扶着朝前走。 “前面有阶梯,小心。” 一道醇厚悦耳的声音响起,提醒她脚下的路。 在场的宫人见太子殿下特地出声提醒,脸上都挂着笑意,心知太子殿下这是重视未来的太子妃,才会迫不及待地提醒。 一对新人在穿着喜庆的宫人的引领下,走进交泰殿。 交泰殿里,宗室和朝臣立于两旁,高堂之上坐着一身明黄色帝王衮服的皇帝,太后端坐在下首位置,两人脸上布满笑意,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太子大婚,观礼的是四品以上和朝臣和宗室。 主婚人是宗室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亲王,老亲王穿着亲王礼服,满脸笑容地高声念着贺词。 昭元帝看着殿中的一对新人,笑着笑着,眼眶突然微红。 离得近些的朝臣瞥见帝王眼里的情绪变化,冷汗都吓出来,不敢再看。心里却是感慨不已,没想到他们这位皇上如此疼爱太子,太子成亲,他竟然还欣慰得差点落泪。 原来皇上也是个普通不过的男人。 他就和天底下的父亲一样,是个偏宠孩子的老父亲。 在众人的注目中,一对新人站在大殿中央,聆听贺词,满殿肃静。 宫人取来团福祥云垫摆在地上,新郎新娘一起敬拜天地。 老亲王唱着贺词,引着两人行礼。 按照古礼,两人先朝朝高堂的皇帝和太后跪拜,接着他们起身,夫妻正面相对,裴织先拜太子,太子回拜。 经过一阵繁复的流程,终于礼成。 宫人引领着一对新人离开交泰殿,裴织再次上了轿,浩浩荡荡地前往东宫。 往日肃静寂寥的东宫,同样披红挂彩,一片喜气盈盈。 裴织被送到东宫的太子妃寝宫,这是今日的新房,太子同样会歇在此处。 裴织被宫人扶坐在床上,一支缠着红布的喜秤伸过来,挑起红盖头。 眼前光线大亮,她缓缓地抬头,看到站在面前一袭大红色新郎官喜袍的男子,不由朝他抿嘴一笑,笑容沁着甜意。 他痴痴地看着,似乎忘记了反应,直到一旁的喜嬷嬷小声地提醒,终于回过神,将喜秤交给旁边的宫人。 喜嬷嬷道:“请太子、太子妃行合卺礼。” 同样打扮喜庆的锦云笑盈盈地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一份煮熟且切好的牛羊肉,混在一起,不分你们。 两人一起吃托盘上的肉,属同牢之礼,意喻夫妻从此是一家人。 接着锦云又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个盛着清酒的酒瓢,这是由一个葫芦一分为二,做成两个一模一样的瓢,代表夫妻俩。 锦云将酒瓢交换,让他们同饮下瓢里的清酒,意喻合二为一,夫妻同甘共苦,永结同心。 终于过完所有的流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裴织被引着坐到那张洒了桂圆花生的红枣的床上,一起坐下的还有那位太子殿下。 喜嬷嬷将他们的喜服下摆打了个结,说了一些吉祥话后,带着一群宫人出去,并且十分贴心地将门关上。 皇宫里没有闹洞房之说,也没有需要太子出去敬酒的规矩,接下来便是属于两个新人的时间。 窗外的秋风忽起,吹打着窗棂。 两支婴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安静地燃烧着,满室的红色,晕染出暧昧的红光。 裴织能感觉到那位太子殿下落在身上炙热的眼神。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昨晚看的避火图,原本觉得没什么的,这会儿却觉得脑子有些乱,心神不宁。 这时,太子突然伸手过去,如往常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随着两人肢体的接触,对方的精神力越发的活跃,不断地骚扰着她,纠缠着她的精神力。 “阿识……” 裴织低低地嗯一声,终于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露出不适之色。 “殿下,怎么了?”她赶紧询问。 太子顺势将身体半靠在她身上,脑袋抵着她的肩膀,声音低低的,“阿识,我头疼。” 裴织:“……” 难道是因为要大婚,他太过高兴,精神力又失控? 裴织伸手过去帮他按揉脑袋,只是因为两人靠在一起,她这动作很是别扭,只好道:“殿下,你先起来好吗?” 太子殿下不情不愿地起身,垂眸看着她,一双凤目里闪烁着让人不懂的情绪。 裴织专心地用精神丝安抚他的精神力,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直到他突然俯首过来,男人柔软的唇瓣在她唇边碰了碰。 裴织:“……” 她缓缓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见他又要凑过来,裴织马上道:“殿下,忙了一天,我想沐浴。” 秦贽怔了怔,虽然有些不舍,仍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处吩咐,让宫人去准备洗浴的水。 趁着宫人准备水的功夫,裴织又给他梳理精神力,让他不至于头疼难受,结果因为消耗了精神力,导致她饥肠辘辘,饿得不行。 咕噜噜! 腹鸣声在安静地室内响起。 秦贽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神色如常地问:“阿识饿了?” 裴织点点头,原本心里有些尴尬的,但看到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人都会饿肚子的嘛,不用因为饿肚子而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更何况,这位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食量。 裴织去沐浴。 锦云带着两个宫女过来伺候她,虽然有些不习惯陌生的人,但想到芳菲芳草和芳茹三人按照规矩,要要过几日才能进宫,只好作罢。 洗完澡,换上锦云准备好的一袭大红色的衣裙,裴织回到寝室。 寝室里,同样沐浴过后的太子殿下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摆满了食物。 秦贽挥手,让室内候着的宫人出去,他走过来牵着裴织的手坐下,亲手端了碗汤放到她面前。 “阿识,吃罢。” 面对一桌食物,裴织所有的紧张和不适不翼而飞,欢快地吃起来。 对于末世人来说,没有什么烦恼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吃两顿。 吃饱喝足,漱完口后,裴织打了个哈欠。 今儿起太早,像陀螺一样忙了一天,实在累得不行,她很自然地说:“殿下,咱们歇息罢。” 秦贽盯着她,凤目幽深,那眼神宛若看着一块美味的肉。 “嗯,我们歇息。” 他牵着少女柔软的手,朝着内室的那张雕花大床走去…… 威远侯府的热闹从早上持续到傍晚。 直到华灯初上,所有的热闹纷扰退去,最终只余人走茶凉的冷淡。 春华院的下人一天时间都在凝神倾听外面的热闹,满眼羡慕。 她们都在想,如果姑娘不被关起来,今儿的热闹也是属于她们的,听说未来太子妃还作主赏了所有下人三个月的月银,只有春华院的下人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能去看太子妃出阁的风光热闹,赏银也不是他们的。 不知不觉中,她们对害得她们落到此等下场的二姑娘心生不满。 “若不是二姑娘不自爱,我们怎么会被关起来?” “是啊,太子妃出阁,外面一定很热闹,就算咱们不是伺候太子妃的下人,只要到她面前说两句吉祥话,也能讨些赏银的。” “二姑娘明明和太子妃是姐妹,只要太子妃拉拔一下,荣华富贵定然少不了她,她怎么就不懂这道理呢?” “别说了,二姑娘明显就是个蠢的,否则能落到这下场?” “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放二姑娘出去,我不想再关在院子里。” “别想了,前几天侯爷来时说过,老夫人不肯放二姑娘出来,连侯爷亲自去求情都没用。” “那怎么办……” 下人说话的声音并未掩饰,从窗口飘进屋子里。裴绢躺在床上,一双眼睛麻木而阴沉。 【你看,连个下人都能欺负你,说你的不是,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一道辛辣讽刺的声音响起,裴绢痛苦地捂住脑袋,低低地道:“你别说了,别说了,爹不会放弃我的,爹会救我出去的……” 【他要是能救你,你也不会被关到现在。】那声音冷酷无比地说,【你爹就是个没用的,被老娘压着,被老婆欺瞒,被儿子瞧不起……呵呵,今晚是你喜欢的男人成亲的日子吧?】 裴绢捂紧了耳朵,不言不语。 【啧啧啧,真可怜,你想嫁的男人却娶了你的堂妹……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别说了!” 【好吧,你不爱听我就不说!其实我觉得,太子配不上你,你一腔深情,他却对你视而不见,置之不理,这样的男人就是个渣,你还念着他作甚?】 裴绢不语,她不是念着他,她只是不甘心。 为何自己重生一场,得到如此机缘,仍是比不过裴织,不能拥有一个宠爱她的男人? 【所以,咱们合作吧,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如何?】 第 66 章(男妖精太子...) 天色未亮, 裴织就醒了。 意识刚从睡梦中恢复,第一时间察觉到卧侧之旁有人。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处的利器,给予闯入者致命一击…… 然而手刚探出温暖的被褥, 冰冷的气温袭来, 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伸出去的手也摸了个空, 床头并没有她习惯放置的防身利器。 她的意识又清醒几分, 接着伸出去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了回来,塞回被窝里, 裴织:“……” 清明的眼睛渐渐地染上几分困意, 她睁着困盹的双眼, 望着黑暗而安静的帐幔内, 能清晰地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人贴在她身边睡,离她很近。 他探臂过来,将她伸出去的手塞回被窝里后,那手臂就横在她的腰间,没有再挪开。 两人靠在一起, 姿势十分亲密。 裴织僵直地躺在那里,睡意顿无。 半晌, 她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 就在她放松身体和精神时, 突然身旁的男人翻了个身, 大半的身体几乎压在她身上, 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有力的手臂亲昵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裴织再次僵硬。 她不习惯和人躺在一张床上,甚至不习惯自己休息的私人空间里多了一个人, 而且自己还和那人如此贴近…… 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她努力地让自己放松。 昨天她嫁人了, 未来她有一个丈夫,床会被分出去一半,她要习惯这个改变。 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她不会在睡梦中被丧尸袭击、被人杀死,这里很安全、很平和,枕边的人不会杀死她…… 如此再三告诉自己,裴织打了个哈欠,睡意再次袭来。 在她即将迷糊地睡去时,过份地将自己的半边身体压在她身上睡的男人稍稍挪开一些,在黑暗中亲了亲她的唇角。 “阿识……”他的声音暗哑,像是刚从睡梦中清醒。 裴织含糊地应一声,眼睛困得睁不开来。 “还疼吗?” 黑暗的帐幔里,两人如此的贴近,他们是天下最亲密的夫妻,昨晚做了极尽亲密之事,像是彼此的烙印般,将对方深深地记在心里。 裴织的困意被吓退了些许,马上道:“还疼,很疼……”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疲惫,听在男人耳里,就像只被欺负的小猫儿,委屈得不行。 他用一种害羞的声音说:“孤下次会小心的……” 裴织不想说话。 偏偏此时这位太子爷很有说话的兴趣,醇厚低沉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催眠曲般,让她昏昏欲睡。 “阿识,孤明日会去学习,下次一定不会弄疼你,也不会让你再流血……” 裴织无言以对,心说昨晚的情况,就是两个小学鸡差点引出的血的教训,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可怕。 想当年,她的胳膊和大腿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柱时,她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赶路。哪知道昨晚经历了一场身体像是被劈成两半的惨事……也不知道是她这辈子被养得娇弱了,还是做那档事真那般可怕,比胳膊大腿被砍一刀还要疼。 这是个未解之谜。 裴织这般想着时,突然感觉到某位太子爷的小太子变得精神抖擞,亲昵地蹭着她,对着她耀武扬威。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有些悲痛地想,应该是型号不匹配引发的惨事,肯定是比胳膊和大腿被砍一刀还疼。 觉得自己真相的裴姑娘默默地往旁挪开,虚弱地说:“阿贽,我还很困……” 太子殿下原本想伸手将她捞回怀里,听到这话,不由顿了下,最后仍是坚定地将她捞回来,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眼角。 “放心,孤不做什么。” 裴织还是有些怀疑,担心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因为那顶着她的东西就是证明。 裴织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 “殿下,你不困吗?” “还好,刚才跟着你睡了一会儿。”太子殿下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了精神。 裴织:“……” 她怀疑太子殿下是吸了她的精气,才会这般精神。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直到确认他真的不做什么,裴织放任自己睡个回笼觉。 倒是太子殿下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想昨晚的花烛夜,听到她掐着自己的手臂软软地叫“阿贽”时,比叫“殿下”更让他兴奋激动。 男人兴奋时,所有的气血都会往身下涌,更加无法控制某些行为。 到底是少年人,身体的反应很大,仿佛受到一点刺激就会控制不住。 秦贽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听到她不舒服的哼唧声,赶紧放松些许,却仍是紧紧地搂在怀里,希望以此来缓解那种想与她合二为一的冲动。 以往身体被头疼所困,需要忍受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头疾之苦已经耗去他所有的精力,从未想过这档子事,也无甚感觉。 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是正常的,而且正常得有些过份。 太子殿下苦恼得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微微亮,门外响起宫人小声的叫唤。 裴织幽幽转醒,醒来时仍是避免不了在发现身侧有人时僵硬片刻,方才慢慢地放松身体。 她知道自己需要些时间习惯枕边多了一个人的事。 太子能感觉到她的僵硬,问道:“阿识,不习惯吗?” 裴织默默点头,轻声说:“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所以……”她一脸歉意地看着太子殿下。 秦贽没放在心上,沙哑性感的声音蕴着笑意,“其实孤也不习惯。” 对于这话,裴织保持怀疑,昨晚看这位太子爷的行为,不像不习惯,反而习惯得过份。 今天还要拜见长辈、见宗室,时间耽搁不得,两人没怎么磨蹭,很快就起身。 秦贽先下床,看也未看一眼床下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正欲叫宫人进来伺候,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床上。 帐幔半掀着,露出坐在床上打哈欠的少女。 她的头发柔顺地披散而下,纵使折腾了大半宿,头发也不见如何凌乱,她的神色困盹,眉稍眼角暗藏瑰丽的春色,教人不禁心驰荡漾。 于是他将帐幔掩住,大步走出去。 裴织:???? 一会儿后,锦云带着几个宫女进来,将石青色绣五福捧寿团花的帐幔用金钩挂起,见到坐在床上发呆的少女。 只看一眼,锦云就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不让那些伺候他的内侍进来。 内侍虽然是去势的,但在太子殿下眼里,本质上也是男性。 裴织在锦云的伺候下,很快就梳洗完,穿戴整齐。 “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锦云恭敬不失柔和地说。 因裴织刚嫁进东宫,皇上还未正式下旨册封太子妃,是以锦云等宫人只能如此称呼她。 裴织将裙摆撩起,慢吞吞地走出门。 每走一步,某个地方便因摩擦略感不适,腰肢实在是酸软难受,不过她面上并未显,在宫人看来,她除了看起来睡眠不足疲惫一些,没什么异常。 走出内室,裴织见到同样穿戴整齐的太子殿下。 他穿着明黄色绣鳞纹的太子衮服,腰系玉带,上面挂着一枚通体油润的蟠龙玉佩,玉质极好,就是雕工不怎么样。 裴织认出这是自己送他的某样礼物。 秦贽见到她,唇角微翘,主动上前拉住她的手,“阿识,过来坐。” 裴织被他到桌前坐下,桌上摆满早膳,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将近二十样,有八样粥品,冒着腾腾热气,还有十六样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锦酱菜,以及由鲜果组成的果盘…… 摆了满满一桌,份量可观。 这是本朝太子才有的规格的早膳。待太子用完膳,若是吃不完,便赏给宫人,并不算铺张浪费。 裴织看得双眼冒光。 昨晚她实在太惨,不仅身体饱受摧残,连精神力都被压榨,要不是最后她死活不让他的精神力再缠过来,只怕人都被他榨干。 精神力消耗太大,结果就是很饿。 秦贽非常了解她的眼神,朝周围伺候的宫人道:“你们不用伺候,都下去罢。” 宫人应一声,安静无声地退开。 没有宫人在场,裴织不用顾忌什么,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碟素春卷便要吃,旁边递来一盅长生粥。 “阿识,先吃粥养养胃。” 裴织顿了下,朝他笑道:“谢谢殿下。” 太子殿下回了一个不明显的笑容,目光隐晦地落在她耳侧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他昨晚失控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他有些害羞,又固执地仔细查看,发现除了这枚痕迹外,其他地方没找到,这是他昨晚小心地避开的,至于衣服之下的痕迹……咳。 两人用膳时,锦云带着宫人进入寝殿收拾。 她先将床上的被褥抱起,在床里找到一张染血的素白巾帕,不由抿着嘴笑,再看向床上的狼藉,眼里露出欣慰之色。 她将那素白巾帕放到一个匣子里装起来。 “这东西收着,明儿要送去给太后娘娘过目。”锦云交待旁边的宫女。 宫女也抿嘴笑一声。 原本这种事应该由皇后吩咐人过来查看的,只是中宫无皇后,两位贵妃没这资格,最后只能劳动太后来督办。 裴织和太子殿下正在用膳,不知道寝室里发生的羞耻的一幕,愉快地填饱肚子。 除着食欲得到满足,身体也跟着轻快许多,仿佛去了几分困倦。 裴织看向旁边的太子殿下,发现他精神饱满,气宇轩昂,不禁有些酸溜溜的,觉得他就像那些话本里的男妖精,吸了自己的精气。 可不正是如此,一整个晚上,她的精神力都用来给他梳理,就算睡着时,这人还用精神力来缠着她。 他自然就精神饱满,纵使一晚没睡,仍是精神抖擞的。 吃完早膳,眼看时间差不多,两人带着宫人出门。 门口已经备好步辇,秦贽先扶裴织坐上去,然后自己坐在另一个步辇上。 宫人抬起步辇,朝着勤政殿而去。 第 67 章(新妇敬茶...) 勤政殿里, 昭元帝坐在案桌后。 案桌上堆着不少奏疏,狼毫醺饱了墨汁,却被随意地掷到笔洗里,摆在桌上的茶从温热到变凉。 “皇上。”李忠孝去换了一盏热茶过来, 小心地唤了一声明显在发呆的帝王。 昭元帝回过神, 问道:“太子和太子妃来了?” 李忠孝马上答道:“应该快了。” 昭元帝嗯一声, 整了整衣襟, 将鬓边的金色绦带往后拨, 问李忠孝,“朕今儿如何?” “皇上仪表不凡、英俊威武、威仪并重……”李忠孝眼睛也不眨地夸起来。 “行了。”昭元帝打断他, 不想听这种浮夸的恭维声, 叹道, “贽儿今天要带他的媳妇过来给朕敬茶, 朕心里有些不踏实。” 李忠孝小心地窥着他,不敢多嘴附和。 不说后宫的那些女人看出皇帝这半个月来的焦虑心情,他这位在勤政殿伺候的总管太监更能直观地感受到,也让他再次意识到皇上对太子有多重视。 他像天底下所有辛苦拉拔儿子长大的老父亲,孩子终于成婚, 心情激动难言又忧心忡忡,生怕孩子的婚事不顺, 生怕孩子婚姻不幸福, 生怕孩子受了委屈…… 真真是恨不得以身替之, 手把手地教太子。 皇上对太子的关心, 除了作为一位父亲外,似乎藏有些别的东西。 李忠孝也不太清楚。 就像是皇上对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 都借着宠爱太子的机会来成全自己,只要太子得到, 也算是曾经的他得到了…… 昭元帝沉着脸坐在那里,神色深沉。 殿内静悄悄的,宫人肃手静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殿外响起禀报声,太子和太子妃到了。 皇帝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殿内紧绷的气氛终于散开,他道:“快让太子和太子妃进来,李忠孝,茶水可准备好了?” 李忠孝忙道:“皇上放心,奴才已经让人准备好。” 步辇在勤政殿附近停下。 秦贽过来扶着裴织下步辇,两人一起走进勤政殿,一路上他都在暗暗地注意裴织,担心她的身体不舒服。 昭元帝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走进来,发现太子刻意地放慢了步伐,一双眼睛时不时黏在太子妃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漫不经心的,不由失笑。 两人先是给皇上请安。 昭元帝笑道:“你们都起来罢,都坐着。” 两人坐在太师椅上,昭元帝打量这对小儿女,看到太子精神熠熠、容光焕发,穿着定制的太子衮服,在明亮的日光中,气宇轩昂、仪表不凡,便知他昨日休息得非常好。 再看裴织…… 皇帝的目光只是扫了眼,到底不好盯着儿媳妇看,只觉得儿媳妇似乎除了有些疲惫外,好像也没什么。 昭元帝心里打了个突,某种猜测让他心头发紧,沉默难言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 秦贽不解地看他,“父皇,怎么了?” 昭元帝不好当众说什么,只道:“没什么,你们先敬茶罢。” 宫人机灵地取来两个大红色万事如意团花的圆垫放在地上,李忠孝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两盏茶。 他笑盈盈地将一盏茶递给太子。 秦贽和裴织恭敬地站起身,他们跪在圆垫上。 秦贽双手捧着茶,满脸喜气地朝昭元帝道:“父皇,请喝茶。” 笑容重新在昭元帝脸上绽开,他接过儿子敬的茶,心情极好地喝了大半盏,然后取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封给他,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多谢父皇赏赐。”秦贽再次双手接过。 接着轮到裴织这儿媳妇敬茶。 裴织先将准备好的鞋袜之类的呈上去,这是她亲手做的,是儿媳妇孝顺公爹的见面礼,虽然皇帝不一定穿,按规矩却是要送的,让夫家的人知道,她这儿媳妇是个心灵手巧的。 李忠孝赶紧双手接过去,递给旁边的宫人收着。 裴织同样双手捧着茶,高举到头顶,恭敬地说:“父皇请喝茶。” 昭元帝笑着接过喝了半盏茶,取来一个红封递给她,同样说了几句勉励儿媳妇的话。 “多谢父皇赏赐,儿媳谨记于心,会好生照顾太子殿下,打理好东宫。” 昭元帝很满意儿媳妇柔顺的姿态,见她像小媳妇般跟在太子身后,太子的注意力也时刻都落在她身上,心知两人的感情极好,让他格外高兴。 只是等看着太子和儿媳妇站起身,目光隐晦地看到儿媳妇神色如常地和太子重新落坐,皇帝的心情又不怎么好了。 两人陪昭元帝说了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昭元帝道:“行了,你们去慈宁宫给你们皇祖母请安罢。” 秦贽道:“孤和太子妃先去给皇祖母请安,晚些再来陪父皇您说话。” 瞧瞧这话说得多贴心,简直就像一个依恋父亲的儿子,果然让昭元帝十分高兴,笑容满面地应下。 裴织第一次意识到,太子殿下也是个心机男孩,瞧他将老父亲哄得多高兴。 怨不得皇上最宠他。 两人离开勤政殿后,坐上步辇去慈宁宫。 慈宁宫的华嬷嬷和娴秀姑姑守在宫门前,见到两架步辇过来,便知是太子夫妻到了,赶紧让宫人进殿去通知太后娘娘。 “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华嬷嬷满脸笑意地道喜,上前给他们请安。 这声“太子妃”不符合规矩,明显是华嬷嬷故意讨巧的,不过太子殿下听在耳里心情很好。 秦贽嘴角含笑,柔和了眉宇间的戾气,语气亲和地对华嬷嬷道:“嬷嬷不必客气,孤带太子妃过来给皇祖母敬茶,皇祖母可是起了?” 华嬷嬷笑呵呵地道:“娘娘今儿老早就醒了,说要等着喝孙媳妇的茶呢。” 她说着,打量站在面前的一对璧人,眼里不禁有些湿润。 太子出生后不久就被抱养到慈宁宫,华嬷嬷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视如己出,看小小的太子饱受头疾之苦,一直不得解脱,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太子殿下平平安安地长大,成家立业,如何不让她欣慰。 秦贽对华嬷嬷也是十分亲近,拉着裴织的手,朝她笑道:“嬷嬷你看,这是孤的太子妃,好看吧。” “好看、好看的!”华嬷嬷眨掉眼里的湿润,笑呵呵地说。 裴织看出其中的门道,朝华嬷嬷福了福身,“华嬷嬷,日后要劳烦您多照顾。” 华嬷嬷赶紧侧身避开这礼,嘴里笑道:“这是应该的!殿下,这里风大,你们快进去。” 两人随着华嬷嬷一起走进慈宁宫。 今日的天气比昨日要冷上几分,寒风肃肃,眼看冬天就要到来。 因太后年纪大了,自从天气转凉,慈宁宫便烧起地龙,宫人掀开帘子时,一股裹挟着檀香和脂粉香的热浪扑面而来。 两人走进去,便见到殿里一群莺莺燕燕,除了太后外,还有宫妃、皇子和公主,几乎皇宫里的主子们都在这里了。 女人一多,脂粉味就浓。 特别是这些宫妃今日都特地盛装打扮,可着劲儿地折腾自己,单独一人时,那味道是清新淡雅的,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加上殿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各种脂粉香混合在一起,可不就变成薰人的浓重味道。 秦贽明显不喜欢这般呛人的味道,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几分。 裴织好悬忍住,才没有打喷嚏。 “太子和阿识来啦,快过来。”太后心情极好地叫道。 秦贽和裴织上前,先给太后请安。 接着他们和那群宫妃见礼,最后是一群皇子、公主与他们上前与见礼。 互相见完礼后,便是敬茶。 两人跪在太后面前,裴织将一条镶珍珠的五幅如意抹额双手呈上去,这是她亲手做的,新媳妇孝顺太婆婆的礼物。 华嬷嬷笑着接过来,呈给太后看。 太后很是高兴,赞道:“阿识的手艺真不错,哀家很喜欢。”殿内的人附和着笑,看了一眼那抹额,觉得也就那样,哪有宫里尚衣局绣女们的女红好,太后是爱屋及乌,才会夸它好看。 娴秀姑姑捧着茶盏过来,递给两人。 两人将茶举高至头顶,给太后敬茶。 “请皇祖母喝茶。” 太后分别喝了他们敬的茶,笑容满面地将准备好的见面礼赏给他们。 赏给太子的是一个红封,中规中矩,赏给裴织的是一支镶金点翠双凤衔珠的步摇,步摇是新打的,工艺十分出众,凤嘴衔着的南珠有鸡子般大,莹润生辉。 一群宫妃看着那支步摇,都有些羡慕。 这步摇上的南珠是御贡之物,只有五颗,都被皇上送到太后这里,没想到太后竟然舍得用它来打造首饰给孙媳妇作见面礼。 安玉公主有些委屈,先前她向皇祖母讨要一颗南珠,皇祖母都不肯,现在竟然舍得用来给裴四打造首饰,皇祖母真是偏心。 自己的孙女不疼,疼个外人算什么! 梅贵妃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太后赏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太好,也不知道等三皇子成亲后,赏给三皇子妃的会是什么。 给太后敬完茶,接着轮到下面的皇子和公主过来给大嫂敬茶。 二皇子带头,先给太子和裴织敬茶。 秦贽神色淡淡的,显然对这些兄弟的感情不深,端起二皇子敬来的茶抿一口便作罢。 裴织给了见面礼,一个青色绣祥云纹的荷包。 这种荷包是东宫的绣娘统一裁制,专门用来装礼物,作今日的见面礼给弟弟妹妹的。 二皇子领了荷包退下,轮到三皇子。三皇子笑容温雅,神色和煦,恭恭敬敬地给两人行礼。 对着三皇子,太子殿下的神色越发的冷淡,连喝茶都只是装模作样地放在唇边碰了碰,根本没喝一口。 三皇子神色未变,但梅贵妃和安玉公主却气坏了。 等皇子们给大哥大嫂敬完茶,轮到公主后,安玉公主作为公主中年纪最大的,第一个过来。 她捧着茶要递给裴织,突然手腕一晃,眼看那茶就要往裴织身上倒去,裴织眼疾手快地伸手稳住。 “安玉妹妹,小心啊。”裴织笑眯眯地说,收回手时,手指飞快地捏了下安玉公主的手腕。 安玉公主当众痛叫一声,伸手就朝裴织挥过去。 她挥出的手被秦贽钳住。 “你作什么?”秦贽冷声道,将她的手甩开,“莫不是这手断了,连茶都端不稳?” 安玉公主被甩得晃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难堪、委屈、屈辱等情绪袭上心头,安玉公主没想到裴织没当众丢脸,反而是自己丢丑。 更让她害怕的是太子的反应,她的脸色煞白,嚅嚅地道:“太子哥哥,我刚才手抽筋了,有些疼……” 秦贽仍是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戾气横生,浑身的气势骇人。 这一幕让殿内的人都噤若寒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太子控制不住脾气,梅贵妃和三皇子尤其担心,若是太子当众赏安玉公主一鞭子,她的脸面还要不要? 幸好,还有太后在。 太后关心地问:“这是怎么啦?” 裴织伸手暗暗扯了下太子殿的袖摆,柔声朝太后道:“皇祖母,安玉的手刚才抽筋了,没端好茶。” 太后的目光落到孤伶伶站在那里、满脸苍白的安玉公主身上,心如明镜。 虽然刚才她没看到安玉公主暗地里耍的小动作,但能让太子反应这么大,可见是安玉先去招惹他的。这孩子被皇上宠坏了,她想当众让太子妃出丑这种事定然做得出来。 只是今天是新妇敬茶的日子,太后也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 于是道:“行了,安玉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罢。” 太后这话一出,安玉公主满脸不敢置信,伤心、委屈、难受……等等情绪袭上心头,不禁哭着跑出去。 “安玉!”梅贵妃焦急地叫了一声。 太后顿时气道:“看她这是什么样子?都是个大姑娘了,一个不如意就哭着跑开,你平时是怎么教她的!” 她劈头盖脸地朝梅贵妃骂,言辞称得上凌厉。 太后一般很少管教宫妃,她并不是那种要压制儿媳妇的恶婆婆,对所有宫妃甚至称得上宽容。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责骂宫妃,作为被责骂的梅贵妃羞愤欲绝,却不敢反驳,赶紧跪下,为安玉公主求情。 三皇子也跟着跪下。 “母后,安玉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臣妾回去就好生地教导她,让她过来给您和太子妃赔礼!” 三皇子也道:“皇祖母,您息怒,别气坏身子。” 太后神色稍缓,她对孙子孙女都是慈爱的,这也是隔辈亲的原因,更不愿见三皇子被连累。 她对梅贵妃道:“你日后好生地教导她,别如此没礼数。” 梅贵妃恨得心里呕血,面上还要表示一定会好好教导安玉,同时又向太子和裴织陪罪。 裴织赶紧起身,轻声道:“梅母妃言重了,安玉公主确实年纪还小,好生教导便是。” 这是说她的安玉没规矩没礼数吗? 梅贵妃气得都想撕了她,太后训斥孙女是理所当然,但由个刚进门的大嫂来说这种话,岂不是要让人以为她的安玉真是个没规矩没礼数的? 可惜就算气得想生啖裴织,梅贵妃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忍辱负重地扯出笑容,默默地坐回去。 有了安玉公主刚才的插曲,接下来敬茶时,下面的两个小公主们都战战兢兢,对裴织这位大嫂兼太子妃恭敬得不行。 昭元帝共有五子三女。 以一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来说,孩子的数量确实少了一些,而且看近几年,后宫无所出,也不知道是皇帝年纪大了不能生,还是他在刻意地减少宫妃生育孩子的数量。 裴织更倾向后者。 因为皇帝年纪其实真不大,还没到四十呢,怎么可能不能生? 皇子和公主给太子和长嫂敬完茶后,众人坐在一起说话。 那群宫妃坐在一旁陪笑,她们虽然是皇帝的妃子,但也是小妾,太子作为中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裴织这嫡长媳妇自然不需要给她们敬茶。 说了会儿话,时间差不多,昭元帝终于来了。 昭元帝到来时,殿内那些原本聆听太后说话的宫妃瞬间精神抖擞,暗暗地扶了扶发髻、扯了扯衣服,检查身上有什么不妥。 她们脸上露出娇美的笑容,以最美的姿态去恭迎皇上。 裴织和太子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瞄见那些宫妃的小动作,终于明白这些宫妃今日盛装打扮,不是因为她这新媳妇敬茶,而是在等着皇帝呢。 幸好裴织不知道,皇帝已有大半个月没踏入后宫,宫妃们长时间见不到龙颜,想念得极厉害,知道今天新妇敬完茶后,皇上一定会过来陪太后用膳,才会如此激动地装扮自己,想要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太子已经大婚,太子妃都迎进门,皇上应该不会再焦虑了吧? 第 68 章(孤很行的...) 太后在偏殿摆膳。 这算是皇宫里的家宴, 也是太子妃入门第一餐,规矩比较简单,与宴的有皇宫里的大小主子,皇帝、太后、宫妃、皇子和公主和裴织这新媳妇。 太后和昭元帝坐在主桌。 秦贽、裴织和两位贵妃, 以及几位皇子皇女们皆入席陪坐, 其余的宫妃坐在其他桌。 昭元帝看了眼在场入席的人, 问道:“怎么不见安玉?”好歹是宠爱的女儿, 突然不见人, 皇上也是十分奇怪的。 梅贵妃心中一喜,希望皇上能像以往那般为她的安玉作主, 先前敬茶时安玉又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裴四私底下作了什么, 否则安玉怎么会当场对她动手。 不得不说, 梅贵妃还是了解自己女儿秉性的。 安玉公主确实会在敬茶时故意给裴四找茬,但绝对不会做出当众打人之举,当着太后的面打的还是太子妃,她不会如此愚蠢冲动。 只能是当时裴四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控制不住出手。 可惜这般浅显的道理, 不仅太子没看破,连太后都看不破。 不, 也有可能是他们偏心裴四, 所以懒得去分析。 想到这里, 梅贵妃咬着唇, 心里对裴织十分愤恨,连带着对太子也生起几分怨气。 可惜梅贵妃很快就要失望。 太后神色淡然, 说道:“刚才安玉给太子妃敬茶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动手, 哀家看她实在不像话,便让她回去歇息。” 昭元帝微微皱起眉。 太后继续道:“皇上,哀家知道你宠爱安玉,可也不能宠得她是非不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竟然……罢了,日后好生教导便是,孩子总归本性不坏的。” 孩子本性不坏,坏的就是教导她的人。 在场的嫔妃都听出太后言下之意,不由看向梅贵妃,目露同情。 她们先前以为太后当众斥责她已经是极大的教训,没想到还有后手,这也让她们警醒起来,日后千万别对太子、太子妃出手,梅贵妃就是她们的下场。 梅贵妃羞愤欲绝,泫然欲泣地看向昭元帝,“皇上……” 她的声音哀怨委屈,柔媚婉转。 昭元帝没看她,朝太后道:“母后说得是,安玉的年纪大了,再过两年要相看驸马,确实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鲁莽。” 皇帝难道不知道自己宠出来的儿女是什么德行吗? 他当然知道,只是平时他们不做得太过份,皆是一笑置之,毕竟是皇帝的儿女,拥有可以恣意妄为的特权。但太子妃进门,安玉作小姑子的连敬茶都不好好地敬,确实不妥。 说到底,昭元帝还是更偏爱太子,爱屋及乌,自然也偏着裴织这太子妃。 梅贵妃简直要绝望了,委屈得不行,要不是坐在她身边的三皇子伸手扶着她的背,她的身体都要软倒下去。 裴四果然是他们母子三个的克星,还没进门就克她和三皇子,现在又克她的安玉。 克星裴织乖巧地坐在秦贽身边,对梅贵妃投过来的愤恨眼神视而不见。 她贴心地给太子布菜,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太后和昭元帝暗暗点头,俱是十分满意。 其实有布菜的宫人,但裴织如此显然是将太子放在心上,只是这举动看在那群宫妃和皇子、皇女眼里,觉得她是故意在皇上面前表现。 太子妃真是深藏不漏。 没看她刚进宫就搞皇宫里的刺头安玉公主,害得梅贵妃被太后斥责,皇上连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还偏向她。 以后不能轻易和太子妃为敌,就算和她为敌,也要确定能一击毙命,永绝后患。 用完膳后,时间不早,宗室陆续进宫。 裴织先是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崭新的大红织金彩色宝瓶牡丹的褙子,头发绾起,插着镶金点翠缠枝花镶红宝石步摇。 至于太后先前赏的那支镶金点翠双凤衔珠的步摇,她让锦云收起来。 这步摇华贵精致,却不是能戴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象征,是太后对她的喜爱和重视,这东西不必戴着。 重新装扮过后,裴织再次出现在人前时,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锦云为她描了眉,抹了胭脂,嘴唇抹上口脂,看起来十分精神,将所有的疲惫都按压下,款款走来,教人眼前一亮。 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宗室女眷不禁朝她看过来。 太后将裴织召到面前,不禁夸道:“不错,你们小姑娘家颜色好,穿大红色最显精神。” 然后又将裴织介绍给在场的宗室女眷。 这些人都是有眼力见的,哪里看不出太后对这位太子妃的喜爱,也跟着夸起来。 裴织端唇角含笑,一一与她们见礼。 荣太妃坐在太后下首位置,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朝太后道:“太后娘娘,你们选的太子妃真是乖巧可人,容色过人,臣妾看了就喜欢。”明明艳光融融,却又被周身的端庄气派压下,娇媚不失端丽、温和不失威仪。 她坐在太后身边,微微抬头,含笑看来,慢条斯理中又透着一种威慑,连两位贵妃的气势都被她压下,教人心里由然升起一个念头:不愧是东宫太子妃。 太后笑道:“她年纪还小,日后还要劳烦你们多照看呢。” 荣太妃故意道:“太子妃年纪虽小,行事却颇有章法,可见你们的眼光确实不错。” 太后心里欢喜,面上还要客气。 荣太妃在宗室里的辈份极高,比之太后还高一辈,太后要称她一声“婶娘”,听到荣太妃如此称赞自己的孙媳妇,太后自是开心。 有荣太妃的肯定,其他的宗室之人若是对太子妃挑刺,可见眼光不行。 随着进宫的宗室越来越多,裴织见到的人也不少。 这些宗室进宫后,先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与裴织见礼,彼此算是认个脸熟。 原本带新媳妇接见宗室是皇后的份内之事,因中宫无皇后,两位贵妃没那资格,只能由太后来办。 这一通下来,太后的精力不继,身体有些撑不住。 “皇祖母,您还好罢?”裴织忧心地问,暗暗地用精神力为她缓解。 太后喝了口参茶,歇息片刻,觉得精神恢复得不错,她拍拍裴织的手,温声道:“哀家还行,你放心。” 对于第一个孙媳妇,太后还是很重视的,重新打迭起精神,继续带裴织接见那些宗室。 直到下午,终于接见完所有的宗室女眷。 皇帝在交泰殿设宴,款待宗室。 这算是家宴,与宴的人虽多,但都是同族之人,并不用太讲规矩。有人突然问:“怎么不见安玉公主那孩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妃嫔和皇子、公主的神色有异,梅贵妃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十分紧张,生怕早上敬茶一事传出去。 当时在场的都是皇宫里的人,算是自己人,家丑不外扬的道理大家都懂,想必皇上和太后也不愿意皇宫里的事传得到处都是。 这点分寸大家都懂的。 但如果太后和皇上不想给面子,安玉的名声还不知道会如何。 太后笑道:“她身体不舒服,早上给太子妃敬完茶后,哀家让她回去歇息了。” 众人听罢,果然没有多想。 梅贵妃暗暗松口气,对太后生出几分感激,太后果然还是护着孙女的。 直到申时,宫宴结束,进宫的宗室终于离开皇宫。 裴织和太子一左一右地扶太后回慈宁宫。 回到慈宁宫,太后拉着两人的手,含笑说:“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希望你们日后和和美美的,给哀家添个曾孙,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裴织羞涩地低下头,明智地不接这茬。 秦贽有些不自在地道:“皇祖母说什么呢,孩子之事,是要看缘份的……”“行,那哀家就等着你们的缘份。”太后笑呵呵地说。 秦贽被皇祖母打趣得头都大了,下意识地看向裴织,见她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俊脸微微泛红。 眼看这对新婚夫妻羞得满脸通红,太后见好就收。 “你们忙了一天,也回去歇息,哀家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太后赶他们回东宫休息。 秦贽拉着裴织的手,“好的,皇祖母您好生歇息,孤和太子妃先走了。” 忙碌了一天,两人终于回到东宫的寝殿。 裴织强撑的精神气终于溃败,如果面前有张床,她能直接躺上去,睡个昏天暗地。 东宫算是他们的地盘,裴织也不再强撑,她并不介意在这位太子爷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如果连在寝宫里面对丈夫时都要戴着面具,这日子也过得太累了,不符合她的咸鱼人生。 秦贽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疲惫,摸了摸她的脸,说道:“阿识,你先去歇息,孤去和父皇说几句话。” 他有些依依不舍,并不想和她分开。 想到早上离开勤政殿时和父皇说的话,知道自己还是得去一趟父皇那里。 裴织哦一声,朝他挥挥手,“殿下你去罢。” 秦贽满心不舍地离开东宫,朝勤政殿走去,越走越快,后面的宫人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太子殿下身高腿长,宫人的脚步都没他迈得大,他的一步抵得上他们两步。 来到勤政殿,昭元帝果然没有歇息。 他也没有批奏疏,而是在殿内慢慢地转着圈,满脸忧虑之色。 李忠孝安静地伫立在一旁,充作背景板,明智地没去打扰皇上的思虑。 看到太子进来,李忠孝眼睛一亮,暗暗松口气。 从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皇上每次思虑过重时,大半都是因为太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贽儿,你来啦。”昭元帝将儿子唤过来,同时摆手让殿内的宫人都退下。 李忠孝给皇上和太子沏了茶,安静地退下。 殿内剩下父子二人,昭元帝拉着太子坐到沉香木雕着嬉戏图的矮榻上,问道:“贽儿昨儿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 秦贽的目光落到榻中间放着的彭祖拜寿图的榻几上,那里有两碟御厨做的宫廷点心,奶白的色泽,上面洒了一粒粒黄豆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昭元帝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叹息。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贽儿,其实男人不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你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同,就算你不举……” 秦贽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皇帝身上。 他僵硬着脸,凤目满是不可思议,忍不住打断他,“父皇,你到底在说什么?” 昭元帝看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中了真相,越发的心疼。 他伸手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膀,发现他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肩膀宽厚,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贽儿,父皇很理解的,你不必在意……” 秦贽差点忍不住一巴掌将老父亲有爱的手拍掉,咬牙切齿地道:“谁和你说孤……不行的?” 昭元帝叹了一声,“没人和朕说,但朕有眼睛看。” 早上儿媳妇给他敬茶时,太子妃那行动如常的模样,并不像是承过欢的,只怕昨晚儿子和太子妃只是纯盖被子睡觉。 他想起太子从小到大,从未对女色有过什么心思,连他要给他安排教人事的宫女,也毫不犹豫地拒绝。先前是以为他头疾过于严重,厌恶陌生人碰触,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太子身体有问题。 是他这当父皇的不好,没有想到这点。 昭元帝越想越自责,竟然忽略了儿子的病情。 秦贽:“……您到底看到什么?” 昭元帝再次叹了一声,委婉地将自己的猜测与他说,柔声道:“贽儿不怕,朕会让太医给你开一些不会伤身体的药,等太子妃怀孕后,你的身体就会好了,不用吃药也很能行……朕都能行,就不信朕的儿子不行。” 秦贽:“……” 终于理解皇帝在说什么的太子爷顿时想掀桌。 昭元帝极有先见之明地按住榻几,温和地说:“贽儿别生气,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父皇不会告诉别人的……” “父皇,您能闭嘴吗?”秦贽真是被气得不行,“孤哪里有不行?孤昨晚和太子妃圆房了,这是千真万确!” 昭元帝惊讶地看他,“真的?” “孤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秦贽就差赌咒发誓,让太过关心他的老父亲知道,他真的很正常,很行的。 太子妃都被他弄得快要下了不床呢! 昭元帝见状,自然是相信太子的,只是…… “孤的太子妃是个坚强的,就算身体不适,她也不会表现出来。”秦贽骄傲地说,斜睨着他,“太子妃可不是后宫那些女人,动不动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三更半夜的还将您叫过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太医呢。” 昭元帝:“……” 回想今日见太子妃的几面,昭元帝终于相信太子妃是个面上很能装的,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装了一天,宫宴结束后,她和太子扶着太后回慈宁宫时,看起来还是精神熠熠的,看着就有活力。 昭元帝暗暗摇头,朝太子道:“原来如此,那朕便放心了。” 皇帝终于放下一块心病,也有心情和太子说笑,“其实这事也不怪朕误会,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孤哪里作了?”秦贽不接受他的污蔑,就算是父皇也不能污蔑他,“孤头疼得要死,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何况他心里早就有一个人,哪里看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也没什么想法。 昭元帝道:“那朕比你好,朕以前虽然也头疼,但能力还是很强的。” 对此,昭元帝十分骄傲,果然儿子没老子强。 秦贽:“……” 第 69 章(归宁) 裴织没管太子去找皇上说什么, 她累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惯用的丫鬟还没进宫,由锦云伺候她洗漱沐浴,多少有些不习惯,特别是沐浴时, 看到守在旁边的一群宫人, 盯着自己的身体, 不放过一寸地方, 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锦云笑问道:“夫人, 可是要奴婢为您搓背?” “不用。”裴织道,“你们在屏风那边守着。” 东宫的宫人也没摸清楚未来太子妃的脾气, 不好冒然行事, 俱是温顺地应一声, 退到屏风后。 没有人盯着自己看, 裴织的精神松快许多。 她实在累得不行,没有泡太久,随便洗了洗,很快就从半人高的沐桶里爬起来。 锦云拿着大巾子过来裹着她,为她擦干净身上的水, 伺候她穿上衣服,旁边当助手的宫女们都是垂着眸, 不敢看她, 脸蛋悄悄染上红晕。 她们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宫女, 就算再不懂, 看到太子妃身上触目心惊的痕迹也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从净房出来后,一股狂风呼啸而过, 窗棂啪啪作响。裴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暗下来, 廊下挂着的灯笼被宫人点亮,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芒,驱散了几分浓重的夜色。 东宫实在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人走动。 裴织颇有些不习惯,在威远侯府时,虽然府里的下人也很安静,但她们的安静是恪守规矩,规矩之外又夹杂着些许活泼的喧闹声。 不像东宫,那是一种窒息般的寂静,所有的宫人走动时都是尽可能地屏着呼吸,仿佛生怕呼吸大一些,冲撞了主人一般。 东宫这样的气氛应该不是一时形成的,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裴织想到那位太子爷以前的精神力不稳定,对东宫现在的情况倒也没什么意外。 坐在窗边的暖炕上,裴织手里拿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把玩,听着外面穿堂而过的风声,不禁昏昏欲睡。 屋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地陷入沉睡。 裴织打了个哈欠,朝屋子里伺候的宫人道:“我去歇息了,你们下去罢。” 锦云:“……夫人,您要等殿下回来吗?” “不了。”裴织下了暖炕,趿上一双软布鞋,“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去歇息。” 她也没说若是太子殿下回来,让人叫醒她之类的,就这么转回内室。 锦云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跟着她进入内室。 因时间尚早,加上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屋子里伺候的宫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歇息,还没有铺好床、暖好被窝,这会儿都有些忙乱。 锦云带着宫女床铺好,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暖床,直到被褥暖得差不多,将汤婆子悉数撤下。 裴织终于躺到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舒展身体。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不用在屋子里守着。”她朝宫人道。 锦云神色微动,嘴里应一声,带着伺候的宫女顺从地退下,将门掩上,自己守在门外的扇前。 私人的空间里终于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裴织紧绷的精神放松,将脸埋在枕头里,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 锦云坐在扇前,等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终于见到太子殿下回来。 让她惊讶的是,太子殿下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点心的食盒,看这食盒,似乎是从皇上那儿带回来的。 难道皇上又吃到什么美味的点心,忍不住赏太子一份? 锦云过去行礼,“殿下,您回来了,可是要沐浴更衣?” 秦贽看了眼内室关着的门,问道:“太子妃呢?” “太子妃先前歇下了。”锦云说着,飞快地看了太子一眼,像是怕他生气。 秦贽听罢,看向手中的食盒,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锦云目送他离开,一时间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因太子妃没有等他、早早歇下生气。 按照规矩,新婚一个月内,太子都要在太子妃的寝宫歇息,太子妃理应等太子回来再歇息的,可是看太子妃好像没当回事…… 广阳殿是太子歇息的寝宫,与太子妃的寝宫――福宁殿相隔一条回廊,距离十分近。秦贽回到广阳殿,伺候的内侍赶紧为他准备洗漱沐浴的水。 何总管听说太子刚去福宁宫就走了,同样摸不着头脑,赶紧去找太子殿下。 “殿下,您今晚在哪里歇下?”他小心翼翼地问。 秦贽看他一眼,凤目冷冷的,像在看一个蠢货,“孤自然是在太子妃那儿歇息。”想到什么,他又说,“明儿你们将孤的东西都搬到太子妃的寝宫里。” 何总管总算是明白了,殿下这是以后都要在太子妃那边歇息。 秦贽在广阳殿洗漱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转去福宁殿。 见到他过来,锦云有些傻眼。原来太子殿下回广阳殿,只是去洗漱更衣的吗?福宁殿其实也备着太子的衣物和一应用品,只是数量不多,方便太子在福宁殿歇息罢了。 秦贽朝行礼的宫人摆手,让她们别出声惊扰太子妃歇息,抬脚走进寝殿。 直到他消失在门外,锦云起身,盯着那扇,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会先去广阳殿洗漱,原来是怕打扰到太子妃。 看来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对太子妃早早歇息之事生气,甚至还颇为纵容。 明白这点后,锦云心里暗暗决定,日后伺候太子妃要更加上心。 裴织睡得迷糊间,感觉到有人钻进她的被窝里,将她搂住。 意识瞬间清醒,身体一动,就被人紧紧地搂着。 “阿识,别动……” 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后,她放松身体,充满睡意的声音道:“殿下,你回来啦……” 秦贽嗯一声,让她的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里,一条长腿甚至过分地搭在她身上,将她压得实实的。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女儿家的清淡甜香格外的迷人,让他有些痴迷,唇瓣轻轻地在那柔嫩的肌肤上蹭着。 裴织虽然不习惯被人这般搂在怀里,却也没反对。 只是,在发现那位太子爷身体的变化,她马上道:“殿下,我很困……” “嗯,你睡吧,孤不做什么。”秦贽也知道她昨晚和今天都累惨了,并没有被她那精神熠熠的样子骗到,反而十分心疼。 裴织等了会儿,确认他真的不做什么,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起来。 秦贽听着她安稳的呼吸,也慢慢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至于身体某个地方撑得难受,直接无视它,让它自己消肿便是。 这一晚,裴织休息得还算好。 虽然总是断断续续地惊醒,又强迫自己重新入睡,但到底那位太子爷没有闹她,身体还算是得到足够休息时间的。 天微微亮,裴织再次醒过来。 这一回,她没有强迫自己入睡,就着窗外的光亮,猜测时辰。 她微微一动,秦贽也跟着醒过来,将她翻了个身,低头就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唇瓣沿着额头往下…… 裴织赶紧捂着脸,“我还没洗脸漱口……” “孤不介意!”他拿开她的手,继续亲。 “我介意!”裴织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也是爱美的,脸都没洗,哪里好意思让他亲。 她不给亲,太子殿下反而越是要亲。 两个人在昏暗的帐幔内闹了一通,衣衫凌乱,直到宫人在外面大着胆子提醒,裴织窝在男人怀里,软软地说:“殿下,今日要回门呢。” 秦贽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条长腿曲起,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处。 他深吸了口气,沙哑地嗯一声。 秦贽先去隔壁偏殿洗漱更衣,伺候的都是宫里的内侍。 锦云带着宫女进来,帮裴织更衣打扮。 夫妻俩都穿戴整齐后,便去用膳。 今天的早膳和昨天一样丰富,裴织吃得很开心。 她看到放在一旁的食盒,不由问道:“殿下,这是什么?” 秦贽道:“翠玉豆糕和桂花白糖糕,父皇那边的御厨做的点心,孤尝着味道不错,带回来给你尝尝。” 裴织怔了下,然后朝他灿烂一笑,“多谢殿下。” 她很欢快地给他夹了一个奶油松香卷酥,又给他夹了好几样点心。不同于昨天在太后宫里的家宴,为了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故意表现,这会儿她是真心实意的,伺候他也伺候得心甘情愿。 秦贽将她夹到碗里的东西都吃完,然后给她夹。 两人同桌的次数不多,每次太子殿下投喂裴织时,都是由他来照顾她,现在也是如此。 吃过早膳,宫人已经准备好马车和回门的礼物,随时可以出发。 裴织将装着翠玉豆糕和桂花白糖糕的食盒抱起,朝看过来的男人道:“这是殿下特地带回来给我的,我得尝尝。” 秦贽的嘴唇微微勾起,愉悦地应一声。 今日是太子妃归宁的日子。 威远侯府一大早就热闹起来,府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妃归宁的规格和普通出嫁女归宁不一样,届时太子也会亲自登门,要办一场回门宴,十分讲究。 威远侯府上下俱是不敢轻忽大意,都打迭起十二分的精神作准备。 威远侯府的亲朋好友再次登门。 他们早早地就来到侯府,准备一起去迎太子和太子妃,也打着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多露脸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只要脑子不蠢的都不会错过。 裴老夫人、威远侯夫妻等人坐在正厅里,都有些心神不宁,频频朝门外张望,让下人去门外守着,只要东宫的车驾到来,赶紧过来通知。 终于,负责盯稍的小厮飞快地跑进来。 “老夫人、侯爷、夫人,东宫的车驾就要到了。” 众人精神一振,慌忙起身迎出去。 威远侯夫人和梁萱扶着裴老夫人,裴绣、裴绮跟在各自的母亲身边,紧张地朝门外张望。 威远侯府的一家子站在门口,目光热烈地望着前方。 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一群东宫禁卫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腰悬佩刀,坐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神色肃穆,护卫着一辆华盖翠帷的马车而来。 马车上有东宫的标志,教人一眼便知道这是太子妃出行的车驾。 太子并未与侍卫骑马而行,而是在车里陪着太子妃。 东宫的车驾在威远侯府门前停下。 也许是东宫禁卫过于彪悍威武、肃穆冰冷,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地看着东宫的的车驾缓缓地抵达,下意识地躬身。 东宫禁卫翻身下马,侍立在马车两侧,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微微躬身。 数十名宫人快步走过来,他们同样分侧两旁,恭敬地迎太子和太子妃下马。 锦云道:“殿下,太子妃,威远侯府到了。” 秦贽从马车里走出来,他先下马车,不等锦云上前,他转过身,朝马车伸出手,亲自将马车里的人扶下车。 威远侯府的人瞥见这一幕,有些诧异。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扶太子妃下马车,看起来这对新婚夫妻的感情很不错。 见太子和太子妃下马车,威远侯带着府里众人过来行礼请安。 “太子万福!太子妃万福!” 裴织抬眸看过去,看到祖母竟然朝自己行礼,有些不习惯,却也知道这是规矩,不好说什么,便看向秦贽。 “诸位免礼。”秦贽道,上前一步扶起裴老夫人,“老夫人不必多礼。” 裴老夫人没想到太子会亲自扶起自己,受宠若惊,她的嘴唇颤了颤,朝孙女看过去,见孙女朝自己笑了笑,并微微点头。 裴老夫人顿时明白,太子是看在孙女的面上,故意做给世人看,是给孙女作脸。 一群人簇拥着两人进府。 威远侯府外的街道上,不少人都看到这一幕,不由感慨太子挺会做人的,看他对太子妃的祖母多敬重,和传闻中暴戾的性子不符啊。 秦贽和裴织被引到正厅坐下。 按照君臣之礼,太子和裴织坐在上首位置,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坐在下首位置,其他人按照辈份坐下。 他们的神色恭敬,小心地陪着太子说话。 朝堂上下,太子的威名远扬,暴戾的脾气也是众所周知。 威远侯府的人心里对太子都有些发悚的,特别是看他坐在那儿,冷着脸不说话,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戾气时,骇得头都不敢抬。 幸好,太子的神色还算温和,并没有莫名其妙就发脾气,也没有传闻中那般阴沉不定,耐着心和他们说话。 或许太子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才会如此耐心。 想到这点,众人对裴织这位太子妃的印象多少有些变化,没想到她竟然能让太子如此看重,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说了会儿话,太子被威远侯、裴安珏等府里的男人引去外院喝酒说话。 女眷们则簇拥着裴织进内院。 来到内院的一处偏厅,裴织说什么也不肯再坐主位,扶着裴老夫人坐上去,笑着说:“不管我长多大,都是祖母的孙女。” 这话让裴老夫人眼眶湿润。 姑娘家出嫁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每次回娘家都是作客,成为外人。特别是裴织作为太子妃,就算血缘关系断不掉,明面上的规矩礼仪却不能少的。 裴织如此,是真的将她这祖母放在心上的。 周围人都笑着附和,“瞧,太子妃这是心疼祖母呢。” “太子妃果然是个孝顺的。” 众人奉承着裴老夫人和裴织,知道太子妃重视祖母,好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说。 第 70 章(痴汉太子...) 所有人都在奉承裴织, 她们脸上的笑容诚挚真切,所有的夸赞都是如此真心实意。 裴绣和裴绮坐在她们的母亲身边,望着坐在那里的裴织,明明距离如此近, 却又觉得如此远, 突然有些难受。 这时, 裴织突然朝她们看过来, 然后笑了下。 那笑容一如既往, 恬静中沁着些许甜意,姐妹俩个都被甜到了, 脸上不觉露出笑容。 威远侯府的姐妹们平时最喜欢裴织这么笑, 虽然阿识平时总是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看话本不想动, 可她沉稳、可靠、安全感十足, 在她们伤心难过时,还能逗她们开心。 两个姑娘沮丧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们都要跑过去,坐到她身边, 像以往那般和她说话。 威远侯夫人和三夫人注意到姐妹三个的互动,不禁有些好笑, 又有些欣慰。 以往因为老夫人护着裴织, 她们也不是容不得下人, 对裴织也是客客气气的, 并未因为二房夫妻早逝就轻慢他们姐弟俩。 现在她们都很庆幸以前对裴织宽厚,日后有作太子妃的姐妹护着, 谁敢欺负他们裴家的姑娘? 裴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说了会儿话, 便精神不继。 裴织朝偏厅里的人道:“我先送祖母回去歇息,你们慢慢聊。” 众人听罢,识趣地应着,面上笑盈盈的,哪里不知道这是太子妃故意找的借口,想和祖母说体己话。 裴织扶着祖母回寿安堂。 一路上,祖孙俩都没说什么话,裴老夫人紧紧地握着孙女的手。 寿安堂的下人见她亲自扶老夫人回来,赶紧过来行礼,陈嬷嬷亲自沏了裴织常喝的蜜果露,加了些许蜂蜜,更添几分蜜甜。 裴织坐下来喝了一口,朝陈嬷嬷甜甜地笑,“谢谢嬷嬷,这味道和以前一样。” 陈嬷嬷朝她慈爱地笑了笑,识趣地带着屋子里的下人离开,给她们祖孙俩说话。 裴老夫人双眼一直盯着孙女,明明才两天不见,却仿佛过了很久,特别是看着她和太子俩人相携并肩、迎面走来时,那一幕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孙女真的出嫁了,成了东宫的太子妃。 “阿识,你在东宫过得可好?” 裴织道:“祖母放心,我在东宫很好,太子殿下对我很好,宫人也很恭敬,吃得也好……” 最后一句逗笑老夫人,她故意道:“你现在是太子妃,行事可不能像以往那般肆意,也不要当着太子的面吃那么多,要是实在饿,可以弄个小厨房,让丫鬟偷偷给你做些吃的,我记得芳菲那丫头的手艺就很不错……” 虽然自家孙女是饭桶,但裴老夫人仍是不希望她被世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 少不得要给她出些稳妥的主意,能瞒一时是一时。 不过,皇上和太子也不会因为太子妃能吃对她有什么意见吧? 裴织不好意思地说:“祖母,太子殿下早就知道啦,他不会介意的,其实他还让我多吃些呢……” 看那位太子殿下每次私底下给她夹这个夹那个,伺候她吃饭时那殷勤劲儿,就知道他乐在其中。估计他对她的食量也是心知肚明,所有他们用膳时,都不会让宫人在旁伺候。 裴老夫人顿时又是高兴又是忧心。 高兴太子殿下喜爱孙女,所以现在看她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个饭桶,在太子心里也是最可爱的饭桶;但男人的喜欢却是有时限的,将来他若是不喜欢了,可爱的饭桶就会变成浪费食物的猪…… 哎哟,真是越想越操心。 裴老夫人心里喜忧难言,面上并不显,拉着孙女的手,继续问一些出嫁女的事。原本这些话应该由当母亲的来问,只是二房没有主母,威远侯夫人只是隔房的伯母,虽然也能做到尽职尽责,到底不如亲生的母亲来得亲近。 除此之外,也是裴老夫人自己不放心。 她是疼爱裴织的,疼爱到孙女出嫁这几日,夜不能寐,担心她和太子相处不好,担心宫人欺负她…… 于是决定由她来亲自问。 当问到孙女新婚之夜的事时,裴老夫人自己也臊红了老脸。 裴织其实没啥不好意思,只有在想起新婚之夜的事情时,多少有些许不自在,她低着头,声若蚊蝇般地回了几句,裴老夫人心里松口气。 一切顺利就好。 祖孙俩在屋子里说小半个时辰的话,陈嬷嬷在外面禀报道:“老夫人、太子妃,三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裴老夫人笑道:“瞧她们俩,这是迫不及待地过来找你呢。” 她让陈嬷嬷带两个姑娘进来。 裴老夫人乐于见孙子孙女们的感情好,将来他们能互相扶持、守望相助,偌大的侯府才不会败。 裴绣和裴绮进来,先给老夫人请安,然后一左一右地坐到裴织身边,诉说着对她的想念。 “阿识才出阁两天,我就觉得好像一辈子这么久没见到阿识了。” “我也是。” 裴绣和裴织的感情是最好的,两人同岁,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宛若同胞亲姐妹。 太子迎亲那天,裴绣躲起来大哭了一场,哭得眼睛都肿了。 要不是昨晚丫鬟为她敷眼睛,只怕今天裴织看到的就是一双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 姐妹三个坐在一起说话,神态亲昵,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裴老夫人笑盈盈地看着,时不时插几句。 直到威远侯夫人派人过来找,宴席要开始了,裴绣和裴绮只能扁着嘴,和裴织一起扶着老夫人前往汀兰院。 回门宴的宴席摆在汀兰院,分男女席。 男席那边由威远侯带着裴安珏、裴安璧等裴府男丁招待太子和宾客,女眷这边则由威远侯夫人和三夫人、梁萱几个招待。 裴织被安排坐在主席位置。 这次她没有拒绝,旁边坐着几位裴氏一族德高望众的老夫人,裴老夫人也在其中。 吃完宴席,那边的戏班子也开始唱戏。 威远侯府特地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戏,让众人一起热闹热闹。 裴织原本陪着一群夫人们看戏的,锦云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裴织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一言一行都备受注目,离得太远,那些夫人也听不到锦云说的是什么,不禁猜测起来。 这时,裴织站起身,一脸歉意地道:“诸位,我有些不胜酒力,先去歇息片刻。” 只见她白的脸蛋晕染出酡红色,更显得人明艳之极,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过来时,连她们这些作女人的都有些受不住。 这一刻,众人终于有些明悟,真真是个水做的玉人儿,怨不得太子殿下对她如此喜爱。 众人很客气地道:“太子妃不必多礼,您去歇着罢。” 裴织回以一个礼貌性的笑容,然后扶着锦云的手起身离开,朝秋实院而去。 走到半路,遇到犹犹豫豫地朝秋实院走的小少年。 裴安璧原本只是想过来凑凑运气的,没想到真的见到姐姐,双眼发亮,“姐姐!”“阿璧!”裴织高兴地唤一声,她的双目清明,哪里还有什么微薰的醉意? 锦云看得目瞪口呆,怀疑是不是路上吹了风,将她的酒意吹走了?不然就是太子妃根本没喝醉,刚才是装的,借机脱身…… 裴安璧快步走过来,见裴织脸蛋有些酡红,心中微提,“姐姐,你这是要回秋实院?怎么了?” “去休息啊。”裴织理直气壮地说,“你呢,你怎么过来了?前院那边不忙?” 裴安璧道:“我来找姐姐!先前太子殿下不胜酒力,大伯派人带他去歇息,不需要我们再陪着,所以我就想来找姐姐你说说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在席宴上,因为他是太子妃的同胞弟弟,太子殿下十分关照他,时不时和他说话。 他能感觉到席宴上那些人对他的羡慕嫉妒,嫉妒他有一个太子妃姐姐,太子看起来还很爱重太子妃。还有以往那些私底下瞧不起他们姐弟俩没有父母庇护的族人,这会儿都不敢往他面前凑,甚至担心会不会被他报复。 如果是普通人,被太子如此看重关照,一定会受宠若惊。 但裴安璧自幼和姐姐相依为命,加之长姐如母,对姐姐的感情极深,对于娶走姐姐的太子殿下,私心里是有些怨气的。 要不是太子,他们家还能多留姐姐几年的,不至于姐姐早早就被娶走,日后想见一面都难。 裴织不禁失笑,拉着他的手,“行,咱们一起说说话。” 裴安璧高兴地应一声好。 姐弟俩边走边说话,让跟着的宫人都退到十丈之外,听不到姐弟俩在说什么,但看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绕着周围转圈子,就是不进秋实院,锦云都有些无奈了。 但她们又不可能去催太子妃。 直到一个人从秋实院走出来。 裴安璧正满脸欣喜地和姐姐说话,眼角余光瞥见走来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裴织心知有异,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太子殿下,不由莞尔,朝那位太子爷道:“殿下,您不是去歇息了吗?怎么过来了?” 秦贽看一眼小舅子,自然不能说他在秋实院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过来,只好自己亲自来找吧? “孤出来走走,顺便醒醒酒。” 裴安璧瞅着这位太子姐夫,想到他刚才从秋实院走出来的一幕,心里扁扁嘴,觉得太子殿下先前说什么不胜酒力的话都是骗人的,分明就是过来找他姐姐。 幸好他机灵,懂得在半途劫人。 “倒是安璧,你怎么过来了?”秦贽和气地问。 裴安璧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说:“我、我过来找姐姐。”飞快地看他一眼,又添了一句,“不知殿下头可还晕,要不要让人准备醒酒汤过来?” 秦贽凤眼含笑,语气越发和煦,“不用!安璧若不介意,直接唤孤为姐夫即可。” 看小少年老成持重的模样,秦贽心里更多的是喜爱,大概是爱屋及乌,看到裴安璧那张和阿识有几分相似的脸,就觉得十分亲切。 裴安璧没想到太子殿下对自己如此温和,飞快地看了眼姐姐,在她含笑的目光中,呐呐地唤了一声“姐夫”。 然后他的姐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将他姐姐从身边带走。 裴安璧站在萧瑟的秋风中,目送两人进入秋实院,心里生起一股被抛弃的心酸悲凉感。 “姐夫”什么的,叫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来抢他姐姐的臭男人。 秦贽丝毫不在意小舅子对他抢走姐姐的怨气,他拉着裴织的手逛秋实院,对太子妃从小生活的地方非常感兴趣。 “阿识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含笑问。 “七岁后才搬过来的。”裴织道,“七岁以前,我和爹娘一起住,偶尔会去外祖家小住。” 秦贽微微点头,“岑尚书府的家风确实不错。” 对于太子妃之事,他都了若指掌,同时对岑府的印象极好,怨不得三皇子会盯上他的太子妃,有这样的外家,未来确实可以作为一大助力。 不过对他而言,太子妃是独一无二的,岑府的助力可有可无。 今日的天气比昨天更冷上几分,秦贽担心冻着她,带她进屋。 屋子里很干净,点了几盆炭火。 秋实院是裴织出嫁前住的地方,就算她已经出嫁,基于对太子妃的敬重,短时间内威远侯府也不会冒然让人住进来,就算空置着,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 芳菲、芳草等丫鬟激动地走过来请安。 几天不见,她们都担心姑娘忘记她们,同时对姑娘也想念得厉害。 裴织道:“殿下,她们几个是以前伺候我的丫鬟,年纪都不大,我想将她们带进东宫。” 她要带的是芳菲、芳草和芳茹三个丫鬟,其他的丫鬟年纪大了,不好耽搁她们的终身大事,裴织作主放她们出去婚配,由威远侯夫人帮忙掌掌眼。 这点小事,威远侯夫人十分乐意帮忙。 秦贽对这些丫鬟不感兴趣,说道:“待会回宫,便带回去罢,让锦云安排。” 裴织笑着应一声。 三个丫鬟惊喜地跪下谢恩。 让丫鬟们下去后,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俩。 裴织主动道:“殿下,你要不要上床歇息一下?” 秦贽神色微顿,作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偏首朝她道,“阿识扶我进去。” 裴织盯着他冷白的侧脸,他的五官深邃,特别是眉锋极为犀利,摸起来手感十分硬朗,无处不昭示着阳刚的男性气息。 看他一个大男人,故意作出醉酒的状态,就是想去躺自己以前睡过的床…… 怎么那么痴汉、那么可爱呢! 突然觉得太子殿下变得可爱的裴姑娘没有揭穿他,扶着他进内室。 秦贽怕压坏她,不敢将所有的力道都往她身上压,虚虚地靠着,被她扶进内室时,一双凤目微张,好奇地四处查看。 他躺在床上,被褥很新,上面的气息和阿识身上的很相似,淡淡的幽香,又像沁着一股女孩家特有的甜意,十分好闻。 太子殿下将脸侧了侧,嗅闻枕上的气息,伸手将床边的人拉过来。 裴织猝不及防之下,跌在他身上,整个人趴在他怀里,被他快速地搂住腰,拖上了床。 “殿下!”她嗔叫一声,“时间不早,等会儿我们还要回宫呢。” 秦贽哪里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蹭了蹭她的脖子,声音低哑,“放心,孤什么都不做……还是你想孤做点什么?” 裴织:“……” 第 71 章(册封太子妃...) 申时过两刻, 太子和太子妃终于起驾回宫。 威远侯府诸人跟着出去,恭送二人离开。 出门时,一股萧瑟的北风狂吹而来,宫人拿着胭脂红绣牡丹织锦镶兔毛斗篷, 正欲要披在裴织身上, 被太子接了过去。 秦贽为身边的少女披上斗篷, 细心地为她系好斗篷的带子。 他的眉眼柔和, 那双凤目里丝毫不见慑人的戾气, 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她就是整个世界。 这幅画面无疑是十分美好的, 男俊女俏, 他们就像一对璧人, 无比的登对。 所有人都看得心生感触。 他们没想到传闻中那般暴戾可怕的太子, 竟然会做这种事,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自然得就像出自他的本心。 一些感性又爱幻想的少女们眼里露出向往之色,不知道她们以后的夫婿会不会也在她们冷了时,记得给她们披上一件斗篷, 不假手他人,仔细地系好。 裴老夫人眼眶有些湿润, 更多的是欣慰。 孙女说得再多, 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让人信服, 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是将他们孙女放在心上的。 这样便好。 等秦贽系好斗篷, 裴织朝他嫣然一笑,转头看向送到门口处的家人。 “祖母, 外面风大,你们回去罢。”她温声细语地道, “我们走了。” 裴老夫人眼里含着泪,“殿下,你们一路小心。” 秦贽还是给裴老夫人面子的,温和地说:“老夫人放心,孤会对太子妃好的,日后老夫人若是想念太子妃,可以进宫来看她,或者孤带她回来看您也可以。” 裴老夫人十分开心,她没将太子最后那句话放在心上,但太子这番许诺无疑教人十分感动,也可以看出太子对太子妃的态度。 两人上了马车,东宫禁卫护卫左右,东宫的车驾缓缓离开。 裴织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后看,看着威远侯府和亲人们渐渐地在消失在眼前,心里慢慢地涌上一股伤感。 秦贽握着她的手,宽慰道:“阿识,孤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你若是想家人,可以随时回威远侯探望他们。” 他有些苦恼,太子妃舍不得家人怎么办?可他又不能带着太子妃住在她娘家。 裴织终于高兴一些,笑道:“殿下莫说这种话,哪有出嫁女时常回娘家的,少不得要让人笑话殿下你。” “孤不怕。”太子殿下满脸戾气,“谁敢说孤的不是?” 裴织知道这位殿下在朝堂上的名声不算好,甚至还不如二皇子和三皇子。 也多亏他是嫡长子,皇帝又宠着,那些朝臣就算要对他挑三拣四,也顾忌着皇上的态度。可他那阴沉不定的性格,还是很让人头疼,万一将来他终于耗掉皇帝对他所有的感情,遭罪的还是他。 裴织觉得,以后她还是多吃点,努力锻炼自己的精神力,然后给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只要他不再时时刻刻头疼,他的坏脾气自然会好转,也不会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吓人。 届时太子的地位稳定,她这位太子妃便可以过上梦想中的咸鱼生活。 回到东宫时,天色微微暗下来。 两人下了马车,相携朝福宁殿而去。 裴织看向身边的太子殿下,见他很有自觉地往自己的宫殿走,心里自然开心。 刚坐下来喝杯热茶,勤政殿那边便来了人,“殿下,皇上叫您过去。” 秦贽神色如常,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朝裴织道:“父皇应该是问孤今日归宁的事,孤去和父皇说说话就回来。” 裴织:“……” 那位皇帝果然像传闻中那般黏糊,一天不见太子就要找。裴织有些怀疑,像皇帝这般黏糊法,只要太子不做谋反之事,有一天真的会厌弃太子吗? 秦贽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直接去了勤政殿,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裴织刚好洗漱完,见他回来,惊讶地道:“殿下,您就回来了?”这对父子俩难道不像昨晚那样,要黏糊个把时辰的?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秦贽神色如常,朝锦云道,“备水,孤要洗漱。” 锦云赶紧去准备。 秦贽先去沐浴,换了一身月白色绣竹叶暗纹的寝衣出来,看到裴织坐在暖炕上等他,不禁暗暗高兴。 他走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裴织没防着他会如此,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 她这副受惊时依赖自己的模样,让太子殿下暗暗得意,不觉放缓声音,“阿识不怕,孤不会摔着你的。” 他摔了自己也不会摔她,自己皮糙肉厚,摔了也不怕。 裴织仰脸看他,对上那双幽深的凤目,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不禁头皮发麻。 老实说,新婚之夜的太子殿下就是个小学鸡,毫无章法,横冲直撞的,压根儿就没什么好的体验。 由此可见,这位太子爷以前绝对没有什么经验可言。 想来也是,备受精神力催残头疼之人,若还有精力想这些,裴织敬他是条汉子。 屋子里的宫人看到这一幕,识趣地退出去,将门关上。 锦云转头看了眼关上的扇,让两个宫女守着,便去了东宫的宫女居住的偏殿。 芳草、芳菲和芳茹三个丫鬟今儿跟着进了宫,但她们是第一次进宫,什么都不懂,也不敢做什么,乖乖地待在东宫安排给她们歇息的地方。 正当她们不厌其烦地收拾不多的行李,终于见到东宫的大宫女锦云过来。 “锦云姑姑。”三人赶紧起身行礼。 锦云朝她们摆了摆手,神色温和,“不必多礼!你们是伺候太子妃的人,太子妃的习惯你们比我们要清楚,日后还要你们多提点。当然,东宫到底不是侯府,东宫的规矩你们还是要先学一学的……” 三个丫鬟认真地听着,面露感激之色。 跟着锦云过来的管事嬷嬷哪里看不出锦云的用意,这一席话,先是捧了她们,指明太子妃对她们的重视,这是下人最得脸面的事,尔后不着痕迹地敲打一番,让她们心生畏惧,不敢因主子的重视得意妄形,坏了东宫的规矩。 锦云对三个丫鬟的反应也很满意。 她没想到太子妃身边丫鬟竟然都是如此天真烂漫的,甚至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可见太子妃平时是个宽厚又随和的主子,伺候她的丫鬟才能养得如此单纯,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在宫里生活。 不过这是太子妃的丫鬟,太子妃重视她们,锦云倒也没什么恶意,决定好生调、教便是。 “明日起,你们便先跟着管事嬷嬷学规矩,然后再和我一起去伺候太子妃。” 三个丫鬟赶紧应一声。 她们刚进东宫,对东宫的规矩什么都不懂,有个大宫女带她们自然是好的,只希望她们不给太子妃丢人。 黑暗的帐幔里,急促的吸呼声渐渐地平息下来。 裴织将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腰酸腿软,浑身无力,不禁昏昏欲睡。 然而她身后的男人却仍是精神抖擞、精力充沛,不仅没有半点睡意,甚至还想来闹她,那血气方刚的冲动劲儿,教她实在吃不消。 “殿下,我困了……”她小声地嘟嚷着。 秦贽吻了吻她汗湿的肩膀,将她翻了个身搂到怀里,轻抚她红扑扑的脸蛋,吻去她眼角的湿润,似是要将那残留在眼尾处的瑰丽一起吻去。 “孤今晚去见父皇,和父皇说了册封太子妃的事。” 这话让裴织终于打起些精神,睁着一双乌黑迷蒙的眼睛瞅着他。 那乖巧又无辜的模样,让太子殿下爱得不行,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他将人揽紧了,被窝里的四肢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父皇说,明日就下旨册封太子妃……阿识高兴吗?” 裴织笑道:“高兴的。” 她在心里琢磨了下,觉得今晚太子殿下去见皇上,估计是他特地提的,按照规矩,一般都是太子大婚一个月后,皇帝才会下旨册封太子妃。 再看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明显在向她邀功的太子殿下,裴织发现皇上对他的宠爱已经超越一般的父子,更不用说天家父子,亲情缘淡薄,极少有皇帝能做到这一步。 一般皇帝如此宠爱孩子,总会有一个原因。 难不成是因为元后早逝? 裴织暂时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反正日后如何且看着便是。 秦贽亲热地将脸凑到她颈边,绵密的吻落到她耳畔,用沙哑的声音说:“那太子妃要如何奖励孤?” 裴织:“……” 这一晚,裴织身体力行地奖励了某位太子爷,第二天自然起晚了。 她起床时,太子殿下并不在,床边空荡荡的。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失落,以至于被宫人伺候着穿衣时,她都是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劲儿。 裴织坐在梳妆镜前,擦得锃亮的描金缠枝牡丹花纹的铜镜照出她的脸,眉眼弯弯,娇美明艳,眼波横流,仍残留着昨晚的春意。 她垂下眼眸,镜子里的自己让她有些受刺激。 幸好周围伺候的都是年轻的宫女,看不出什么。 锦云给她上了一个梅花宫妆,在眉间点了梅花样式的花钿。 她的容貌本就娇美可人,气质神秘悠远,眉间点上花钿后,更美得精心动魄,周围伺候的宫人都看呆了,回过神后,不禁红着脸在心里感慨。 太子妃真的好漂亮,怨不得太子殿下昨晚那般折腾太子妃…… 刚上好妆,太子殿下大步走进来。 裴织双眼微亮,看他浑身大汗的,不禁诧异地问:“殿下,你去哪儿了?” 秦贽道:“孤先前在演武场。”他接过宫人递来的汗巾随意地擦了擦汗,大步走过来,俯首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裴织。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运动过后的、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宫女们赶紧后退,脸蛋微红,不敢看他。 裴织的脸蛋也有些红,她想起晚上被窝里,两人袒裎时,被他搂着做那种事,雄性的阳刚和力量展露无遗…… 秦贽满眼惊艳地看着她,若不是周围有宫人,都忍不住将人抱起来亲一亲。 裴织一看他的眼神不对,就警惕起来,赶紧道:“殿下,你身上都是汗,先去换身衣服吧。”说着,示意锦云赶紧去备水。 秦贽嗯一声,挥手让周围的宫人下去。 裴织:“……”看来还是逃不过。 最后裴织只能认命地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任他将自己抱到梳妆台上亲,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吃掉了。 秦贽揽着她,觉得怀里的真是个小娇娇。 裴织含糊地问:“殿下怎么一大早就去演武场?” “一大早醒来没事干,就去演武场练练……”他的声音低沉,又透着几分沙哑。 裴织无话可说,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看她睡得熟不好闹她,只能去演武场发泄精力。 吃完太子妃口脂的太子殿下心满意足地去净房洗漱。 等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和裴织一起坐下吃早膳。 刚用完早膳,册封太子妃的圣旨就到了。 东宫的宫人十分惊喜,他们都没想到皇上会提前册封太子妃,虽说按祖制一般是一个月后册封的,但要是皇上想提前册封,也没什么不对,说明皇上重视太子和太子妃。 裴织接了旨,让宫人赏赐前来宣旨的李忠孝公公。 李忠孝笑眯眯地道:“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皇上昨儿就拟好旨,今儿刚下朝,就让老奴来宣旨了。” 裴织赶紧道:“多谢公公走一趟,已经备好茶,公公吃完茶再走罢。” “不了,皇上那边离不得人伺候,咱家就先走了。”李忠孝朝太子、太子妃行了一礼,带着宣旨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离开。 裴织看着册封太子妃的圣旨,脸上露出笑意,看向身边一脸淡然矜骄的太子爷,哪里不知道他也正暗暗得意。 两人往回走时,太子殿下突然弯身,在她耳边道:“你看,孤昨晚没让你白忙活吧?” 裴织:“……”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时,裴织差点想将圣旨砸在他那张俊脸上。 册封太子妃的旨意传来,不说后宫轰动,就连朝臣都十分诧异。 一个月时间都等不得,皇上到底有多宠爱太子啊? 对此,后宫的那些有孩子的嫔妃都是酸溜溜的,皇上宠太子也要有个限度吧,明明都是皇上的孩子,怎么就不多宠一下她们的孩子呢? 最生气的要数梅贵妃和安玉公主。 经过几回交锋,梅贵妃和安玉公主已经将裴织这太子妃当成阶级敌人来看待,如果不是太子妃从中作梗,她们何至于落到这下场,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 可惜两人满腹的委屈心酸,却无法排解,还要看着讨厌的人一步步高升。 三皇子也知道母亲和妹妹受了委屈,他心里有愧,劝道:“母妃,太子妃已经进宫,日后你们和她好好相处,莫要再针对她。其实这事是儿子招来的,要不是儿子……” “呸,说什么呢!”梅贵妃打断他,“关我儿什么事,是这裴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太后和皇上相中她,钦点她为太子妃。如果当初她安份守己地嫁给你,咱们也不至于被笑话。” 三皇子心里难受,知道母妃误会了。 他咬了咬牙,决定坦白,“母妃,这事确实是儿子的错,儿子明知道太子惦记着裴四姑娘,却仍是痴心妄想,看中岑尚书的势力……” 梅贵妃整个人都惊呆了。 原来裴四是太子自个相中的? 突然,她想起中秋节时,在慈宁宫里,太后和皇帝曾经说过太子和裴四小时候就见过了,莫不是那时候开始,太子就惦记上? 三皇子心里有愧,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他收敛起所有的想法,对梅贵妃道:“母妃,太子妃已进门,接下来皇祖母和父皇应该会给二皇兄和儿子指婚,关于儿子的皇子妃,还要母亲帮忙掌掌眼。” 梅贵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来。 比起仇恨太子妃,帮儿子选皇子妃自然更重要,这可是她的儿媳妇。这次她一定要提前打听清楚,挑一个比裴四更好的儿媳妇,将裴四这太子妃比下去。 “贤儿放心,母妃一定给你找一个比太子妃更好的姑娘。”梅贵妃精神抖擞地说,赶紧叫人将记录京城各个世家勋贵之女的群芳谱拿过来,她要好好地挑一个。 三皇子见她精神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不由怔怔地出神。 他失落地想,他曾经就遇到一个很好的姑娘,她的容貌和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连勇气和智慧也极少有人能及…… 可惜他谋划了那么多,依然不属于自己。 第 72 章(食铁兽、南诏使臣...) 册封太子妃后, 裴织的生活并没什么影响。 要说影响,便是她终于成为东宫名符其实的女主人,威信猛涨,若是她想做点什么, 宫人都不敢阳奉阴违。 趁着下午没事, 秦贽让何顺将东宫伺候的大小管事叫过来, 拜见太子妃。 两人坐在主殿喝茶, 东宫里的长吏领着大小管事恭恭敬敬地给太子妃磕头请安。 何总管候在一旁, 细心地为太子妃介绍这些管事的情况,名字和职责。 裴织忙着认人, 锦云则将提前准备好的金银锞子赏给前来请安的管事们, 主母入府, 赏赐下人, 也有笼络之意。 太子殿下则坐在一旁,给太子妃撑腰。 宫人都是有眼力见,看太子殿下这姿态,哪里敢对太子妃不敬,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直到见完所有的管事, 天色已经暗下来。 秦贽道:“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说。”然后又对何顺道, “东宫的一应事务日后都报与太子妃, 但不能什么小事都拿来烦她。” 何总管赶紧道:“殿下放心, 奴才省得。” 何总管不愧是东宫的总管太监, 自幼就在太子身边伺候的。 太子一句话,他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要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拿去打扰太子妃,但也不能欺瞒太子妃, 若有谁胆敢对太子妃不敬,看他不削死他。 将宫人打发走后,秦贽拉着裴织回去歇息。 太子共有十天的婚假。 前四天都在忙碌,第五天终于得了空闲,秦贽亲自带着他的太子妃去熟悉东宫,一群宫人远远地跟着,识趣地没有过来打扰。 东宫很大,逛了大半天还没逛完。 除了他们住的主殿外,还有不少宫殿,并伴有演武场、花园、湖泊水阁之类的。 大婚时挂的灯笼还未取下,给这深秋的宫殿添了些喜庆的气息,只是喜庆之外,仍是能感觉到东宫过于沉闷的气氛。 东宫伺候的宫人其实也不少,但不知怎么地,就是营造出死气沉沉的气氛。 在福宁殿时还不显,出了福宁殿,裴织就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裴织不禁道:“殿下,东宫是不是过于安静了些?” 经历过末世的枯败、萧条和毁灭,裴织尤其喜欢热闹,那种繁华的、喧嚣的、生机勃勃的,以及来自于普通人类营造出来的热闹,她都很喜欢,也很爱看。 所以东宫的气氛,她真的不太喜欢。 秦贽毫不犹豫地说:“你若是觉得安静,便去内务府调些宫人过来伺候……” 听这话就知道,太子殿下以为她是嫌东宫伺候的人少,所以安静。 裴织有些汗颜,昭元帝可不会委屈他的太子,东宫伺候的人可不少,光是她所看到的,就有不少人,更不用说那些没看到的。 裴织只能委婉地说:“殿下,不用了,人已经够多。” 秦贽哦一声,东宫有了太子妃,宫务一应交给她,他不会置疑。 “日后东宫交给你,你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吩咐何顺和锦云去办,若是有人敢阳奉阴违,你告诉孤,孤给你作主。”太子殿下说着,眼里戾气横生,看起来就凶狠异常。 太子殿下显然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可怖,若是普通人,定然会被他吓坏。或许他知道,但他肆意妄为惯了,连皇上都不让他改,他自然不会收敛自己的性格。 裴织倒是淡然,她连狰狞的丧尸都不怕,还会怕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她抬头朝他笑,笑容甜美又灿烂,“多谢殿下,殿下对妾身真好。” 说着,她伸手过去,悄悄地勾着他的手。 秦贽撇开脸,先是轻咳一声,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孤的太子妃,孤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殿下会一直对我好吗?”她轻声问。 秦贽道:“说什么傻话?”他当然会一直对她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阿识更好的姑娘,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不怕他,别人看到他都会躲,她却总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他。 太子妃这么爱他,他当然不能辜负太子妃。 如果裴织知道自己曾经因为对小崽子心软,不着痕迹地接近他、给他梳理精神力,这位太子殿下不仅都看在眼里,甚至以为自己爱他爱得不行,只怕都想赏他两颗白眼。 她又不恋童,怎么可能小时候就喜欢他。 不知不觉间,两人越走越偏,裴织看到锁来的院子,不禁问:“殿下,前面是什么地方?” 秦贽看了一眼,“是珍禽园。” “珍禽园?是养珍禽异兽的吗?里面养了什么啊?” “……什么孤也不太清楚。”太子殿下说着,朝身后微微抬下颌,马上有宫人殷勤地过来。 “里面养了什么?” 宫人笑道:“回殿下、太子妃娘娘,里面养的都是一些猛兽,有白虎、草原狼王、花豹、还有黑熊……”宫人想到什么,趁机道,“对了,殿下,您养的那对食铁兽最近食欲有些不振,您要不要进去看看它们?” 食铁兽? 裴织双耳竖得高高的,忙不迭地问:“食铁兽是那种黑白□□间,眼睛有一圈黑毛,看起来圆滚滚的、憨态可爱、温顺的小动物?” 宫人笑道:“原来太子妃娘娘也知道食铁兽,确实是这形象,不过它们可不温顺,它们凶得很呢。” 说着,宫人小心地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养的都是猛兽,哪里有什么温顺的小可爱。 裴织没听他最后的话,兴高采烈地拉着秦贽的手,“殿下,我们赶紧进去看看。” 秦贽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兴奋,自然不会扫她的兴,带着她进了珍禽殿。 京城勋贵圈子流行过一段时间饲养猛兽,据说这是从皇宫流行出去的,后来因为凶兽伤人之事,被皇上明令禁止饲养。 东宫里的这些凶兽,大多数是下面的人以前上贡给太子的,太子有兴趣就去逗弄几下,没兴趣就让宫人养着。 总之,有多少凶兽,太子殿下自己也不知道。 珍禽园里有伺候的宫人,这些宫人地位卑下,加之时常照顾动物,身上都染了些许异味,怕冲撞了主子,管事不让他们到面前伺候,亲自过来陪着。 裴织直奔养食铁兽的地方,终于看到关在一处偏殿里的两只正在啃竹子的食铁兽,它们圆滚滚的,憨态可爱,啃竹子时动作十分凶猛。 不过放在太子妃眼里,那凶猛也变成了可爱。 只一眼,她的心就要化了。 果然是国宝啊啊啊! 秦贽注意到她双眼放光,情绪亢奋,诧异地道:“阿识喜欢这两只团子?” 裴织点头。 “既然喜欢,就让宫人洗干净,送到福宁殿里给你养。” 裴织先是一愣,马上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养着的。” 她开心得都想要搂着太子殿下转圈圈,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养国宝,还能放到身边养,裴织突然觉得嫁给太子真是太好啦,太子殿下真是棒棒的。 正说着话,那两只食铁兽终于注意到铁栏外出现的两人。 它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爬过来,撞到铁栏处,朝着栏杆外嗯嗯地叫着。 裴织注意到它们看着的方向是那位太子殿下,不禁有些诧异。 珍禽园的管事道:“殿下,它们还记得您呢,您都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来看它们,它们一起念着您……”裴织越发的惊异,“它们竟然记得殿下?” “是的。”管事恭敬地道,“这对食铁兽是三年前,蜀地那边的官员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殿下亲自养过它们一段时间,它们十分听殿下的话。” 只是养了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就腻了,像渣男一样抽身就走,后来极少来看它们。 倒是两只食铁兽对太子殿下念念不忘,每天啃着竹子都要想一想他,最近天气冷了,它们食欲不振,珍禽园的宫人都有些担心。 裴织忍不住看向渣男太子殿下,竟然舍得抛弃这么可爱的国宝。 不过,她倒也明白为何这两只食铁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 它们是由秦贽养大的,估计秦贽养它们时,没少用精神力驯服它们,导致这两只食铁兽非常亲近他。 秦贽莫名所以地看着她,满脸无辜,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 太子殿下眼里,不过是两只团子,又不是他的太子妃,不用一直挂念着它们。 裴织没理他,和管事讨论起饲养食铁兽的事,从中得知珍禽园里有专门养食铁兽的竹林,只是最近天气冷了,才会将它们转移到温暖的殿内。 不过天气还是影响食铁兽的习性,食欲不振,让伺候它的宫人十分担心,甚至想着要不要去禀报太子一声,让殿下过来看看它们。 裴织道:“那殿下最近有空就过来看看它们罢,先让它们渡过冬天再说。” 秦贽:“……” 直到回福宁殿歇息,裴织的精神都是亢奋无比。 秦贽狐疑地看她,“太子妃如此喜欢食铁兽?” 裴织哼哼道:“喜欢的。” 秦贽没再说什么,倒是对两只食铁兽上心了些,让宫人好生照顾它们,反正东宫财大气粗,养几只猛兽也不在话下。 裴织亢奋的情绪直到深夜才消停。 因为太子殿下将她一通折腾,让她终于没有精力去想国宝,乖乖地抱着被子睡觉。 接下来的几日,秦贽都在东宫里陪着裴织,若不是昭元帝每日都要召唤他过去说话,只怕太子殿下真的沉浸在温柔乡里都不愿露面。 当然,他每次去勤政殿都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 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两人在东宫里也不是无所事事,裴织归置嫁妆,查看东宫的事务,太子殿下趁机将他的私产都一并交给她打理。 裴织看着堆在桌上的账册和一些庄子和铺子的房契、地契等,惊讶于太子殿下确实财大气粗,也有些头皮发麻。 这么多东西,都要归她管……想想就累,和她的咸鱼人生不符。 看来她还是赶紧调、教几个得力助手,到时候就能潇洒地咸鱼躺了。 “你也不必亲自管,有专门的人看着,每个季度他们会来汇报一次,届时看看没什么问题就行。”秦贽宽慰她,“你若是觉得累,也可以留着孤回来看。” 裴织:“……我知道了。” 十天婚期转眼即过。 婚期刚过,南诏的使臣终于抵达京城,太子被派去接待南诏的使臣。 南诏使臣进京一事,在京城里引起不少热议。 太子七夕遇袭,查出这事有南诏人参与时,大禹便派使臣南下前往南诏。 经过一个月的扯皮,南诏王亲自处置他的同胞兄弟,算是给大禹一个交待,同时也派使臣进京,向大禹陪罪,并为南诏自辩清白。 哪知道秋猎时,又出现疯虎一事,据说这事也有南诏人参与…… 南诏这下子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南诏的使臣北上时,也是磕磕碰碰的,听说他们遇到不少意外,走了几个月,终于抵达京城,这其中的心酸悲苦,只有南诏使臣才懂。 四夷馆外,鸿胪寺的官员已等在那里。 他们等了会儿,终于见到策马而来的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 秦贽穿着明黄色的太子衮服,坐在马背上,随行的还有不少侍卫。 来到四夷管前,秦贽翻身下马,其他人也跟着一一下马。 鸿胪寺卿看向跟在太子身后的二皇子、三皇子两人,若不是他们穿着皇子朝服,都以为他们是太子殿下的左右侍卫。 不得不说,他们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虽然不好,但那气势不是常人能比的,只要他出现,其他人都只能成为陪衬,就算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一样。 鸿胪寺卿带着人过来给三位皇子请安。 秦贽道:“不必多礼,南诏的使臣怎么样了?” 鸿胪寺卿面露同情之色,“他们的情况不太好,特别是那位杨岂俊杨大人,他是南诏王的舅兄,听说南诏王信任他才派他过来的,哪知道他在路上不慎感染风寒,病了一个月都没见好……” 原本这一路上就意外丛生,又加上领队的杨大人感染风寒,真是走得无比的艰苦。 秦贽嗤笑一声,“这么多意外,看起来倒是像人为。” 众人面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对南诏的使臣出手,意图为何。 “对了,殿下,这次南诏的公主也一起来了。” 秦贽哦一声,神色漠然,丝毫不将那南诏公主放在眼里。 一个弹丸小国,只会在背后搞点小动作,派个公主过来,以为他们大禹就吃这套吗? 第 73 章(直男太子...) 四夷馆是用来招待外宾之地, 南诏的使臣进京后,便被安置在这里。 秦贽一行人走进四夷馆。 鸿胪寺卿跟着秦贽走进去,一边低声道:“太医院的卓太医刚才过来了,正给杨大人看诊,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殿下, 不如等卓太医出来, 问问情况, 你们再进去。” 南诏的国舅病成那样, 他们还真担心万一杨岂俊的病传染给三位皇子怎么办? 皇上派三位皇子过来接待南诏使臣,虽是想让皇子们历练, 可也不想拿他们的生命安危开玩笑。 秦贽道:“说得有理, 孤先等着。” 太子都这么说,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不反对, 他们也是惜命的,没得为了个外族的国舅爷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谁知道那杨国舅是不是真的风寒,要是其他什么传染的病,他们岂不是有危险? 南诏的使臣听说大禹的太子亲临,赶紧迎出来。 等看到不仅太子来了, 还来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脸色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听说大禹皇帝共有五位皇子, 成年的皇子有三位, 剩下的两位皇子一个九岁, 一个四岁, 年纪都还小,不足为虑。 大禹皇帝将三位皇子派过来, 可见还是重视他们南诏的。 如果鸿胪寺卿知道南诏的使臣想法,只怕要嗤笑出声。 他们皇上派三位皇子过来, 那是有意培养三位皇子,也是用他们来溜南诏呢,做给隐藏在京里的北蛮探子看的。 南诏虽然背了黑祸,可要是他们不起异心,会如此轻易中计吗? 鸿胪寺卿朝南诏使臣道:“皇上派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过来探望杨大人,不知杨大人情况如何?” 南诏使臣愁眉苦脸地道:“杨大人的情况不太好,太医还在看……三位殿下可要进去看杨大人?” 谁要进去啊! 鸿胪寺卿忙道:“既然杨大人病着,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他歇息。” 南诏使臣:“……”听听这话,什么叫不进去打扰他歇息?分明就是怕过了病气给三位皇子吧? 纵使心里不愉,南诏使臣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陪着笑。 三位皇子和鸿胪寺卿一起到四夷馆的一处正厅坐下歇息喝茶,南诏使臣陪在一起说话,陪得笑脸都僵硬了。 约莫两刻钟,卓太医被四夷馆的下人带过来。 见到正厅里的人,卓太医赶紧过去给三位皇子行礼请安。 秦贽抚着大姆指上戴着的玉板指,漫不经心地问:“卓太医,南诏的国舅爷如何?” 看他这副轻慢的模样,实在气人! 南诏使臣纵使心里气得不行,面上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卓太医。 听说大禹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的医术不错,希望能治好国舅,否则若是国舅在大禹出事,他们这些使臣都吃不着兜着走。 卓太医道:“这位杨大人原本只是风邪入体,若是能及时治疗,很快就能痊愈。错就错在他这病耽搁了大半个月,又是舟车劳顿,病情加深,服用的药不对头,如今已经变成肺病……” 卓太医一番话砸下来,南诏使臣都傻眼了。 肺病可是会死人的啊! 他们顾不得其他,苦苦哀求卓太医一定要救他们国舅爷。 卓太医看多了家属的哀求,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对不相干的南诏人。他表示会尽力而为,便下去给杨国舅开药,让人跟他去抓药。 南诏的使臣都是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 他们没想到杨国舅的病情会如此严重,怨不得一直不好。 当然,他们心里也怀疑是不是这些大禹人故意往严重说,只是这种怀疑不好在大禹人面前表现出来。 秦贽道:“既然你们杨大人病得如此严重,孤便不去打扰他。” 大禹的官员赶紧点头,嘴里都表达一番对杨国舅病情的慰问,却没什么行动,绝对不能让三位皇子去接触一个得了肺病的人。 见他起身,鸿胪寺卿和二皇子、三皇子也跟着起身。 眼看他们就要离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诸位且等等。”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用层层白纱蒙面、身段窈窕的少女徐徐走进来,她身上穿着南诏的宫装,佩带着繁复的首饰,行走间发出一阵叮铃铃的声音。 这便是南诏公主。 南诏的使臣见他们公主竟然过来,赶紧道:“公主,您怎么来了?”然后又为大禹的皇子们介绍,“诸位,这是我们南诏的嘉柔公主。” 秦贽站定,打量南诏公主一眼,懒洋洋地道:“不知公主叫住我等,有何指教?” 这态度实在过于轻慢,不说南诏人气得不行,连鸿胪寺的官员汗颜,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不以为意。 虽然他们和太子不合,但面对外族时,态度都是一样的。 大禹何惧区区弹丸小国,一个小国的公主罢了,根本没将之放在眼里。 这也是昭元帝在皇子们面前所展示的态度,有皇上作榜样,皇子们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傲气。 南诏公主蒙着半边脸,露出一双秀气的眉和浅色的眸子,她的额头上挂着银制的额饰,衬得那双浅色眸子神秘而美丽,让人生出一探芳容的冲动。 光是这露出来的半边脸,就知道这是一位美人儿。 在场的人都知道南诏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要讨好大禹,自然会送一个美丽的公主来京。 嘉柔公主朝大禹的太子行了一个南诏宫廷礼,声音略低几分,“大禹的太子殿下,初次见面,请原谅嘉柔擅自过来见您,实在是舅父此次病得厉害,嘉柔实在担心……” 说着,她的双目含着泪,泪盈盈地看向三位皇子。 三人:“……” 那双眼睛就像汪着一颗晶莹剔透水珠的玻璃珠,如笼罩着水雾的山涧清泉,教人不觉心软。 二皇子和三皇子盯着她,都没有说话,然后极有默契地后退,看向太子殿下。 秦贽道:“孤不是太医,你担心来找孤也没用。” 众人:“……”这话说得实在太不解风情了! 嘉柔公主也不恼,她含着泪说:“嘉柔自然知晓殿下不是太医,只盼殿下能多派几个太医过来,务必要医好舅父,嘉柔感激不尽。” 她轻轻地拭泪,为舅父的病担忧不已,柔弱无助、楚楚可怜。 秦贽道:“孤知道了,没什么事孤先离开,有事你们可以找四夷馆的官员通传。” 见太子大步走出去,其他人赶紧跟上。 南诏使臣眼睁睁地看着大禹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真是气得不行。 嘉柔公主站在廊下,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已经消失,眼神莫测,哪里还有刚才柔弱哭泣的模样。 南诏使臣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公主,看来大禹的皇子们并不好美色。” 嘉柔公主嗤笑一声,“没有男人不好美色,端看是在什么场合。” 刚才那样的场合,如果大禹的皇子表现出对她的怜香惜玉,她倒是觉得大禹的皇子们也不过尔尔。 她摸着面上的白纱,自信地说:“只要本宫能让他们产生好奇心,他们迟早会对本宫上心的……而且本宫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皇子。” 大禹的皇子龙章凤姿,确实个个都好看。 但皇子终究只是皇子,不是皇帝。 南诏使臣有些忧心,“听说大禹的皇帝并不好唬弄,万一咱们的计划行不通呢?” “无妨。”嘉柔公主声音淡然,“本宫来大禹之时,便没想过此生回南诏,迟早能寻到机会的。”她转身看向使臣,低声吩咐道,“舅父那边,你们多照看,等会儿天色黑下来,你们悄悄到外面寻几个大夫过来。” 南诏使臣明白她的意思,“我也担心大禹的太医会不会胡乱开药,还是多寻几个大夫过来看看才好。只是,会不会被那些狡猾的大禹人发现?” “怕什么?反正他们就算发现,也不屑做什么。”嘉柔公主轻哼一声,“大禹人看不起咱们是弹丸小国,傲慢之极,倒也是个好机会,他们不屑用小手段,正好方便咱们施展。” 南诏使臣想想也对,便下去安排。 因南诏国舅的病一直未好,昭元帝也没接见南诏使臣,由他们住在四夷馆。 几时病好再说吧。 至于南诏的公主,自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四夷馆里。 秦贽对南诏的使臣并不上心,去了一次后,就将这差事推给二皇子和三皇子,让他们没事就过去看看。 秦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段时间,每天下朝后,没事就往兵部衙门跑,待在那里大半天才走。 不仅二皇子、三皇子等人纳闷,连朝臣都十分纳闷,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做什么。 直到有一日,二皇子难得在宫里遇到太子,不由叫住他:“大哥,你最近在兵部忙什么?” 秦贽转头看他一眼,突然朝他招手,“老二,过来,和孤一起去见父皇。” 二皇子:“……”真讨厌太子随随便便地叫他老二。 当老大就是吃香,下面的弟弟都可以随便地老二、老三、老四地叫着,让人没办法反驳。 二皇子随着太子一起去勤政殿。 然后就见太子将一幅图纸递给皇上,二皇子凑过去看了一眼,目光就定住,两只眼睛都黏在上面。 二皇子素来好武,对兵器多有了解,这图纸上画的是一个复合弓,却不是常见的那种,上面所有改动,虽然不知道改动后的威力如何,却能看出比原来的要好。 昭元帝欣喜地问:“贽儿,这图纸上的复合弓,试验的结果怎么样?” “效果非常好。”秦贽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父皇,这复合弓的射程、威力比以往更甚……” 他说了个数据,昭元帝和二皇子先是一怔,尔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父皇,这改动的复合弓是不是可以大批量地用在北缰?”二皇子惊喜无比地问。 昭元帝道:“北疆是要用的!” 他微微眯起眼,今年刚入秋,北蛮又开始南下劫掠,虽有镇北侯守着北缰,可每年北缰都有大量的百姓惨死北蛮铁蹄之下,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 如果有这复合弓,战场上不知能少死多少大禹的士兵,百姓也能受到庇护。 得到准确的答案,二皇子真是惊喜得不行,此时他就像只蜜蜂一样围着太子转,嘴里嗡嗡嗡地说个不停。 “太子哥,太子哥,这复合弓是你改造的?你怎么想到这么改?等下次工匠做出来,能不能送我一把?” 秦贽毫不犹豫地将快要挂在他身上的二皇子掀开,矜傲地道:“这不是孤想出来的,你想要,孤会让兵部的工匠给你做一把。” “谢谢太子哥。”二皇子乐陶陶地说。 等二皇子快快乐乐地离开后,昭元帝看向秦贽,笑问道:“好啦,老二不在,你可以告诉朕,这复合弓是谁改造的吧?” “是太子妃。”秦贽一脸骄傲,“前些天,儿臣和太子妃说了下北缰的军饷亏空之事,太子妃忧心不己,恰好儿臣的书房里有一些兵书和兵器图,太子妃看过后,就着手改造图纸……” 拿到图纸后,他便跑兵部,亲自监督兵部的工匠制造复合弓。 太子妃给的图纸和数据都十分精确,就算是傻瓜也能做出来,秦贽让好几个工匠分开做零件,最后自己组拼出复合弓。 昭元帝大吃一惊,“真的?” “当然,儿臣没必要骗你。”秦贽说着,有些不满,“父皇,您难道怀疑太子妃?” 见他满脸阴郁,昭元帝马上道:“当然不是,朕只是有些吃惊……” “这没什么,太子妃很聪明的,和儿臣一样聪明。” 昭元帝:“……” 太子妃聪不聪明皇上不知道,但看儿子这臭美的模样,皇上就觉得糟心。 自从太子娶了太子妃后,这儿子就一心向着太子妃,老父亲都排在后面,让他心酸酸的,总觉得儿子娶了媳妇忘了爹。 秦贽多了解皇上,马上道:“父皇您放心,您在儿臣心里是最重要的!您瞧,儿子弄出复合弓,第一个来告诉您,让您开心开心。” 昭元帝顿笑起来,显然很受用。 “行啦,这图纸放在朕这儿,朕让内廷禁卫去办。” 秦贽很爽快地将制造复合弓的事交给他,并不贪这功劳。 不过是一个改造的兵器,他的太子妃厉害着呢,下次他去多找些兵器图纸过来,让太子妃继续改造。 昭元帝不知道太子心里所想,见他如此爽快,反倒有些愧疚,觉得委屈了太子。 秦贽还没回到东宫,皇上的赏赐就过来了。 裴织去领了赏赐,有些莫名其妙,这位黏糊的公爹今儿怎么又开始赏赐太子? 她嫁到东宫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时间,东宫得到的赏赐就不下五回,每次皇上都能找到赏赐的理由,连太子陪他吃顿晚膳,也能高高兴兴地赏赐。 她就没见过这般黏糊儿子的老父亲。 等秦贽回来,裴织问道:“殿下,这次父皇又因什么赏赐你?” “不是赏我,是赏你的。”秦贽探臂将她楼到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改造的复合弓拿去测试过了,效果非常好。” 裴织听罢,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不怎么感兴趣。 上辈子活得太累,这辈子她是立志做咸鱼的,太子好她就好,所以在听说太子担忧北缰的战事时,才会想到改良兵器,让他去皇帝面前领功劳。 就算昭元帝宠儿子,但儿子也要有所表现嘛。 改良冷兵器对她来说并不难,上辈子生活在末世,热武器不够用,后来大多数人都是用改良的冷兵器殂杀丧尸,裴织也跟着人学改良兵器,学到不少知识,能说得头头是道。 复合弓不过是其中一种,她还能改良其他的。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不用急一时,先看北缰那边的情况再说。 吃过晚饭,夫妻俩坐在室内喝茶聊天,享受悠闲的两人世界。 裴织突然道:“殿下,今儿我去给皇祖母请安,听丽贵妃和梅贵妃说起南诏的公主,听说最近这位公主总在打探你的消息。” 太子殿下:“……不关孤的事,孤最近在兵部忙,每天忙完就回来见你,没见其他女人。”说到最后,太子殿下非常理直气壮,谁都不能冤枉他。 裴织朝他笑了笑,凑到他面前,“殿下,南诏公主漂亮吗?” “不知道,她蒙着脸,像是见不得人,估计长得也不如何。”太子殿下说得十分刻薄。 裴织:“……” 行啦,她明白了,这位殿下原来是个直男,这话要是传出去,南诏公主估计杀他的心都有了。 秦贽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那什么公主上,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往内室而去。 时间到啦,该就寝了。裴织被他放到床上,正当他压过来时,她突然道:“殿下,我的小日子来了。” “什么小日子?”太子殿下一脸懵地看着她,显然不知道女人的小日子是什么意思。 也不怪他不懂,七岁以后,他便由皇帝带在身边教养,唯一接触的后宫女性是太后,自然也没人会跑到他面前给他说女人小日子的事。 等听完她说的话,太子殿下一脸郁闷地搂着她躺下,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裴织耳聪目明,正好听到他的话。 “女人一个月要流一个血?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为何男人不用流血……” 所以这位太子殿下难不成以为女人和男人一样?裴织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不好说什么,和他一起躺下纯睡觉。 翌日,天色未亮,裴织被焦急的太子殿下推醒。 “阿识,你流了好多血,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裴织:“……” 第 74 章(纯情太子...) 裴织睡得好好的, 被惊慌失措的太子爷吵醒时,只想一脚将他踹下床。 天都还没亮呢! 等听到他的话,她也是愣了下,还以为自己没清醒。 这一愣神, 就见那位太子爷要跳下床叫太医, 她用上辈子躲避丧尸时最快最敏捷的动作, 扑到他身上, 将他搂住。 “不要叫太医!” “可是……” “没有可是!” “但……”“也没有但!” 裴织凶巴巴地说, 柳眉倒竖。 这是自从两人认识以来,她最凶的一次, 秦贽被凶得愣住, 怕伤到她, 只能僵硬地维持下床的姿势。 裴织语气强势地命令道:“你上床来, 我不想动。” 秦贽转身抱住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躺下,担忧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徘徊。 虽然她难得对自己凶,秦贽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想着, 是不是她的身体不舒服,所以她才会如此凶的。就像他头疼时, 每次都控制不住脾气, 宫人被吓得噤若寒蝉、畏惊不已时, 他们不一样觉得他很凶吗。 裴织真的懒得动。 女人的小日子时, 不管多健康的人,总会有些许不舒服的, 要不是这位太子爷要去叫太医,她都懒得动弹, 不如舒服地咸鱼躺。 裴织借机赖在他怀里,压根儿就不管什么女人小日子污秽、男人不能近身之类的封建迷信思想,不管平时表现得多么温和、柔软,本质上她仍是那个在末世历练十年后的铁血队长。 “殿下,真的不用请太医过来。” 裴织柔声细气地说,决定给这位太子爷上一节生理健康课。 可怜见的,都奔十九的大男孩了,竟然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昭元帝到底是怎么养儿子的,没娘的男孩子就是这般单纯。 秦贽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他的五感敏锐,在寻常人眼里,很细微的气息,轮到他时便会放大数倍,甚至数十倍。 所以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飘来,在他眼里,可不就是件很可怕的事。 血腥味这么浓,可见流的血一定很多,她真的没事吗? 明明昨晚都没这么浓的味道。 直到听完太子妃的生理课,太子殿下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如果真的叫来太医…… “那、那就不叫太医。”秦贽红着脸说,“孤叫厨房那边给你做些补血的食物,你好好地补。” 裴织笑眯眯地说:“谢谢殿下。” 看他难得羞涩脸红的样子,她心情极好地凑过去,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又亲亲那微红的俊脸,突然觉得太子殿下真是秀色可餐。 见她又变成小娇娇,秦贽很快就将刚才她强势的一面抛在身后,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原来姑娘家每个月都如此辛苦,他疼惜都不够。 如果不是他今日还要去上朝,太子殿下都想窝在床上陪她渡过流血的日子。 裴织:“……不用,殿下去忙罢,我没事的,以往都是这么过来的。” 太子殿下越发的心疼,没想到女人竟然如此辛苦,怨不得后宫那些女人身体不舒服时,不是叫太医,而是叫他父皇过去。 时间不早,秦贽满腹心事地起床。 下床时,他特地掖好帐幔,生怕冷风进去,让她受凉。 听过太子妃的生理课后,太子殿下一下子懂了很多,知道小日子的女人需要忌讳什么,并且一丝不苟地执行。 “阿识,孤先去上朝,等下朝后再来看你。” 裴织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殿下去罢,我再睡会儿……” “嗯,你多休息,有什么事就叫锦云。” 怕打扰到她,秦贽没叫人进来伺候,自己绕到屏风后,将宫人昨晚准备好的朝服穿上。 他到福宁宫的偏殿洗漱,同时叫来锦云,让她好生伺候太子妃,并多准备一些补血的食物。 锦云柔声应下。 自从芳菲三个丫鬟进宫后,锦云从她们那儿了解到不少太子妃的生活习惯,也知道太子妃的小日子时间。 太子妃的身体很好,小日子一向准时,昨天刚来时,她们就已经作好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们殿下会特地吩咐她这些。 男人一向避讳这种事,嫌弃污秽、不祥,昨晚她以为太子和太子妃会分房睡,哪知道……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观察,锦云也看出来,他们殿下对太子妃的爱重,那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只是没想到殿下似乎并不介意此事。 秦贽去上朝后,锦云先去厨房那边吩咐一遍,然后带着芳菲芳草守在门外。 裴织睡到卯时末悠悠转醒。 在宫人的伺候下,她换了干净的衣物和月事带,吃过早膳,懒洋洋地窝在暖炕上,让芳草给她念一本西南地区的游记。 听着芳草清脆的声音,裴织不免想起今儿一大早,那位太子爷的反应,差点喷笑。 越是和他相处,越是发现那位太子爷真是个纯情的直男,和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完全不搭。 也是怪有趣的。 早朝过后,那位太子爷果然回来了。 他大步走进来,目光往室内一扫,看到坐在炕上看书的裴织,不禁松口气。 裴织含笑道:“殿下回来啦,要不要吃些东西?” 他出门早,又是正在发育中的大男孩,早上吃的那点东西肯定消化得差不多。看他急急地赶回来,估计是没去皇上那里蹭顿早点的。 秦势嗯一声,他先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坐到暖炕上,让宫人将食物放到炕桌上。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福宁殿在这几日时已经烧上地龙,屋子里暖融融的,裴织穿的衣服不多,脸蛋被热气薰得有些微红。 秦贽问道:“阿识要不要陪孤再吃一些?” 裴织放下游记,朝他摇头,“不用,我不饿,殿下您吃罢。” 听到这话,太子殿下忧心忡忡地看她,她一向能吃,竟然连食物都引不起她的兴趣,没想到女人的小日子会这般可怕。 裴织原本有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尔后看他吃一口就望自己一眼,满眼心疼,总算是明白。 她有些啼笑皆非,不好告诉他,她是真的是不饿,并不是食物引不起她的兴趣。 自从两人成亲后,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裴织能随时随地给他进行精神梳理,让他紊乱的精神力渐渐地平静下来。 只要他的精神丝不来缠着她,她的精神力消耗不多,就不用大量进食补充消耗的力量。 可能是昨晚他察觉到她的身体不舒服,虽然他自己没反应过来,精神力却早一步知晓,整晚都没来纠缠她,裴织消耗的精神力不多,今日自然也不像以往那般饿。 这些事不好和他说。 裴织其实考虑过教他如何使用精神力,只是以前他们还未熟悉到那程度。 这里不是人人都知道精神力的末世,而是封建古代。她不想拿这种事来考验两人的关系,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会透露什么。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目前他的精神力过于紊乱,就像打结的线团,随时有崩溃的可能,就算现在教他如何使用精神,也没办法。 要教他如何使用精神力,甚至控制精神力,首先要帮他将紊乱的精神力理梳平顺。 其实人的精神力是由一条条精神丝组成的,每增长一条精神丝,精神力就会变得强大。 但光增长精神丝,却不去控制它、梳理它,它们就会像毛线团一样纠结成乱糟糟的一团,人的精神力也会因此失控,造成精神力紊乱。 这种时候,便需要人为帮忙梳理。 裴织目前要做的是,先帮他将紊乱的精神力梳理整齐,等他的精神力不再紊乱,才能教他如何控制精神力,待他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后,便不会再头疼。 他的精神力太强大,这无疑是个大工程。 裴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帮他梳理完,只能每天一点一点地梳理,反正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十年…… 坚持下去,总会让他不再受头疼之苦。 以前裴织以为秦贽应该不懂如何使用精神力的。 他自出生起,就因先天的精神力在受苦,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实在不容易。 在看到那两只国宝的情况后,她便明白这位太子爷十分聪明,他就算不知道自己有精神力,也在下意识地使用它,用它来驯服猛兽,养了两只无比亲近他的国宝。 精神力确实能用来驯养猛兽,在末世时,很多精神力者喜欢驯养变异兽来杀丧尸。 如果秦贽是出生在末世,他一定能成为末世里的枭雄,连那些精通精神力的丧尸都要闻风丧胆。 可惜他出生在一个落后的封建时代,没人知道精神力的存在,只能默默承受。 裴织想了很多,整个人神游天外。 秦贽越发的忧心,匆匆地吃了些东西,便要抱她回床休息。 “阿识,你躺着,别累到自己。”顿了下,他又问,“你的腰酸吗?腿酸吗?肚子有没有胀胀的……” 裴织:“没有,都很好。” 秦贽看她的眼神仍是十分担忧,又怕自己留在这里打扰到她休息,强忍不舍道:“你先睡会儿,孤下午再回来陪你。” 裴织朝他笑,“殿下去忙罢,我真的没事的。” 秦贽确认她闭上眼睛休息后,帮她掩住帐幔,在屋子里站了会儿,离开东宫。 他犹豫了下,决定亲自去太医院一趟。 秦贽找到在太医院里教学徒辩认药方的太医令。 太子殿下亲至,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有些紧张,生怕太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只是为何不叫太医过去,而是他亲自过来。 “见过殿下。”太医令过来请安。 从太子殿下出生起,太医令就一直负责给他看病,每次他饱受头疾之苦陷入疯狂自残时,都是太医令给他开药、治疗,太医令最清楚他的情况。 所以看到太子出现在这里,太医令看他的眼神就有些担忧。 秦贽看了眼周围的人,朝太医令道:“太医令,孤有事问你。” 太医令识趣地带着太子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恭敬地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秦贽琢磨了下,面无表情地问他女人小日子的事情,以及有什么注意事项。 太医令:“……” 晓是太医令对这位殿下十分熟悉,此时也被他问的事惊住,不过他到底也了解太子的脾气,不敢多揣摩,绷着老脸,仔细地回答太子的问题。 太子殿下听完后,觉得和太子妃说的差不多,甚至比太子妃说的要详细,他从中也了解到很多知识。 越是了解,他越是忧虑,舍不得太子妃受苦。 “太医令,要怎么样才能让太子妃……不受这样的苦?” 太医令:“……”他没听错,殿下说的是太子妃。 直到这一刻,太医令终于明白殿下怎么会突然跑太医院一趟,原来是为太子妃而来。 作为看着太子艰难长大的人,太医令心里也是怜惜太子从小到大受到的苦。 旁人都说皇上偏宠太子,宠得他嚣张猖狂,是非不分,只有熟知太子隐疾的人才知道,皇上是在补尝太子,也是怜惜太子遭遇的一切,怎么偏宠都不过份。 此时太医令心里难得涌上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瞧太子殿下都懂得来找他问这种女儿家的事情,果然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要知道,以前太子殿下可是什么都不懂的,连女人为何胸部比男人要大都不能理解,因为皇上将他保护得好,他也不需要懂这些。 “只要太子妃有孕,太子妃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太医令笑呵呵地说,心里也期盼太子妃能有孕。 秦贽皱眉,直觉不喜。 他想起后宫那些嫔妃怀孕时,众人紧张兮兮的模样,甚至避他如蛇蝎,仿佛生怕他遇到怀孕的宫妃就会抽她们一鞭子,将她们抽没了似的。 秦贽虽然被皇上宠得肆无忌惮,但不至于下作到对怀孕的妇人下手。 虽然他也没怎么了解,但也从宫人嘴里知道,妇人怀孕时,要受到的苦难更甚,每次生产都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他的母后就因为生他时难产,后来熬了一个月仍是没能熬过去。 “殿下?”太医令小心翼翼地唤一声,不知他为何突然间满脸煞气。 秦贽回过神,对他道:“孤今日问你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是皇上那边……”太医令犹豫,皇上那般宠儿子,不可能不过问的。 “没事,你就说孤不让你说的,父皇会了解的。” 得他这话,太医令笑呵呵地应一声,他们父子斗法,只要不牵连他老人家就好。反正以皇上那宠孩子的劲儿,也不会真的生气。 第 75 章(小日子之事...) 太子出现在太医院的事, 昭元帝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 他也没急着问什么,直到夜幕降临,方才让人去将太医令唤过来。 太医令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已过六旬, 因太医实在是一件辛苦又危险的工作, 他曾经多次想致仕回老家, 都被昭元帝一再留了下来。 后来他看太子发病的模样, 亦是于心不忍, 是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战战兢兢地研究太子的病情, 想方设法地缓解他的痛苦。 被昭元帝叫过去时, 他丝毫不意外。 “见过皇上, 皇上万福。” 昭元帝摆了摆手, 让人给他看座,笑问道:“太医令,朕听说太子今儿去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虽然皇上笑得很亲切,俊美的面容舒展, 太医令却不敢松懈。 他们这些老臣都见过他震怒的模样,丝毫不觉这位御宇近二十载的帝王和蔼可亲, 帝王心术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太医令恭敬地道:“太子殿下让臣不要告诉你。” 昭元帝笑了笑, “你偷偷地告诉朕, 朕不告诉太子, 太子不会知道你告诉朕。” 太医令:“……” 虽然这话有些拗口,太医令仍是很好地理解了皇上的意思。 他就知道会这样, 叹了口气,将今日太子问他的事同皇上一一说了。 昭元帝怔了怔, 继而大笑,拊着手一脸欣慰地说:“朕的太子果然长大了。” 看他一脸“朕心甚慰”,太医令也是心里好笑。 太子如此,还不是他这当父皇惯的,将儿子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导致太子都老大不小,直到成亲之前,竟然还未经人事,像个愣头青似的什么都不懂。 昭元帝大笑过后,神色愉悦地问太医令,“你说,太子会不会为了让太子妃……尽快让太子妃怀孕?” 太医令摇头,“臣也不知道。” 太子虽然在某些地方比较单纯,但作为储君,心思难测,亦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能揣测的。 “朕倒是希望太子妃赶紧受孕。”昭元帝叹了一声,“看太子时常饱受头疾之苦折磨,朕心里也时常揪得难受……” 太医令明智地没接这话。 “当年,朕为了解脱,选择将自己的痛苦抛给他,自私地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朕不是好父亲,朕对不起他……” 听出皇上语气里的自责和疲倦,太医令赶紧道:“皇上,这不怪你。” 昭元帝摇了摇头,出神地看着殿外降临的黑暗。 晚上,夫妻俩坐在暖炕上看书。 秦贽十分自然地将人搂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契在怀里,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 裴织:“……殿下,您做什么?” “唔,血腥味还是很浓……”太子殿下看她的眼神十分怜爱,“你一定要多吃些补血的,将流失的血都补回来。” 没上过太子妃的生理期前,太子殿下什么都不懂,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成熟又理论丰富的男人,懂得怜惜妻子,少不得要仔细叮嘱。 裴织再厚的脸皮,也被他整得不好意思。 她真没那么脆弱的,虽说她昨儿也是故意拿这事来试探太子的反应,目的自然是想将他调、教成知冷知热的三好丈夫,哪知道她还没开始出手呢,他就自我攻略完成。 实在省心。 “殿下若是不喜我身上的气味儿,晚上不如分床睡罢。”裴织一副体贴的模样,“虽说我们大婚还未过一个月,但妾身能理解的。” 连“妾身”这两个字都出来,太子殿下要是真那么迟钝就是棒槌了。 他马上道:“不用,你正在受苦,孤会陪着你的。” 裴织:“……倒也不必如此。” 锦云带着芳菲、芳草进来收拾,看到两人正脑袋挨着脑袋凑到一起喁喁低语,虽然听不到他们正在说什么,但夫妻间那种亲昵的氛围仍是能感觉到。 芳菲芳草脸皮薄,脸红心跳地垂下头,不敢多看。 三人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后,很快就退了下去。 就寝的时间很快到来。 锦云看到太子像以往那样,抱起太子妃进了内室,便知他今晚要在福宁殿歇下。 看来他们是不准备分房睡。 锦云心里有些忧虑,担心女人的小日子血腥污秽,冲撞了太子殿下,但也明白殿下要做的事,哪有他们这些宫人置喙的余地。 只希望太子妃懂事,能劝他一二。 直到夜深时,锦云满腹忧虑地去歇息,都没见太子离开福宁殿。 翌日,太子去上朝。 锦云伺候裴织洗漱用膳,留芳菲芳草等丫鬟在殿内伺候,她去找东宫的大总管何顺。 何总管见到她,笑道:“锦云姑娘,你怎么来找我?太子妃那里不忙?” 锦云能留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不知多少宫女羡慕,这也是锦云谨言慎行熬出来的福份,何顺很是为她开心。 锦云摇头,素来将情绪控制自如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忧虑之色。 何总管见状,便知锦云有什么难决的事来找自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锦云将心中的忧虑同何总管说了。 “我道是什么呢,你未免想太多了!”何顺不以为意,担心她钻了牛角尖儿,警告道,“你千万别去太子妃面前说什么,让她大度懂事之类的,要是让殿下知道,看殿下不削死你。” 现在东宫的宫人哪个不知道,太子妃就是太子的心尖尖,虽不知道日后太子和太子妃会如何,但如今整个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看太子那态度,那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否则也不会连太子妃的小日子,都特地守着她,甚至吩咐厨房给她准备补血的食物。 锦云忙道:“我不傻,当然不会冒然去太子妃面前说什么……” 那不是招太子妃的厌弃吗? “可是,以前嬷嬷教导我们时,同我们说过这种事,还是要避讳好。”锦云委婉地说,“如今我是东宫的大宫女,我有责任提醒太子妃。” 何总管知道锦云说得没错,在他们进宫时,会有教导的嬷嬷和他们说很多贵人忌讳之事,特别是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要一心一意地为他们着想。 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总管道:“你不用太忧虑,我相信咱们殿下洪福齐天,哪会因这种事招忌讳?” 人家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之时,劝他们分房睡,岂不是让两个主子都心生不喜吗?更何况他们这位殿下的脾气,那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压根儿就不是个能听得人劝的。 “殿下是储君,是真龙之子,福气大着呢,不会有事的,放心放心!” 说到最后,何总管理直气壮起来。 锦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想到何总管对太子殿下如此有信心,连她都要被他说服了。 最后,锦云终于决定什么都不做。 她要和何总管一样,对太子殿下有信心,只要殿下认可的、殿下做的,都是对的,不怕不怕! 裴织身上的血腥味弥漫了多久,太子殿下就忧心了多久。 幸好,三天后,她身上的血腥味慢慢地消退,太子殿下也跟着暗暗松口气。 小日子结束,裴织便去给太后请安。 自从嫁进东宫后,裴织这日子比当姑娘时过得还要潇洒咸鱼,主要是中宫没皇后,她上头没有正经的婆婆,不用每日都去请安、立规矩。 那些宫妃不是正经婆婆,不用怎么接触。 至于太后那儿,因太后潜心礼佛,只需要每月初一十五去请个安即可。 不过裴织并不是固定初一十五去请安,只要没事就去慈宁宫请安,陪太后捡佛豆、念佛经、抄佛经,也亏得她耐得住性子,让太后越发的喜欢她。 裴织坐着步辇出门。 刚出门不久,天就下起雪。 雪花从步辇外钻进来,冷风呼啸,无孔不入,就算怀里抱着手炉,依然感觉到那股刺骨般的冷意。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裴织看到飘进来的雪花时,都有些呆。 “殿下,下雪了,还要去慈宁宫吗?”锦云没想到今天会下雪,她走在步辇旁,加大了声量问。 裴织看着外面的雪花,“来都来了,继续吧。” 好不容易抵达慈宁宫,众人脸上、身上都落了一层细碎的雪花,冻得嘴唇发紫。 娴秀姑姑迎过来,惊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自从册封太子妃后,宫人对裴织的称呼便变得正式起来,能以殿下称之。 裴织扶着锦云的手下了步辇,朝她道:“我来给皇祖母请安。” 娴秀姑姑赶紧将她迎进慈宁宫的一处偏殿,和其他宫女一起,帮她将沾着雪花的斗篷取下,又将一个宝蓝色画珐琅的手炉塞给她取暖。 “奴婢没想到殿下今儿会过来请安,正好宣仪郡主也在。” 裴织诧异地问:“郡主几时入宫的?” 娴秀姑姑道:“昨儿宫门快要落钥之前进宫的。” 裴织恍然,怨不得她没听到宣仪郡主进宫的消息。不过,宣仪郡主不早不晚的,偏偏选在那种时候进宫,倒教人看出些问题,莫不是又和长公主吵架了? 娴秀姑姑小声地说:“听说昨儿郡主和长公主有些不愉快,太后娘娘也有些生气,您待会见到娘娘和郡主时,劳烦您多劝劝。” 裴织笑道:“放心罢,我会的。” 太后和宣仪郡主在正殿说话。 见裴织过来,两人都是一脸意外。 太后嗔怪道:“你这孩子!外面正下雪呢,哀家都免了其他人过来请安,你这傻孩子怎地跑过来?” 裴织先给太后请安,顺势坐到她下首的位置,笑道:“我也是出门后才发现下雪的,反正来都来了,不能半途而废。何况,我也想皇祖母,好些天没见您,想过来看看您。” 这话让太后听得十分舒心。 自从太子七岁被皇上接到身边教养后,太后就没再抱养皇子皇女,反正那些皇子皇女的母亲还在,她们也不乐意自己的孩子被抱走。 只有宣仪郡主偶尔进宫陪她,慈宁宫大多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那些宫妃虽然也会来请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冲着皇上来的,太后受不了她们闹腾,平时也免了她们的请安。 如今太子妃进门,时不时来慈宁宫陪她,太后如何不喜欢? 而且太子妃每次来陪她,她的精神就会变得很好,吃饭都觉得香,让太后越发的喜欢。 宣仪郡主也是一脸高兴,她欢快地扑过去,和裴织坐到一起。 “阿识,好久不见。” 裴织笑道:“其实也没多久,就半个多月那样。” “是快一个月啦。”宣仪郡主扁嘴,“从你成亲那日到现在,就没见过你。” 裴织没想到大半个月没见,宣仪郡主对她仍是一副黏糊劲儿,她很有经验地转移她的注意力,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宣仪郡主脸上明媚的笑容渐渐敛去,低头扯着腰间的荷包,“也没什么事,就是闷在家里,我也没什么玩得好的姐妹们,不知找谁玩……” 裴织看向太后,却见她的神色淡淡的。 宣仪郡主作为郡主之尊,偌大的京城,连个玩得好的姐妹都没有,不用想也知道,定和康平长公主有关。康平长公主那性格,过于强势,喜欢将孩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要掌控他们的人生,宣仪郡主能养成如此天真的性格,也多亏太后护着。 裴织装作不知情,笑着说:“郡主若是无聊,可以来找我玩的。” 宣仪郡主很快又笑起来,“我这次会在外祖母这儿住一阵子,你有时间就过来找我玩。” 至于让她去东宫找阿识……想到会在东宫遇到太子,宣仪郡主觉得还是算了,她愿意等阿识来看她。 两个姑娘坐在一起说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都是宣仪郡主说,裴织听着,适当地引出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宣仪郡主越说越高兴,十分活泼,哪里有平时面对外人时,腼腆羞涩的模样。 太后看了会儿,忍不住笑,对华嬷嬷道:“你看她们……早知道哀家就应该早早的将太子妃叫进宫里,给宣仪作伴。” 外孙女有个同龄的姑娘陪着,也不至于养成这种性格。 华嬷嬷知道太后的心病,笑着说:“娘娘,现在也不迟,奴婢也觉得太子妃是个好的,郡主和她在一起,总是满脸笑容。” 他们这位太子妃,明明年纪小,却比同龄人要稳重。 如果只是稳重,那也没什么出彩的,关键是,她还很有耐心,总能安静地倾听别人的烦恼,适当地引导,让人不知不觉间对她放下心房,引为知己。宣仪郡主便是如此。 太后当初只是想给外孙女找个靠山,将两人凑到一起,没想到裴织做得比她想像中要好。 外面的雪下得纷纷扬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太后留裴织在慈宁宫用午膳,也让她多陪陪宣仪郡主。 用过午膳,太后见雪没停,继续留裴织在慈宁宫歇息,宣仪郡主十分高兴地说:“我要和阿识一起睡。” 太后:“……行罢,就麻烦阿识了。” 裴织无所谓,就当陪闺蜜一起午睡。 这是宣仪郡主第一次和同龄的姑娘一起午睡,整个人说不出的兴奋,根本没一点睡意。她探头看了眼守在外面的宫人,小声地和裴织说话。 “阿识,能认识你我真高兴……”她迟疑了下,继续道,“昨儿,我和我娘吵架,我心里很难受,就进宫来找外祖母。” 裴织见小姑娘一副让她快问的模样,心里叹气,只好问道:“为什么吵起来?” 宣仪郡主抿嘴,半晌方道:“我娘不想我嫁三皇子表哥。” 裴织心里了然,果然又是为宣仪郡主的婚事吵的,康平长公主的心思一目了然,但有自己这个太子妃在,康平长公主的打算只能落空。 除非自己这太子妃因意外病逝之类的…… 裴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母女俩吵架,旁人最好不要多嘴,省得里外不是人。 她没正面说这事,转而问:“皇祖母怎么说?” “外祖母自然是向着我的。”宣仪郡主高兴地说,“外祖母让我这段时间住在宫里,不要听我娘的……” 裴织垂眸,掩住眼里的深思。 看来太后应该很快就会下旨赐婚,她将外孙女留在宫里,也省得到时候康平长公主发火时,吓到外孙女。 倾诉一番后,宣仪郡主的心情好很多,终于关心起其他。 “阿识,太子表哥对你好吗?”她关切又担忧地问,太子给她的印象太可怕,她很担心阿识被太子表哥伤害。 裴织笑道:“殿下对我很好的,郡主放心罢。” 宣仪郡主仔细看她,见她脸上没有勉强之色,暂时相信她的话。 “对了,听说你们大婚第二日,给长辈敬茶时,安玉当众对你不敬,是吗?” 裴织不奇怪她会知道,估计是康平长公主告诉她的,康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慈宁宫定然有她的眼线,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是有这回事。” “安玉怎么能这么坏?”宣仪郡主不满,“安玉也不喜欢我,她总是暗中使坏想让我丢脸,幸好外祖母不会让她做得太过份的……” 看来她也没傻到连安玉公主私底下动的手脚都不知道。 裴织心里明白,安玉公主再讨厌宣仪郡主,也不敢做得太过份,毕竟有太后在呢。 “其实我也没事,安玉公主事后被父皇禁足一个月,现在还没出来呢。”裴织笑着说。 宣仪郡主笑着说了一声该,继续高兴地拉着她说话。 直到傍晚,雪依然没停。 秦贽冒着雪过来接裴织回东宫。 见他亲自过来,太后好笑又好气地责备道:“你这是作甚?怕哀家将你的太子妃扣在慈宁宫是不是?” 秦贽道:“皇祖母误会孙儿了,孙儿只是路过,顺便过来接太子妃。” 太后瞠目结舌地指着他,一时间被他这番诡辩弄得无语之极。 前堂和慈宁宫可从来不顺路,他这是哪门子的路过? 面对太后的打趣,裴织垂下脸,一副小媳妇羞涩的模样,心里也很想给不会找借口的太子殿下翻个白眼。 “行啦行啦,你们赶紧走吧。”太后受不了年轻人黏糊的劲儿,将他们赶走,不忘叮嘱一声,“外面下着雪呢,你们小心点,别摔着了。” 宣仪郡主坐在太后身边,全程安静,不敢吭声。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太子,见他扶着裴织走出去,眉眼温和,心里涌起一股羡慕。 也不知道等她嫁给三皇子表哥后,他会不会如此对自己,在风雪中护着她前行。 第 76 章(两道赐婚圣旨...) 下雪的日子, 天黑得很快。 两人回到东宫时,时间还早,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北风裹挟着雪花飘来, 带来一刺骨的寒冷。 刚进门, 秦贽就急忙将裴织身上沾了雪的大红色镶白狐毛斗篷取下丢给宫人, 见芳草拿着一个手炉过来, 顺手抄过来塞到她怀里, 将她怀里那个已经冷掉的手炉丢给芳草,接着将她按在罩着大红绣喜上梅梢图案的薰笼上取暖。 裴织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没有反应余地, 人已经被一股暖意包围着。 芳茹端来两碗热汤, 让两人暖暖身体。 裴织捧着热汤, 边喝边说:“你别担心, 我这一路上都没冷到的。” 秦贽将热汤一口喝完,暖和了身体后,瞥她一眼,说道:“我是大男人,就算被冻着也不要紧, 倒是你,才刚结束……” 结束什么, 在场的宫人都清楚, 不由默默地垂下头。 裴织:“……”他说得好有道理。 裴织十分尴尬, 又不好解释什么, 只好默默地闭上嘴。 身体弄得暖和后,两人去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 晚膳已经准备好。 天气冷,东宫的厨房弄了热腾腾的羊肉锅子, 一人面前一个锅子,还配有萝卜、白菜、豆腐、豆芽、菌菇等素菜。 锅子的香味飘过来,裴织顿时也觉得饿了,美美地饱餐一顿。 用过晚膳,两人坐在暖炕上消食说话。 秦贽一脸不愉地道:“今儿下着雪,你怎地还出门?” 雨雪天气最是危险,不仅天寒地冻的,地面湿滑,很容易就出什么意外,这种时候,宫里的贵人都巴不得窝在屋子里暖和哪里不去。 偏生他的太子妃,还活蹦乱跳地往慈宁宫跑,而且一跑还一整天。 要不是他去接,是不是今晚她就要在慈宁宫歇下? “早上出门时,不是没下嘛。”裴织理直气壮地反驳,“是出了门后,才下雪的,都走到半路上,也不好再折回去吧?万一被人看到怎么看我啊?” 太子爷被她堵得脸色不好。 端着茶点进来的芳菲、芳草胆战心惊,生怕她们家姑娘惹怒了太子殿下,又怕太子殿下像传闻中那样脾气不好,直接一鞭子抽过来。 这段日子,她们可是清楚地看到,太子殿下每日出门时,腰间都会挂着一条乌色的长鞭,联系以往的传闻,可见太子殿下确实是个喜欢鞭打宫人的。 不然他好端端的,干嘛在腰间挂着条鞭子? 两人战战兢兢地将茶点放下,又战战兢兢地出去,动作有些磨蹭,就想着如果太子殿下生气抽鞭子,她们一定要为太子妃挡下。 结果,直到她们俩出去,都没见太子殿下做什么,只是脸色不好地瞪着太子妃。 裴织一点也不怕。 他的脸色是不好,看起来很吓人,但他对她没有恶意。 精神力者对人类的情绪十分敏感,就像作弊器一般,能直观地察觉到人类的喜恶,在末世之时,没有一个人敢在精神力者面前放任自己的喜恶。 从和他认识伊始,裴织就从未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 所以这吓唬人的臭脸,压根儿就没办法让她产生害怕的情绪。 不过自己弄得这位太子爷如此生气,裴织倒也不好放任他生闷气,于是她凑过去,整个人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 太子殿下的脸色果然好一些。 “别生气啦。”她柔声细气地说,“我喜欢皇祖母,一段时间没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我心里想念得厉害嘛,所以今儿才会出门的。你放心,下次若是天气不好,我一定不会再冒然出门的,我也没那么傻,出门去找罪受,是不是?” 秦贽脸色稍缓,从鼻腔里哼一声。 裴织好笑,继续亲,边亲边哄他。 怀里的人又变成个小娇娇,还如此撩人,刚开荤的男人哪里忍得住,长臂收紧,箍紧了她的腰,翻身就将她压在暖炕上……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踢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外的芳菲芳草两个丫鬟吓得快要跳起身,差点要冲进去护驾,还是锦云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们。 “你们作什么?”她有些不悦地道。 芳菲颤声说:“刚才,太子殿下好像对太子妃生气了……” “太子妃会不会出事?”芳草一脸担忧。 锦云无语地看着她们,暗忖果然是被太子妃宠得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才会以为太子会欺负太子妃。 这时,屋子里飘出一道含糊中带着哽咽的声音。两个丫鬟越发的担忧,认为一定是太子在欺负太子妃,瞧太子妃都要哭了。 锦云却红了脸,暗忖殿下确实是在欺负太子妃,却不是她们所想的那种欺负,她赶紧将两个小丫头带走。 到了偏殿,锦云一脸正色地道:“日后殿下和太子妃在一起时,没有他们召唤,你们不准随便进去。” 芳菲芳草咬了咬唇,如果没什么事,她们当然不会冒然进去打扰主子。 锦云知道她们护主心切,太子的名声不好,确实容易遭人误会。 她也没争着辩解什么,决定日后要严厉教导她们,省得行事莽莽撞撞的,就算太子妃人心护着她们,她们也没办法在东宫待久,反而会为自己招祸。 太子妃将她们交给自己,未尝没有让自己多教导的意思。 大半个时辰后,裴织整个人缩在男人怀里,浑身汗津津的,眼尾还有些湿润。 秦贽用一张大毛毯将两人盖住,亲了亲她红通通的脸,柔声问:“阿识,还受得住吗?” 裴织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太子爷也不在意,就像只吃饱喝足的猛兽,浑身都透着一股餍、足和慵懒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怀里人的肌肤,毛毯下两人搂在一起,贪恋着那肌肤相触时温暖无瑕的美好触感。 倒是裴织被他弄得有些受不住,气息渐渐平复后,推了推他,“我要沐浴。” 太子殿下低眸看她,暗叹一声真是个小娇娇,便搂着她起身。 他随便地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就用毛毯裹着她,将她抱往净房那边。 裴织:“……”她还没穿衣服呢。 净房里有一个大浴池,平时不怎么用,不过这大冷天的,宫人每天都会烧好一池的热水,方便主子们泡澡。 看了眼那浴池,又看向正在宽衣解带的太子爷,丝毫没有羞耻心地当着她的面脱光,裴织有些腿软。 泡完澡,裴织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原本需要饭后消食的,现在这一通运动下来,不仅不需要消食,反而折腾得有些饿了。 芳菲和芳草跟着锦云送宵夜进来,看到靠在太子殿下怀里闭目养神的太子妃,容貌娇美,神色安恬,两个小丫头眨了下眼睛。 她们有些羞愧,原来太子殿下真的没欺负太子妃。 吃过宵夜,裴织终于熬不住,爬上床睡觉。 天寒地冻的夜晚,最适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早睡,秦贽自然很乐意抱着媳妇儿享受温床软枕。 入睡前,他突然想到什么,趴在她耳边问:“阿识,听说你今儿在皇祖母宫里睡了个晌午觉,和宣仪那丫头一起睡一张床?” 裴织含糊地嗯一声,昏昏欲睡。 哪知下一刻,就被人摁压在被褥里,沉重的压力让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问道:“作什么?睡觉了?” 太子爷阴测测地说:“你竟然敢和孤以外的人同床共枕?!!你以前说不习惯和人睡……难道是骗孤的?” 裴织:“……” 她怀疑这位太子爷是在借机生事,亦或是她的小日子时憋坏了,今儿终于解禁,所以可着劲地折腾,还要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借口,仿佛这样就不是他贪欢纵、欲似的。 等再次被他压着做床上的极限运动时,裴织更确信这点。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精力有多充沛,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像,就算觉得自己比这位太子爷年轻的裴织,差点就被他榨干。 等她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后,那位太子爷施恩似地说:“今天就放过你,日后你若是再犯,孤可不会心慈手软。” 神他娘的心慈手软! 刚才丢脸地哭出来求饶的太子妃想咬他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这位太子爷。 太子爷深谙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的道理,他亲亲热热地将人搂到怀里,格外温柔地哄她,“阿识别生气,孤比你还生气呢,日后不要随随便便和别人躺一张床,孤会生气的……” “那是宣仪郡主,是女孩子,是你的表妹!”裴织强调道。 “女孩子也不行,孤不喜欢!”太子殿下理直气壮地说。 裴织翻身,不想搭理某位太子爷的无理取闹。 贪欢的结果,是裴织第二天起床时,腰酸腿软,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暖炕上不想动弹。幸好今儿的天气依然不好,她不用去请安,也没人来东宫探望她,怎么咸鱼躺都没人说什么。 倒是午后,皇上又有赏赐到东宫。 这次的赏赐是一萝筐的冻梨,也不知道是哪里送过来的,皇上吃了觉得好,就想着他的太子,让人送一筐到东宫。 有这么个黏糊儿子的公爹,裴织觉得挺好的,她跟着太子殿下一起享受。 咸鱼躺的太子妃顿时精神起来,带着东宫的宫人一起吃冻梨。 猫冬的日子,就应该吃吃喝喝养膘才是。 裴织知道只要精神力在的一天,自己身上就根本养不起膘,所有的膘都化为精神力,所以不妨碍她吃吃喝喝。 就在裴织窝在东宫吃吃喝喝养膘时,朝堂上的昭元帝趁着下雪的日子,想给众人添些热闹的喜庆气氛,于是猝不及防地连发两道赐婚圣旨。 为二皇子和镇北侯府的大姑娘齐幼兰赐婚。 为三皇子和宣仪郡主赐婚。 所有人都懵了。 二皇子和镇北侯府大姑娘的婚事有迹可寻,毕竟镇北侯府是丽贵妃的娘家,她一直想让娘家侄女成为自己儿媳妇、二皇子妃。 但三皇子和宣仪郡主? 压根儿就没听说什么风声。 虽说宣仪郡主倾心三皇子之事不少人都知晓,但这毕竟只是在女眷中传,加之碍于太后的面子,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拿这事说项。 加上康平长公主平素的行事方式,没人觉得康平长公主会将女儿嫁给三皇子,不然宣仪郡主也不会痴恋三皇子这么久,一直没什么结果。 作为三皇子的外祖父,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安国公的脸色就变来变去。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唯有康平长公主,简直是气爆了,怒气冲冲地杀进慈宁宫找太后。 结果如何,没人知道,反正据说康平长公主那天离开皇宫时,是坐着轿辇离开的,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色如何。 同样生气的还有梅贵妃。 永和宫里,梅贵妃气得砸了桌上的一套内务府刚送过来的蝶恋花的粉彩茶盅,手指抖个不停,可见是气狠了。 三皇子和安玉公主担心地看着她。 “母妃!” 梅贵妃抚着闷痛的胸口,眼里含着泪,哽咽地说:“本宫就知道,皇上是个偏心的,太后也是个偏心的,他们都偏着太子、偏着宣仪!可怜我儿,没爹疼、没祖母疼,还要被随便塞个没人要的小丫头……宣仪那小丫头片子哪里能配得上我儿?本宫不服!” 梅贵妃也不傻,哪里不知道给儿子的赐婚圣旨是太后促成的。 分明就是太后想将宣仪郡主塞给儿子,才会让皇上赐婚,一但皇上赐婚,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娶也得娶。 三皇子见母妃气成这样,心里焦急,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最后只好请外祖父过来。 第 77 章(猪狗不如的穿书女...) 接到三皇子的消息, 安国公匆匆忙忙地进宫。 梅贵妃是安国公的嫡亲女儿,作父亲的想进宫来看望女儿,皇上还是很宽容的,并不禁止这种人伦常理, 只是时间不能过久, 免得坏了规矩。 见到父亲, 梅贵妃一时没忍住, 就像少女时期般委屈地哭起来。 她是真的委屈, 只要想到皇上偏心太子、太后偏心宣仪郡主,她的儿女就像根草一样, 没人在意, 甚至还被塞一个她不喜欢的女人作儿媳妇, 她怎么不委屈, 不伤心? 安国公知道女儿的性格,开门见山地说:“其实这桩婚事也不错。” “哪里不错?”梅贵妃气得直哭,“你又不是不知道康平平素是怎么看待我们母子几个的,她拿本宫和三皇子当小妾、庶子看待,高高在上, 不屑一顾。那宣仪被她养得软弱无能,说得好听点天真烂漫, 说得难听点, 就是个没主见的, 要是她成了三皇子妃, 根本撑不起,届时辛苦的还不是我儿?” 但凡作母亲的, 都想给儿子找一个能靠得住的妻子,至少不要像宣仪郡主那样, 需要男人照顾。 这点丽贵妃就做得很好。 就算她和丽贵妃不和,也知道丽贵妃挑了个好媳妇,镇北侯府的大姑娘齐幼兰是齐老夫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堪当大家宗妇,不说皇子妃,就算当太子妃都使得,这样的姑娘才是她们心目中的佳媳。 宣仪郡主有那样难缠的娘亲,性格又软弱,谁会想要这样的儿媳妇? 安玉公主也忍不住气道:“外公,母妃说得对,那宣仪根本配不上三皇兄,三皇兄若娶是了她,一定会倒大霉。” 安国公没有母女俩那般悲观,他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回以一个苦笑。 安国公顿时明白了,他心里暗叹一声,正色道:“你们听我说,我之所以说这桩婚事不错,也是有考量的。” 梅贵妃母女俩脸上都是一副不以为然之色。 “你们莫要忘了,宣仪郡主不仅是太后的外孙女,她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镇国将军这些年镇守西南一带,手握三十万兵马,连皇上都要敬重几分。” 梅贵妃和安玉公主俱是一怔。康平长公主自从丧夫后,就带着女儿长居公主府,仿佛与镇国将军府割裂开来,逢年过节时都极少带女儿回将军府,久而久之,众人似乎都忘记宣仪郡主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 “三殿下若是娶了宣仪郡主,也算是与镇国将军府联姻,多了一份筹码。”安国公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经安国公一番徐徐剖析,梅贵妃和安玉公主终于明白,勉强点头。 突然发现,好像宣仪郡主这儿媳妇(皇嫂)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但是……”梅贵妃迟疑地道,“听说镇国将军是个顽固的,他是皇上的人,他将来真会支持贤儿吗?” 三皇子目光微闪,不由捻住腰间的一块玉i。 安国公冷笑一声,“这是皇上和太后促成的婚事,镇国将军府就算不同意,也已经和三殿下绑在一起,容不得他们不作为。” 何况,还有他在呢! 他这安国公可不是易与之辈,手里也是握头实权的,必要时,他也能出面让镇国将军支持三皇子。 梅贵妃脸上的悲容渐渐地退去,也在思索这桩婚事带来的好处。 撇开宣仪郡主本人不谈,她身后所代表的利益,似乎比裴四那边带来的好处更多? 安国公的目光在外孙和女儿脸上滑过,继续分析,“你们别忘记了,二皇子要娶的是镇北侯府的大姑娘,镇北侯驻守北地,手里同掌三十万兵马,二皇子娶了镇北侯府的姑娘,镇北侯就算不想站队,将来必要之时,也会为了二皇子去争一争。” 何况二皇子还是镇北侯府的嫡亲外孙,镇北侯早就绑定在二皇子这艘船上。 梅贵妃神色一凛。 她在心里算了下,太子有皇上偏宠,目前地位稳固,二皇子有镇北侯府支持,将来确实能争上一争。只有她的儿子,虽有安国公府,却没有实际的兵权…… 怎么看都是三皇子吃亏。 那还不如娶了宣仪郡主呢,将镇国将军府拉到他们的船上来。 安国公目光深沉地看着女儿,没有忽略她脸上的变化,沉声道:“现在,你知道这桩婚事的好处了吧?” 宣仪郡主本人就算是个阿斗也不要紧,只要她身后的镇国公府能为三皇子所用就行。 梅贵妃勉强点头,也不像先前那样委屈悲伤。 不得不说,经过父亲一番分析后,她也觉得儿子娶宣仪郡主是最好的,没有比宣仪郡主更好的人选。 见梅贵妃接受这桩婚事,确定她不会瞎折腾后,安国公没有久留。 二皇子亲自送他出宫。 天气冷,爷孙二人没有骑马,坐在马车里,车轮轱辘,碾着地面未化的雪而行。 安国公打量对面坐姿优雅笔直的外孙,不由低声感慨道:“皇上果然不容小觑,这帝王心术,无人能及。” 看皇上选的太子妃、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微妙地达成一个平稳的局面,彼此制约得死死的,谁也越不过谁,最终掌控权依然在皇帝手里。 三皇子目光微动,明白外祖父的意思。 他的脸色有些晦涩。 要说他对那位置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谁又能比谁低一头?太子不过是占了个嫡长的位置,但不代表他能一直受宠下去。 他们的父皇还年轻,且看十年、二十年后,谁又知道会如何。 “贤儿,日后你行事要……谨慎。”安国公低声叮嘱外孙,“皇上心思难测,他明面上偏宠太子,却没给太子足够的权力和保障,你看太子的母族承恩公府,只有帝心无实权,还不如安国公府……” 如果哪天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太子光杆司令一个,能有什么保障?还不如有镇北侯府支持的二皇子呢。 拨开皇上故意布置的重重迷障,才能看清楚三位年长的皇子的优势。 竟然是脾气耿直的二皇子最有优势。 但在今儿皇上连发两道赐婚圣旨后,情况又变得不一样。 先看二皇子,就算他不娶镇北侯府的大姑娘,他作为镇北侯府的外孙,镇北侯府本就是他的底气,如此还不如再找一个得力的妻族,为自己增添助力。 二皇子这桩婚事,称上鸡肋无比,于他的助力不大,甚至限制了他未来的发展。 再有三皇子的婚事…… 赐婚三皇子和宣仪郡主,三皇子身后便多了镇国将军这一大助力,瞬间便补足他的短板,完全能和二皇子争一争。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位成年的皇子各有优势,竟然形成微妙的平衡。 安国公越想越心惊,始终猜测不出那位帝王到底在想什么,直觉皇上这一招太过高明,帝王心术可见一斑。 不愧是当年逼得先帝提前退位、最后病逝京郊渠春园的皇上啊…… 他从来都不是糊涂的。 镇北侯府上下都在为这桩赐婚高兴。 接了圣旨后,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忍不住去祠堂给齐家的列祖列宗上香,禀告他们这事。 上完香,她对站在一旁的齐幼兰道:“祖母总算没有耽搁你的终身。” 若不是她和大女儿丽贵妃私下有过约定,大孙女何至于都快十七,仍是没有说亲,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他们。 幸好,他们总算等到皇上的赐婚。 齐幼兰抿嘴笑着,“祖母,我一直没怪您,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出身在镇北侯府,享受着家族的精心教养,她的婚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任性,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将来一会嫁给宫里的二皇子。 这是镇北侯府和丽贵妃的考量。 不管如何,镇北侯府和二皇子之间的血缘是割舍不掉的,就算丽贵妃和二皇子无心去争,有镇北侯府在,也由不得他们置身事外,总会有人逼他们去争。 所以,二皇子的妻子一定不能再找个家族强盛的,但给二皇子找个落魄家族的贵女或小官员之女,丽贵妃又舍不得委屈儿子,挑来挑去,发现娘家的侄女反倒最适合。 至少,出身镇北侯府的二皇子妃,不会让人觉得二皇子在给自己拉拢势力。 齐老夫人怜爱地看着她,拍拍她的手。 齐幼兰扶着老夫人离开祠堂,嘴角微微扬起,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有人欢喜有人愁。 整个侯府都因为赐婚圣旨高兴时,镇北侯府西北角的客院里,温如水无奈地看着发疯的母亲。 小齐氏怒骂不休:“凭什么啊?凭什么好处都是他们的,却牺牲我们母女俩?丽贵妃那贱人,她抢了我的东西,抢了我的荣华富贵,她竟然毫无愧疚之心,连个皇子妃的位置都舍不得给我女儿……” 温如水打断她,“娘,您别说了。” 小齐氏神经质地看着她,死死地掐住她的胳膊,“还有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竟然连二皇子都勾引不了!要是你有本事,现在你就是太子妃,哪里还稀罕一个二皇子妃,你就应该做太子妃,迟早让那些欠了我们母女俩的人跪在我们面前求原谅……” 我的娘咧,你也真敢想、真敢说! 温如水实在没办法,只好问系统:【快快快,有什么能治疗精神病的药,给我一颗。】 系统冷酷无情地说:【抱歉,由于宿主的炮灰拯救任务毫无进展,无法开通商城,商城里的东西你都不能用。】 一句话,宿主太废了,道具是没有的。 先前的白月光道具,还是新手奖励道具,用完就没了。 温如水只能紧紧地搂着小齐氏,直到她从歇斯底理的状态中渐渐恢复,最后疲惫地睡着。 困难地将小齐氏挪到床上,大冷天的,温如水竟然现了一身汗。 她累得坐在脚踏上,有些无语地看着蒙着布的窗棂。 直到现在,温如水已经确定,她这个娘――小齐氏患有精神病。 其实也很能理解,明明都是侯府的嫡出,兄姐都有极好的前程,长兄是镇守一方的镇北侯,长姐是宫里的贵妃,只有她被推出去联姻,远嫁苦寒之地的北地,青年丧失,拉扯着一个女儿过日子,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为了女儿的前程,她选择回到京城,却发现自己离开太久,久得人事皆非。 她不再是侯府千娇万宠的嫡小姐,而是寡居的姑太太,这里不再是她的家,只能客居在府里最偏僻的角落里,所有的繁华热闹和荣誉都与她无关。 本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最后被巨大的落差折腾得疯掉,也是正常的。 温如水觉得自己真可怜,穿成一个炮灰不说,还附带一个有精神病的娘,系统除了指手画脚瞎叨叨外,完全没有任何帮助。 系统嘲讽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废物了吧?让你去攻略男主,你自己怂,不敢!你说要效仿前辈,攻略不了男主,就攻略男主的长辈,让男女主尊你为母亲,让人不敢再算计你,那也行。可看看你,都过了多少个月了,也没见你去攻略皇帝。】 说到这里,系统也是满腹的牢骚。 它是炮灰拯救系统,但宿主一直不自救,它也没辙啊。 温如水尴尬地笑,【我这不是在思考出路嘛,总觉得攻略男人挺没劲的,没保障。】 【那你要什么保障?】系统冷酷无情地说,【你要记得,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攻略男主和当权者,是炮灰自救最好的方式。要是在现代,我还能鼓励你自立自强,可这时代,还真没办法鼓励你去这么干。】 温如水明白系统的意思,被它催得也有些烦。 【行啦行啦,再过几天,我和大表姐一起进宫行了吧。】 系统这才满意一些,就怕宿主又找借口。 明明姨母就是宫里的贵妃,要进宫见老皇帝多简单啊,偏偏温如水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肯进宫,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温如水知道系统的想法,一定会翻个白眼。 她也没想什么,而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当初说得容易,实施时才发现有多难。毕竟老皇帝是自己姨母的男人,相当于是姨父,如果她对老皇帝出手,这是乱那个啥么? 而且她觉得吧,如果她真对老皇帝起了什么心思,只怕丽贵妃第一个撕了她,然后其他宫妃第二个撕了她。 别小看老皇帝的魅力,那可是成熟英俊、权柄在握的中年美大叔。 这样的男人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让女人着迷,只怕那群宫妃都被他迷得不行,哪里允许冒出个小妖精去勾搭老皇帝。 过了几日,宫里的丽贵妃派人过来接齐幼兰进宫。 丽贵妃喜欢娘家侄女,每个月都要接人进宫小住几日,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如今齐幼兰成为未来二皇子妃,丽贵妃更愿意与未来儿媳妇好好地培养感情。 温如水第一时间跑去齐老夫人那儿,表示她也想进宫。 “我很久没见姨母,想见见她。”迎着外祖母打探的目光,温如水低下头,小声地说,“娘亲的情况近来有些不好,我、我……” 温如水知道,谁都不是蠢的,她突然说要进宫,肯定会引起怀疑。 所以她只能示之以弱,打消她们的怀疑。 果然,齐老夫人没有怀疑什么。 她暗叹一声,小女儿的情况她也是晓得的,只觉得苦了这个外孙女。 过了年,温如水也要十六岁了,可却一直没能相看亲事。 其一是她的身份不上不下,只是府里的表姑娘,偏生小齐氏入了魔瘴,心有执念,齐老夫人帮看的人选,她一个都不满意,觉得他们的身份太低;其二是,温如水也觉得自己才十五岁,还没成年,实在不想英年早婚,便暗中使了点小手段,打算先在镇北侯府赖个几年再说。 她当然知道古人早婚,晚婚的女人简直就是举世罪人。 可她是个炮灰,在考虑婚事之前,还是先解决她的炮灰命吧,万一真的逃不过,中途一命呜呼,什么都是枉然。 齐老夫人到底没有阻止,叮嘱齐幼兰,“你对宫里比较熟悉,进宫后,你要好生照看妹妹。” 齐幼兰微笑应一声。 温如水跟着笑,心里叹息。 她知道齐老夫人这么叮嘱没毛病,也是好意,如果她母亲在,估计又要难受了,觉得老夫人这是在刺她们母女俩的心。 齐幼兰为何对宫里如此熟悉?还不是她出生在京城的侯府,时常被丽贵妃招见嘛,可怜她们母女俩,成为侯府维持荣华富贵的牺牲品…… 得到想要的答案,温如水便回院里去收拾,同时将这消息告诉小齐氏。 小齐氏躺在床上养病,古人没有精神病一说,温如水也不想让人将小齐氏当成精神病人看待,所以按照大夫说的,她是忧思过重病倒了。 为何忧思,大家都懂的,还不是为了女儿的婚事。 小齐氏听说她要进宫,顿时像回光返照一般,双眼发亮,拉着她的手道:“进宫后,你要好生地表现,最好能……” 能什么? 温如水头皮发麻,不等她说,赶紧道:“娘你放心吧,女儿都省得的,女儿赶时间,这就走了。” 说着,拽着丫鬟帮她收拾的行头赶紧离开。 今儿天气不错,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歇,天空也不再是阴沉一片。 镇北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两人被等候在那里的宫人引进去,坐上步辇前往钟粹宫。丽贵妃心疼娘家的两个姑娘,让宫人准备了步辇抬她们过去。 来到钟粹宫,丽贵妃笑盈盈地叫两个姑娘坐到身边,与她们说话。 齐幼兰经常进宫,和丽贵妃十分熟悉,丽贵妃不仅是姨母,还是未来的婆母,不禁又亲昵几分。 温如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开始纠结起来。 丽贵妃的长相英气明艳,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那身段更是玲珑有致,火辣无比。 温如水觉得自己虽然也是个小美女,但年纪还小,虽说青春无敌,可怎么样也比不过丽贵妃这等成熟又有韵味的御姐。 更不用说宫里的女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看惯宫里的各色美人,她有什么能让皇帝倾心的,甚至不顾纲常纳她?难不成靠她是丽贵妃的侄女吗?真是越想越觉得攻略男主长辈这种任务不靠谱,真不知道那些穿书的前辈是怎么做到的。 温如水都想打退堂鼓了。 幸好,进宫的第一天,皇上并没有来后宫,温如水不用纠结遇到皇上时该怎么表现。 丽贵妃留两个侄女在宫里小住。 她虽然亲近齐幼兰这个从小看大的侄女,对温如水也是怜惜的,怜惜她在北地长大,生父早亡。 这种怜惜还有对妹妹的怜爱。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同胞姐妹,妹妹小齐氏当年为家族远嫁北地,中年丧失,如何不让她心疼。 温如水感觉到丽贵妃对她的怜惜和纵容,更觉得攻略皇帝不靠谱,要是她真干这种事,真是猪狗不如。 所以,那些前辈到底是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做这种任务的? 丽贵妃拉着温如水的手说:“如儿放心,姨母会为你找一个如意夫婿,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的。” 温如水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谢谢姨母。”她的良心更疼了。 她真的做不出抢姨母男人这种事啊啊啊!! 【系统,咱们再换个攻略的对象吧,好不好?】温如水在心里呐喊。 系统很暴躁,【那你说换谁?事不过三啊,再过三就不行了!】 温如水:【…………】 第 78 章(宫斗大剧...)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数日。 眼看天色放晴, 宫人一大早就将地上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裴织起床后,见天色不错,决定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最近宫里的消息并不少, 东宫的消息尤其灵通, 窝在东宫猫冬的裴织也听到不少传闻。 听说宣仪郡主现在仍住在慈宁宫陪太后, 丽贵妃也将两个娘家侄女接到宫里小住, 其中一个是丽贵妃未来的儿媳妇, 另一个是温如水。 鉴于秋猎时,温如水和二皇子曾有一回同骑一匹马的事, 很多人都在心里琢磨, 难不成丽贵妃的心真那么大, 要给二皇子将娘家两个侄女都纳进来?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 丽贵妃在这种时候将两个侄女接进宫,难免会让人多想。 用过早膳,裴织坐上步辇,慢悠悠地往慈宁宫而去。 刚到慈宁宫,还未正殿, 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一阵欢笑声。 裴织扶着锦云的手下步辇,询问过来迎接的娴秀姑姑, “不知皇祖母这儿来了什么娇客, 怎地如此热闹?” 娴秀姑姑笑道:“今儿天色好, 两位贵妃带着其他宫人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丽贵妃还带了她的娘家两位姑娘一起。” 裴织心里了然。 昭元帝是个孝顺的,若是政务不忙, 下朝后会顺便过来给太后请安。宫妃们想见皇上,都会特地跑过来给太后请安, 赖在慈宁宫等皇上过来,借机多看皇上两眼,若是能引起皇上的注意,让皇上晚上翻她们的牌子,那就更好了。 嫁进东宫的这段日子,裴织发现宫里几乎没什么秘密,或者说,东宫的消息素来灵通,没什么秘密能瞒得住东宫的耳目。 裴织终于知道,自从她和太子成亲后,昭元帝就没怎么进后宫,每天都是在他的寝殿里歇息,后宫的女人听说都有一个多月没能睡到皇上。 当然,会如此清楚,不是东宫特地打探帝踪,而是因为昭元帝对儿子十分黏糊,每日都要召唤太子过去说话。 听说太子没成亲以前,都是昭元帝亲自来东宫看太子的,现在东宫有太子妃,他这公爹不过好来,以免碰到儿媳妇,那就将太子叫过去。 一来二去的,裴织也从太子那里窥探到些许帝踪,知道皇帝一个多月没进后宫。 后宫不得干政,宫妃不能冒然地跑到前朝给皇上送汤送水之类的,所以她们想见皇上,除了来慈宁宫外,竟然没其他地方可以见到皇上。 宫妃做到她们这般可怜,也没哪个朝代有的了。 见太子妃到来,守在殿前的小宫女们赶紧掀开镶绿色卷草纹边的帘子。 一股热气腾腾的香风扑鼻而来,裴织的五官灵敏,差点忍不住打个喷嚏,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先屏住呼吸,适应后方才缓缓松气。 “太子妃来啦。” 太后被一群宫妃簇拥着,怀里抱着昭元帝最小的公主,笑着朝裴织招手。 裴织含笑走过去,目光往殿内一扫,发现今儿给太后请安的人有很多,除了大半的宫妃外,还有三位公主、宣仪郡主和齐幼兰、温如水。 裴织给太后请安后,被太后拉到身边坐下。 除了两外贵妃外,其他人都起身给裴织请安。 连最小的小公主都一丝不苟地行礼,显然被那日敬茶时,安玉公主的下场吓到,知道他们这位太子妃嫂嫂的厉害。 坐在丽贵妃身边的温如水见那些宫妃和公主一个比一个恭敬,对裴织敬畏不已。 “皇祖母,您这儿真热闹。”裴织笑盈盈地说,看向坐在梅贵妃身边的安玉公主,不由灿烂一笑,“好久没见安玉,安玉今儿看起来真精神。” 这话差点让梅贵妃和安玉公主绷不住脸色发怒。 自从敬茶那日,安玉公主被昭元帝亲口禁足,憋了一个月终于被放出来。 安玉公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父皇如此惩罚,委屈又伤心,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好不容易解禁,她鼓起勇气跟着母妃过来给太后请安,顺便也见见宣仪郡主,哪知道今儿会在这里遇到太子妃。 再听她这茶言茶语的,真是气炸了。 自己会被禁足,还不是她害的?听听她这话,好像自己现在精神好还是她的功劳似的。 不得不说,宫里的女人就是喜欢将一句简单的话脑补出无数的含意。 齐幼兰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观察殿里众人的反应。 温如水则是满脸敬畏地看着裴织,暗忖不愧是黑莲花女主,瞧瞧这战斗力,听说梅贵妃和安玉公主可是后宫一霸,多嚣张的母女俩,在她面前竟然只能敢怒不敢言。 不愧是一路从太子妃顺利登上皇后宝座的女人。 这时,太后竟然还附和道:“太子妃说得不错,安玉的精神确实很好,看来这段时间有好生反省。”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梅贵妃笑得脸皮都僵硬了。 要不是知道太后是个慈和不过的,都以为她在联合太子妃打压她们母女俩呢。 安玉公主气得柳眉倒竖,正要开口,被眼疾手快的梅贵妃暗中压住。 和太子妃过招几次,梅贵妃知道这位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分明就是个伪装成小绵羊的霸王花,杀人不见血,吃人不眨眼,没有一击即杀的全万之法,千万别和她过招。 “母后说得是。”梅贵妃龈牙暗咬,面上笑得很柔媚,“安玉这段日子其实一直在反省,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今儿过来,也是特地给母后和太子妃赔不是的。安玉,你说是不是?” 安玉公主想起这段日子母亲的叮嘱和安慰,决定忍下一时之气。 她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裴织赔不是,说自己那日不应该动手。 安玉公主心里憋屈得不行,始终不明白,那日自己的手腕怎么突然就疼得不行,明明自己只是因疼痛反应过激,并不是要当众动手。 可惜没人相信她,就算母妃相信却没用。 裴织当然很大方地原谅她啦。 太后一脸欣慰地说:“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知错就改。” 丽贵妃等人看了场好戏,见以往嚣张的梅贵妃母女俩忍气吞声的模样,俱是心情舒畅,纷纷附和太后的话,将知错就改的安玉公主夸了又夸。 温如水:“……” 看着殿内和乐融融的一幕,第一次接触宫斗大剧的温如水目瞪口呆,终于明白自己和裴织的差距,觉得若是自己进宫,只怕斗不过一个回合,就会被这些女人撕得片甲不留。 所以攻略老皇帝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再看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后身边喝茶,云淡风轻的太子妃,她有些怕怕的,自己和她的段位果然相差甚远,当初决定不招惹她是对的。 太后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太太,因为数年如一地礼佛,脾气也越发的慈和。 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她会是一个很慈善的祖母。其实太后算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当年先帝宫里的嫔妃比现在昭元帝后宫的女人还多,据说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也和先帝的风流有关。 但她幸运地生下先帝的嫡长子,即现在的昭元帝。 虽说在昭元帝成长的过程中,太后确实受了很多委屈,不过等昭元帝成长,不仅能护着她,甚至还早早地登基,将先帝弄到京郊的渠春园养老,太后更没受到什么迫害,终于舒心地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没人敢给她气受。 心情舒畅,儿子孝顺,太后的脾气自然也越发的慈善。 有这样的婆婆兼祖母,对那些宫妃和皇子皇女来说,是幸运的,否则敬茶那日,安玉公主也不会因为受委屈,就敢当着太后的面哭着跑出去。 太后心知肚明这些宫妃跑来请安的用意,她没急着将人赶走,慢悠悠地和她们说话。 说着,便说到丽贵妃的两个侄女。 丽贵妃道:“母后,您瞧臣妾的这两个侄女,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模样儿也不差。” 太后喜欢小姑娘穿得喜喜庆庆的,丽贵妃今儿便心机地将两个侄女打扮得光鲜亮丽,都是一溜的海棠红芙蓉和山茶栀子花的f子和挑线裙,颈间围着狐狸毛的围脖,娇俏可人,两人坐在丽贵妃身边,就像母女仨人似的。 太后笑道:“确实都是俊俏的孩子。” 这时,丽贵妃拉着温如水的手说:“母后您再看臣妾这侄女,这是您第一次见她呢。她的父亲出自北地温氏,我那可怜的妹妹嫁去温氏不久,丈夫便因病去逝,自个拉拔唯一的女儿……” 她先说小齐氏的经历,引起太后的嘘唏。 这时代的女人,一但守寡,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好,幸好皇上并不主张寡妇守节,否则那些丧夫的女人日子更加煎熬。 纵使如此,女人守寡后还是极少有过得好的。 太后自己也是个守寡的,先不说她和先帝有没有感情,但她作为女人,自是感同身受。 周围的宫妃哪里不知道丽贵妃特地提娘家妹妹遭遇的原因,这是要引起太后的怜惜呢,不禁暗骂她面憨内奸。 “臣妾那妹妹最忧心的便是这孩子的终身大事,这不,她就求到臣妾这里了。”丽贵妃说着,怜爱地看向温如水。 听她说到这里,殿里的人都忍不住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难不成真像传闻那样,丽贵妃要给二皇子纳了两个娘家侄女,先来太后这儿讨个名份? 丽贵妃无视那群女人的视线,继续在太后面前卖力表演,“臣妾自然也想给这可怜的孩子寻门好亲事,只是臣妾素来粗鄙,眼光也不行,便想起母后素来是个眼光极好的,若是母后能给她看门亲事,就是她天大的福份了。” 在场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丽贵妃原来并不想将两个侄女都给二皇子纳了,而是想让太后出面解决一个侄女的终身大事。 有太后出面,将来不管温如水嫁给谁,夫家都不敢亏待她。丽贵妃果然是个内里藏奸的,连侄女的婚事都敢拿来讨好太后。 这也是个试探,如果太后愿意帮忙,再好不过,如果太后拒绝,那也没什么,丽贵妃并未将脸面看得太重。 再看她先前一番铺垫,先引出妹妹小齐氏可怜的遭遇,再引出温如水的婚事,太后若是怜惜几分,说不定真会同意。 太后打量温如水,含笑道:“你这么说,哀家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人选。” 这话里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丽贵妃一脸惊喜地道:“母后放心,她年纪也不大,可以等得的。” 瞧这打蛇随棍上的赖皮劲儿,看着像是赖定了太后。 温如水一脸恍惚地被姨母扯着向太后下跪谢恩,整个人都是懵的,回过神后,越发的觉得宫里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 连看起来憨直的姨母竟然都如此有心计。 见丽贵妃快人快语地向太后讨了个恩典,不仅堵住外面的流言,还狠狠地回敬那些笑话她的人,众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能当贵妃的女人,再憨直也是有些手段的。 梅贵妃如何能看着劲敌在太后面前得脸,于是她也决定出击。 梅贵妃的目光落到太后身边的宣仪郡主身上,硬生生地扯出一个慈爱的笑脸。 “母后,臣妾一直想带安玉过来找宣仪郡主说说话,只是这些天天气不好,今儿好不容易放晴,这不就来了。” 经过这几天反复思索安国公的话,梅贵妃越发觉得宣仪郡主这儿媳妇还算不错,也做好心理准备,能当着太后的面展现慈爱。 “宣仪日后是臣妾的儿媳妇,臣妾如今真是恨不得和她多亲香,也学学丽贵妃姐姐,如若能将她接到臣妾那里住个几日就更好了。” 第 79 章(刻薄的太子爷...) 梅贵妃明显在向太后和宣仪郡主释放善意。 三皇子是她的儿子, 虽说她不是中宫皇后,算不上正经的婆婆,三皇子妃的也要称她一声母妃的。等宣仪郡主和三皇子成婚后,按照规矩, 宣仪郡主要给她这婆婆请安, 今后和梅贵妃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古自以来, 婆媳之间的关系最为复杂, 很难做到亲密如母女。 梅贵妃主动示好, 释放善意,太后自是十分满意。 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和善, 看梅贵妃的眼神十分赞赏, 她笑着说:“宣仪住在哀家这边, 你若是想和她亲香, 来哀家这里便是。” 梅贵妃十分惊喜。 原本她只是想在太后面前作作样子,说几句好话,哪知道竟然能得到太后允诺,日后她岂不是可以趁机来太后这儿见皇上? 其他宫妃也反应过来,心里不禁大骂梅贵妃奸滑。 以前她就总是用安玉公主当借口, 将皇上勾去她宫里,现在竟然连未来的儿媳妇都能利用上。谁不知道皇上下朝后, 若是无事, 都会过来给太后请安, 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若是梅贵妃趁机赖在慈宁宫, 岂不是时常能在太后这里见到皇上?而且也不用找什么理由,人家想和未来的儿媳妇培养感情, 能说她奸吗? 更不用说,梅贵妃此举, 真是一下子就讨好了太后,抹去太后上个月对她的斥责。 太后心情好,给她好脸色,若是在皇上面前为她美言几句,还怕皇上看不到她,不去她的宫里吗? 一时间,在场的宫妃心里煎熬得厉害,对梅贵妃各种羡慕嫉妒恨,恨自己没能像梅贵妃一样,生个像三皇子这般大的儿子,娶了宣仪郡主。 就算没有三皇子这样的儿子,娘家优秀的侄子也行啊。 梅贵妃没想到自己看不上的儿媳妇不仅能给儿子带来利益,还有这样的作用。 一时间,她都有些后悔。 早知道宣仪郡主这般有用,早些年就应该给儿子定下宣仪郡主,她手里有宣仪郡主,太后看在宣仪郡主的面上,一定会支持自己。 届时,还怕见不到皇上么? 只要她能时常见到皇上,多吹枕头风,还怕皇上看不到三皇子的优秀么? 像皇上这种偶尔心情不好,一两个月都不踏进后宫的事,以前也没少发生,宫妃们脖子都伸长,也见不到皇上一次,素得眼睛都发绿。 她虽然尊为贵妃,其实也没被皇上特殊对待过,和丽贵妃一样,心里都知道皇上的心不在她们身上。 但若有太后帮忙就不同了。 梅贵妃从未有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宣仪郡主的作用,对宣仪郡主露出越发慈爱的笑容。 她笑容明媚艳丽,笑容可亲,“母后说得对,其实宣仪和安玉也算是一同长大的表姐妹,她们姐妹俩本就应该多亲香,日后臣妾应该多叫安玉和宣仪一起玩才对。” 安玉公主听到母亲这么说,先是有些愣,发现母亲给她使眼色,赶紧道:“母妃说得对,皇祖母,我也喜欢和宣仪表姐玩。” 说着,她还朝宣仪郡主笑了笑。 宣仪郡主原本安静地坐在太后身边的,没想到梅贵妃和安玉公主对自己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和善,让她受宠若惊。 她有些结巴地说:“安玉若是想来找我玩,我自是欢迎的。” 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下,心情十分愉悦。 太后也很高兴,一时间,整个大殿气氛和乐融融。 气氛正好,外面响起静鞭声,众人一听便知道是皇上来了。 一群宫妃赶紧整理衣襟、检查妆容,脸上露出最美好的笑容,暗地里忙碌的模样,看得第一次接触宫斗剧的温如水格外不适。 她恍惚地跟着众人一起去迎接皇帝。 昭元帝带着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过来给太后请安。 刚好下了朝,今儿的政务不忙,昭元帝心情甚好,就带着三个儿子一起过来。 一番忙碌地拜见请安后,众人重新入坐。 昭元帝注意到今儿太后宫里还多了一个陌生的脸孔,不禁问道:“她是……” 被帝王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注视的温如水有些恍惚,恍惚过后是心惊肉跳,因为她发现,那群宫妃此时看她的眼神暗藏不善,像要将她撕了似的。 只要皇上的眼睛看向其他女人,不管那女人是什么身份,都能让这群宫妃不怎么高兴。 丽贵妃赶紧道:“皇上,这是臣妾妹妹的女儿,臣妾接她进宫来住小几日。” 温如水紧张地出列行礼请安,默默地垂下头,不敢直面圣颜。 昭元帝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温如水重新退回丽贵妃身后坐着,心里蓦然生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然后又是一阵轻松。 御宇多年的帝王确实威仪英武、俊美无俦,那身沉浸权柄多年的尊贵气度十分迷人,估计很少有女人能逃得过他的魅力,这是那些未经事的年轻男人所比不上的。 也不怨后宫那些嫔妃对其他女人严防死守了。 刚才她十分清楚地意识到,皇帝看她的眼神和路边的宫人差不多,不过是因为她是丽贵妃侄女,多问了一句,便没什么了。 她果然没有特别到能让皇帝一眼就心生妄念的程度,昭元帝这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嘛。 所以,放弃攻略皇帝才是最正确好的选择。 皇上今儿带着三个儿子过来给太后请安,显然并没有急着离开,让殿里的宫妃都十分高兴。 昭元帝说话间,也时不时过问一下几个小辈。 这些小辈有裴织这太子妃,宣仪郡主和齐幼兰两个未来皇子妃,还有几位公主。 等他听说丽贵妃想向太后讨个恩典,帮她那可怜的侄女相看门好亲事,他还颇有兴致地问丽贵妃有什么要求。 丽贵妃受宠若惊,心知机会难得,赶紧道:“也不需要什么要求,只要人品、家世过得去,对这孩子好就行。” 温如水的条件摆在那里,她自然不敢提什么太高的要求,所以往简单地说,越是简单,往往越有操作空间。 昭元帝笑道:“爱妃这话倒是有些难住人……”他略一思索,“罢了,朕也不是月老,可不会给人牵线,若是日后你们给她定下亲事,朕倒是可以为他们赐婚。”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丽贵妃赶紧拉着温如水起身谢恩。 温如水整个人都是懵的,心里忍不住和系统叨叨,【系统,你看你看,皇上对我压根儿就没意思,还要给我赐婚呢!我头再铁,也攻略不了啊。】 系统可能也对现在的情况绝望了,整个统都沉寂着,没有吭声。 直到皇上带着三个皇子离开,慈宁宫里的众人面上都是笑吟吟的,每个人心情都很好。 宫妃们见到了皇上,还能和皇上说几句话,心情极好地在太后面露疲惫之色后,体贴地告退。 裴织准备离开时,宣仪郡主突然叫住她。 两人到慈宁宫的偏殿说话。 看宣仪郡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满脸黏糊的模样,裴织知道今儿自己又要当她的心情垃圾筒。 慈宁宫的宫人贴心地准备好茶点,便退下去,让两人说话。 宣仪郡主满脸快乐地说:“阿识,梅贵妃和安玉今天对我真的好亲切,这还是第一次呢,我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裴织喝了口茶,问道:“那你心里怎么想?” 再傻白甜,总有点想法吧? 宣仪郡主双眼迷蒙地看着蒙着纱布的窗口,今日的北风有些大,在窗外呼啸而过,带来冬天的气息。 “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但又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梅贵妃和安玉公主的态度让她十分惊喜,其实她也没被冲昏头。 她并没有忘记梅贵妃母女俩以往对自己的态度,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眼里的轻蔑有时候遮掩不住,更多时候,安玉公主还会联合宗室女给她暗中使绊子,明显想让她丢脸。 她虽然天真,却也不蠢。 今天她们的态度改变得太快,让她高兴之余,又有一种不真实感。 难道是因为皇上舅舅赐婚,无法改变事实,所以梅贵妃母女俩只好接受她,改变对她的态度? 宣仪郡主喜欢将人往好的方面想,可是有康平长公主这样的母亲在,她也不可能真的觉得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所有她的心情很复杂,想找个人来倾诉,帮忙她分析情况。 裴织没有急着帮她分析什么,只是道:“既然你不能确定,你可以自己多看多想,再不行,你可以去问皇祖母和你娘。” “我娘?”宣仪郡主吓了一跳。 外祖母就算了,还问她娘? 想到赐婚圣旨下来的那天,她娘怒气冲冲地进宫,她躲在殿下偷听外祖母和她娘说话,她娘那愤怒的模样,她就有些害怕。 她最近都不敢回公主府,避居在慈宁宫里。 裴织道:“长公主毕竟是你的母亲,她不会永远生你的气的。” 宣仪郡主犹豫了下,到底没说什么,只道:“那我去问外祖母罢。” 两人聊了会儿,见天色不早,裴织告辞离开。 傍晚,太子回到东宫,见面就抱起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的太子妃,先在她脸上亲了下。 裴织:“……殿下,您刚回来,还没净脸洗手呢。” 太子殿下:“你是嫌孤脏?” “当然没有!”裴织果断地说,“只是您今儿在外忙了一日,从宫外回来,身上有些灰尘,还是先净脸洗手比较好。” 说来说去,还不是嫌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 太子殿下阴测测地看着她,神色阴郁暴戾。 在场的宫人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地跪下,埋着头,恨不得马上消失。她们对太子妃也充满了担忧,不知太子妃为何如此大胆,万一殿下控制不住脾气,打了太子妃怎么办? 裴织浑然不怕,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亲,一双带笑的眸子就像碎落漫天的星辰。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脸色还不好,双手捧着他的脸,又亲了几下,终于安抚好心情不愉的太子爷,催他去洗漱。 “我肚子饿了,等着殿下一起用膳呢,没有殿下陪着,都吃得不香。” 这话让太子殿下十分受用,脸色终于恢复正常,面无表情地就着宫人端来的清水洗漱。 晚膳过后,夫妻俩继续在暖炕上腻歪。 裴织整个人都窝在太子殿下怀里,就着他的手看书,每当她看完一页,太子就翻过一页,乐此不彼地给她充当翻书器。 秦贽见她看的是游记,笑问:“你喜欢看各地的风俗游记?” 裴织嗯一声,“不能随便出门,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 这点秦贽十分赞同,没有走出去过的人,不会知道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广茂,天有多高,地有多远,世界有多精彩,还以为小小的皇城就是全世界。 须知皇城之外,还有壮阔的河山,悠久的古城,那些平凡又不平凡的人们留下的故事…… “待将来,孤有空会带你去走走。” 裴织仰眸看他,“那就谢谢殿下啦。” 晚上,夫妻运动过后,两人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裴织将今儿在慈宁宫里的所见所闻和他说,她的语言俏皮,甚至惟妙惟肖地复述众人当时的神情和反应,让太子殿下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他也跟着笑起来。 笑完后,他刻薄地点评,“老三想借镇国将军府的势,梅贵妃和安玉才会转变对宣仪的态度,这般虚伪做作,真是恶心。丽贵妃倒是个聪明人,她从不在老二面前说什么,老二能养得这般憨,其实也和她有关……”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婚事背后所牵扯的诸多利益,秦贽看得分明,也十分明白。 裴织忍不住微微直起身,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光着上半身,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的男人。 秦贽有些不满地将她拉回怀里,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笑道:“你看孤作甚?莫不是以为孤是个傻的,看不出来?” “当然没有!”裴织从来不小看精神力者,每个精神力者的学习能力都是强大的,蠢才都能变成天才。 曾经有专家说过,未来的人类进化是精神力的进化。 迟早有一天,精神力会变成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它能促进人类的智力发育,这将会是一场人类脑力的革命风暴。 何况是秦贽这种,是天生的精神力者,他从小的学习能力就十分强悍,又有大禹朝最优秀的一批智者教导,绝对不是什么蠢货。 精神力何尝不是上天馈赠给他的礼物和金手指。 秦贽吻了吻她的脸,含笑说了一句“乖”。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在她小巧可爱的耳珠上烙下一吻,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你放心,不管老二老三背后的利益有多好,他们都斗不过父皇,父皇是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废了孤……” 裴织有些迷糊,不知道他这种笃定是从何而来,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可惜太子殿下并不欲多说,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可能还涉及到皇家的什么秘密。 翌日,太子依然是一大早就离开东宫。 裴织幸福地睡到天色大亮,方才悠悠转醒,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然后用早膳。 太子妃早膳的份例虽不如太子,却也十分丰富。 用过早膳,裴织收到丽贵妃派人送过来的消息,齐幼兰和温如水想过来拜访她。 裴织想了想,给宣仪郡主、齐幼兰、温如水和宫里的三个公主都发邀请函,邀请她们过来赏梅吃烤肉。 正好内务府那边送了一头鹿过来,原本想今晚和太子爷一起吃全鹿宴的,提前吃也可以。 第 80 章(这是在搞事啊...) 大家都在皇宫里, 收到邀请后,来的速度非常快。 最早到来的是齐幼兰和温如水。 两人对裴织这位太子妃非常重视,也是丽贵妃提议让她们来东宫拜访裴织,不管怎么说, 目前和太子妃交好有利无害, 何乐不为。 日后齐幼兰嫁给二皇子, 和太子妃是妯娌, 抬头不见低头见, 相处的时间多着,有一个关系好的大嫂, 不管是齐幼兰还是二皇子, 都有好处。 至于温如水, 虽然目前不知道她将来会嫁到哪家, 但她若能和太子妃交好,将来夫家定会高看她,对她十分敬重,这也是她的政治资本。 为了两个侄女,丽贵妃也算是操碎了心。 齐幼兰和温如水被宫人引进东宫。 一路上, 她们暗暗观察东宫,越看越吃惊。 明明已经是万物萧条的冬季, 沿途的花木都是光突突的, 而且还刚下过雪, 天气寒冷, 连草都可以冻死。 可是东宫竟然仍是繁花似锦,仔细一看, 那些都是种在盆栽里开得正妍的花。 这应该是皇庄用温室培育出来的花木,耗费的精力和财力难以计数, 专门供给贵人冬日赏玩用的。连丽贵妃的钟粹宫都不见几盆鲜艳的花盆,可瞧瞧东宫,这一路上就不知道摆了多少,硬是将寒冬时节装点得宛若百花齐放的春日。 等她们来到招待客人的长秋殿,进去一看,发现这殿里的奢华程度,钟粹宫和它一比,简直就是一个豪华大庄园,一个农家小院。 豪华大庄园是东宫,农家小院是钟粹宫乃至皇宫其他地方。 这一刻,两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皇上对太子果然偏爱得彻底,看他给太子打造的东宫,在原有的基础上,极尽豪奢,仿佛生怕亏待了他的太子似的。 怨不得其他的皇子皇女们心里不服气,只是碍于皇上不敢说什么。 齐幼兰早有心理准备,也很早就知道皇上对太子的偏爱,虽然看出落差,倒是能平静以对。 她受到这个世界最标准的教育,太子是嫡长子,本就不是其他的皇子皇女能比的。 何况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要宠哪个,哪个就受着。 温如水则有些咋舌,如果她不是穿书者,只怕她会觉得昭元帝这是将太子架在火上烤,如此盛宠,万一将来太子无法顺利登基,下场可想而知,如今的盛宠,都会成为攻击太子的利器。 不过她知道剧情,知道太子也是个宫斗达人,最后他会顺利地登基,掌管天下。 所以看到这样的豪奢和帝宠,她心里竟然升起一股理所当然。 两人刚坐下,裴织就过来了。 她们赶紧起身相迎,裴织笑着过去拉她们一起坐下。 温如水被她的手一拉,神魂都荡了荡,满脑子都是:这手好软、好嫩、好香……太子真是他娘的幸福,每天都能抱着香香的女主一起困觉。 齐幼兰有些羞涩地道:“太子妃,我们冒然拜访,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裴织笑道:“不会啊,我一个人在东宫里待着也无聊,正想找人说说话呢。今儿天气好,请你们一起赏梅吃烤鹿肉,前儿刚下了场雪,东宫的梅花开得正好呢。” 齐幼兰也是个风雅的,当即便和裴织聊起梅花,甚至还作了首咏梅的诗。 裴织也作了一首,只是这诗算得上中规中矩,不过只是应个景,作得好不好大家都不会笑。 只有温如水一脸懵逼,怎么说着说着就作起诗来了,古人都是这么风雅这么有才情的吗? 她不会作诗啊啊啊! 齐幼兰很会照顾人,说话之余,也不会忘记温如水,“温表妹不擅长作诗,不过她也有擅长的,她打的络子样式很新颖好看,惯会用巧思,她还会设计好看的首饰样式、绣品的花样子……都是实用又能干的。” 温如水听得十分感动,大表姐不愧是大姐姐,就会照顾人。 见裴织一双眼睛盈盈地朝自己看过来,温如水脑袋一懵,有些羞耻地说:“其实那络子不是我创造的,我也只是拾人牙慧……” 要命,她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抢占他人的功劳,中国结这东西真不是她发明的。 在裴织的注目下,温如水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羞耻之心。 她当初为什么会脑子发热地送她一个中国结呢? 裴织注意她半晌,柔声道:“不知是何人教你的?你上回送我的那络子很好看,我学了学,后来也给祖母编了一个,祖母也夸好看。” 温如水:“……”更要命了。 温如水头皮发麻地吭哧着,最后只能胡乱找个借口,终于将这事揭过。 她暗暗擦了擦汗,发现人果然不能不要脸地抄袭还给自己贴金,不是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占为己有。 其实就算她说是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也没人能跳出来反驳她、揭穿她。 可不知为何,每次对上裴织那双清亮如泉水的眼睛,仿佛世间一切污秽肮脏无所遁形,她就有种面对照妖镜的错觉。 照妖镜里的妖正是自己。 幸好,二公主和三公主来了,缓解了她的尴尬。 二公主九岁,三公主年纪更小,才四岁。 两位公主是由嬷嬷和宫女送过来的,她们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装,圆滚滚的,看起来憨态可爱。 接到裴织的邀请函后,两位公主的母妃不敢拦着,甚至生怕迟了惹得太子妃不高兴,赶紧将女儿打包好就让宫人送过来。 两个公主过来给裴织请安。 她们的态度非常恭敬,就算是四岁的小公主,也是一丝不苟,看着裴织的眼神怯生生的,还有几分敬畏。 显然敬茶那日,裴织凭一己之力干掉皇宫一霸安玉公主的事,已在两位公主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让她们明白,这位刚进门的太子妃嫂嫂是个厉害的。 她们过来时,母妃还叮嘱她们,一定要听太子妃嫂嫂的话,不能惹她生气。 裴织让人送来两碗雪梨蛋奶羹,让两个小公主甜甜嘴。 宫人要喂她们,两位公主边窥着裴织的脸色,边忍痛拒绝,表示她们可以,格外乖巧地坐在那里吃奶羹。 这一幕看得齐幼兰和温如水愣愣的。 太子妃进门翌日敬茶发生的事,丽贵妃和齐幼兰这准儿媳妇提点过,所以她略有耳闻,只有温如水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感慨女主不愧是黑莲花,刚进宫就驯服了公主。 看这两个小公主在她面前,服服贴贴的多听话。 从系统给的剧情来看,裴织这位太子妃走的从来不是什么亲民路线,而是一朵铁血霸王花,谁不服她就干到服,对她恨得要死的人最后都是服服贴贴的,不敢造次。 安玉公主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还能起到震慑作用。 接着到来是安玉公主。 让齐幼兰她们意外的是,不仅安玉公主来了,还有一个安国公府的嫡小姐梅葳儿。 这位公主是在公然搞事吧? 面对众人的注目,安玉公主不自在地说:“今儿梅表姐和舅母进宫给母妃请安,正好东宫的邀请函过来,我就带她一起来玩玩,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齐幼兰和温如水当然不介意,暗忖可能宣仪郡主会介意,幸好宣仪郡主还没来。 梅葳儿规规矩矩地过来给裴织请安。 不同于太后举办赏花宴时,梅葳儿仗着安玉公主和她的身份,能骄傲地挑衅裴织,现在两人的身份不同,面对裴织这太子妃,她必须得恭恭敬敬。 裴织神色淡然,“既然来了,就一起玩罢,无妨的。” 见她没有什么表示,安玉公主和梅葳儿都松了口气。 安玉公主其实很怕自己带梅葳儿过来的行为会惹怒太子妃,万一她将她们赶出去,岂不是丢脸? 她一点也不怀疑裴四这太子妃会做这种事,因为裴四现在就是个小人得志的,一朝得势,谁敢得罪她就会直接打压,她自己就是个例子。 其实安玉公主接到裴织的邀请后,在永和宫里磨蹭了许久。 她实在不想去,但听说裴织邀请了宣仪郡主和齐幼兰等人,若是她不去,岂不是显得她格格不入,不知道外人怎么看她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怕了裴织。 只是让她去东宫,她又不情愿,最后磨蹭许久,在梅葳儿的劝说下,还是来了,并且将表姐也一起带过来。 目的当然是试探裴织,又有些想膈应宣仪郡主。 不管如何,她还是挺讨厌宣仪郡主,她心里的三皇嫂人选是梅表姐,宣仪郡主是仗着太后才能获胜。 裴织招呼安玉公主两人过来坐,问她们想喝点什么,言笑晏晏,就像一个和气大方的长嫂,亲切地招待着小姑子。 “随便吧。”安玉公主见裴织做得滴水不漏,不由有些恹恹的,不太想和她说话。 倒是梅葳儿,客气有礼地表达谢意,暗暗拉了拉安玉公主。 安玉公主只好不情不愿地说:“我要喝玫瑰蜜果露。” 裴织在长秋殿招呼娇客,宫人们很快就在东宫的梅园那边的暖阁里摆好烧烤架子,请主子们过去。 “宣仪郡主怎么还没来?”齐幼兰疑惑地问。 安玉公主冷笑道:“她会来才怪。” 见众人看过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控制不住脾气。 以往她针对宣仪郡主针对惯了,虽说为了三皇兄,母妃和外公都叮嘱她日后不可再针对宣仪郡主,甚至要和她交好,可人的脾气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特别是安玉公主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根本就不需要她控制自己的脾气。 她抿了下嘴唇,“宣仪她从小就怕太子哥哥,有太子哥哥的地方,她才不来呢。” 正说着,守在外面的宫人进来,笑着禀报,“太子妃,宣仪郡主到了。” 安玉公主脸色铁青,这宣仪是不是故意和自己作对的?刚说她不会来,她自个就跑过来,果然她不喜欢宣仪是正常的。 宣仪白着脸、神色惴惴地走进来。 看到裴织时,她缓缓地松口气,终于露出笑容,“阿识,我来啦,应该没有太迟。” 裴织走过去拉住她冰冷的手,给她倒了碗热茶暖手,“没有,刚刚好呢。” 宣仪郡主露出笑容,小声地说:“来的路上,我还怕遇到太子表哥呢……” 看这姑娘的意思,如果在路上遇到太子,她可能会像只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蹦走,哪里还敢来。 裴织差点憋不住大笑,“你放心,殿下今儿去吏部,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这话宛若定心丸,让宣仪郡主一颗心瞬间落定,这才注意到殿内的客人。 当看到梅葳儿时,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宣仪郡主并没有发难,甚至没有为难梅葳儿,反而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便闷不吭声地坐到裴织身边喝热茶暖身体。 梅葳儿也是安分守己地坐在安玉公主身边。 两个情敌都不生事,旁人自然也不会做什么,气氛还算和平。 一行人移驾到暖阁那边。 暖阁的门窗都是大红色冰裂纹糊草绿色绡纱,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的,打开门窗也不冷,坐在屋子里,抬头往外看,能看到外面的梅林。 这里的视野极好,适合一边吃烤肉一边赏梅。 宫人将烤好的鹿肉刷上御厨们特制的烤酱,一盘盘端上来,还配有女子能喝的梅花酿,绵甜的口感,连四岁的小公主都忍不住喝了一小口,就被裴织制止。 “小孩子不能喝酒,喝一口尝尝味道就可以啦。” 小公主不敢反驳,很乖巧地点头,张嘴吃着宫人烤好的鹿肉。 温如水也在吃烤肉,边吃边感慨这腐败的日子,真是奢侈的享受,怨不得人人都想追求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然后让她绝望的是,她们又开始咏诗作词,极尽风雅之事。 连看起来骄纵的安玉公主,也能出口成诗,这也太厉害了吧,温如水觉得自己曾经冲过高考独木桥的知识分子在她们面前,就像个文盲似的。 幸好她是来充数的,众人也没叫她来吟首诗。 小孩子的胃小,很快就吃饱了。 两个小公主吃完后,也不敢到处乱跑,乖巧地坐在那儿,还是裴织说:“今儿的天气好,你们可以到外面玩玩,别离开宫人的视线。” 又叮嘱宫人好生地照顾她们。 两个小公主这才在宫人和嬷嬷的陪同下去梅林逛逛。 安玉公主哼一声,鄙视两个妹妹,太子妃虽然挺可恶的,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何必如此怕她,将来能成什么事? 吃饱喝足,众女也去逛梅林。 东宫的梅林不小,宫人打理得很好,枝头的梅花开得都很不错。 齐幼兰踮起脚要折枝头上的一枝梅,哪知道身高不够,正要放弃,一只手伸过来,轻松地将那支梅折下来。 她惊了下,转头就看到二皇子英俊的脸。 “表哥!”她惊喜地唤一声,“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将折下的梅塞给她,说道:“是太子哥邀请我们过来吃全鹿宴……你怎么也在这里?” 齐幼兰愣了下,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不远处,披着宝蓝色织祥云宝瓶纹的斗篷的太子朝裴织走过去,然后一把抱住她。 众人:“……” 秦贽每天回到东宫,都会习惯性地抱起咸鱼躺的太子妃亲一口。 这是他每天下衙回来时的一大乐趣,也是夫妻情趣。 不过今儿客人多,所以他只是抱了下就放开,就算这种克制的行为,仍是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安玉公主又哼一声,暗骂真不要脸。 也不知道她在骂哪个,或者是两个都一起骂,只是不敢骂出来,只能在心里叨叨。 第 81 章(你在想屁吃...) 裴织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回来。 她的目光一转, 发现不仅有太子,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这兄弟仨个,今儿竟然聚到东宫? “殿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贽握住她有些发冷的指尖, 不悦地道:“出来玩, 怎地不让宫人准备个手炉?” “不用啦, 也不是多冷。”裴织含笑说。 秦贽不语, 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泛冷的手指,要不是现场的人多, 只怕这人要将她的手揣到他怀里取暖。 晓是裴织脸皮厚, 也不好意思, 觉得自己要带坏那些单纯的孩子。 她轻咳一声, 想将手抽回来,哪知道他的力气奇大,握着不放,凤目黑沉沉地盯着她。 两人的视线对上,裴织神色一顿, 终于妥协,再次询问他怎么突然回来, 她还以为他今儿会在吏部待上一天呢。 秦贽瞥她一眼, “听说内务府那边送来一头鹿, 孤还以为你会等着孤回来一起吃全鹿宴。” 哪知道他的太子妃竟然不惦记自己, 先请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过来一起吃吃喝喝,最后还携美同游梅园, 简直气死人。 裴织听出好大的醋味,不过这位太子殿下是个骄矜的, 绝对不会承认。 她眼睛一转,笑着说:“这不是齐家表姐难得在宫里,所以请她们过来说说话,打发时间嘛。”这是很正常的社交活动,“倒是殿下,为何带着二弟和三弟回来?” 秦贽冷淡地说:“你都请了他们的媳妇来吃烤鹿肉,孤自然也将他们一起请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裴织:“……” 好嘛,她终于确定,这位太子殿下是个小气的,一点亏也吃不得。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周围的人都识趣地退得老远。 齐幼兰等姑娘都红了脸,不敢再多看。 宣仪郡主看到太子,就像老鼠见到猫,慌忙别开眼,四下搜寻,看到站在廊下朝梅林眺望的三皇子,双眼发亮地跑过去。 有人比她更快,飞扑到三皇子怀里。 “三皇兄!”安玉公主高兴地看他,“你怎么来啦,是来接我的吗?” 三皇子目光往梅林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微笑道:“不是,是太子殿下邀请我们过来吃全鹿宴,没想到你们也在。” 宣仪郡主终于走过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步伐,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目光明亮地看着他,“三皇子表哥。” 三皇子朝她微微一笑,神色柔和。 宣仪郡主痴痴地看着他,抿着嘴笑,看起来有些傻气。 梅葳儿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禁咬紧嘴唇。 她满脸郁气地盯着宣仪郡主,心里尽是不甘和难受,如果不是太后插手,宣仪郡主怎么可能成为三皇子妃? 明明她对三皇子表哥的倾慕并不比宣仪郡主少。 今儿她会跟着安玉公主来东宫,确实不安好心。 她讨厌抢了三皇子的宣仪郡主,也想膈应她,所以就怂恿安玉公主带自己过来,甚至不管会不会得罪太子妃。 可宣仪郡主见到自己,竟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过问一句。 那轻飘飘的眼神,仿佛当自己不在似的,还不如让宣仪郡主明摆着露出厌恶情绪,至少这样,还能证明她对自己也是忌惮的。 难道宣仪郡主就这么笃定,三皇子的心就在她身上? 她最讨厌宣仪郡主明明性格软弱,还能保留着让那么多人护着的天真,凭什么啊! 那边,秦贽牵着裴织的手过来。 梅林里的其他人慌忙过来给太子请安。 秦贽道:“你们都吃饱了?要不要再进去吃一些?” 在场的姑娘赶紧摇头,谁敢和太子殿下同处一室吃饭啊?嫌命长吗?连两个小公主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怯生生地看着他。 秦贽没勉强,抬了抬下巴,“既然如此,老二、老三,随孤过来,咱们去暖阁喝几杯。” “好的,太子哥。”二皇子回答响亮。 三皇子含笑颔首,“咱们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坐下喝酒,今儿确实要和大哥、二哥喝两杯。” 相比三皇子这声“大哥”,二皇子的“太子哥”就有些搞笑。 秦贽看向二皇子,二皇子这憨憨还故意朝他直笑,教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叫的。 你叫我老二,我就叫你太子哥,来呀,来互相伤害呀! 三位皇子离开后,裴织等人继续在梅园赏梅花。 担心天气冷会冻到两个小公主,裴织没让她们在外面玩太久,三位皇子在暖阁里,看她们的反应,是不想过去的。 她的目光微转,突然问:“你们想看食铁兽吗?” 食铁兽?!! 温如水的脑袋就像竖起两根雷达,瞬间支楞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裴织。 “食铁兽?”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之色。 “我知道,是太子哥哥养的食铁兽。”安玉公主撇着嘴说,“这是太子哥哥十五岁生辰时,巴蜀那边的官员送给太子哥哥的礼物,当时那两只食铁兽刚出生不久,小小的一团,身上的毛只有黑白两色,还挺可爱的。” 说到这里,安玉公主神色就有些抑郁。 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安玉公主也不例外,当看到那两只小食铁兽宝宝时,她就喜欢,甚至向父皇讨要。 她当然不是要太子的那两只食铁兽,而是想让巴蜀那边的官员再送两只食铁兽进京给她。 可谁知,太子当时正好在场,然后一口回绝。 “宫里有孤养的两只食铁兽就够了,孤不想看到其他的食铁兽。” 就是这句霸道又嚣张的话,让他们父皇笑着拒绝她,虽然事后父皇也给了补尝,送她一只西域的珍珠犬,可这事还是让安玉公主耿耿于怀。 事后,太子还放话,不准其他人猎杀和豢养食铁兽,如此离谱的要求,他们父皇竟然还允了他。 齐幼兰双眼发亮,“听公主这么说,我也突然记起来啦,太子殿下确实养了两只食铁兽,听说它们看起来憨态可爱,性情颇为凶猛。去年皇上去五军营挑选内廷禁卫,太子也跟着去了,还带着它们过去,用它们来锻炼那些士兵呢……” 宣仪郡主缩着脖子,“真可怕……” 温如水:????嗯,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温如水听了这么多,只捕捉到几个词。 食铁兽,巴蜀,黑白毛团……这不是国宝大熊猫吗?!!!! “太子妃,我想看。”温如水激动无比地说,她满脸通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织,“我想看食铁兽。” 看温如水这副激动的模样,原本不以为意的姑娘们都想去看看了。 裴织看她一眼,眼里眸光微闪,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清纯和善模样。 “好啊,我带你们去看看,有铁栅栏挡着,你们不用担心会被它们伤着的。” 一群姑娘们朝珍禽园走去。 去珍禽园的路上两边,都竖有挡风的帘子,倒也不算冷。 这是太子特别吩咐人弄的,方便太子妃去探望两只食铁兽。自从太子妃知道东宫养了两只食铁兽,跑珍禽园很殷勤,就算不能摸,看看也好。 要不是天气冷,只怕太子妃都要将两只食铁兽弄到她的寝宫里养着。 一路上,温如水都像在梦游似的,时不时看着裴织傻笑。 她实在主激动了,忍不住和系统说:【系统,你看,女主竟然养得起国宝呢,太厉害啦!】 系统:【哦。】 【不知我改为攻略女主,女主会不会给我发福利,我也不要什么,就是想养国宝。】 系统:【……】你在想屁吃!国宝是这么容易养的吗? 珍禽园的管事收到消息,早早地站在门口处迎接太子妃和几位主子到来。 他殷勤地迎过来,笑容亲切,“殿下,你们请进,里面已经准备好。” 安玉公主突然问:“本公主记得,太子哥哥好像还养了好几只猛兽,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猛兽?” 管事愣了下,不知公主为何如此问,恭敬地道:“有一头白虎、草原狼王、黑熊……” 随着管事的叙述,一群姑娘害怕地看着他。 这些一听都是吃人的凶兽,平时都是听人传它们有多可怕,没想到东宫竟然养了这么多,作为它们主人的太子果然可怕。 “它们不会突然跑出来吧?”安玉公主怀疑地问。 管事听到这话,吓得汗都出来,以为安玉公主对他能力置疑,就差赌骂发誓地说:“绝对不会!它们都关在笼子里,还有东宫禁卫守着,怎么可能会让它们跑出来?各位主子放心,珍禽园日日都会检查一遍,将它们锁着。” 其他人脸色方才好一些。 安玉公主哼道:“最好如此。”她看向裴织,“太子妃嫂嫂,你不会介意我突然多此一举罢?毕竟父皇曾经下过令,不准勋贵官员豢养猛兽,没想到太子哥哥这里竟然还养这么多……” “公主,这些都是皇上下禁令之前就养的!而且它们是下面的官员孝敬给皇上,皇上派人送到东宫给太子养着玩的。”管事忍不住为他们太子殿下辩解,“当年殿下也想将它们送回山林,但它们被豢养惯了,若是放归山林,它们反而会因为无法找到食物饿死,只好继续养着。” 安玉公主:“……” 她心里想骂人,竟然又是父皇,父皇你什么东西都往太子这里送,不送难道会死吗? 周围的人都很为安玉公主尴尬。 听到这里,如何不知道安玉公主想拿珍禽园的猛兽说事,哪知道这些猛兽不是太子私下豢养的,而是皇上塞给他的。 要是真追究起来,错的还是皇上。 但是这种话能说吗?就算皇上有错,那也是没错的。 安玉公主找事不成,心里难堪得紧,大步地朝珍禽园走去。 梅葳儿追上去,小声地安慰她。 裴织仿佛没看到似的,对宣仪郡主几人道:“好啦,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进去吧。” 众人都应一声,跟着她一起进珍禽园。 珍禽园分成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养着一头猛兽,关在笼子里,它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看到有人过来,连头都不抬一下,显然很习惯被人照顾围观的日子。 “这分明就是动物园嘛……”温如水忍不住嘀咕一声。 去动物园看动物时,那些动物不也是这样吗?看东宫的珍禽园,竟然还布置得挺像动物园的,根据动物的属性改造地形,假山林子都有。 “温表妹,你说什么?”齐幼兰没听清楚她的话。 温如水一脸纯良,“我说它们真威猛。” 齐幼兰笑了下,附和着点头。 温如水暗暗松口气,正庆幸她没听清楚,以免不知道怎么解释“动物园”的说法,转头就见裴织朝她看过来。 温如水:!!!!! 要了老命,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女主看她的眼神怎么那么意味深长。 这时,他们终于来到两只食铁兽所在之地。 温如水看到铁栅栏里的两只正在啃新食竹子的食铁兽,一双眼睛都移不开,眼里冒着爱心。 这是国宝啊!活生生的国宝! 而且还是两只!!!!! “它们很可爱吧?”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啊,国宝好可爱~~” “想不想养国宝?” “想啊……呃?呃呃呃……” 温如水打着嗝,一脸惊吓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太子妃,她一脸和善地看着自己,那表情要有多善良就有多善良,要有多美丽就有多美丽。 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让她不寒而栗。 其他人都在好奇地观看两只食铁兽,食铁兽所在的地方气温合适,它们看起来很活泼,不像其他的猛兽懒洋洋地趴着冬眠,它们或坐或卧或躺,姿态众多,每一种都透着一股憨态和可爱。 没人能拒绝食铁兽的萌。 一群姑娘都被它又萌又憨的外形吸引住,两个小公主甚至趴近铁栅栏,想要离它们近一些。 裴织继续和善地问:“刚才我听到你好像说什么动物园的,珍禽园很像动物园吗?” 温如水:“……呵呵呵,您应该听错了。” “不会的呢,我的耳力很好。”太子妃温温柔柔地朝她笑,看她冷汗涔涔的脸,“怎么,你很热吗?珍禽园的气温并不高啊。” 齐幼兰担忧地问:“温表妹,你是不是生病了?” 温如水:“……我、我想我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 她的心脏都快要炸开啦! 女主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特地来问她这些?刚才那句“国宝”是自己说漏嘴,还是她故意的? 温如水再次疯狂地呼叫系统:【系统,这个女主很不对劲啊,你快给我说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女主完全符合剧情需要,没有不对劲!】 【是、是这样吗?难道刚才她刚才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可能吧,反正女主完全没有超出系统预测的异常,她就是女主!】 温如水:……好吧,她暂时相信系统。 温如水坚强地说:“大表姐,我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热。”说着,赶紧取出手帕擦汗。齐幼兰端详她片刻,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不舒服,要说出来。” “好的,我知道。” 正说着,突然一只柔软香滑的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摸了摸,“温表姐的脸色有些苍白呢。” 温如水再次心神荡漾,鼻尖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女儿香。 她看向摸自己脸的裴织,见她朝自己笑,脸蛋瞬间通红,不由低下头,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齐幼兰莫名其妙地看着表妹红通通的脸,又看看笑容如常的裴织,发现自己可能不太了解温表妹。 第 82 章(三公主生病...) 温如水到底心虚, 看完食铁兽后,不敢在东宫多留,佯装身体不舒服。 她装得很像,抱着肚子, 脸色微微发白。 “既然温表姐不舒服, 不如到偏殿躺着, 我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裴织体贴地说。温如水哪里敢让太医过来, 忙道:“不用不用, 我就是有些累,想回去歇息, 就不劳烦太子妃。” 齐幼兰十分担心, 见她不欲在东宫多留, 有些明白她的顾虑, 赶紧和裴织告辞。 其他人见状,也识趣地告辞离开。 安玉公主早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两位小公主玩了大半天,都有些累,纷纷表示要回去歇息, 宣仪郡主也怕遇到太子,想着赶紧走。 几位公主要走便罢, 裴织问宣仪郡主, “三皇子也在, 郡主你不留下来多坐会儿吗?” “不不不, 不用了。” 宣仪郡主的脑袋摇得快成拨浪鼓,丝毫不为所动。 裴织实在稀奇, 难不成她对太子的畏惧,竟然胜过对三皇子的爱意?若是寻常恋爱脑的姑娘, 为了心上人,怎么着都要克服万难,勇敢而上,怎地这姑娘如此与众不同? 裴织发现太子殿下回来,这群娇客一个两个的都怕得要走,第一次见识到那位太子爷的杀伤力,竟是人人避之不及。 她将准备的礼物送给她们,让宫人送她们回去。 送完所有的客人,裴织招来在梅园伺候的宫人,得知那兄弟仨正在拼酒,说要不醉不归,决定不去管他们。 反正在东宫,也没什么危险。 她让人提前备好醒酒汤,就回福宁殿歇息。 回到福宁殿,裴织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享受悠闲的时光。 华灯初上,醉薰薰的二皇子、三皇子由宫人揣扶着离开。 太子顶着一身酒气回到福宁殿,见到卧在美人榻上看书的太子妃,大步走过去,在宫人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将人箍在怀里,脑袋往她颈边埋了埋。 白天时在梅园不能做的,现在补回来,终于圆满了。 太子殿下就像只圈地盘的野兽,圈着自己的地盘猛蹭,裴织却被他身上的酒气薰得不行。“殿下,你身上好臭,赶紧去洗漱。” 宫人们退去出时,听到这话,赶紧加快脚步。 最近太子妃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甚至还敢嫌弃太子殿下臭,更让她们惊奇的是,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生气,但却从未责备过太子妃,两人很快又好得如胶似漆,这种相处方式,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太子殿下果然很不满,“你嫌孤臭?” 他故意将自己的脸往她面前凑,还去吻她。 裴织被他闹得不行,只好主动伸手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安慰,最后保证:“其实也不是很臭的。” 她让他放自己下来,将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给他。 秦贽大马金刀地坐在美人榻上,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劲儿,玉面微红,凤眼潋滟,看着就像一个风流邪肆的少年郎,那股骄矜痞坏的劲儿,简直就是女性杀手。 “孤不喝醒酒汤!”秦贽别开脸。 裴织看他一会儿,将醒酒汤放到一旁,亲自绞了巾帕给他净脸。 秦贽仰着脸,修长的手指将衣襟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向她抬了抬线条优美的下颌,表示他现在很热,衣服下也要擦擦。 裴织继续给他擦,擦完上半身后,就不再理他,将他的衣服拢起来,不去看那结实又修长好看的男性体魄。 伺候他净完脸,裴织问道:“殿下,你还用晚膳吗?” “不用,孤还饱着。” 见他不用,裴织自己一个人吃,不想晚膳弄得太麻烦,就让厨房简单地煮碗面汤上来即可。 虽说简单,等面端上来后,还是很丰富。 碗里的面是手擀面,泡在熬得香浓的骨头汤里,上面还整齐地码了不少烤得香喷喷的鹿肉,再洒上葱花,看着就诱人。 除了面外,还配有几样清爽的小菜。 裴织食欲大开,正吃得香,那位说不饿的太子爷看她一会儿,朝旁边伺候的宫人道:“也给孤尝尝。” 宫人赶紧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烤鹿肉面。 夫妻俩坐在一起吃面,秦贽将碗里的烤鹿肉都拨到太子妃碗里,看她吃得香,眼里的笑意微深。 用过晚膳,消了会儿食,裴织就准备去沐浴更衣。 懒洋洋地靠在炕上的太子爷将她拉到怀里,“阿识,孤和你一起沐浴。” 裴织转头看他,坚定地拒绝,“殿下还是自己罢,天气冷,一个人不耽搁时间。” “孤醉了,没力气。”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可怜,“阿识帮孤搓背,省得孤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万一栽进水里怎么办?” 瞧这话说得多理直气壮啊,再看那满是酒气的脸庞,潋滟生辉的双眸,怎么看都像醉酒之人。 只是他能骗得过其他人,根本骗不过她。 天生精神力旺盛的人,根本就不会醉酒,甚至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裴织上辈子就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这并不是自己锻炼出来的,而是她的精神力达到一定境界后,酒精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挑明,裴织只好由着故作醉酒的太子爷扯进净房。 沐浴完后,净房乱糟糟的,裴织觉得没眼看。 太子爷毫无羞耻之心,抱着腿软的太子妃回房,两人躺进温暖的被窝里说话。 “阿识,孤近段时间会时常出京。” “去哪里?”裴织诧异地问。 “就在京郊附近的村镇看看,视查降雪的情况。”秦贽丝毫没有那种不能和内宅妻子说政事的心态,外面有什么事,他一般都是直接和她说。 “每次最多就是出去两三天就回来,每年冬季,父皇担心会有雪灾,怕下面的官员瞒着,让孤没事就去视查。” 裴织哦一声,换言之,就是太子殿下微服私访嘛。 “那我明儿让人给你准备行李,殿下在外忙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秦贽将她搂紧一些,柔声说:“孤不能陪你,你若是无聊,就叫宣仪、安玉她们过来陪你说话。” 宣仪郡主就算了,连安玉公主都扯进来作什么? 裴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又有几分感动,太子爷虽然爱拈酸吃醋,但对她更上心,愿意为了她退让。 “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裴织让他不用挂念自己。 太子殿下又有些不愉,“你和宣仪说说话可以,但不准再和她躺一块儿睡觉,慈宁宫里又不是没有床,用得着委屈你们躺一块儿吗?” 念在他要在外面奔波忙碌,裴织也不反驳,柔声细气地应允他所有的要求。 哪知道她越是顺着,太子爷越是得寸进尺,甚至将她摁住,凑到她耳边又提了不少过份的要求。 人的本质果然是得寸进尺。 “前儿晚那个就很不错,阿识能不能再让孤……” 裴织:“……滚!” “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让孤滚!孤要罚你!” 找到惩罚理由的太子爷越发的过份,裴织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补足未来忙碌日子缺失的,或者是酒壮怂人胆,今晚的太子殿下格外的狂野不羁,好几次将她闹得想咬人。 晚上闹得太厉害,翌日裴织又睡到日上三竿。 她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让锦云为自己梳发,问道:“殿下呢?” “殿下一大早就出宫了,他说今儿可能不会回来。”锦云说着,看向镜子里的太子妃,“奴婢给殿下收拾了些行李,太子妃不用担心。” 裴织嗯一声,把玩着一支绿汪汪的翡翠簪子,“你做得很好。” 锦云这才松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刚用过早膳,何总管突然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太子妃殿下,三公主昨儿夜里发热,永福宫连夜请太医过去。” 裴织怔了下,她知道何总管不会无故和自己说这些,联系昨日她亲自邀请几位公主过来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公主突然生病,是不是因为东宫照顾不周。 “三公主现在怎么样?” “听说今儿又热起来,断断续续的,太医一直守在永福宫那里,不敢走开。” 三公主今年才四岁,还是幼儿,小孩子本来就身娇体弱,一个风寒都让人担心会不会夭折,太医哪里敢离开。 这也是东宫得到消息后,何总管就匆匆忙忙过来告诉太子妃的原因。 宫里的皇子皇女本来就少,皇上登基这么久,后宫很少会有孩子夭折,每一位皇子皇女都能健健康康地成长,由此可见他们这位皇上对后宫的掌控。 如果三公主真的出什么事,只怕太子妃也讨不了好。 裴织道:“给我更衣,我去永福宫看看。” 不管怎么说,三公主作为宫里的公主,当她生病时,她这作大嫂的,都有责任去看看她。更何况三公主昨日在东宫玩了大半天,晚上就发热,她这太子妃确实无法置身事外。 锦云和几个宫人赶紧给她更衣,心里有些忧虑。 怎地偏偏在太子殿下离京时就发生这种事?殿下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胆大妄为的拿三公主的事借机朝太子妃发难。 锦云忧心忡忡,亦步亦趋地跟着裴织一起出门。 裴织坐在步辇上,手里抱着一个宝蓝色掐丝珐琅的手炉,朝她道:“锦云不必太过忧心,三公主是很好的孩子,相信她会没事的。” 锦云勉强地笑了下,显然只当这话是宽慰自己的。 让她欣慰的是,太子妃始终都很镇定,并没有因为这消息慌了手脚,那镇定的模样,很能安抚人心。 三公主是娴妃所出。 娴妃是永福宫之主,因三公主年纪尚小,如今仍居住在永福宫。 永福宫里静悄悄的,气氛十分压抑,宫人守在门外,双手缩在袖子里,脸上俱是忧虑。三公主这病来势汹汹,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热,温度无法降下去,他们都担心小公主撑不过去。 若是小公主没了,不知皇上会如何震怒,娴妃又如何伤心。 只希望小公主赶紧好起来。 寝殿里,娴妃守在床前,神色憔悴。 自从昨晚女儿生病,她就一直没有合眼,也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三公主就没了。 “娘娘,太子妃来了。” 娴妃的神色迟钝,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快将她迎进来。” 她看了眼床上烧得脸蛋红通通的三公主,目光晦涩,心里对太子妃十分怨恨,若不是昨儿她将女儿叫去东宫玩,女儿会生病吗? 只是她也知道皇上宠爱太子,连带着也偏心太子妃,她不敢将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 裴织走进永福宫,看到迎出来的娴妃。 娴妃是个清纯柔弱的女人,二十出头,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宛若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柔弱又惹人怜爱。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太子妃,三公主正在生病,请恕本宫失礼。” “无妨,三公主怎么样?” 娴妃嘴唇微颤,“还在反反复复地发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热。”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发红,眼泪流了下来。 她流泪的模样,凄婉动人,眼泪像珍珠似的,一颗连着一颗滑落。 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裴织看得叹服,她公爹后宫里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美,英气的、妩媚的、清纯的、娇俏的、可爱的……齐集了所有男人对女人类型的幻想。 裴织没有和她寒暄,直接进去看三公主。 娴妃原本有些犹豫,生怕三公主过了病气给太子妃,万一太子记恨怎么办?后来想想,自己女儿都病成这样,要是女儿没了…… 就算太子记恨自己又怎么样? 两人进入寝殿,殿内的气温很高,弥漫着一股药味。 宫人正好带着太医进来。 “刘太医,三公主怎么样?”娴妃忙忙问道。 刘太医忙道:“臣打算给三公主再开剂药,加重药性,若能让三公主不再发热,三公主就没事了。” “加重药性?会不会对三公主有影响?”娴妃担心地问。 刘太医无奈地说:“如果高热不退,也会对三公主有影响。”轻则烧成傻子,重则没命。 所以只能加重药性,先将高热压下来,再看情况。 娴妃一颗心都揪起来,简直肝肠寸断,一时间没办法取舍,三公主年纪还小,却要受这等苦…… 裴织开口,“还是先看看吧。” 殿内的人这才注意到随同娴妃进来的太子妃,赶紧过来请安。 裴织摆手,走到床前,看到床里烧得脸蛋红通通的三公主,然后在所有人都惊讶的目光中,她将床上的三公主连人带被地抱到怀里。 “你们去取些烈酒过来。”她朝宫人道。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了然。 娴妃含泪道:“先前刘太医就让我们用烈酒给三公主擦身,可是没什么用。” 裴织道:“再擦看看。” 其实这时代所谓的烈酒,也不过是比普通酒的酒精度高一些,裴织当然不寄希望在烈酒上,她只是趁机抱着三公主,用精神力缓解她的病情。 娴妃原本对太子妃颇有怨气,这会儿见她抱着生病的三公主,虽不知道她是在惺惺作态,还是其他,倒是歇了几分怒气。 其他人觉得裴织这行为怪怪的,倒也没多想。 如此忙碌两刻钟,裴织用手贴着三公主的脑门,突然说:“刘太医,你过来看看,三公主身上的温度是不是退了些?” “真的?”娴妃惊喜不已。 刘太医也十分惊奇,赶紧过去给三公主查看。 第 83 章(太子妃能有什么错呢...) 刘太医再三检查后, 确定三公主真的退热了。 “不过,这也许只是暂时的,就怕等会儿温度又会升上去,还是要再继续观察。” 先前三公主的体温也曾恢复正常, 可不过一会儿后, 又烧起来, 断断续续的, 都不见好, 刘太医也不敢肯定。 娴妃原本十分惊喜,听到刘太医的话, 脸上的喜意消失。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 勉强地道:“至少现在退热了, 三公主应该不用加重药性吧?” 是药三分毒, 她还是不怎么愿意给三公主加重药性,小孩子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太烈的药性,万一温度降下去,身体却毁了。 三公主那么小,她实在舍不得她将来受罪。 “娘娘放心, 只要三公主不再发热,就不需要。”刘太医赶紧道。 所以, 只要再次发热, 还是要给三公主加重药性。 说来说去, 还是没办法。 娴妃满脸凄苦, 柔弱极了。 这时,裴织开口道:“娴母妃放心, 说不定三公主真的好了呢。” 众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见她仍是抱着三公主, 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汗。 温度降下去后,三公主出了一身汗,她的小脸苍白,额头汗津津的,打湿了额头的胎发。 娴妃这才注意到太子妃还抱着三公主,心中微突,朝旁边伺候的宫人斥道:“还不快去给三公主擦汗?”然后又和气地对裴织道,“太子妃,刚才辛苦了,还是让本宫来抱三公主……” 正说着话,三公主从昏迷中醒来。 她睁着一双懵懂迷茫的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抱着自己的人,满脸都是茫然,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太子妃嫂嫂……” 太子妃嫂嫂怎么会在这里? 小公主满心满眼都是茫然,不懂太子妃嫂嫂为何会抱着自己。 不过太子妃嫂嫂这么抱着她,她觉得身体很舒服,不再困困的、又累又难受。 娴妃见女儿醒来,眼泪瞬间就崩溃了。 她扑过去,一把搂过她,哀哀地哭起来,哭得柔肠百结,梨花带泪,“静儿,你终于醒来了,真是吓死母妃啦。” 三公主的身体困在被单里,没办法动弹,只能懵懂地看着众人,目光下意识地追着裴织。 裴织见娴妃以和她白莲花外表不符合的勇猛力量抢走三公主,她也不在意,站了起来,离开床边。 永福宫的宫人机灵地搬来一张圈椅让她坐下,又端来茶水。 “太子妃殿下,您请用茶。” 裴织不客气地端着茶连喝几盏,缓解嘴里的干渴。 除了渴外,她的肚子还很饿,先前给三公主驱除身体的热量,她消耗不少精神力,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回来。 不过她惯会忍耐,就算饿得难受,面上也不显,慢条斯理的模样十分有说服力。 只有锦云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殿下,您的脸色有些苍白,没事罢?” 裴织摇头,朝三公主那边看过去。 娴妃端着水喂三公主,三公主喝完一杯温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忍不住又朝她看过来。 裴织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小公主腼腆羞涩地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很想她再抱抱自己。 太子妃嫂嫂抱着她,她就不难受了。 “太子妃嫂嫂。”三公主朝她小小地叫,声音软绵绵的。 裴织朝她微笑,“三妹妹好生歇息,不用说太多。”三公主含糊地应一声,到底没好意思让她抱自己。 宫人取来干净清爽的衣物,隔着屏风给三公主换上,用柔软的巾帕将她被汗湿的头发仔细地擦干。 众人忙碌之时,门外响起静鞭声,接着是宫人请安的声音。 一身明黄色帝王衮服的昭元帝走进来,他显然是刚下朝,就朝永福宫来了。 “皇上!” 娴妃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起身相迎。 裴织和正在写药方的刘太医都纷纷起身行礼请安。 昭元帝不在意地摆摆手,大步走到床前,朝床里的三公主看过去。 三公主见到他,就要下床行礼,被昭元帝伸臂抱到怀里,他坐在床边,柔声问道:“静儿怎么样,还难受吗?” 三公主软软地唤了声父皇,看起来还是很懵逼。 娴妃眼里含着泪,如枝头上的玉兰花般楚楚动人,“静儿刚退热,太医说温度还可能会升上来,还要继续观察。” 昭元帝摸着三公主的额头,确实不烫了。 他朝刘太医看过去,发现裴织也在,不禁有些意外,“太子妃也在?” 裴织上前,恭敬地给他请安,说道:“听说三公主生病,儿媳不放心,过来看看她。” “父皇,太子妃嫂嫂刚才一直抱着儿臣。”三公主小声地说,“太子妃嫂嫂抱儿臣时,儿臣觉得好舒服。” 昭元帝诧异地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儿,又看向裴织,“怎么回事?” 娴妃赶紧将先前的事同昭元帝说了一遍。 她忍不住看向裴织,心里有些纠结,先前她难以决断时,是太子妃抱着三公主亲自给她用烈酒擦身体,不说她是不是装样子,至少三公主确实退热了。 刘太医也是一脸纠结。 旁人不知,他却是十分清楚,三公主的高热不退,就算用烈酒擦身也是没用的,都想好开剂烈性的药灌下去让她强制退烧。 哪知道太子妃坚持要继续用烈酒擦身体,他也不好反驳太子妃、当众打她的脸,还以为让她试过后,知道没用就消停。 结果三公主真的退热了。 莫不是太子妃的诚心感动了神佛,三公主才会退热? 昭元帝听完,看裴织的目光缓和几分,继续询问刘太医关于三公主的病情。 刘太医恭敬地将三公主的情况说一遍。 皇上神色淡淡的,众人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也不知道他对三公主生病一事怎么想。 会不会也觉得,昨天太子妃邀请三公主去东宫玩时,太子妃照顾不周,导致三公主回来当晚就生了病? 否则三公主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去东宫一趟回来就感染风寒病倒? “朕明白了。”昭元帝说着,让刘太医务必治好三公主。 刘太医恭敬地应下,赶紧下去继续写药方,让人去抓药煎药,这次的药方比较温和,并不伤身体。 昭元帝低头看向三公主,温和地道:“静儿困了罢?要不要睡一觉?” 三公主摇头,小手偷偷地扯住他的袖子,软软地说:“静儿不困的。” 昭元帝如何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眼里浮现笑意,“你是病人,要多休息身体才能恢复健康,静儿乖,听话。” 三公主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满心不舍,还是放开抓着父皇衣摆的小手,乖乖地躺下。 她眨巴着眼睛,小声地问:“静儿睡着后,父皇还在吗?” “静儿放心,父皇不走,就在这里陪你。”昭元帝保证。 娴妃满脸惊喜,没想到三公主这次生病,还有这么好的事……不对,以前梅贵妃就时常以安玉公主身体不舒服为由,将皇上叫到永和宫。 三公主的身体素来健康,很难得才生一次病,加之皇上对后宫的掌控力极强,她也不敢学梅贵妃的手段,弄得三公主生病。 只能遗憾作罢。 三公主到底还病着,很快就睡着。 昭元帝坐在床边陪着她,确认她熟睡后,他站起身,离床榻的位置远一些,以免吵到小女儿歇息。 殿内的众人见状,自然也不敢坐着。 裴织和娴贵妃都站着,知道他有话说。 果然,皇上问道:“静儿怎么会突然生病?” 娴妃不敢隐瞒,赶紧将昨晚三公主半夜突然间发热的事与他说,她也不敢添油加醋,只能隐晦地提了一句,三公主昨儿白天时在东宫玩了大半天。 昭元帝听罢,看了眼乖巧地垂首站在那里的裴织,然后又叫来刘太医。 刘太医听皇上询问三公主生病的原因,心头发紧,生怕自己说话不当,不是得罪太子妃就是得罪娴妃。 更重要的是,皇上偏心太子众所周知,他可不敢将三公主生病的原因赖在太子妃身上。 “皇上,小孩子体弱,十分容易生病,可能是宫人照顾不妥,也有可能是在外面玩时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三公主这次生病,原因有很多,老臣也不能肯定。” 小孩子生病不是正常的吗,特别是这天气反复无常,真要赖在太子妃身上,也是没理的。 刘太医这话说得很委婉,也很有理有据。 毕竟三公主昨日是去东宫玩,可不代表太子妃照顾不周,照顾三公主的宫人也不少,怎么都赖不到太子妃身上吧? 太子妃不是三公主的母妃,也不是三公主的宫女嬷嬷,三公主生病,最要怪的还是那些宫人照顾不周。 娴妃不蠢,立刻就明白刘太医的意思。 她暗暗咬了咬唇,不敢说什么,暗忖就算宫人伺候不周,若不是太子妃叫三公主去东宫玩,也不会…… “伺候三公主的宫人是哪些?”昭元帝问道,声音不辩喜怒。 娴妃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皇上严厉地下令要处罚伺候三公主的宫人、并为三公主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后,娴妃就知皇上这是要护着太子妃,他并不觉得太子妃邀请三公主去东宫玩有什么错,有错的都是那些没照顾好三公主的宫人。 太子妃作为长嫂,邀请妹妹们去东宫玩,有什么错呢? 有错的也是那些不伺候好主子的下人。 皇上的态度,摆明地告诉众人,他就是这么想的,完全将太子妃摘出来,谁还敢再说是因为太子妃邀请三公主去东宫玩、三公主才会生病之类的。 “皇上……”娴妃心里明白,可她也是要脸的,她的声音柔软中带着几分楚楚动人,“她们都是伺候静儿的老人,静儿对她们十分依赖,若是换了她们,静儿会不习惯的。” 她不得不为那些宫人求情。 昨儿她也发作伺候三公主的宫人,不过因三公主还在生病,她无心理会太多。 若是由皇上出手惩治,还不知道其他宫妃怎么笑话自己这永福宫之主,在自己的地盘里,还让宫人照顾不好小公主,害得她生病,显得她十分无能。 昭元帝冷冷地说:“她们伺候不好主子,本就有错!想必都以为主子年纪小,离不开她们,反而不上心,以为有小主子依赖着,就会没事……娴妃,朕可说得对?” 娴妃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臣妾知错,臣妾会罚她们的……” 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哪里敢再说什么。 明明皇上这话也不如何严厉,但听着就仿佛觉得话中有话,娴妃心里惊骇,而且这么一听,皇上这话也十分有道理。 反正不管怎么样,先认错再说,她怕自己再说下去,皇上会觉得她是个蠢货,连宫人都管不好。 裴织也赶紧跪下。 昭元帝道:“太子妃起来,这事你没错。” 裴织站起身,声音不疾不徐,“父皇,儿臣也有错,到底是儿臣昨日请三公主去东宫玩。”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容易将三公主生病的原因赖在她身上。 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三公主生病是事实,她只能保证三公主不再发热,其他的端看皇上怎么看待这事。 如今看这位公爹的态度,显然是护着自己的,并不觉得她有错。 昭元帝最后依然处罚了伺候三公主的宫人,给三公主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 至于三公主知道后会不会闹…… 三公主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时见到父皇依然坐在床前看她,惊喜不已地扑过去,紧紧地依在父皇怀里。 皇上趁机告诉她,给她换了些伺候的宫人。 三公主虽然很不舍,但并没有闹,很乖地接受身边伺候的宫人换了一批,没有闹着要找熟悉的奶嬷嬷。 裴织和娴妃依然守在殿里。看到这一幕,娴妃无话可说,对这结果丝毫不意外。 皇上要做的事,还真没多少人能反对,幸好女儿很乖,没有哭闹让皇上生气。 裴织倒觉得昭元帝对人性心理的掌控力极强,只怕他早就知道三公主的性格,所以他特地坐在这里等三公主醒来,除了是要看看三公主还会不会发热外,也是亲口同她说这事。 父皇都亲自开口,三公主再不舍伺候的宫人,也不会让父皇为难。 瞧瞧多好解决,娴妃说的理由压根儿就不是事。 刘太医再次过来诊脉,惊喜地说:“公主的脉相平和了不少,看来应该不会再发热。” 娴妃十分惊喜,泪眼盈盈地看着皇上,“皇上,真是太好了,静儿没事。” 昭元帝淡淡地嗯一声,接过宫人端上来的药,亲自喂三公主喝药。 药很苦,三公主却很乖地喝,没有叫一声苦。 等她喝完,昭元帝将一块蜜饯塞进她的嘴里,夸道:“静儿真乖,和你太子哥哥一样,吃药都不叫苦。” 三公主被夸得苍白的脸蛋浮现几分红晕,兴奋地问:“真的?静儿和太子哥哥一样棒?” “自然,朕不会骗人。”昭元帝说得义正词严,极有说服力。 小主公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确定三公主没事,昭元帝起身离开。 裴织和娴妃一起恭送他。 昭元帝走出永福宫时,对裴织道:“太子妃,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好,若是不舒服,让太医给你瞧瞧。” 娴妃听得心口微跳,默默地垂下头。 她知道,皇上果然偏爱太子,对太子妃也爱屋及乌,否则怎么会注意到她脸色不好,还特地叮嘱她让太医看看。 裴织恭敬地道:“多谢父皇关心,儿媳没事的。” 第 84 章(被怜爱的穿书女...) 确定三公主的情况稳定, 裴织也不再多留,向娴妃告辞。 娴妃的脸色有些勉强,“这次多谢太子妃特地过来探望三公主,待日后她身体恢复, 本宫再让她去东宫给太子妃致谢。” 裴织笑了下, “还是算了, 最近天气不太好, 三妹妹年纪还小, 不要到处乱跑。” 这话没什么问题,但听在耳里, 总觉得十分别扭。 娴妃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 眼里的幽怨都要溢出来,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裴织, 楚楚动人的模样,教人不忍心欺负。 其实她心里知道,太子妃这话是故意的。 这次三公主突然生病,她直接迁怒到太子妃,将三公主生病的原因赖在太子妃身上。就算她没有明说, 但在皇上问话时,或多或少都透露出这么点意思。 太子妃并不是个蠢的, 相反, 她很聪明, 哪里听不出当时自己话里的意思。 先前娴妃被皇上敲打过后, 她就知道自己是斗不过太子妃的。 她不该让人觉得三公主生病是因为太子妃,所以皇上才会格外生气, 连面子都不给自己,雷霆处置伺候三公主的宫人, 也是在敲打自己。 皇上护着太子,自然也不允许有人抹黑太子妃,连累到太子。 娴妃实在受不了自己竟然在皇上心里留下愚蠢的印象,她真的只是因为三公主生病气糊涂了。 当被皇上敲打时,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件蠢事。 可明白归明白,皇上如此不给自己面子,目的是为了护着太子妃,如何不让她心酸难受。明明三公主都病成这样,受了如此大的苦,皇上竟然还惦记着太子,护着太子妃。 娴妃真是越难过,看裴织的眼神幽怨极了。 经此一事,她知道太子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比她们这些宫妃要高,日后若是能和太子妃交好,总比和后宫的女人联手强。 可惜好像被自己搞砸了。 裴织铁石心肠,完全无视娴妃楚楚动人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带着锦云等宫人离开。 她坐着步辇,怀里抱着一个手炉,脸色越发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急得锦云赶紧催促抬步辇的宫人。 一群人飞快地往东宫而去。 三公主生病的事,一大早就传遍后宫。 永福宫三更半夜派人去请太医,并没有瞒着人,加之宫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传得满宫都知,想藏着掖着也没办法。毕竟皇宫其实就这么点大,不管是后宫的宫妃还是那些内侍,关系错综复杂,平时又没什么消遣,每当出点儿什么事,总会格外引人关注。 太后也一大早就派人过来查看三公主的情况。 其他人虽然不好像太后这样直接派人过来探望三公主,但也对三公主的病情非常好奇,让人时刻注意永福宫的动静。 这其中也有三公主生病可能涉及到太子妃的原因。 很多人觉得,三公主这病实在太过巧合,怀疑是不是有人要陷害太子妃故意为之。如果三公主出什么事,太子妃肯定会受到牵连,这也是对付太子的好机会。 一时间,后宫的女人都忍不住互相怀疑起来,到底是哪个下的手。 “三公主生病绝对和太子妃无关!”宣仪郡主急急地说,“外祖母,昨儿我和安玉、二公主都去东宫,太子妃很用心地招待我们,对二公主和三公主这两个小公主也十分照顾,绝对没有待慢之处……” 见她急得都要哭出来,太后既心疼又无奈,“哀家什么都没说,你急什么?” 宣仪郡主有些哽咽,“我、我怕外祖母责罚太子妃……” “哀家又不是那种恶祖母,怎么会没弄清楚是非就随便责罚?”太后拍拍她的手,“三公主身边伺候的宫人不少,三公主生病,不去责怪伺候不当的宫人,反而怪太子妃,这是什么道理?” 宣仪郡主惊喜地看着太后,挨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一条手臂,像小时候般依着她。 “外祖母,您能这么想实在太对啦,本来就不是阿识的错。” 太后笑了笑,摸摸孙女的脑袋,心里叹息。 当初她故意让外孙女和太子妃接触,就是想让太子妃日后多关照外孙女,待自己百年后,好歹还有太子妃帮衬她。 只是她没想到外孙女这么快就对太子妃掏心掏肺的,真是个傻姑娘,希望太子妃看在外孙女如此维护她的份上,将来外孙女若是过得不好,能拉她一把。 慈宁宫的太后没有对三公主生病之事说什么,让其他正在观望的人十分失望。 他们还以为,这次太子妃会吃不着兜着走呢。 等他们听说皇上去永福宫看三公主,并处置了伺候三公主的宫人时,便知皇上的意思:三公主生病和太子妃无关,是宫人伺候不当所致。 皇上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敢说不是吗? 最失望的莫过于永和宫的梅贵妃母女俩。 “三妹妹都病成这样,分明就是裴四害的,父皇和皇祖母为何不罚她?”安玉公主气道。 梅贵妃虽然也很失望,但到底没有女儿想的那般天真。 “三公主只是感染风寒,现在人已经没事,还不至于让皇上和太后怪罪太子妃,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只怕太子那边也不好交待。” 太子妃与太子是一体的,皇上绝对不允许有人抹黑太子妃,连累到太子。 所以梅贵妃对这结果早就有所预测,失望过后,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安玉公主哼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他们偏心太子。” 梅贵妃无奈地看她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就口不择言,日后不准直呼太子妃的名讳。” 宫里人多嘴杂,她真担心这女儿咋咋呼呼的,哪天就被太子妃抓到把柄。 太子妃这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让人有些看不透。 反正她不是个善茬,最好不要和她正面扛,否则今天的娴妃就是第二个例子――第一个例子是她这傻女儿。 听说娴妃宫里的事,梅贵妃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 平时皇上对育有皇子皇女的宫妃十分宽容和善,极少会插手各宫的事务,给的也是她们这些宫妃脸面。 偏偏娴妃蠢,竟然闹到让皇上亲自出手。 这下子,娴妃的脸都丢尽了,不仅没有因为三公主生病得到皇上的怜惜,反而让后宫的女人看尽笑话。 梅贵妃想到这里,心情就有些愉悦,端过宫女递来的香茶,慢悠悠地品起来。 娴妃那女人长着一副楚楚动人的白莲花模样,最容易勾得男人心软,当年她就是凭这副清纯的模样,勾得皇上宠幸她,让她生下三公主。 “以为有三公主,皇上就会因为三公主去她宫里?想得倒美。”梅贵妃嗤了一声。 旁边的宫人凑趣着说:“娘娘说得对,奴婢还记得,当年她生下三公主时,实在猖狂,还敢来娘娘您面前装腔装势,向您示威呢。可惜……” 梅贵妃眉眼含笑,“这宫里的女人,不都是这样?” 她虽不将娴妃放在心上,心里也是膈应的。 当初皇上宠幸娴妃时,她心里就老大不舒服,嫉妒得恨不得弄花娴妃的脸。 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一颗芳心不受控制地系在帝王身上,盼着他垂怜,盼着他疼爱,盼着他将自己放在心上…… 说到底,还是女人傻,明知道帝王多情又薄情,还是忍不住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可能怪谁呢? 皇上从来没掩饰他的薄情,他对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没哪一个能入得了他的心。可偏偏她们都控制不住自己,将心丢在他身上。 钟粹宫里,丽贵妃正听着宫人禀报。 当听说三公主已经退热,情况稳定时,丽贵妃和齐幼兰、温如水都松口气。 “看来太子妃真是个有福气的。”丽贵妃含笑说,“娴妃竟然想要将三公主生病之事赖在她身上,哪知道……” 她摇头失笑,笑娴妃难得犯蠢。 就算她为三公主的病情焦虑,迁怒太子妃,可也别表现出来,否则得罪的不仅是太子,还有宠爱太子如命的皇上。 “娴妃确实不应该。”齐幼兰含蓄地说,“昨儿太子妃请我们去东宫赏梅,也有想和几位公主联络感情的意思,皇上和太后娘娘对此只会乐见其成。”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公主们的长嫂,长嫂如母这话可不是说着笑的,太子妃与公主们联络感情,同她们示好,作长辈的自然高兴。 这种时候,就不应该将太子妃扯进去。 更何况太子妃得到消息后,也匆匆赶去永福宫看望小公主,可见她对小公主的关心。 娴妃当时就应该处置伺候三公主的宫人,然后对外表示,都是宫人伺候不当,而不是因为太子妃。 丽贵妃赞许地看着侄女,十分喜欢她这份沉稳大气和通透。 只有温如水是傻的。 在她诧异着三公主怎么突然病了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这些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这么多? 丽贵妃见另一个侄女一脸懵逼,不禁好笑。 “如儿想不透就别想了,当初本宫刚进宫,也是什么都不懂,跌了好几跤才明白在这后宫生存的道理。” 说着,她一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霭,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温如水哪里不知道丽贵妃的意思,反正她日后不用进宫,不懂就不懂,不用勉强自己。 她也庆幸自己已经放弃攻略老皇帝。 进宫这些天,除了在太后的慈宁宫里见到皇帝一面外,其他时候连根龙毛都没看到。 后来她暗暗打听,才知道皇帝已经有几个月没踏进后宫。 而他没进后宫的原因,是因为太子先前大婚,老父亲因为儿子第一次结婚心情焦虑,无心女色,后来太子终于成亲,他好像还在焦虑什么,除了给太后请安外,都没翻过后宫的牌子。 这皇帝不会不行吧? 后宫那么多美人儿,就算年纪比较大的丽贵妃、梅贵妃,也是性感的熟、女,不说男人,连她们这些小姑娘看了都要脸红心跳,男人哪里有不行的? 可偏偏皇上就放着后宫的美人儿,几个月不进后宫,实在让人怀疑。 想到这里,温如水心里遗憾,没想到老皇帝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有魅力,却是个不行的。 温如水纠结了下,很快就将皇帝行不行的事抛开。 不管他行不行,都和自己无关,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太子妃现在如何。”温如水试探地说。 丽贵妃和齐幼兰都朝她笑了下,眼神充满怜爱,这种怜爱让温如水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放心吧,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她不会有事的。” “太子妃这会儿应该回东宫歇息了。”丽贵妃摸着下巴说,“原本还想让你们住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多和太子妃往来,发生这事,只怕不好再去东宫。” “为什么?”温如水又问,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丽贵妃和齐幼兰再次怜爱地看着她。 齐幼兰拉着她的手,“温表妹,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和你一起去画花样子,咱们给姨母做个护膝。” 丽贵妃笑道:“如儿画的花样子确实好看,我等着你们的护膝。” 温如水:“……” 裴织回到东宫,就让人准备吃的,她饿了。 “殿下,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给您看看?”锦云看她的脸色,有些担心。 裴织摇头,“不用,我只是有些饿。” 芳菲芳草今儿没跟去永福宫,不知道永福宫里的情况怎么样,听到太子妃叫饿,格外有默契地去催厨房。 正好是午膳时间,中午吃得比较丰富,清汤锅子,配有不少片得薄薄的肉,有昨天没吃完的鹿肉,还有羊肉、鸭脯肉、兔肉等,将肉片放到锅子里微微一涮,几秒就能熟了。 相当于火锅。 火锅这种东西,不管配多少盘菜,都不会太显眼,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们太子妃是个饭桶。 芳菲芳草等人为了维护主子的形象,也算是操碎了心。 吃完午膳,肚子垫了些东西,终于不再饿得抓心挠肺的。 裴织的脸色好了许多,添了些血色。 原本担心的锦云见状,歇下叫太医的心思,不过今儿发生的事,她还是将之写成一封秘信,让东宫的暗卫送去给太子。 裴织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听说宣仪郡主来了。 她有些惊讶,以宣仪郡主畏太子如蛇蝎的性格,她竟然主动来东宫?太子今儿出京,知道的人不多,想必宣仪郡主并不知道太子会什么时候回来。 裴织在宫女的伺候下换好衣服,便迎了出去。 宣仪郡主坐在偏殿喝茶,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时不时探头往外看一眼,有些忐忑。 这是担心太子突然出现。 见到裴织进来,她霍地站起身,“阿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裴织含笑,走过来拉着她重新坐下,“倒是郡主,今儿怎么来了?” 宣仪郡主扁嘴,“我担心你……我早上就听说三公主生病的事,幸好后来三公主没事儿,不然……” 她欲言又止,心知如果三公主出了个什么事,裴织一定不好。 裴织声音温和,“劳烦郡主为我担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应付得了的。” 确认她确实没事后,宣仪郡主便要起身离开,她不敢在东宫待太久。 裴织道:“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郡主若不嫌弃,就在这儿多坐会儿,陪我说说话。” 听到这话,宣仪郡主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第 85 章(太子回来了...) 温如水和齐幼兰在宫里住了约莫五六天。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 温如水却觉得自己在皇宫的见识比她两辈子所见所闻还要多,这宫里处处都在上演宫心计,没点智商的人,根本玩不转。 特别是三公主生病一事, 她还懵懵懂懂的, 没想明白其中有什么问题。 唯一知道的是, 三公主生病一事, 对裴织这位太子妃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娴妃成为宫里女人暗中耻笑的对象。 事后,还是齐幼兰掰碎了同她说, 她才知道这其中原来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想起当时赶去永福宫的裴织, 幸好她在场, 否则一个不慎, 被人拿捏住三公主生病之事陷害她,再加上娴妃故意在皇上面前挑拨,届时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幸好三公主的病情稳定下来,娴妃反倒被皇上敲打。 温如水由然升起一股敬畏。 不愧是黑莲花女主,不管是宅斗宫斗, 她从来都是不带怂的,怨不得能顺顺利利地从太子妃成为皇后。 温如水敬畏之余, 纠结着要不要去东宫找她。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系统, 当时她是不是问我想不想养国宝, 是吧?】 【是的。】系统肯定地说。 【她为什么会说‘国宝’?虽然国宝是我心情激动之下说出来的, 但正常人一般不是先问我什么是国宝吗?为什么她会将食铁兽叫成国宝?可她当时好像对国宝这问题一点也不在意,还顺着我的话说了……系统, 你说这是为什么?】 系统没吭声。 温如水在殿内转着圈圈,心里有一种可怕的猜测, 但她不敢确定。 【系统,你真的确定女主没有异常?】 【非常确定!女主完全符合剧情需要,系统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 虽然系统很肯定,但温如水还是觉得不放心,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裴织,试探一下她的来历。 至于试探的结果……她暂时不想管那么多,也不去想。 她就像只驼鸟,只有事到临头,才会被逼得去作决定。 这样的性格,平凡之极,甚至有些懦弱。 温如水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那种杀伐果决的人,更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可她在穿越之前,就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大学在校生。 从小到大,她的经历都很平凡,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她的成绩不好不坏,一路从小学读到高中,然后考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在大学时交了几个普通的朋友,因为挑剔、也因为除了读书学习外,还有追剧、看番、玩游戏等事情占据了所有的时间,导致她还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初中时那种过家家的谈恋爱不算。 这样平凡的自己,温如水从来不觉得自己穿越到古代后,就能变成一个聪明的人。 这几日在宫里的见闻,也证明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温如水。 温如水还没来得及纠结出决定,出宫的日子就到了。 丽贵妃虽然想将两个侄女留在宫里陪自己久些,又怕时间太长,对两个侄女名声不好,差不多时候,就将她们送出宫。 温如水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坐在马车里离开皇宫,然后松口气。 看来连上天都让她不要去试探女主。 那她还是遵从吧。 丽贵妃将娘家的侄女送出宫后,宣仪郡主也跟着向太后告辞,表示想回公主府。 太后不放心地问:“你怎么突然想回去?” 她的眸色微冷,难不成有哪个嘴碎的在外孙女耳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宣仪郡主道:“我有些想娘亲,想回去看看她。” 见外祖母盯着自己,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太后多了解她,如何不知她这是心虚,语重心长地道:“宣仪,和哀家说实话,难道外祖母不值得你信任?” “当然不是!”宣仪郡主急忙道,到底不愿欺骗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只小声地嘟嚷,“其实我是担心娘亲气坏身体……上次娘亲进宫找您,我躲在外面听到了,娘很生气,我、我害怕,不敢见她……” 她有些羞愧,知道自己一直赖在宫里,是怕母亲还在生自己的气,也怕面对生气的母亲。 太后不禁轻叹出声。 上次女儿进宫质问她赐婚之事,她事后也从伺候的宫人那儿知道外孙女就躲在殿外偷听,知晓她一定是被女儿的怒火吓到。是以这段日子,她将外孙女留在慈宁宫,就是怕女儿怒极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母女之情硬生生地耗掉。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哪个都疼。 所以她才会选择去作这个恶人,决定遂了外孙女的愿,让她嫁给三皇子,省得女儿将来被利益冲昏头,做出让皇上震怒的事。 恶人由她来做,只希望她们不要坏了母女感情。 太后道:“你娘她性情强势,什么都想要得到最好的,就算是你的婚事,也是以她自己的意愿为主……你也不要怪她,她这是跌过跤,跌得狠了,才会变成这样。不管如何,你要坚持自己想要的,不要凡事都听她的话。” 太后这话有些前后矛盾,宣仪郡主听得懵懵懂懂。 其实决定回公主府,也是因为她这几日往东宫跑,陪太子妃说话时,不免想到阿识双亲早逝,子欲养亲不在,不觉联想到自己。 她也是自幼没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可是有父亲和没有父亲的区别极大。 母亲除了偶尔不顾她的意愿为她作决定外,她还是很疼自己的。 她不想将来有一天,也像太子妃这样,双亲只能出现在思念里,再也见不到他们。 所以她决定回去面对母亲,不管母亲怎么生气,她都要乖,让她消气。 太后没拦外孙女回去。 但她担心康平长公主那强势的性格,外孙女会受伤,指派了一个慈宁宫的嬷嬷一起跟着外孙女回公主府。 这次宣仪郡主在宫里住了大半个月。 回到公主府时,她以为会面对一个震怒的母亲,哪知道康平长公主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回来啦。” 这过于平静的态度,让宣仪郡主有些害怕。 康平长公主见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有些不耐烦,“怎么?躲在宫里大半个月,连娘都不认了?” “没有!”宣仪郡主赶紧过去,依在她身边,“娘,我只是怕你生气……” 康平长公主伸手在她后脑勺轻轻地拍了下,“既然怕我生气,那你为何要任性,不听娘的话?” 宣仪郡主低下头,咬了咬唇。 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康平长公主就来气,不过她到底没有冲着女儿发脾气,说道:“回来就好,日后没事就别到处乱跑。” 宣仪郡主小声反驳,“我没乱跑,我只是进宫陪外祖母。” “还敢顶嘴?”康平长公主瞪过去。 宣仪郡主不敢再吭声,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母亲好像确实不生自己的气了。 晚上,母女俩一起用晚膳时,宣仪郡主发现,母亲不仅不生自己的气,甚至她的心情很好。 “娘,什么事这般高兴?” 康平长公主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对了,明儿你大哥会过府来看你。” “大哥?”宣仪郡主愣了下。 “就是将军府的姬昙之!”康平长公主不由瞪她一眼,“你和昙之是堂兄妹,他也是念着你的。你这当妹妹的,应该多关心兄长,明儿你帮娘招待他。” 宣仪郡主整个人都是糊涂的。 以往母亲不喜欢她回镇国将军府,甚至提起都不高兴,这会儿说起姬昙之,却这么高兴,还让她去招待,怎么看都挺怪的。 宣仪郡主弄不懂母亲在想什么,想问又不敢问。 母亲不会告诉她的。 翌日,宣仪郡主刚醒来,就被丫鬟告知,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过来了。 她赶紧洗漱穿衣,匆匆地吃了两个包子垫肚子,就朝前院的花厅而去。 刚到花厅,就见母亲和姬昙之坐在一起说话,母亲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愉悦,看姬昙之的眼里闪烁着让她不懂的光芒。 姬昙之唇角含笑,穿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锦袍,暗沉的色泽不仅没让他显得庄重,更凸显他一身风流洒然的气质,教人看一眼,不由脸红心跳。 宣仪郡主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 她素来不喜欢这等风流男子,更喜欢三皇子那种温文尔雅、教人一眼便心生好感的翩翩佳公子。 康平长公主眼角余光瞄见女儿到来,朝她招手,“宣仪来啦,快过来见见你大哥。” 姬昙之含笑看过来。 宣仪郡主走过去,朝姬昙之行礼,小小地叫了一声:“大哥。” 姬昙之道:“宣仪妹妹不必多礼!今儿冒味过来,也是想起回京几年,似乎并未怎么与妹妹说过话,听说你昨日回府,便过来看看你。” “多谢大哥。”宣仪郡主小声地说,瞅着她娘。 康平长公主朝姬昙之道:“我和你三叔除了宣仪外,没给她再添个弟弟妹妹,宣仪一个人陪我住在公主府里,也是十分寂寞。”她轻叹一声,“你若是无事,平时可以过来带她出去逛逛,有你这大哥陪着,她也能玩得尽兴。” “公主放心,我亦喜欢宣仪妹妹,宣仪妹妹想去哪里,我这大哥的自然奉陪。” 康平长公主满意几分,朝女儿道:“你以前不是说想去城西的集市看看吗?今儿便让昙之带你过去。” 宣仪郡主:“……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的。” 康平长公主无视女儿小声的哼唧,扬声叫下人去准备马车,然后又交待姬昙之好生照顾她。 宣仪郡主就这么上了马车,在马车驶出公主府时,她满脸迷茫。 马车离开公主府不久,驶进崇德大街时,与一队骑着马的骑士擦肩而过。 车帘被风吹开,宣仪郡主往车窗外看去,正好看到经过的骑士中,那匹白马背上的男子,分明就是…… 她吓得赶紧缩起脖子,双手捂住嘴,当作没看到。 姬昙之骑着马随行在侧。 当那群骑士策马而来时,他一眼就认出为首之人的身份,并往旁边让了让,一双浅色的瞳眸目光幽深。 突然,为首的白马停下,其他随行的侍卫亦跟着勒紧缰绳,簇拥着白马背上的男人。 那人朝这边看过来,一双凤目冷峻,又似酝酿着无尽雪光,森冷之极。 明明日光正好,却仿佛照不到他身上,格外的森寒阴郁。 姬昙让马车停下,朝那人拱手。 今日天气不错,难得出了些许淡淡的暖阳,落在他身上,长身玉立,一身风流,他含笑道:“太子殿下。” 秦贽打量他,“原来是姬小将军,你这是要去何处?” 姬昙之从容笑道:“陪舍妹去西城逛逛!” 秦贽看向旁边的马车,认出这是康平长公主府的马车,挑起眉,“里面的是宣仪那丫头?” 宣仪郡主缩在马车里,不敢吭声。 见车里没动静,姬昙之道:“正是宣仪妹妹。” 秦贽没说什么,他看了看他,又看看马车,然后笑了下,调转马头,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姬昙之望着太子一群人消失的方向,然后问马车里的人,“宣仪妹妹,你没事吧?” 半晌,马车的车帘掀开,宣仪郡主露出半边脸,小声地说:“没事。” 确认她没什么事,姬昙之让马车出发。 晚膳时,裴织正在吃汤面,没想到出京微服私访的太子爷突然回来。 她有些惊喜,正欲问他饿不饿,就被大步走过来的太子爷一把掐住腰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秦贽看着她莹白清丽的脸,原本想亲一口的,尔后想到她十分爱洁,要是自己亲下去,估计她又嫌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之类的。 他心里遗憾,正欲将她放下,哪知道她反而双手搂住他,直接亲了过来。 太子殿下:!!!! 小绵羊都主动送上来,不啃一口还算是男人吗? 旁边伺候的宫人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 半晌,太子殿下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次不嫌孤身上脏?”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低沉醇厚,格外撩人。 裴织轻咳一声,“殿下在外工作忙,我这是体谅你嘛。” 其实他离开这几天,她还是挺想他的,特别是晚上睡觉时,没有人形暖炉抱着,还真有些不习惯。 以前她不习惯自己的私人空间里多了个人,刚成亲的那一个月,晚上一度睡不好。 不过日子久了,习惯成自然,就适应了。 秦贽十分开心,虽然太子妃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是想他,不过看在她这般热情的份上,原谅她啦。 他直接抱着她去净房洗漱。 裴织叫道:“我还没吃完饭呢……” “等会儿再吃!” “…………” 两人在净房里闹了一通,水洒得到处都是,太子殿下也换上干净的衣物。 他们坐到八仙桌前,桌上的食物重新摆上,热气腾腾,十分诱人。 “殿下辛苦了,多吃点。”裴织难得给他布菜,看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便知道他这段日子估计很辛苦。 想来也是,这段时间,风雪时下时停,天气冷得厉害,在外面奔波的人十分受罪。 秦贽也给她夹,不经意地问:“孤不在时,可有好好休息吃饭?” “有的,我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呢。”裴织故意将自己的脸凑过去,让他看到自己的好脸色。 秦贽盯着她粉嫩清灵的脸蛋,眸色微深,“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裴织自信地说,“我一直窝在东宫里猫冬,谁能欺负我?” 第 86 章(太子爷小心眼的报复...) 晚膳后, 太子殿下就拉着太子妃准备回寝室。 锦云走进来,硬着头皮道:“殿下,太子妃,皇上那边来人, 请殿下您过去。” 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下来。 裴织看向神色不愉的太子爷, 问道:“你先前回来时, 没去父皇那儿?” “去他那里作甚?”太子殿下不太高兴, “时间不早, 父皇估计要歇息,孤就不去打扰他……” 所以, 太子爷体贴地不去打扰, 但皇帝一天不见儿子就惦记得慌, 更何况已有好几天没见到儿子, 听说他回来,自是第一时间就派人过来叫。 嫁进东宫的这些日子,裴织已经深刻地见识到老皇帝对太子的黏糊劲儿,对于皇上派人过来叫太子过去的行为并不意外。 她亲自去取了衣服,伺候太子殿下穿上。 “你去罢, 别让父皇久等。” 秦贽满脸不高兴,用力地将她搂在怀里, 勾起她的下巴就亲过去。 将人亲得快要窒息时, 他终于放开, 抚着她嫣红的脸蛋, “孤去去就回来,你要等孤!” 裴织:“……哦。” 送走太子殿下后, 裴织坐在暖炕上,听芳草给她读话本。 听完一段落, 她突然道:“这些话本来来去去都听了好几回,没什么意思。” 芳茹端着果茶进来,笑道:“太子妃,您若想看新的话本,可以派人去四物书阁买些最近新出的……” “胡说什么!”芳菲打断她,一脸严肃地道,“日后别在太子妃面前说这种话。” 芳茹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妥,急急地道:“太子妃,奴婢失言,奴婢下次说话一定会过脑子……” 连捧着话本的芳草都急了起来,三个丫鬟忙跪下,俱是一脸做错事的模样。 裴织不紧不慢地道:“知道错就好!这次就不罚你们,什么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你们都要记住,下次别再犯。” 她确实可以护着她们,可也不能时时都护着。 既然带她们进宫,也是希望她们能在锦云的教导下成长起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皇宫到底不是侯府能比的,这里的规矩更森严,人心更可怕,稍有不慎,丢的就是自己的命。 人命那般珍贵,裴织实在不想她们鲜活的生命白白丢掉。 所以,该严厉时,还是要严厉的。 三个丫鬟齐齐应是。 她们爬起来,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心里警告自己,日后行事不能再如此散漫,也不能因为太子妃待她们好,就口无遮拦、随心所欲。 这些日子,她们跟在锦云身边学到很多,早就不是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太子妃喜欢看话本,这是东宫私底下的事。 在自己的地盘里,太子妃做什么都不会有事,也没哪个胆大的下人传出去。 可若是不谨慎地传出点什么,还不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会不会连累到太子? 朝堂上盯着太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连带着裴织这位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备受人关注,否则三公主生病一事,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关注。 幸好当时裴织反应快,第一时间赶去永福殿,在娴妃向皇上告状之时,她正好在场,纵使娴妃因三公主生病迁怒她,也不敢随便乱说。事后有皇上出手处置伺候三公主的宫人,将这事定为宫人伺候不当,才没有牵连到裴织身上。 事情虽然已经过了数日,芳菲等丫鬟回想起来,仍是后怕不已。 皇宫确实是个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牵连诸多,教人不得不谨慎。 裴织让三个丫鬟回去反省,继续窝在暖炕上,取了一本游记翻看。 这本游记是她从东宫的书房角落里找到的,书页泛着黄,扉页微微卷曲,看它记录的时间,竟然是前朝所记。 裴织以前没看过,语言叙述得极为生动优美,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秦贽回来时,就见她专心致志地看游记。 他坐到她身边,将人抱到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和她一起看游记,轻笑道:“这游记孤以前好像看过,你是从书房里找出来的?” “是啊,不知被谁塞到书架的缝隙里,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出来呢。”裴织皱眉,“殿下真是太不爱惜书籍。” “是孤的错,孤日后改。”太子殿下认错的速度非常快。 裴织偏首看他,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 她最喜欢他坦坦荡荡的性格,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因为自己是太子,就死鸭子嘴硬,不肯认错。 由此可见,他并不像外界传的那般不堪,反而是一个难得的坦荡君子。可惜,因为常年受头疾之苦,加之气场强大,满眼凶戾,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也不怪世人误会他。 秦贽的心思不在书上,见她的眼睛仍盯着书,忍不住伸手将书抽走。 “阿识,夜深了,咱们先就寝吧?” 裴织:“……” 说是就寝,其实仍是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歇下。 裴织累得打哈欠,就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回来要闹腾,只是时间都很晚,还要继续闹,那就过分啦。 “你不是说就寝吗?”她拿他的话来堵他。 “……再等等。” 裴织伸手推了推,将他作乱的手按住,含糊地说:“阿贽,我困了……” 见她确实困,秦贽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她,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蛋,沙哑的声音说:“先前孤去见父皇,父皇竟然不要脸地向孤邀功……” 裴织:??? “三公主的事,确实是阿识委屈。”秦贽怜爱地说,“孤知道父皇会护着你,所以没有回来,阿识不会怪孤吧?” 裴织清醒了一些,“不会,像这样的事,其实我能自己解决,你相信我吗?” 她拥被坐起,与他对视。 此时她眼里没有丝毫的睡意,格外的清醒,目光明亮中透着锐意,压根儿就不像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柔弱少女。 秦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不知道她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何身上总有一种矛盾又神秘的气息,如此的教人着迷,连老三都为她倾心。就像此刻,长发披散的少女明明极为柔弱,但她一身遮掩不住的锐意锋芒,不仅不会让他难以接受,反而升起一种旗逢对手的战栗感。 男人怜爱柔弱的女人,同时也喜欢征服强悍的女人。 她是柔弱的,宛若枝头上欺霜赛雪的寒梅,迎着风雪,教人不免怜惜。但同时她又是顽强的,风霜雨雪,不会让她轻易凋零。 这样的姑娘,他如何不喜欢? 最初产生的好感,是缘自于她独特的气质,神秘而矛盾,渐渐地惦记在心上。 不管她如何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普通,只要有心,便能发现她的独特,她的美好。 “阿识,孤相信你。”秦贽将她拥到怀里,“但孤也想保护你。” 他是男人,受到的教育和理念,都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儿,纵使知道她可能并不需要人保护,可他仍是想保护她,将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免她忧、免她惧。 他们可以并肩同行,也可以互相护持。 裴织露出笑容,眼里的锋芒敛去,她亲了亲他的脸,柔声细气地说:“我知道,我也很乐意被殿下保护。” 她可是立志做咸鱼的,有人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快乐地做咸鱼,当然高兴啦。 但感情是双向的,若只有一个人努力付出,另一个人一味索取,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有消耗的一天,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是最美好,也最让人难忘。 所以在他无暇顾及时,她也能为他分忧,并不需要他分心为自己担忧。 两人重新躺下,但心情都有些不一样。 秦贽搂着怀里的人,一颗心激荡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如今他仍是不知道三月份时,自己为何会突然失忆,却很庆幸失忆后,他仍是记得她,在老三动手之前,同她定下名份,没有错失她。 如果当初他莫名失忆,甚至连她都不记得…… 想到这里,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对三皇子还是太过客气了些。 翌日,下朝后,三皇子刚走出金銮殿,就被人叫住。 “太子殿下。”三皇子惊讶地看着他。 在正式的场合,三皇子一般称“太子殿下”,很少会像二皇子那般口无遮拦地叫“太子哥”。 秦贽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抬着下巴朝他道:“老三,你同孤来。” 三皇子不知道他叫自己去做什么,不好拒绝,跟了过去。 眼看两人离开,二皇子追了出来。 “太子哥,老三,你们要去哪里,我也去。” 秦贽道:“随便。” 还未离开的朝臣看着三位皇子一前一后离开,目光微闪,不由琢磨着他们要做什么。 不久后,他们终于知道三位皇子要做什么,太子竟然将两个兄弟叫去演武场,然后一对二,凭一己之力,将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揍了一顿。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太子和两个兄弟切磋。 兄弟间的切磋,自然不叫揍。 二皇子抹去嘴边的血,痛叫道:“太子哥,你下那么重的手做甚?” 三皇子坐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浑身都疼得厉害,默默地回想,自己最近到底哪里招惹到太子?他明明安分守己,在朝堂上也没有随便出风头。 可惜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秦贽接过宫人递来的温水一饮而尽,朝坐在地上歇息的两个兄弟道:“你们太弱了,多久没练过?” 三皇子默默垂下头。 二皇子很不服气,“胡说,我天天都有练的,每晚都和侍卫对练过才入睡。倒是老三,瞧他这副弱鸡样,肯定时常偷懒。” 士可杀不可辱,三皇子终于忍不住,“我的箭术比你们都厉害。” “箭术厉害有什么用?你能在马背上三箭齐发吗?”二皇子嗤笑一声。 三皇子:“……” 秦贽擦去脸上的汗,“行啦,你们起来,孤带你们去看好东西。” “好东西?”二皇子双眼一亮,“太子哥,是不是复合弓?” 三皇子神色迷茫,复合弓三个字让他的眼皮跳了跳,眸色幽深几分,拖着被太子揍疼的身体站起来。 二皇子此时已经忘记身上的疼痛,活泼乱跳地蹦到太子身边,围着他转来转去。 看他这傻样子,三皇子十分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发生,这让他有些警惕,又有些不高兴,觉得老二果然是个面憨心奸的,用这副憨直的模样欺骗了不少人。 秦贽没回答二皇子的话。 他随便地将衣袖搅剑带着两个兄弟离开,直奔京郊大营。 三位皇子的行为让很多朝臣迷惑,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不是好,太子又怎么看待他的两个兄弟的。 倒是昭元帝,听说三个儿子跑去京郊大营,当即笑骂道:“就他们心急。” 岑尚书正好有事禀报,听到皇上这话,不由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 昭元帝摆了摆手,看岑尚书那张端方正直的老脸,实在想不出岑尚书这般正直的君子,怎么会养出那般奇特又矛盾的外孙女。 “岑尚书,你有一个好外孙女。” 岑尚书:???阿识又怎么了? 昭元帝见他不懂,并未多作解释,拍拍岑尚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岑爱卿,朕记得你家里还有两个孙女,好生教养,多培养出几个像太子妃这般的好姑娘,待她们长大后,天下的男儿郎都有福气啦。” 岑尚书:“……”他不想要这样的福气。 岑尚书被皇上弄得实在无力, 他家的两个孙女,一个六岁,一个四岁,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虽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不过岑尚书知道,应该是外孙女阿识做了什么,才会引得皇上如此盛赞。 可惜想象力不丰富的老尚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孙女能干出什么事。 要不,过段时间,让老妻递帖子进宫看看外孙女? 在岑尚书准备让老妻进宫探望外孙女时,裴织也接到威远侯府递的帖子。 威远侯夫人欲进宫给她请安。 裴织看着帖子,不禁暗暗摇头,觉得古代皇权就是这点不好,明明是长辈,却要给晚辈请安行礼,君权凌驾父权之上。 过了两日,威远侯夫人带着女儿裴绣一起进宫。 裴织在东宫的长秋殿接待她们。 威远侯夫人刚要行礼,裴织免了她们的行礼,“大伯母,三姐姐,别多礼。” 芳菲和芳草机灵地过去扶着威远侯夫人坐下。 裴织让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朝她们展颜一笑,“大伯母、三姐姐,你们都好吗?” 见到她脸上的笑,两人自进宫时就紧绷的心情骤然一缓。 裴绣特别高兴,她跑过去拉住裴织,“阿识,我好想你!今儿原本娘不想带我进宫的,是我央求好久,娘才带我来。” 说到最后,她都有些委屈。 裴织拍拍她作安慰,不由看向威远侯夫人。 威远侯夫人无奈地道:“她这脾气,没轻没重的,我这不是怕她给你招来麻烦。” 这话让裴绣脸上露出些许怯意,她慢慢地放开裴织的手,咬了咬嘴唇,不敢再吭声,直到裴织拉着她坐下,很快就高兴起来。 裴织询问威远侯府众人的身体情况,特别是祖母,她年纪大了,老人总有这儿那儿不舒服,她十分担心。 “太子妃放心,老夫人很好,大家也都很好!就是珏哥儿他媳妇,上个月身体不舒服,请大夫给她诊脉,没想到竟然怀孕一个月……” 说到这里,威远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第 87 章(姐妹亲事...)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若无意外, 梁萱肚子里的孩子便是现在威远侯府的第四代,四代同堂在这时代是十分常见的事。 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让人愉悦的。 裴织脸上露笑意,“那真是太好啦, 恭喜大伯母要当奶奶, 也恭喜大哥和大嫂了。” 威远侯夫人道:“原本珏哥儿媳妇今儿也想进宫给您请安的, 只是她还未坐稳胎, 我就作主让她在家里休息, 日后有时间再进宫看您。” “自该如此。”裴织笑道,“还是让大嫂在家里好生安胎, 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是紧要事, 我这儿又不少她一个人来请安。” 威远侯夫人哪里听不出裴织语气中的维护和亲昵, 心里越发的高兴。 太子妃虽然不是大房所出, 但她亲近大房,与她的两个孩子感情都好,有太子妃在,威远侯府自然是越来越好。 只希望太子将来能顺顺利利地登基,这日子就过得通顺了。 三人随便地聊了会儿, 威远侯夫人终于说起今儿进宫的目的。 “自从您出阁后,我也开始绣姐儿相看人家, 若是无意外, 明年绣儿也要出阁了。” 听到这里, 裴织便知大伯母应该有人选, 而且这人选还挺不错的,否则不会眉稍眼角都是愉悦的笑意。 她笑眯眯地问:“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裴绣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 听到母亲说起自己的婚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要不是还在东宫,只怕都要躲起来。 “娘……” “你羞什么!”威远侯夫人好笑地道,“难道你不想让太子妃为你高兴?” 裴绣咬了咬唇,忍住心里的羞涩,没再说什么。 难得进宫见阿识,她才舍不得离开呢,定要多和阿识说说话才行。 威远侯夫人道:“是永平侯世子周茂。” 永平侯世子? 裴织皱眉,她的记性极好,瞬间便想起七夕太子遇刺时,和裴绢一起出现的那位周公子。事后她问过内廷禁卫司的陈朗陈侍卫,得知那位周公子原来是永平侯世子。 当时看他们一起来找太子,先不论周茂是不是被裴绢忽悠过来的,但周茂显然对裴绢有意,否则怎么会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陪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到处乱跑? 见裴织神色不对,威远侯夫人一颗心提了起来。 “太子妃,怎么?可是有不妥?” 其实这桩婚事,她是极为满意的。 永平侯世子周茂的长相自然是不错的,仪表堂堂,女儿嫁给他,不用担心生出丑孩子。加之永平侯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日后继承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绣儿若是嫁过去,便是世子妃,将来的侯夫人,对于这京里的很多贵女来说,不蒂于一门好亲事。 所以在永平侯府有意和府里结亲时,威远侯夫人没怎么考虑,心里已经答应大半。和丈夫商量过后,决定两家先相看。 不过她想到宫里的裴织,知道裴织和裴绣姐妹俩的关系好,怎么着也要过来知会她一声。 哪知道裴织竟是觉得不妥。 连正在害羞的裴绣都不禁看过来,大眼睛闪了闪。 裴织道:“确实有些不妥!大伯母,这桩婚事是由谁先提起的?” “是你大伯。”威远侯夫人没怎么犹豫地供出丈夫,“其实是你大伯先相中永平侯世子的。前些日子,我和他商量要给绣儿相看亲事,起初他让我先看着,哪知过了段时间,突然他和我说,他看好永平侯世子,想将绣儿嫁过去。” 说到这里,威远侯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己那丈夫,她是知道的,除了裴绢外,其他的儿女都是草,万事不上心。他怎么会突然这般好心,给绣儿相看这么好的亲事? 裴织又问:“大伯母,你们打听过永平侯世子的事吗?” “自是打听过的。” 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威远侯夫人怎么可能不去打听? 她让裴安珏特地使人去打听,打听出来的结果还算好,虽然周世子有些勋贵子弟的小毛病,也不算如何有出息,但至少大的毛病没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勋贵子弟。 像这样的勋贵公子,京城里一大把,威远侯夫人看中的是他的身份。 日后她的绣儿嫁过去,便是嫡长子媳妇,主持中馈,为大家宗妇,能继承到的财产更是不少,一辈子衣食无忧。 有侯府世子身份加成,其他的小毛病能忽略不计,毕竟这年代的男人,哪个不是如此。 裴织明白威远侯夫人的想法,事实上,很多大家族的长辈为女儿挑选婚事时都是如此,时代所限,不能怪他们的要求放得太低。 可是她和裴绣姐妹一场,自己又有能力,为何不给她找一个更合心的丈夫,让她嫁人后能过得更轻松? 更重要的是,周茂和裴绢之间可能有点故事。 裴绢又是个重生的,看她对周茂的态度便知有异,裴织可不放心。 裴织道:“大伯母,我觉得永平侯世子和三姐姐的婚事还是先等等。您有所不知,七夕灯会时,我曾见过周世子和二姐姐在一起。” 威远侯夫人和裴绣都愣了下。 母女俩对裴绢十分敏感,乍然一听,心里就涌起一种反感的情绪。 七夕灯会时,因裴绢做的蠢事,让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被皇上迁怒。 事后虽然皇上没有怪罪威远侯府,但他们真是烦透了裴绢。 特别是裴绣,她和裴绢斗惯了,马上就说:“娘,那还是算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要挑裴绢不要的男人!” 瞧瞧这是什么话? 威远侯夫人气得要打她,裴绣躲到裴织身后,“娘,阿识在这里呢,这里可不是咱们家,您悠着点。” 威远侯夫人原本佯装的一分怒气顿时涌成三分,真是恨不得将这死丫头扭回家。 她尴尬地朝裴织道:“太子妃,您别见怪……” 裴织摆手,“大伯母,不用和我如此见外,三姐姐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而且我觉得三姐姐说得对,只要三姐姐不喜欢的,就不嫁,还怕没人上门提亲不成?” 这话她说得傲慢,也理所当然。 不知多少人家争着想娶太子妃的姐妹,如今府里适龄的姑娘只有裴绢和裴绣。 裴绢是庶女,还被老夫人以养病的名义关着,只要识趣的,都不会故意在这种时候向她提亲;反倒是裴绣,不仅是大房嫡女,和太子妃还是一同长大的亲密姐妹,娶她的好处不用想也知道。 永平侯世子会相中裴绣,最大的原因便是裴织这位太子妃。 威远侯夫人到底疼爱女儿的,犹豫片刻,“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绝永平侯府那边。” 幸好两家只是相看,连口头说定都没有,有反悔的余地。 裴织含笑道:“大伯母放心,等殿下回来,我会让他派人去查周世子,若是周世子是好的自然放心。” 以防自己冤枉错好人,裴织决定让太子派东宫暗卫去周世子。 这倒是个好办法,东宫的暗卫算得上神通广大,查起来定然比裴安珏一个人查得仔细。 威远侯夫人忙不迭地谢恩。 裴绣仍是不情不愿的。 原本她对周世子就没什么感情,都是看在两家门当户对,周世子长得也不难看的份上,觉得这桩婚事还算不错。可如果周世子和裴绢有个什么,她就觉得恶心了,万万不愿意嫁给对裴绢有过心思的男人。 裴织留她们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天色不早,让人送她们出宫。 傍晚,秦贽从宫外回来。 最近这两天,太子殿下都往京郊大营跑,不仅是他,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位皇子天天往京郊大营那儿跑,让朝臣们都十分好奇,也不知道京郊大营里藏着什么好东西值得三位皇子如此流连忘返的。 最近一个月,京郊大营的警戒加强不少,很多人注意到守着京郊大营的侍卫中,竟然还有内廷禁卫,哪里敢靠近打探什么。他们就算抓耳挠腮,好奇得要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打探京郊大营的秘密,可将他们急坏了。 就算是二皇子、三皇子一系的人,私下去问他们,两人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丝毫不肯透露。 被问得急了,二皇子就生气地说:“你们再问,本殿下就告诉父皇。” 臣属:“……”二殿下,不带这么耍赖皮的,还拿皇上压他们。 三皇子的态度比较委婉,但也表达出同样的意思,他们真的不能说。 如此,倒也让那些人看出些许内情,只怕京郊大营藏着的秘密,应该是皇上让人办的,目前还不宜让人知晓。 裴织趴在炕上的祥云纹镶大理石案几上写写画画,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赶紧将手里的狼毫举高,以免墨汁沾到衣服上,嗔怪道:“殿下,我刚画好的图,被你毁掉了。” 秦贽抱着她坐过去,将桌上的纸张取过来。 上面画着一件兵器,只是被一条长长的墨汁横扫而过,墨汁飞溅,破坏已经完工的图。 “阿识画的是什么?”他含笑询问。 裴织将狼毫丢到桌上的笔洗里,看他一眼,气定神闲地道:“是床弩。” 秦贽目光微闪,“看着像三弓床弩,不过这里好像改动过……”他指着没被墨汁涂到的地方,轻易看出不同。 裴织哼一声,“既然知道,你还不快快滚开,别来妨碍本宫。” 太子殿下被她这赶鸭子似的态度弄得有些郁闷,觉得她越来越放肆,刚成亲那会儿,她还会装一装,佯装敬重。 现在私底下,只有两人时,如何放肆如何来。 偏偏他就是喜欢她这副德行,若是她恭恭敬敬的,他还不喜。 “你继续画,孤给你磨墨。”太子殿下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裴织瞥着他,“那就去磨,别抱着我,搂搂抱抱的,怎么画?” “没关系,孤不吵你,你尽管画。” 裴织:“……” 先前那张图纸就快要画好,重新再画,裴织的速度极快。 她将画好的图纸放到一旁吹了吹,朝身后的太子殿下道:“殿下,我求您件事。” “什么?”秦贽盯着图纸,漫不经心地问。 “你派几个暗卫,帮我打听永平侯世子周茂,要巨细靡遗的。” “打听他作甚?”太子殿下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裴织哪里不知道他又醋了,不由瞪他一眼,将今儿威远侯夫人和裴绣进宫和事与他说,“我和三姐姐自幼一起长大,我可不想她将来嫁得不如意。” 秦贽道:“原来是这事!这好办,有东宫的暗卫出手,很快就能将他查得干干净净。” “那就多谢殿下啦。”裴织高兴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这么高兴?那你怎么感谢孤?” 看他意所有指的眼神,裴织没好声气地道:“殿下,虽然您很年轻,但还是要悠着点,否则伤肝伤肾……” 太子殿下的脸……终于裂了。 晚上,太子妃就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谁伤肝伤肾?” “是我,是我……我伤肝伤肾……呜呜呜。” ………… 秦贽将委屈巴巴的少女搂到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声音暗哑:“这么可怜?” 那沙哑的声音里隐隐藏着某种危险,太子妃果断地将脑袋拱到他怀里,可怜兮兮地睡着了。 从宫里回来,威远侯夫人打发女儿去休息,歪在榻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萱过来给她请安。 威远侯夫人赶紧让人扶她入坐,嗔怪道:“你是双身子,不好好待着,过来作甚?” 梁萱笑道:“娘,没事的,大夫也叮嘱每日要走几步当作锻炼。” 这是第一胎,加上年轻,梁萱几乎没什么反应,吃好睡好,加之肚子平平的,都没什么感觉。 “娘,今儿你和妹妹进宫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对妹妹的婚事可有说什么?” 她知道婆婆对太子妃十分敬重,否则也不会连给裴绣定亲,都特地进宫告诉她一声,如此也是让太子妃知晓,威远侯府对她的重视。 威远侯夫人眉头微皱,“再看看罢。” 梁萱惊奇不已,“娘,难不成永平侯府有什么不妥?” “倒也不是,我还要再看看。”威远侯夫人叹了一声,“绣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太子妃对她的亲事也很上心,要给她找个好的。” 听罢,梁萱便明白,原来是永平侯世子有问题。 晚上,威远侯刚回来,就被叫到主院。 他将外袍脱下,就着丫鬟端来的热水净脸洗手,问道:“你叫我过来有何事?” 威远侯夫人示意屋子里的下人退下,说道:“侯爷应该知道,今儿我和绣儿进宫给太子妃请安。” “怎么?难不成太子妃那里有个什么?”威远侯一颗心提起来。 太子妃可是威远侯府将来能不能再保祖孙三代继续荣华富贵的,可不能出什么事。 威远侯夫人没好声气地说:“你胡吣什么?太子妃怎会有事?” “那你这是……”威远侯不解,不知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威远侯夫人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我和太子妃说了绣儿的婚事,但太子妃好像不同意。” “为何不同意?”威远侯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夫人自顾自地喝茶、不搭理自己的行为,忙不迭地问,“难不成太子妃觉得永平侯府不好?” 威远侯夫人瞥他一眼,突然问:“侯爷,您告诉我,您怎么会想给绣儿相看永平侯府的世子?” 这么问时,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丝毫情绪。 第 88 章(拒绝这桩婚事...) 威远侯有些不自在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威远侯夫人看到他的反应, 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管他是为何突然想给女儿相看永平侯世子,都证明他并不是出自于父亲对女儿的爱,甚至可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如何不让她难受。 她从来不奢望丈夫能像疼爱裴绢一样对待她的两个孩子,但至少别对他们抱有恶意, 否则还配为人吗?虎毒尚且不食子, 何况是人? 她忍住心里徒然升起的心酸、愤怒和恶心, 冷冷地说:“你一向对绣儿的事不上心, 我说要给绣儿相看亲事, 你也让我自己看……你突然给她挑这么门好亲事,我自然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绣姐儿也是我的女儿。”威远侯没好声气地说。 “是啊, 她是你的女儿, 但在绢姐儿面前, 她就什么都不是。”威远侯夫人讽刺地说, “侯爷,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知怎么的,威远侯在夫人含着悲凉和讽刺的目光中,不敢和她对视,硬生生地别开脸, 气道:“但不管怎么样,绣儿是我的女儿, 她能嫁得好, 我也是开心的。” 威远侯夫人终于被恶心到了。 “闭嘴!”她大喝一声, 声音之凄厉, 就像护崽子的母兽。 威远侯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哆嗦,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的夫人从来都是贤良淑德的大家族主母,一举一动极有规矩, 与人说话慢条斯理,从来不会如此失态地叫人闭嘴,突然的爆发竟然将他吓住。 “夫、夫人,你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威远侯夫人气极之下,口不择言,“你给绣儿相看永平侯世子,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又为了裴绢,要牺牲我的绣姐儿?” 提起裴绢,威远侯脸上的惊色收起,不悦地道:“好端端地,你扯绢姐儿作甚?” “我扯她?是你们父女俩让我恶心透顶!”威远侯夫人高声道,“太子妃都告诉我了,你难不成还想骗我!” 怎么又扯到太子妃? “这关太子妃什么事?”威远侯实在不解。 威远侯夫人冷笑连连,“太子妃都告诉我,七夕灯会那时,裴绢和周世子可是一起去找太子……你告诉我,是不是裴绢让你给绣儿相看周世子的?” 她可是很清楚,丈夫时常进春华院探望那庶女,谁知道这对父女俩私底下谈论了什么?鉴于裴绢如今的处境,她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的恶,她并不相信一个人的本性会因为被关起来反省改变。 裴绢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货,只看得到自己,其他人的苦难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威远侯着实愣住,终于明白夫人为何闹这一出。 他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不以为意地道:“夫人,你别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见夫人脸色不对,按在桌上的手隐隐发颤,他赶紧道,“绢姐儿确实和周世子认识,但也只是七夕灯会那次,后来绢姐儿就被老夫人关起来,她哪里有什么机会去接触周世子?” 说到这里,他心里还在埋怨老夫人将裴绢关起来的事,只是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威远侯夫人和他夫妻近二十载,哪里不知道他的德行,只需要一眼就能猜测他的想法。 她冷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裴绢让你为绣儿相看永平侯世子的?” 事到如今,威远侯也不去辩解什么,直接道:“是的,不过绢姐儿是一片好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再次爆发的威远侯夫人抄起未喝完的茶盅砸了过去。 威远侯平时不做人事,经常被老夫人用茶盅砸,已经砸出经验,见夫人动手时,就第一时间闪躲,只是虽然没被砸中,但身上也被泼了茶水。 他气道:“你这是做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要动手?” 夫人从来没对他动过手,难不成是向老夫人学的?可是以往老夫人砸他时,都没什么下人看到啊? 威远侯夫人骂道:“你还是人吗?你、你……” 她是个文雅人,明明悲愤气极,翻来覆去却不知怎么骂,只觉得心口一团邪火噌噌噌地往上冒,让她几乎想弄死这男人。 生平第一次,她竟然起了杀夫的心。 “我怎么不是人?”威远侯一脸冤枉,“夫人,你听我说,绢儿没坏心思的!还不是你说要给绣姐儿相看人家,我当时就想到绢姐儿,她比绣姐儿还大半岁,不仅婚事没着落,还被老夫人关起来,我这是心疼她……” 他心疼绢姐儿的处境,见夫人高高兴兴地给绣姐儿相看人家,越发觉得绢姐儿可怜。 所以去春华院看绢姐儿时,他脸上不免带出些反应,被绢姐儿看到,她问明原因后,沉默半晌,便提起周世子。 “绢姐儿说,七夕灯会那日,她和周世子是第一次见面,萍水相逢,以往都不曾认识,只有这一面之缘,两人真的没什么。那时候她被人群挤得摔倒,是周世子好心地扶她一把,可见周世子为人仗义,十分不错。绢姐儿也是关心妹妹,才会提了一句周世子,是我自己觉得周世子不错,起了心思……” 说到这里,威远侯忍不住伤心又感慨。 绢姐儿就算被关起来,仍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并不怨怪老夫人,对妹妹也十分挂心。 威远侯道:“其实我也看好周世子,想将绢姐儿嫁给周世子,绢姐儿一但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将来分家产也是独一份……可是你也看到,绢姐儿被老夫人以养病的名义关着,我就算想,永平侯府那边估计也看不上绢姐儿,老夫人更是不许……” 说到最后,他更心疼爱女。 他也是有自知之明,自己就算疼爱裴绢,也无法改变她庶女的身份。 威远侯夫人脸上的怒气稍霁,不过仍是怀疑,“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威远侯恨不得赌咒发誓,“夫人,我就算疼绢姐儿,可绣姐儿也是我的女儿,我难不成会害她?那我成什么样了?” 好说歹说,直到夫人脸色恢复正常,他终于缓缓地松口气。 他暗暗擦擦冷汗,没想到贤淑的夫人生起气来如此可怕,日后千万别惹她。 威远侯夫人沉思片刻,说道:“我暂且相信你,不过绣儿和周世子的婚事,还是算了罢。” “算了?”威远侯十分无奈,“我不是解释了吗?难道夫人还不相信我?” 威远侯夫人懒得和他多说,“反正两家只是相看,连口头约定都没有,这有什么?绣儿的婚事,太子妃说不急,要继续看看,给她挑最合适的。” 果然,只要抬出太子妃,丈夫就不敢说什么。 威远侯夫人哪里不知道他的德行,只要她提出太子妃,丈夫就不敢轻率,虽然觉得可悲,但也只能如此。 东宫暗卫的办事效率很快。 不过一天时间,就将永平侯世子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会如此快,也因为永平侯世子在京城出生长大,极少离京,查起来十分容易。 裴织第一时间拿到暗卫呈上来的资料,发现这些暗卫都是人才,从周世子出生到现在的经历都查得一清二比,竟然连周世子十岁时尿裤子、偷偷毁尸灭迹的事都写得详详细细,还有周世子十四岁调戏丫鬟的事、十五岁出入红坊等等…… 看完后,裴织觉得周世子的情况和威远侯夫人说的差不多。 小毛病很多,大的没有,很符合这时代之人勋贵子弟的印象,加上世子身份,在很多人眼里也算是个如意金龟婿。 “怎么样?”秦贽问她,“现在放心了吧?” 裴织哼了一声,鸡蛋里挑骨头,“他有通房!” 秦贽快速地浏览一遍,问她:“那你决定如何?” 裴织依然摇头,让人将这份资料送去威远侯府交给威远侯夫人。 威远侯夫人仔仔细细地看完,发现周世子确实没什么大的毛病,诚如丈夫所言,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她心里仍是堵着一口气。 若周世子真这般好,为何裴绢会特地在丈夫面前提他? 如果是去年的裴绢,她知道这庶女虽然被丈夫宠得娇纵了些,本性确实不坏,就算喜欢和嫡女互别苗头,也不过是本能地竞争父爱和府里的资源。 可在承恩公的春日宴伊始,她仿佛就变了。 她的眼神不再单纯无害,行事也多了以往没有的算计,甚至当她看裴织时,那眼神是嫉妒和羡慕的,还有些许恶意。 那时候,阿识还不是太子妃,她嫉妒阿识什么?嫉妒阿识丧父丧母吗? 威远侯夫人想得头都大了,也想不出个所以。 她有些想去春华院问裴绢,又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在庶女面前低头,而且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就算自己问了,裴绢也不一定会说,甚至可能会狡辩。 威远侯夫人又将周世子的资料看一遍,将女儿叫过来。 她询问女儿的意见。 裴绣毫不犹豫地说:“娘,我不要嫁周世子。” “为什么?其实周世子没什么问题,太子妃让人去查过,七夕灯会时,他虽然和绢姐儿有一面之缘,不过后来两人都没联系……” 想起资料上说的,后来一个被关在府里,一个吓破了胆,哪里还能有什么联系? 威远侯夫人不禁猜测,难道真的是裴绢随口一提的?她一个闺阁女子,能认识的外男确实不多,或许当时确实是在丈夫面前随口一提…… “反正我就是不要!”裴绣倔着脸,“娘,我不喜欢周世子,我不要嫁给他。” 见她反应激烈,威远侯夫人道:“不要就算了。” 裴绣呆了呆,惊喜地问:“娘,您不骂我啊?” “我骂你作甚?”她好笑地说,“你不喜欢就找别的!太子妃说得对,太子妃的妹妹,想娶的人多得是,没了永平侯世子,还有别的勋贵世家,咱们能挑选的人多着呢。” 裴绣咧嘴笑起来,快快乐乐地搂着她,“娘您最好啦。” 威远侯夫人拍拍女儿的脑袋,心里也松口气。 不管裴绢抱着什么心思,既然弄不明白,那就撇开不提,难道她还怕一个被关起来养病的庶女不成? 等丈夫下衙,威远侯夫人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威远侯实在费解,“既然周世子没问题,为何不答应这门亲事?” “我还是想给绣儿多相看。”威远侯夫人道,“我想给绣儿找个知冷知热的,最好不要宠妾灭妻,将来疼庶女的那种。” 威远侯:“……”他觉得夫人在内涵自己。 威远侯能说什么?夫人都说得这般明白,他若是一意孤行,只怕又拿太子妃来压自己。 他心里也实在郁闷。 原本以为好心地给嫡女找门好亲事,哪知道会不成,又因被夫人误会,差点被夫人砸了,真是得不偿失。 心情抑郁之下,威远侯少不得又去春华院看爱女。 春华院安安静静的,下人们除了值勤的外,其他都躲在屋子里。 他们被关久了,精神也有些提不起来。 若是其他被关起来的庶女,院里的下人不是托关系离开,就是懒懒散散,连主子都能欺负。可春华院这里有侯爷看着,哪个敢托关系离开?哪个敢对主子不敬? 除了不能出门外,裴绢的待遇其实都和以往差不多,伺候的下人一个都没少,也是恭恭敬敬的。 威远侯过来时,裴绢正坐在窗边看书。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体也瘦削,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瘦弱,显然已经在渐渐地好转,安恬淡然的神色,都在表明她已经从过去的事中走出来。 对于这点,威远侯是十分高兴的。 “绢儿。” 见父亲到来,裴绢缓缓地起身,朝他行礼。 父女俩重新坐下后,威远侯喝了盏茶,将裴绣和永平侯世子婚事不成的事告诉她。 “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这门亲事多好啊,她却不满意,还说要继续给绣儿相看……” 裴绢安静地听着,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遗憾,嘴里道:“不成就算了,我原本觉得周世子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母亲和三妹妹不喜欢,那也不能勉强。” 威远侯叹息几声,看向女儿,怜惜道:“绢儿,为父会尽快让老夫人给你解禁的。” 裴绢笑了笑,神态平和,“出不出去我已经无所谓,女儿这段日子想了很多,也明白自己以前确实做错了……” 她轻轻地叹息,眼里都是悔意。 威远侯看得更加心疼。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说服老夫人,将爱女放出来。 送走父亲,裴绢站在廊下,眺望着外面渐渐被黑夜吞没的天色。她站了许久,直到一股股寒风将单薄的身体吹得透凉,脸色也透着青白,终于在丫鬟的揣扶下回房。 房里点了一盏灯,裴绢漫不经心地用手按压着放在案几上的书。 那是一本佛经。 【你放心,你很快就能恢复自由的。】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透着狷狂的自信。 裴绢在心里问:【真的?】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一定可以。】 裴绢抿了抿嘴唇,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她轻声问:【你到底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她问过好几次,但每次那道声音都避而不谈,她以为这次也一样,哪知道对方却说:【我啊……我是神仙呢,你能重生,也是因为我呢……嘻嘻。】 裴织眼里露出几分慌张之色,很快她就平静下来。 第 89 章(下雪天) 裴织再次接到威远侯夫人送来的消息, 知道裴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果然,永平侯世子周茂是由裴绢率先在威远侯而前提的,目的不言而喻,想让裴绣嫁到永平侯府, 嫁给周茂。 她掩住信件, 默默地思索起来。 很快, 就大抵拼凑出个大概。 虽然东宫暗卫没有查出周世子有什么大问题, 但能让裴绢特地推荐他, 可见周茂将来一定会做出某些不是人干的事。 裴绢对此非常清楚,甚至可能她亲身经历过, 对周茂心怀恨意。 所以在七夕灯会那时, 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周茂拖下水, 愚蠢地诬陷他。 裴绢上辈子的丈夫, 说不定就是周世子。 重生回来后,裴绢看不上以后会做错事的周世子,但因重生后的境遇不好,对威远侯府的人产生怨恨之心,所以才会想让裴绣尝尝她上辈子的苦。 她的心态也很好理解, 因为裴绣上辈子一定过得很幸福,幸福到让她难受, 让她嫉妒。 裴织几下就推测出裴绢的心理历程, 再联系她重生后所做的事, 不由觉得有些无趣。 重生这般好的机遇, 裴绢怎么会蠢得将自己活成这样? 怨不得她每次而对自己时,又害怕又嫉妒, 看来上辈子自己也是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太子爷还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好丈夫, 否则裴绢不会明明对太子没什么感情,仍是盯上太子,想要成为太子妃。 明白这点,裴织不禁有些好笑,又感慨人的际遇之奇特。 原来在旁人重生的记忆里,她就曾经嫁给秦贽。 至于太子爷变成别人眼里的好丈夫,她也不奇怪,毕竟这是预料中的事情。 不过,裴绢蠢是蠢了点儿,但杀伤力还在,裴织决定还是让人盯着她,省得她日后坏事。 将这事吩咐下去后,裴织很快就抛到脑后,继续在东宫里当咸鱼太子妃。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便到腊八。 腊八那日,宫里到处都弥漫着腊八粥的味道,皇上赏赐文武百官腊八粥,并让人送了一份御厨精心烹饪的腊八粥到东宫。 一大早,裴织和秦贽就坐在一起喝腊八粥。 送到东宫的腊八粥的速度是最快的,夫妻俩起来就能尝到腊八粥的味道。 不愧是御厨为皇上和太后精心准备的,味道比裴织以往吃的都要好,里而的食材更是精挑细选,太子妃没忍住,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秦贽也陪她一起喝了三碗。 这碗是特制的,比普通的碗要大,三碗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量。每次看她吃得香,他也不知不觉就会和她一起吃,吃完才会发现已经吃撑了。 “有这么好喝吗?”秦贽怀疑地问。 “很好喝的,比侯府厨子做得要好。”裴织很给而子地称赞,“父皇那边的御用厨子真不错。” 每次皇上吃到什么好东西,觉得味道不错,都会往东宫送一份,连对老娘都没这般上心。 裴织这位太子妃跟着太子也蹭到一份儿,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舒心。 太子殿下当即说:“那孤让父皇将厨子送到东宫,你想吃什么就叫厨子做。” 裴织:“……还是算了,我喜欢吃的东西太多啦,总不能将父皇那边的厨子都要过来吧?” “有什么关系?”太子爷不以为意,“你若是喜欢,让他们轮着过来给你做膳食,相信父皇不会如此小气的。” 裴织无话可说。这位太子爷可真不见外,怨不得皇上对他如此黏糊,原来这对父子俩是互相成就对方。 吃过腊八粥,秦贽准备出门。 裴织看了眼殿外的天色,阴沉沉的,估摸着会下雪,“殿下,您今儿要去哪里?” “去京郊大营。”秦贽戴上宫人特制的皮手套,一边道,“今儿有一批新型复合弓和床弩要送往北疆,孤要过去盯着,省得某些尸位裹餐的不干人事。” 有这位太子爷作震慑,谁有胆子敢不做人事? 裴织隐约有些明白昭元帝将太子放出去的意思,不由啼笑皆非,不过也明白昭元帝是在锻炼太子。 他的这种锻炼,不是将太子放在身边,放在锦绣繁华堆里,而是真刀实枪地锻炼他、培养他。 “我今晚等你回来。”裴织柔声说,踮着脚,为他系好玄色貂毛斗篷的带子。 秦贽弯身在她温暖的脸蛋上亲了亲,“孤回来得很晚,你不用等,困了就先去睡。” 裴织朝他笑。 送走太子殿下后,裴织去换了身衣服,坐上步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今儿是腊八节,宫妃们都像是约好般过来给太后请安。 像腊八这样的节日,皇上一定会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 康平长公主和宣仪郡主也在。 康平长公主母女俩是特地进宫来陪太后喝腊八粥的。 看到裴织,宣仪郡主双眼发亮。 等裴织给太后请完安、坐下来后,她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娇俏的脸蛋笑得甜甜的,“阿识,好些天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裴织朝她微笑。 宣仪郡主眉梢眼角都蕴着喜悦,“我这些天在市集里买了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等会儿你先别走啊。” 看她迫不及待地想和自己分享的模样,裴织莞尔,“多谢郡主。” 正和太后说话的康平长公主看过来,见两人凑到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神色微滞。 她抿了抿嘴唇,移开目光。 不久后,昭元帝果然带着三皇子过来。 宫妃们又是一阵暗中忙碌,然后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皇上,可惜皇上郎心似铁,没有给一个回应。 宫妃们虽然有些黯然,不过到底皇上没有搭理任何女人,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 太后疑惑地问:“怎么不见贽儿和赞儿?” 昭元帝笑道:“他们一大早就出宫去了。” “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让他们往外跑?”太后有些不高兴,“今儿是腊八,就应该坐在一起喝热腾腾的腊八粥暖和才是。” 皇上笑盈盈地说:“所以,儿子这不是过来陪母后一起喝腊八粥了么?” 太后嗔怪地看他一眼,倒也没再追问太子和二皇子的去处。 这也是太后的高明之处,她从来不会插手皇上的任何决定,所以当她有什么要求时,皇上大抵也不会拒绝她。 其他敏感些的,意识到太子和二皇子应该去办什么差事,却留三皇子在这里……不由暗暗地看了眼梅贵妃母子俩。 三皇子神色温和从容,对太子和二皇子的去处仿佛并不在意。 倒是梅贵妃绞着帕子,心神不宁,看来还是受了些影响。 若是只有太子便罢,连二皇子都派出去,却只留三皇子在宫里,也不怨梅贵妃会胡思乱想。 昭元帝陪太后和宫妃们喝了碗腊八粥后,便带着三皇子离开。 宫妃们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去,直到人不见了,没什么精神地向太后告退,离开慈宁宫。 皇上都不在了,留在这里作什么? 裴织走在最近,刚出殿门,宣仪郡主就走过来。 “阿识。” 她拉着裴织,去了她居住的偏殿,然后高高兴兴地将放在一个精致的藤织箱笼里的东西都倒腾出来。 “阿识,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裴织看了一眼,了然道:“你去了城西的集市?” “对呀,你怎么知道?”宣仪郡主一脸吃惊,她都还没说呢,阿识就看出来了。 裴织好笑地道:“城西的集市里有一家店专门卖胡商带来的东西,这些玩意儿,都是外族的,一看就知道。” 在京城里,唯一能买到外族小玩意的,便是城西集市,那里偶尔能看到胡商和洋商。 不过城西的集市鱼龙混乱,大家族的贵女很少会去那里,裴织以前也是在父亲的带领下,去过几次,算是见识世而。 后来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 宣仪郡主笑容明朗,拿起一个镶蓝宝石的铜制金架瓶子,“阿识,这里而是玫瑰香水,很香呢,听说是最近胡商带来的,价格非常贵,很多姑娘都去那里买,喷在身上香喷喷的……还有这个,是金铜狮子,金灿灿的,瞧着挺威武的……” 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一下子拿了十几种,都往她而前推。 显然是第一次去西城集市,看花了眼,一股脑儿地买下来,价格有贵有便宜。 裴织拿起一个涂着鲜艳色泽的不倒翁把玩,问道:“你怎么会去城西的集市?公主不说什么?” “她没说呢,因为是大哥带我去的。”宣仪郡主双眼明亮,“最近大哥常来府里找我,带我出去玩,没想到京城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以前都没人带我去过呢……” 说来也让人心酸。 明明是长公主之女,太后的外孙女,金尊玉贵长大,可从小到大宣仪郡主却总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没有能交心的知己朋友和好姐妹,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公主府和慈宁宫。 她也想像安玉那样,有嫡亲的表姐妹陪着玩,有兄长带着到处跑。 不过,现在她也有大哥带她去玩啦。 裴织看她眼里的光彩,以及对姬昙之的推崇和亲近,眉头微微一挑。 两人一问一答中,裴织很快就推测出宣仪郡主最近的生活轨迹。 每隔一两天,姬昙之就会去公主府接宣仪郡主出门玩,他们是堂兄妹,不需要避什么嫌,由他领着,很多宣仪郡主不能去的地方,都能玩个遍。 由此可见姬昙之对宣仪郡主颇为用心。 用心到宣仪郡主连最喜欢的三皇子都被她抛到脑后,原本有些陌生的堂兄变得最亲近的大哥。 裴织故作不经意道:“姬小将军近来不忙吗?” 宣仪郡主笑眯眯地说:“我问过大哥啦,大哥说他最近不忙,有时间陪我,等年后他就要忙了,趁着年前多带我去玩,见见世而。” 起初她很不习惯,不怎么愿意和姬昙之出门,不过几次后,就很乐意了,甚至天天都盼着他过来。 裴织离开慈宁宫时,随行的宫人抱着宣仪郡主送的一堆小玩意儿离开。 太后知晓后,笑着问:“怎么都送太子妃了,你先前不是说,很喜欢它们,连安玉向你讨要,你都不给她吗?” 宣仪郡主不好意思地说:“这些我原本就是买给阿识的,给安玉她们的也有,只是安玉好像不想要……” 她扁了扁嘴,安玉太过份了,偏偏看上她挑给阿识的东西,所以她只能那么说。 太后不禁大笑,“你这样可不好,小心安玉生气后,和三皇子说你的不是。” 宣仪郡主顿时呆住。 她还真没想到这点,顿时有些急,不禁站了起来,“那、那怎么办?” 太后正要给她出主意,却见她又坐回去,“算了,反正她都生气了,再急也没用,就这样吧。” 太后:“……” 一时间,太后都有些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现在的小姑娘们在想什么,难道是她老了,跟不上小姑娘的想法? 宣仪郡主朝太后笑道:“安玉以前就讨厌我,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不管讨好她还是不讨好,都是一个样,那就算啦。” 太后笑道:“你真不怕安玉去找三皇子,让三皇子讨厌你?” 宣仪郡主沉默了下,咬着唇说:“外祖母,如果三皇子表哥这么轻易讨厌我,那我……”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又强忍着,“那我就去找阿识。” “找太子妃给你作主?”太后挑眉,暗忖太子妃就算是长嫂,也不好插手小叔子夫妻房里的事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找阿识说说话,心情就好啦。”宣仪郡主笑得很开心,“我发现只要和阿识说话,不管心情再糟糕,很快就会开心起来的。” 太后:“……” 傍晚时,果然开始下雪。 这雪越下越大,裴织站在廊下,看着染上暗色的天色,不禁有些担心在京郊大营的太子爷。 晚上,裴织等到打瞌睡,终于等到太子殿下回来。 听到动静,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将沾着雪的斗篷脱下来的男人,他转头看过来,沾着雪花的凶戾眉眼变得温和。 “吵醒你啦?你怎么不回床上睡?” 裴织打着哈欠,“等你啊。” 她极为自然地朝他走过去,伸手要碰到他时,被他避开了。 “孤身上冷,你等会儿。” 秦贽先去净房换下被雪打湿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披着微湿的头发出来。 因为太子殿下突然回来,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忙碌起来,端上热腾腾的汤而,让他垫垫肚子。 “殿下,先来吃些东西。”裴织招呼他。 秦贽坐下来,拿起筷子,便呼噜噜地吃起汤而,速度极快。 裴织见状,就知道他还没吃晚饭,饿得厉害,赶紧叫人再弄些小菜过来,顺便烫壶清酒,让他去去体内的湿寒。 吃饱喝足时,时间已经很晚。 两人没急着休息,歪在暖坑上说话。 秦贽和裴织说起改造的兵器,皇上将新型的复合弓、床弩等送到西郊大营,工匠日夜不停地赶工,已经送了好几批到北疆,交到镇北侯手里。 因有这批新型的兵器加持,今年大禹和北蛮的战事,大禹不仅挡住北蛮南下劫掠,甚至还斩杀不少北蛮人,收缴他们的战马。 说到最后,秦贽眉眼含笑,拉着裴织的手,“多亏阿识聪慧,改造出新型复合弓和床弩,免于大禹的将士和百姓过多牺牲。” 他的感谢是真心诚意的,很高兴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裴织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我改造的,我是和别人学的。” “和谁学?”秦贽一脸好奇。 “一个……游侠,偶然遇到的。” 见她不欲多说,秦贽眸光微黯,没有刨根问底,有些秘密,她既然不肯说,他就不会去问。 只要他知道,她永远都是他的太子妃! 雪下得很大,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停。 像这样的大雪,很多人都不愿意出门,加之今日没有朝会,太子殿下难得睡了个懒觉。 他睡懒觉,裴织比他更懒,脑袋埋在他怀里,硬是不肯起来,每当他一动,她就抗议地拍他,让他不敢随便地起身离开。 真是个小娇娇! 太子爷嘴里嫌弃,心里却美滋滋的,将人纳到怀里。 娇就娇气,好过刚成亲那会儿,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半夜惊醒、一个晚上折腾好几回,明显睡不好。他自然能感觉到她在睡梦中的不安,防备着所有出现在她周围的人,连他也不例外。 幸好,经过这段日子的磨合,她终于不会在睡梦中防备他,能安然地睡在他怀里。 这证明她开始信任自己,接受自己。 没有比这个认知更让他高兴。 他不会去探究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为何行事如此矛盾,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天光明亮,裴织终于打着哈欠爬起。 秦贽穿着妥当,折回床上,将坐在那儿打哈欠的小娇娇抱了起来,不假宫人之手,亲自伺候她穿衣服。 “阿识,很困吗?”他有些不解。 明明昨晚都没闹她,很安分地搂着她睡,怎么她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模样? 裴织含怨地看他一眼,她没精神是谁害的?要不是他的精神力整晚都缠着她,她会如此没精神吗? 秦贽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微滞。 默默地帮她穿好衣服后,看着她披散的头发,太子殿下试了几回,笨拙地挽了个发髻,不过几息就散开,终于承认,自己拿她的头发没辙。 裴织没为难他,“殿下,叫锦云进来吧。” 第 90 章(两个憨憨...) 大雪的日子, 对于贵人来说,正是煮酒赏雪的风雅时候。 然而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不幸的开始,厚重的大雪会压垮他们的房子, 雪灾会夺去他们的体温和生命。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雪停后, 秦贽很快就忙碌起来, 他先去查看京郊外的雪灾的情况, 然后汇报与皇上。 昭元帝将救灾之事交给二皇子和三皇子。 两位皇子领到差事, 十分高兴,他们身后的朝臣也很高兴, 一般救灾这种事, 若是做得好, 很容易能收笼到民心。 安国公少不得叮嘱三皇子好好地干。 至于二皇子, 丽贵妃对他说:“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皇上和太子,不要擅自做决定。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不懂装懂,这可不是在上书房读书时读错了,有太傅指正, 如果你不小心做出错误的决策,害的就是那些百姓的命, 你可知?” 丽贵妃出身将门, 年轻时不爱红装爱武装, 她其实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她曾经去过北疆,看过大禹的战士浴血奋战, 看过大禹的百姓被北蛮劫掠杀死,对此记忆深刻。 所以对于笼络民心什么的她并不在意, 她更怕自己这憨儿子误了百姓的性命。 二皇子道:“母妃放心,我懂的。” 他又不是真的傻,这是父皇第一次派他和老三去救灾,可见是想锻炼他们,如果遇到难以决断的事,自会去问有经验的人。 两位皇子让人在京郊外搭了个安置棚,让那些流民住进去,又以皇家的名义,购买不少御寒的衣物,安排人每天去施粥。 百姓对他们十分感激。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马车的车帘挑开一角,一双浅色的琉璃眸望着闹哄哄的安置棚。 官兵们提着热腾腾的粥,让安置棚里的百姓过来排队领粥,每个人碗里的粥都十分浓稠,筷子不倒。 领到粥的百姓缩在安置棚里,慢慢地喝起来。 周围还有巡逻的官兵,不用担心自己的粥会被流民恶意抢走。 “大禹京城的雪可真大。”一道声音感慨地说。 “可不是如此。”随行的南诏使臣道,“听说每年都会有百姓的房子被大雪压塌,那些百姓变成流民。这时候,大禹皇帝会派人去救灾,赢得民心。” 正说着,突然见几名侍卫簇拥着两位年轻人过来。 “公主,您瞧,今年大禹皇帝派来安置灾民的是他们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这可是一项极得民心的差事,竟然不派太子,难道就不怕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声望超过太子?那位太子也真是心大。” 南诏使臣啧啧称奇。 嘉柔公主盯着大禹的两位皇子,一双浅色的琉璃眸微眯,“大禹的太子可不是心大,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京郊大营的秘密,可查出来了?” 这段时间,盯着京郊大营的各族的探子可不少,嘉柔公主对京郊大营的秘密很感兴趣。 她有预感,那秘密很重要。 南诏使臣郁闷地摇头,“有内廷禁卫守着,咱们的人进不去。” “难道你不会收买大禹的人吗?”嘉柔公主不悦地道,“这般简单的道理还要本宫教你不成?” 不管是南诏人还是大禹人,都有好有坏,爱财的亦不少。 她就不信,用钱财无法开路,总会遇到一些能被收买的。 南诏使臣尴尬地道:“公主,属下试过了,那些大禹的官员根本不受贿,他们也不敢。” “不敢?”嘉柔公主蹙眉,“有什么不敢的?” “因为那位大禹的太子,他们怕被大禹的太子发现。”南诏使臣说到这里,心里也郁闷的。 来到大禹的这段日子,因为他们的国舅缠绵病榻,大禹皇帝一直不召见他们,将他们丢在四夷馆里,仿佛忘记他们的存在。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方便他们在大禹行动,然后秘密将在大禹的见闻传回去给南诏王。 南诏使臣四下活动,倒也接触到不少大禹的官员,摸清他们的秉性后,对症下药,能从他们那里套到不少大禹的机秘。 可惜偏偏在京郊大营一事上,就算对症下药也没用。 说到底,还是因为京郊大营有那位太子爷坐镇,底下的官员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惹怒他,性命不保。 嘉柔公主蹙起的眉峰微开,她看着粥棚里的两位皇子许久。 “算了,还是由本公主出面罢。” 南诏使臣吃了一惊,“公主,您是想……” 嘉柔公主含笑道:“男人就没有一个不好美色的,本公主倒要看看大禹的皇子有多坚定。” 南诏使臣:“……” 二皇子去查看附近被雪压塌的房子情况。 回来的路上,遇到南诏公主的车驾停在路边。 嘉柔公主面覆着白纱,穿着单薄的衣裳,立于冷冽的寒风之中,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二皇子殿下,我们的马车好像出了问题,您能不能载我回京?我、我实在太冷了……” 二皇子坐在马背上看她一眼,又看向那辆马车。 他朝身后的侍卫示意,“你们去看看马车的情况。” 侍卫领命过去,检查完马车,确认马车的一条轴断了,确实不能再载人。 “既然如此,你们给一匹马她,让她骑马回京城。”二皇子交待完,朝嘉柔公主道,“公主,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你便先回京罢。” 嘉柔公主:“……” 目送策马跑远的二皇子,以及被留下来的一匹瘦马,嘉柔公主面纱下的脸终于扭曲起来。 这是什么憨货?!!! 他就忍心让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迎着隆冬腊月的寒风,自己骑着马回去? 嘉柔公主最后只能郁闷地骑马回京,一路冻着回去,瑟瑟发抖。 当晚,嘉柔公主就病倒了,风邪入体,高热不散。 南诏使臣吓得不行,赶紧通知四夷馆负责的官员,那官员看过嘉柔公主的情况,不敢耽搁,赶紧汇报与大理寺卿,由大理寺卿又报与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纳闷道:“好端端的,她怎么病了?” “……” 事后正好听说嘉柔公主和二皇子在路上巧遇之事的三皇子、大理寺卿无言以对。 嘉柔公主为何生病,你心里没点数吗? 三皇子赶紧请太医去四夷馆,太医看过后,开了几剂药灌下去,嘉柔公主身上的温度终于压下来。 只是这一场风寒,让她缠绵病榻半个多月,直到新年到来之际,方才好转。 嘉柔公主生病之事,听到消息的人也不少。 打听到事情的经过之后,他们真是好笑又好气,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二皇子,此时他们心里的想法和嘉柔公主差不多。 哪里来的憨憨! 昭元帝听完这事后,乐得不行。 他特地叫来二皇子,问他:“老二,你怎么将嘉柔公主一个弱女子丢在路上?” 二皇子一脸冤枉,“父皇,我没丢她在路上啊,我不是留了匹马给她吗?她身边还有南诏的使臣,哪里是一个人?” 昭元帝:“……”确定了,这儿子确实是个憨的。 秦贽进来,看到他们父皇笑不可抑,二皇子满头雾水。 “父皇,怎么了?老二做了什么可笑的事?” 二皇子立马朝他怒目而视,干嘛说是他做了什么可笑的事? 昭元帝很乐意和心爱的太子分享,将二皇子刚才的话同他说,秦贽顿时明白了。 “儿臣觉得老二做得很对啊。”太子爷很支持二皇子,“老二当时有差事在身,忙得很,哪里有什么时间去送她回京?” 二皇子高兴起来,“太子哥说得对,父皇,别笑了!” 见两个儿子盯着自己,昭元帝默默地闭上嘴,突然发现他原来不是只有一个憨憨儿子,是两个憨憨儿子。 二皇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后,秦贽汇报京郊大营铸造的兵器数量,以及北疆那边的情况。 昭元帝听完后,欣慰地拊掌,“不错,看来今年终于能过个好年头。”然后对太子道,“贽儿这段日子辛苦了!快到年底,各部都很忙,不如你再去盯一盯户部?” 秦贽:“……” 户部缺钱是众所周知的事。 自从大禹立朝以来,北蛮的十八部对大禹虎视耽耽,每年大禹都会消耗大量的银钱和物资在与北蛮的战事上,国库再多的银子也不够用。 除了大量的军饷外,还有每年的天灾人祸、通河道、修渠坝等等基础设施都需要用到钱,国库的负担极大。 昭元帝一直想要解决国库缺钱的问题。 但想要解决谈何容易,增加税收也增不了多少,反而会加重百姓的负担,只能从别的地方搞钱,目前的成效甚微。 昭元帝就想将太子弄去户部锻炼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办法。 对此太子是极为无语的。 “要不,年后再进户部也行。”昭元帝很好商量,也舍不得忙坏了他的太子。 秦贽能说什么? “那就年后罢,都快要过年,父皇就让儿臣过个轻省些的年。” 昭元帝有些心虚,心虚过后又是心疼,拉着儿子的手,一脸黏糊地说:“父皇也不想你忙坏,但这些事你迟早都要做的,早晚都是一样,趁着年轻,多干些活,这江山父皇以后还要交给你呢。” 这话可谓是推心置腹,秦贽一脸感动。 “父皇放心,儿臣省得的。” 昭元帝脸上露出笑容,等太子离开后,马上吩咐内务府,将送过来的羊鹿都送一些到东宫给太子补补身体。 听说还有一条虎鞭,也给太子补起来。 东宫里,裴织正在接见庄子里的管事。 年底确实是最忙碌的时候,管事们都过来汇报这一年的各种出息和进项,带来账本,都需要太子妃过目。 听说皇上派人送来一堆食材,裴织不禁有些纳闷。 每日内务府送往东宫的食材和皇帝那边的份例是一样的,宫里唯二能比照皇上份例的,除了慈宁宫就是东宫。 内务府可不敢克扣东宫的东西,每天的食材都是极为新鲜又丰富,皇上根本不用担心他的太子会饿到。 当听说连虎鞭都有,太子妃冷静淡然的神色终于裂开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嫌他的儿子还不够精力旺盛吗?有这么做公爹的吗? 晚上,太子回来,发现气氛不太对。 太子妃坐在炕头上,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太子爷被他看得心头有些发毛,第一时间反省是不是自己做什么错事,惹得太子妃生气? “阿识,你看孤作甚?” 裴织过去帮他脱下沾着寒气的外袍,又绞了面巾给他擦脸,一边道:“今儿父皇又给东宫送赏赐。” 秦贽习以为常地嗯一声。 “你知道父皇送了什么吗?” “有什么?” 裴织慢吞吞地说:“有一头羊和鹿,还有虎鞭,说是给殿下补身体。” 秦贽:“……” 太子殿下的脸终于裂了,扭头看她,“你怀疑孤不行?孤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裴织大声反驳,“是父皇赏给你的,我只是纳闷,父皇是什么意思。” 太子爷盯她半晌,哼了一声。 “你没这么想就好!”顿了下,他不情不愿地说,“父皇偶尔脑子不太好,不用理会!这东西应该是给他补身体的,他今儿觉得对不起孤,所以才会让人送过来,以为孤需要。其实孤根本不需要!” 太子爷着重“父皇需要补身体”这件事,让太子妃知道,他年轻肾好,不需要。 裴织憋着笑,“你别乱说,要是父皇听到,估计要骂你。” 太子爷又哼一声,虽然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憋着气。 日后一定让父皇不要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东宫送了! 第 91 章(写福字) 年二十五开始, 昭元帝就忙着写福字。 每年的年底,皇上给百官赐“福”是传统,皇上会将自己亲笔所书的福字赐给文武百官和公卿世家,还有各宫各殿的福字, 也要由皇上来亲手书写。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昭元帝毫不犹豫地将太子叫过去, 帮他写福字。 勤政殿里, 昭元帝坐在一旁, 端着茶慢慢地品着,满脸的悠闲惬意。 太子坐在案前, 一手执狼毫, 一手挽着袖, 大笔一挥, 一个气势磅礴的福字跃然纸上。 李忠孝站在一旁磨墨。 一个内侍赶紧将太子殿下写好的福字双手捧起,放到一旁晾干上面的墨迹。 另一个内侍将裁好的红纸放到案前。 殿内一派繁忙之景――除了悠闲喝茶的皇帝外。 连续写了几十张福字,秦贽将狼毫放下,揉了揉手腕子,忍不住道:“父皇, 写福字是您的事,您怎么每年都叫儿臣来?” 昭元帝振振有词, “你是太子, 将来这种差事也会落到你身上, 朕不过是让你提前练习。” 秦贽怀疑地看着他, “从儿臣十二岁伊始,您每年都这么说, 每年要写的福字,儿臣就帮您写了大半。” 有这么喜欢压榨儿子的吗? 昭元帝面色不变, “贽儿是好孩子,你忍心看父皇累到手抽筋吗?” 秦贽:“……” 太子到底没有作老子的脸皮厚,甘拜下风,继续坐在案前,忙得满头大汗。 昭元帝很体贴地说:“李忠孝,殿里的火盆是不是太旺了,撤掉两盆,你看太子都热出汗。” 李忠孝默默地看一眼太子额头的汗,觉得太子不是热的,是忙出汗来的。 不过他是伺候皇上的老人,当然不会拆皇上的台,赶紧叫人撒掉两盆火盆,拿帕子小心地为太子擦汗。 昭元帝继续舒心地品茶吃点心,看着儿子忙碌,丝毫没有愧疚感。 自从太子长大后,他就轻省许多,发现养出一个能干的太子,不仅成就感十足,同时也能在需要的时候偷个懒,让太子顶上。 不过,皇上到底是心疼太子的,说道:“今儿要写完所有的福字,若是写不完,叫老二老三过来帮你写。” “可以啊。”秦贽头也不抬地说。 李忠孝和殿内的内侍难掩脸上的震惊,飞快地看一眼太子,不知道他是在皇上面前故意表现对兄弟的友爱,还是在试探什么。 或者是这对父子俩在互相试探? 这些福字可是要赏赐给大臣和各宫各殿的,所代表的意义可想而知,不是什么人都能代写的。以往皇上让太子代写,是他对太子的认同,如他所说,这江山将来是要交给太子的,太子现在不过是提前写罢了。 可要是让二皇子、三皇子一起代写,皇上这是将太子置于何地? 皇上真不是在拭探太子吗? 太子答得这么爽快,真是甘心的吗? 昭元帝一脸意外,“贽儿不介意?” “不介意。”秦贽正好写完一幅,抬头朝他笑,神色坦荡,“儿臣相信,老二老三写的福字没儿臣好看。而且,儿臣也不想今晚都在这里写福字,没办法回东宫。” 回东宫作甚,在场的人都明白。 昭元帝又生起一种“儿大不由爹”的惆怅感。 想当年,太子没事就黏着他,年三十晚都要陪父皇一起睡,现在呢…… 最后皇上还是让人将二皇子和三皇子叫过来。 两位皇子进入勤政殿,首先看到埋头奋笔疾书的太子,以及坐在旁边悠然喝茶的父皇,这一幕晓是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震住。 反应过来后,两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羡慕有,嫉妒也有,恨不得取而代之……好像也有。 “你们来啦。”昭元帝朝两个儿子招手,“李忠孝,还有多少福字没写?” “回皇上,还有七百零三幅。” 昭元帝朝两个儿子说:“你们过来,帮太子写福字。” 二皇子和三皇子先是懵了下,听完他们父皇的话,顿时激动不已,下意识地往太子那边看过去。 写福字所代表的意义,两人都明白,他们没想到父皇会将他们叫过来写福字。 他们以为会看到强忍着不满的太子殿下,哪知道他写完一个福字,朝他们道:“快过来,照着孤的字写,尽量写得好看点,写不合格的孤要骂人的。” 二皇子呲溜一下凑到他身边。 内侍将裁好的红纸铺开,递来一支狼毫,恭敬地道:“二殿下请用。” 三皇子见二皇子已经挥毫书就,太子继续忙碌,他们父皇仍是坐在那里舒心地享受着闲适时光,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直到很多年以后,都没有忘记。 二皇子和三皇子将自己写好的福字让太子过目。 秦贽面无表情地说:“老二,你以为你在练枪吗?写的是什么狗爬字?老三,你是没吃饱饭吗?软弱无力,孤很怀疑是不是宫人克扣你的伙食!” 二皇子、三皇子:“……”太子这嘴实在太毒了。 他们不服气地看着太子。 太子抬了抬下巴,“去看父皇和孤写的,不让你们写出八成的精髓,至少有要五成吧?不然那些大臣看到宫里赐下的福字是这种德行……” 两人去看太子和皇上写的福字,然后对比自己写的,终于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下。 昭元帝的字不必说,几十年的功底,苍劲雄厚,风骨天成,极具帝王威仪,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太子的字也写得很好,他是由昭元帝手把手教出来的,随着年纪渐长,融入自己的风骨,浑然天成,与昭元帝的字十分相近,若是不熟悉皇上字迹的,根本分不出其中的区别。 二皇子和三皇子终于明白,为何往年他们父皇都放心地让太子代他写福字。 两人羞愧了下,默默地练起字来。 他们也是有羞耻心的,就算羡慕太子能代父皇写福字赏赐大臣,可也怕大臣看到自己和太子的字迹不同,对比实在太惨烈,面子里子都要没。 昭元帝让人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字拿过来,他看过后,笑道:“你们俩的字,确实不如太子极多。” 兄弟俩默默地低下头,心里的滋味难言。 他们也想像太子,小时候被父皇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写字,也想得到父皇的夸奖。可是除了太子,其他人根本没这荣幸。 昭元帝道:“不过也不算太差,比很多举子写得都好。” 皇子们毕竟是由知识渊博的大儒教出来的,最初所临摹的字也是名家字帖,比很多人的起-点都高,写出来的字自然也极好。 如果没有太子作参照组,他们的字已经很好。 两人勉强高兴了下,再看太子的字,心又沉下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二皇子和三皇子像被罚写作业的学生,窝在勤政殿里练习大字。 最后还是太子自己一个人将剩下的福字写完。 写完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北风狂啸,带来隆冬酷冷的气息。 他不满地朝两个兄弟说:“叫你们过来是帮忙的,你们倒好,竟然练了一个下午的字,要你们有何用!” 二皇子反驳:“我们的字拿不出手,只能先练练!太子哥,你放心,明年我们绝对能帮你写福字。” 三皇子没二皇子的直肠子,说不出这种话。 “也行。”秦贽斜睨着两人,“那就好好地练字,明年别再跑到父皇这里练字。” 殿内的宫人默默低下头,忍住笑。 太子殿下这话实在太毒了。 昭元帝站起身,朝三个儿子道:“你们忙了一天,都陪朕吃顿晚膳再走。” 二皇子和三皇子惊喜地应下。 秦贽有些不情愿,在皇上看过来后,勉强地点头。 昭元帝当作没看到,叫宫人准备晚膳,父子四人坐在一起,简单又热闹地吃了一顿。 听说太子又被皇上留膳后,裴织叫宫人将自己的晚膳端上来。 吃过晚膳,她歪在美人榻上看话本。 话本是太子前阵子出宫时,亲自去四物书阁挑的,不假他人之手,挑的都是书阁最新出来的话本,听说很受欢迎。 秦贽踏着霜冷的夜色回来。 他先去净房洗漱,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出来,然后将太子妃抱到怀里,和她一起看话本。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不太对。 “阿识,这话本里的书生是不是个脑子有疾的?” 裴织抬头看他,“殿下怎么会认为男主角脑子有疾?” 太子殿下振振有词,“你瞧,那叫秋娘的小妾自己不小心摔倒流掉孩子,和书生说是主母推她,这书生竟然不查,直接将发妻关佛堂反省,搂着小妾安慰……这不是脑子有疾是什么?” 裴织:“……” 太子爷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到处泼洒狗血的话本,虽然骂得厉害,但也渐渐地看入迷,见她没动,他伸手翻下一页,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看完后,他气得摔了话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是哪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写的?” 说着将话本拿过来看著书之人――“苍海一梦?来人,去查查这苍海一梦……” 裴织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打断他叫暗卫去查作者,省得将人家一个写狗血YY话本的作者吓坏。 “殿下,这只是作者构思出来的故事,又不是真的,别生气。” 这种狗血程度还算好啦,裴织虽然不喜欢,但偶尔翻翻当作放松脑子。 太子殿下不悦地道:“以后别看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本。” 明明太子妃以往看的都是精怪异志的话本,充满神奇色彩,怎么突然间看起这种奇奇怪怪的? 裴织笑道:“这是殿下从四物书阁带回来给我的。” 所以就算狗血了点,她还是要看的,不能辜负太子殿下一片心意。 秦贽:“……” 太子殿下眼睁睁地看着她拿回那话本,继续翻看,眼睛不受控制地瞄过去。 他的记忆很好,虽然是一目十行,上面的内容能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又跟着她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书生的行为难以理解。 书生明明深爱着妻子,却又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还纳了爱挑事的美艳妾室,等妻子被虐身虐心,心如死灰,翻然悔悟,作出一副深情模样,终于将人哄回来,又故态萌发,继续和其他女人勾搭,伤妻子的心……不过是两万字的话本,其中一万九千五百字在虐妻子,书生翻然醒悟占四百字,用了一百字哄回妻子…… 太子殿下受到的刺激不轻。 直到两人躺在床上,太子爷仍是情绪难以平复。 他终于忍不住,拉着太子妃聊话本里的剧情,“阿识,孤觉得那书生就是打着爱的名义在虐待发妻,并不是深爱发妻,若是深爱一个人,根本不舍得伤她分毫。” 裴织都快要睡着了,还要被他拉起来讨论剧情,实在无语。 现在的太子殿下,就像第一次追剧的人,亢奋得能马上写出一万字的观剧心得体会。 “殿下是对的。”她打着哈欠说,“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观点,话本里都是扭曲的,咱们看看就好,不必当真。” 太子爷见她同意自己,十分高兴,柔声说:“阿识你放心,孤不会像那书生,行那等下流无耻之事,还要弄块遮羞布。” 裴织:“……殿下最好了。” “还有,话本里的那些小妾所使的手段,实在太低级,后宫的那些女人都不屑为之。” “……” “不过如果有女人敢在孤面前污蔑阿识,孤绝对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世上。” “……” “阿识,你到底有没有听孤说?” “……殿下,该睡了。” “……” 年二十六,昭元帝赐下福字后,在年二十七封笔,朝臣官员都开始放年假。 忙碌的太子爷也终于空闲下来。 空闲下来后,他继续和太子妃看话本。 他将自己从宫外买回来的话本快速地翻看一遍,第二遍时放慢速度,琢磨话本里的故事情节,然后每看一本,就朝太子妃看一眼。 秦贽知道裴织喜欢看游记和话本,也陪她看了不少。 知道她将带进宫的话本都看完后,他特地在某天出宫办事时,拐去四物书阁帮她买话本。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帮妻子买话本,心里其实是暗暗高兴的,因为没经验,特地去买那些卖得最多的话本。 卖得多,证明看它的人多,证明它受欢迎。 太子爷以为受欢迎的话本应该是十分精彩的,有不一样的意义,没想到每本的意义就是话本里的男女主角总是在误会对方、你追我跑,或者打着深爱的名义虐身虐心…… 裴织看他一副思索人生的模样,决定不为难他。 “殿下,你若是看不下去就算了。” 其实古人写话本的狗血程度和现代狗血文不相上下,看众人的追捧,证明狗血文学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其受众,都不会过时。 只是第一次接触的人,难免会三观俱震。 秦贽一脸深沉地说:“也不是看不下去,孤还是能看出很多道理。” “什么道理?”裴织好笑地问。 “夫妻间的误会都是作的,又不是耳聋嘴哑,他们却闷着不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秦贽十分鄙视写话本的作者,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才会写出这种。 裴织笑道:“殿下说得是,日后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说开,不能闷着。” “这是自然。”秦贽执着她的手,神色坚定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孤一定不会误会太子妃的。” 第 92 章(孤不想要孩子...) 转眼便到除夕那天。 天还未亮, 裴织就感觉到身边的动静。 她低低地唔了一声,悠悠转醒,看到帐幔的一角微掀,外面已经点亮了一盏羊角宫灯, 秦贽正在灯光下轻手轻脚地穿衣服。 一般在寝室里, 这位太子爷很少会叫宫人伺候他更衣, 其一是怕打扰到裴织休息, 其二是不喜内侍进来, 就算那些伺候他的内侍是去过势的,本质上仍是男人。 为此, 他学会自己穿衣裳, 从笨拙到熟练, 也不过几天时间。 穿戴整齐后, 秦贽掀开帐幔,发现她已经醒来,不由歉意地道:“吵醒你啦?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没有,时间到了,我也该起了。”裴织满脸困意地说。 秦贽坐在床边, 倾身过去,在她脸上吻了吻, 将宫人昨晚就准备好的太子妃礼服拿过来, 为她穿上。 裴织原本有些不自在,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帮忙, 十分心安理得地由着他伺候。 看她困盹得坐着都能睡着,秦贽不禁再次怀疑起来, 明明昨晚两人睡得也早,他也没有闹她, 怎地她还是没精神的样子? 趁着帮她穿衣服时,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腕脉上。 久病成医,秦贽的医术虽然不如那些太医,但一些简单的病还是懂的,更何况是切个脉。她的脉相十分正常,气血充足,亦未是怀孕之相,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太子爷百思不得其解,某些想法不免渐渐地偏移…… 穿好衣服,秦贽将宫人叫进来为她梳妆打扮。 锦云等宫人早就起了,等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叫唤声,捧着洗漱的用具推门进去。 宫人们围着两人转,秦贽很快就洗漱完毕,坐在一旁喝茶醒神,一边看梳头的宫女给裴织梳头打扮,最后戴上四屏的太子妃发冠。 两人打扮妥当后,简单地食用了些东西,终于出门。 一个前往太和殿,一个前往慈宁宫。 天色仍未亮,宫人持着灯笼走在前方,寒风一阵阵地吹过步辇,整个天地除了风声外,仿佛都是寂静的。 裴织抱着手炉缩在步辇里,拢紧身上的貂毛斗篷,不禁望向外面还未明的夜空。 这个世界的夜空是明净悠远的,不像末世,总是像蒙着一层不祥的阴翳。 她不禁笑了下,越发的珍惜这个世界的美好。 裴织来到慈宁宫,发现丽贵妃和梅贵妃等其他宫妃也来了,三位公主都跟在各自的母妃身边,皇子们则跟随在皇上身边。 太后还没有出现在正殿。她们等了会儿,太后终于在宫人的揣扶下出来。 太后打扮得很隆重,穿着皇太后的礼服,庄重威严,一群宫妃不由自主地弯腰行礼。 接着裴织走过去,接替宫人的位置,扶住太后。 太后朝她露出慈爱的笑容,转头看向在场的宫妃和皇子皇女们,问道:“人都到齐了罢?” 丽贵妃作为后宫中年纪最长、地位最高的宫妃,主动上前道:“回太后,都已经到齐。” 太后满意地道:“那就随哀家一起出发。” 梅贵妃暗暗咬牙,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嫉妒丽贵妃比自己年长一岁。 明明两人都位列贵妃,但在没有中宫皇后的情况下、又要有人出头的时候,便由年长的丽贵妃来主持,自己反倒成为那个陪衬的。 这让她极度不服。 后宫的女人随着太后前往祭天台。 她们到达时,发现皇上已经带领五位皇子抵达祭天台,在太后到来后,发照流程,开始祭拜天地和神佛。 祭拜完后,天色终于微微亮起来。 一行人再次前往太庙。 一通折腾下来,天色终于大亮,众人都是又饿又冷的,面上都带有几分倦色和冷意。 幸好,交泰殿里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早膳,各种粥品、汤品和面食点心都有,花样极多,皇帝和太后、太子、太子妃,以及皇子、公主们同坐一桌。 嫔妃们按等级而坐。 秦贽给裴织夹了一块紫酽酽的山药糕,低声道:“多吃点,待会儿要忙到申时才能用膳。” 裴织第一次嫁为人妇,嫁的又是皇家,对于皇室过年的情况并不清楚,自然听他的,稍稍放开来多吃了一些。 用过早膳,皇上带着三位年长的皇子离开,年纪小的皇子和公主跟着太后去慈宁宫。 不久后,宗室纷纷进宫。 宗室女眷都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裴织和诸位嫔妃陪坐在一旁。 几乎一个早上,都在不断地接见宗室的女眷、以及他们带过来的后辈,裴织笑得脸蛋都要僵硬。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终于到皇家的年夜饭开席。 一群人移驾到太和殿。 裴织扶着太后进入大殿,昭元帝带着一群宗室过来迎接,所有人都是笑容满意,充满了迎接新年到来的喜气。 终于得以坐下来,裴织极轻地吁出一口气。 一杯温热的蜜果露放到她面前,秦贽的声音响起,“累了吧?先喝些水润润嗓子眼。” 裴织朝他笑了笑,端起水就喝。 她也实在渴了,先前在慈宁宫,不断地接见宗室女眷,根本没时间喝茶水,也不能喝太多,因为若是喝太多水,需要离开去如厕,到底不好看。 穿着华丽宫装的宫女们将一道道御厨精心准备的膳食端上来。 秦贽夹起一块可以冷吃的酱鸭放到她碗里,小声地说:“先简单地吃些垫肚子,等会儿回东宫,就能吃些热呼的。” 裴织盯着宫人端上来的菜,因是提前做好的,加上天气冷,端上来时大多都是冷的。其他的素菜还好,那些荤菜,大多都已经凝固出一层油花,看着就没食欲。 虽说末世之人,从来不会嫌弃食物的味道好坏。 可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太子妃也想吃好的。 像这样的宫宴,殿内入坐的人大多数拿筷子装模作样的吃几筷子,就不会再碰,倒是桌上的酒是温好送上来的,喝着还是暖的。 殿内不少人注意到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小动作,心里暗暗称奇。 看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似乎很不错,也不知道是新婚夫妻正黏糊着,还是太子故意作给人看的,让世人知道他和太子妃感情好。 想到太子妃嫁过来也有三个月,不少人用隐晦的目光暗暗看向太子妃的肚子。 他们的想法很好理解,趁着二皇子、三皇子刚定下皇子妃,还未成亲,太子妃可以趁机早些怀上身子,届时若是生出来是个男孩儿,就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说不定是将来的皇太孙,不仅能让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也能让太子妃在宫里站稳脚。 女人嫁到夫家,想要站稳脚,还是赶紧生个孩子傍身是最稳妥的。 如今太子身边虽然只有太子妃,还未有侧妃妾侍,但这是迟早的事,若是太子妃聪明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办。 裴织敏锐地察觉到殿内很多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不着痕迹地看过去,见他们的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自己的肚子,终于明白这些人的想法,不禁有些无语。她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为她的肚皮操心。 秦贽发现她的异样,往周围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桌子底下,借着衣服的掩饰,握住她的手。 丝竹之声响起,一群打扮妖娆的舞姬旋身而入,在殿中翩翩起舞。 这是钟鼓司特地为除夕宫宴编的歌舞,每一个舞姬都十分美艳动人,舞姿更是大胆撩人,很快众人的心思都落到殿中央的歌舞上。 为首的舞女面覆白纱。 当她高高地跳起时,白纱突然滑落,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一双眼睛宛若猫眼石,波光流转间,仿佛透着几分墨蓝色,再看她的五官,较之中原人深刻,皮肤像牛奶般,一看便知道有外族的血统。 舞女每次旋转时,一双猫儿似的妩媚大眼睛都会往上首位置瞥去,仿佛抛出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 正好那边坐着皇上和太子。 虽然不知道她勾的是哪个,但宫妃们都气坏了,一双双喷火的眼睛瞪向那舞女,恨不得将她撕了。 像这种在宫宴上献舞,也是钟鼓司的伎人出头的机会,若是能让贵人看上,讨到身边,便能脱离乐伎之身。 如果能让皇上或太子看上,连宫妃都做得。 所以也不怪那群宫妃们如此嫉恶她们。 宫妃们不仅防着这些勾引皇上的小妖精,还为裴织这太子妃急。 看太子妃一脸兴味盎然地欣赏歌舞,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舞女的目的,都恨不得过去提醒她,让她长点心吧。 想到太子妃刚嫁过来,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也能理解,等她日后吃过亏,估计她就懂了。 对太子妃怀有恶意的人其实不少,究其原因,不过是嫉妒罢了。 所以也有很多人暗中幸灾乐祸地看戏,巴不得太子能看中那有外族血统的舞女,将她讨到东宫,届时就有乐子看了。 她们就不信,太子妃会是个大度的,能容忍太子纳其他女人。 现在太子身边没有侧妃和侍妾,不代表以后会没有。 直到那一舞罢,舞女退下,皇上和太子仿佛都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一些宗室弟子眼巴巴地看着,直到人都走了,还恋恋不舍,若不是皇上在上面坐着,只怕都要叫那些舞女回来再跳一个。 这让那群提着心的宫妃们松了口气,然后看太子的眼神不禁纳闷。 太子好像连个眼神都没递过去,也不知道他是真不好女色,还是只爱重太子妃一个,暂时没那心思。 宫宴结束,宫人在广场点起烟火,一束束灿烂的烟火升空,在半空中爆炸开。 所有人都走出太和殿,站在廊下看烟花,一些年纪小的孩子跑来跑去,到处乱窜,欢声笑语不断。 看完烟火后,昭元帝在一群宫妃们盼望的目光中,亲自送太后回慈宁宫。 宗室们也跟着离开皇宫。 裴织和秦贽一起回东宫。 回到东宫,宫人极有经验地提前准备了热气腾腾的膳食,虽然没有宫宴上的丰富,却是刚出炉的,热呼的。 裴织终于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两人坐在窗边的榻上,边说话边守岁。 天色已经暗下来,天边时不时能看到烟花,除了皇宫的,还有外面百姓点的,整个京城一片热闹非凡。 这是他们成亲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不管是裴织,还是秦贽,都觉得十分新鲜,也十分珍惜。 秦贽将她纳在怀里,用毛毯裹着两人,时不时亲她一下,眼神珍爱无比。 他身上很暖和,传递过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温暖着她,裴织越发的泛懒,觉得冬天里有个人能这般悉心地搂着她、照顾她,为她取暖,是一件非常棒的事。 心情高兴之下,她仰首承接他落下来的吻。 直到两人的气息渐渐地不稳,秦贽硬生生地停下来。 明儿是年初一,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忙,他不敢闹她,省得累到她。 裴织趴在他怀里,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殿下,今儿除夕宴,你有没有注意到,殿上有很多人都盯着我的肚子……” 秦贽骤然冷下脸,“不必在意,那些人是吃饱闲着的。” “那你呢?”裴织瞅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秦贽却沉默下来。 外面响起烟火升天的爆炸声,遥遥地传来,像在耳边炸开一样,他的沉默让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半晌,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阿识,孤暂时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裴织原本应该高兴的,因为她也不想这么早就怀孕,对身体不好。 但她又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蕴藏着什么异样的信息,如同先前他突然的沉默,他似乎对于孩子的到来,并不是那么的急切,甚至是抗拒的…… 秦贽下意识地搂紧她,听到她发出一声痛呼,吓得他赶紧松开力道。 裴织揉着腰,抱怨道:“殿下,你力气太大了。” “抱歉。”他歉意地为她揉揉腰,又在她脸上亲了亲,满脸歉然。 裴织当然不是生他的气,故作轻松地笑,“没关系,其实也不是太疼的。” 她在他怀里乖巧地笑着,明眸如水,乖得让人为之心软。 秦贽默默地收紧力道,将她密密实实地契入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轻声道:“阿识,咱们还年轻,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殿下,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裴织柔声问,实在好奇,为何他会有这样的念头。 作为储君,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急着要后代才对。 秦贽摇头,声音闷闷的,“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什么时候可以?” 他没有说,只道:“阿识,就算咱们没有孩子,孤也会一直待你好的……你不用羡慕谁,以后咱们会有很多孩子的。” 这话充满矛盾,先是说没有孩子,又说以后会有很多孩子,难不成孩子是捡来的不成?太子爷在某些事情上再单纯,也不至于犯这种错。 裴织越发的奇怪他的态度。 知道他暂时不会说明原因,裴织不由也沉默下来。 秦贽默默地搂着她,充满歉意的吻落下来,微垂的眼睑遮掩住那双凤眸,里面氤氲出暗沉的眸色…… 眼看时间差不多,裴织终于打破沉默,“殿下,该去休息啦,明儿一大早还要起呢。” 年初一比除夕还要忙,朝臣命妇进宫朝见,给皇上和太后请安拜年,裴织觉得这皇家之人,过年不是放松吃喝玩乐的。 秦贽知道流程,沉默地抱着她回内室歇息。 这是两人成亲以来,第一次避而不谈某件事情。 第 93 章(裴绢病重...) 大年初一, 夫妻俩都起了个大早。 今日的行程比昨日还要赶,从早忙碌到午后,像赶场子一样。 夫妻俩穿上厚重的礼服,简单地用过早膳, 便分头行动。 秦贽先去太和殿。 今日皇上要带着太子先去祭拜神灵和先祖, 接着在太和殿举行“开笔”仪式, 然后会带领王公大臣前往后宫给太后请安拜年。 除此之外, 还有百官的贺岁大典。 裴织那边也不得闲。 按大禹的祖制, 大年初一,除了宗室女眷外, 在京的命妇亦要进宫给宫中贵人请安。 等裴织抵达慈宁宫时, 后宫的嫔妃和公主们也是早早地来到慈宁宫, 一群人纷纷给太后请安拜新年。 拜完新年礼后, 太后让众人入坐。 “今儿进宫的人不少,太子妃,届时要辛苦你了。” 裴织起身行礼,精神熠熠地道:“皇祖母,能为您分忧, 孙媳一点也不辛苦。” 看她明亮的双眸,眉眼间喜俏的笑意, 还有那精神抖擞的样子, 确实看不出什么辛苦。老人家最喜欢年轻人精精神神的样子, 看到太子妃的笑脸, 太后也觉得浑身都有劲,不禁跟着笑起来。 周围的宫妃们也跟着笑, 暗骂太子妃可真敢说,如果这宫里还有皇后, 哪里需要她给太后分忧? 说到底,要不是这些年皇上一直压着不肯再立后,也不至于每年新年之际,宗室和命妇进宫给贵人请安拜年,需要太后亲自出面主持。 往年时,由于太后年岁大了,精神不继,勉强接见一些重要的命妇后,便由两位贵妃带着四妃协同接见。 虽说她们不是皇后,却干着皇后的活儿,心里多少是舒畅的。 今年宫里多了个太子妃,纵使是皇上的贵妃,也须得往后排,主持命妃请安之事,由太子妃负责。 太后说完,朝两位贵妃道:“今年是太子妃嫁过来的第一年,她年纪还小,你们要从旁协助,多提点她。” 丽贵妃和梅贵妃都起身应是,只是两人心里如何想,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天色微微亮,宗室女眷和命妇纷纷进宫。 威远侯府的马车缓缓抵达宫门前,威远侯夫人和儿媳妇梁萱刚下车,便见一个内侍笑容满面地迎过来。 “你们可是威远侯夫人和世子夫人?” 待威远侯夫人应是,那接应的内侍笑起来,一边领她们进宫,一边同她们说话,言语亲切,神态谦和,哪有平时内侍面对外命妇时高傲的模样。 这一幕让很多进宫的命妇看到,羡慕之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往年命妃进宫给贵人请安拜新年,谁知道威远侯府的女眷是哪些?不说有宫人引路,连安排歇息的地方都是四面透风的偏殿,周围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那么些人,威远侯府的女眷混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 可如今因为威远侯府出了个太子妃,不说宫人的态度改变,连进宫拜年都有宫人殷切地引路,一路带去烧着火盆的温暖大殿歇息,还有热茶点心地备着。 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康平长公主今日也携着女儿进宫给太后请安。 下车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抿着唇,神色严厉得近乎苛刻,显然这一幕给她的刺激也不小。 她为何汲汲营营于此,为的便是那无上的荣耀和殊荣,若是今日她的女儿是太子妃,自己是太子的岳母,此时那些宫人殷勤过来伺候的便是自己,而非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出嫁的公主来对待。 自从先帝不在后,她从公主变成长公主,在宫里的待遇就一降再降。 这般巨大的落差,让她如何能忍受? 这时,有与康平长公主平素交好的勋贵夫人过来和她说话,其中便有乐平长公主。 乐平长公主和康平长公主都是先帝之女,只不过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地位天差地别,好比如今的安玉公主和二公主、三公主的区别。 不过乐平长公主惯会钻研,当年她讨好了先帝,使得她也在京城里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比其他姐妹嫁得都要好。 先帝不在后,她讨好了太后和皇上,虽然比不上康平长公主尊贵,仍能继续公主的荣光,比其他那些被和亲或远嫁或者短命的姐妹好多了。 去岁初,乐平长公主随丈夫离京回乡祭祖,直到年前方归来。 她在家乡时,也从旁的渠道得到有关京里的不少消息,知道东宫终于迎来一位太子妃。 当得到这消息时,她不禁有些乐,她知道自己那嫡姐康平长公主对太子妃之位一向虎视耽耽,为此筹谋许久,哪知道最后太子妃之位却是花落他家。 乐平长公主见着嫡姐那掩饰不住的冰冷神色,面上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柔声说:“康平姐姐,咱们一起进宫给母后请安罢,这天气怪冷的。” 康平长公主冷淡地嗯一声,携着女儿进宫。 乐平长公主不在意她的坏脸色,温柔地和宣仪郡主打招呼,“这次回来,我也给宣仪带了不少江南那边的东西,过完年,我让人送过来给你。” 宣仪郡主抿嘴朝她笑,“多谢姨母。” 两位公主进宫后,直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此时大多数宗室和命妇都被安排在其他偏殿歇息,唯有那些辈份高的宗室太妃和公主们得到太后的召见,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刚见完荣王太妃,见康平长公主脸色不愉地进来,诧异地道:“这大过年的,你怎地拉着个脸?谁惹你生气啦?” 康平长公主阴阳怪气地说:“几日不进宫,没想到宫里的这些宫人越发的势利眼,也不知道时间久了,还有没有宫人记得本宫的身份。” 什么身份? 自然是先帝的嫡长公主的身份! 乐平长公主等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暗暗好笑,面上都不显,省得惹得她越发的生气。 太后莫名其妙,以为有宫人怠慢她,拍拍她的手道:“哪个惹你生气罚了便是,自己生闷气算什么?” 说罢,不再理她,将外孙女招过来,亲切地和乐平长公主说话。 乐平长公主是个能说会道的,先是给太后请安拜年,然后妙语如珠地说自己这一年随丈夫回乡祭祖的事,一路上的见闻,都让她说得妙趣横生,太后听得乐呵呵的。 要不是今儿时间不够,太后都要让乐平长公主多说一些。 “母后若是想听,儿臣改天进宫来专门说给您听。”乐平长公主说。 太后点头,“那哀家可是记着了。” 威远侯夫人和儿媳妇梁萱被引到一处偏殿。 大年初一的天气并不见得有多暖和,但这偏殿烧着火盆,暖意融融的,刚坐下就有宫人端来热茶点心,还有一个宫女体贴地将一个鎏金掐丝珐琅的手炉递给梁萱暖手,让她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告诉宫人,别勉强自己。 显然是得了吩咐的。 不说威远侯夫人,就是梁萱出身的勇毅伯府,这些年勇毅伯府在京里经营得不错,可往年勇毅伯夫人进宫时,也没有被这般妥贴地伺候过。 两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因为裴织是太子妃,她们才有这等殊荣。 她们坐了会儿,浑身就暖和起来,不见一丝寒气。 以往威远侯夫人随同裴老夫人进宫请安拜年时,婆媳俩衣服虽然穿得都不少,但坐一会儿就冷得不行,能喝口热茶都算不错了,哪里还有手炉暖手。 如今的待遇真是不同。 两人正在感慨着,便见裴织被一群宫人簇拥着进来。 她今儿穿着太子妃的宝蓝色绣翟鸟礼服,头上珠翠环绕,打扮得颇为隆重,一身气势尽显,竟教她们不敢直视。 两人赶紧起身迎过去。 裴织快步走过来,拉住梁萱的手,笑道:“大嫂,你是双身子,不必如此客气。” 梁萱不好意思地说:“多谢太子妃体恤!其实已经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大夫也说这胎的怀相好,所以我今儿便随母亲进宫看看您。” 裴织瞄了眼她的肚子,也不知道是冬天的衣服太厚还是没显怀,实在看不出怀孕的模样。 不过孕妇确实是脆弱的,她宁愿小心些,也不想出什么意外。 三人坐下来说话。 威远侯夫人道:“你祖母其实也想进宫看你,不过她年纪大了,天气又冷,我们担心,便劝她留在家里歇息。” 像裴老夫人这样年岁的老人,是免了她进宫拜年请安的。 “大伯母做得对。”裴织点头道,“等过段时间,我抽个空回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 婆媳俩听到这话,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裴织笑道:“其实我出宫也有事,正好去看看外祖母。” 听罢,两人便没有劝阻什么,转而说起其他的。 三人说的都是些家常,也是裴织关心的,其中便有老夫人和弟弟裴安璧,威远侯夫人和梁萱都是聪明的,知道太子妃想听什么,将两人的情况和她说。 说府里的情况时,威远侯夫人还提了裴绢一句。 “大伯母,你说二姐姐怎么了?”裴织突然问。 威远侯夫人愣了下,说道:“就是前些日子,绢姐儿突然病得极重,府里找了好多大夫上门来看,都不见得好。担心过了病气给府里的人,便将她送往庄子养病。” 裴织诧异地道:“大伯舍得?” 威远侯夫人扯了扯嘴唇,“他确实不舍得,但老夫人发了话,他也没办法。” 眼看裴绢都病成那样,老夫人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叫了不少大夫给她治病,务必要将她治好。为此,老夫人都将守着春华院的婆子撤走,春华院不再被关着。 哪知道裴绢却不见好,病得越来越重,后来大夫都说,裴绢那病可能会传染,春华院里的不少下人都跟着病倒。 府里的人可不少,老老少少的都有,还有梁萱这孕妇,老夫人担心其他人都被传染生病,只好将裴绢送去庄子养病,等她的病好后再说。 威远侯起初不答应,最后扛不住母亲,只能应下。 裴织没想到还有这事。 刚好是年前的几天,宫里也正在忙,她虽然派人去盯着裴绢,但吩咐对方以盯梢为主,倒也不做什么,所以盯着的人没有第一时间给她传回消息。 对于裴绢突然病重,裴织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裴绢这重生女混得似乎有些惨。 如果是假的…… 以裴绢的智商,她应该做不到这程度吧?除非威远侯在帮她?但可能吗? 裴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事,就没再纠结。 裴绢虽然是重生的,但看她所做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威胁力,连让她出手整治都用不着。 这也是她只让人盯着,只要裴绢不去作死,就不用回来禀报。 陪她们坐了会儿,裴织又去忙碌。 她虽然去忙碌,却留了个宫人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交待宫人即可。不久后,镇北侯府的女眷也被引过来。 偏殿里越来越热闹,围着威远侯夫人和梁萱的女眷越来越多,言行间都是捧着她们,晓是梁萱稳重,仍是被这阵势弄得有些飘飘然。 很快就到命妇们去给太后请安拜年。 宫人引着她们到一处大殿,一群人给太后行礼拜年。 直到未时,终于所有的命妇都给宫里的贵人拜完年,得以离宫。 威远侯夫人和梁萱看裴织那边忙,心知今日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两人摇摇朝她行了个礼,准备离宫。 刚出宫门,遇到了乐平长公主。 “威远侯夫人,真是巧!”乐平长公主巧笑嫣然,“这位是你去岁进门的儿媳妇罢?我记得是勇毅伯府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标致。” 梁萱笑着给她请安。 威远侯夫人笑道:“难得公主记得她,是她的荣幸。” 威远侯夫人知道乐平长公主的,是个惯会钻营的,和康平长公主的姐妹关系不错,在太后那里也有些得脸。 这也是个无利不早起的,有些捧高踩低。 以往也不是没巧遇过,但乐平长公主可没有像今儿这般热情,热情得让威远侯夫人都有些不适。她知道乐平长公主如此热情的原因,但威远侯夫人实在不想与她打交道太多。 正当她打算告辞时,乐平长公主已经先一步说:“时间不早,就不和你聊啦!改日我给你下个帖子,请你过府来说说话,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威远侯夫人:“……公主厚爱,有时间一定会去。” “那就这么说好啦。”乐平长公主笑呵呵地说,终于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威远侯夫人和梁萱对视一眼,无奈地登车离开。 马车辘轳,离开宫门。 梁萱突然说:“娘,我记得乐平长公主有两个儿子,长子今年十八,定了平王府的嫡女,嫡次子今年十六岁,和绣妹妹同岁,还未定亲。” 威远侯夫人头皮一麻,终于明白乐平长公主刚才的邀请是什么意思。 这是盯上她的绣儿了。 “娘,怎么办?”梁萱也是疼爱裴绣这小姑子的,小姑娘娇憨可人,很敬重她这位大嫂,也从不不刁难人,她也想梁萱嫁得好。威远侯夫人皱眉,半晌道:“没事,若是她提绣儿的亲事,能挡就挡,挡不住就说太子妃不同意。” “会不会给太子妃惹麻烦?”梁萱迟疑地问。 威远侯夫人想到乐平长公主的性格,还真不敢肯定。 万一乐平长公主直接跑去太后面前为小儿子求娶裴绣,太后可能会答应,比起刚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太后和乐平长公主的感情更好,当然会偏向她。 第 94 章(元宵灯会...) 皇家的年过得很忙。 几乎每天都有外命妇进宫, 裴织作为太子妃,少不得要出面接待她们,一陪就是大半天时间。除此之外,还见了不少宗室的老太妃、大长公主之类的长辈, 这些长辈就算是太子妃也要敬着。 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评估太子妃的一言一行, 裴织少不得打迭起精神。 过年期间, 宫里也很热闹, 每天都有不同的交际。 今儿梅贵妃要请大伙儿看戏, 明儿丽贵妃请人去她那里吟诗赏梅,后天还有四妃的宴会, 这其中都少不了太子妃。 过年也是众妃们手段尽出的日子, 谁若能将皇上请到自己举办的宴乐上, 那就能艳压后宫里的其他女人。 夹在这群女人之中, 作为儿媳妇的裴织颇感尴尬。只是她尴尬她的,不管是后妃还是皇上,都不觉得尴尬,日子过得十分的热闹喜庆,看着看着, 裴织也觉得生出些趣味来。 秦贽过来接她,看到携美同游的皇上, 赶紧将她带走。 “父皇是个老不修, 日后离他远点。”他仔细地叮嘱自己的太子妃, 生怕她被皇上和那些宫妃带坏。 裴织差点喷笑, 一脸无辜地道:“父皇也没做什么呀,你怎么能这么说, 小心父皇听到要罚你。” 太子爷撇嘴,“你日后便知。” 连虎鞭这玩意都能往儿子宫里送的, 不是老不修是什么? 幸好这宫里能邀请太子妃的宫妃不多,后来的邀请,裴织都没再去,也不需要再看到皇上和嫔妃们娱乐的一幕。 倒是裴织挑了一天,在东宫里办了场宴会,下帖子请宗室的郡主和姑娘过来与宴。 能得太子妃邀请的宗室,都视为一种殊荣,也是太子妃向她们传递的一种友好的信息,得到帖子的人都来了。 三位公主也一同过来了。 虽说有上回三公主生病一事,不过裴织对三公主的态度并没什么变化,反倒是三公主,对裴织这位太子妃嫂嫂十分亲近。 每次在宫里遇到时,三公主都要往裴织身边蹭,她也不说话,就是腼腆又害羞地朝人笑,乖得可爱。 几下次来,裴织待她也亲近几分。 为此,安玉公主少不得斥责三公主是个小叛徒。 “你不怕她啦?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心她将你卖了。”安玉公主吓唬最小的妹妹。 三公主瞅着她,“大姐姐,有父皇在,她不会卖我的。” “万一呢?” “不会的!”三公主固执地说,“太子妃嫂嫂是好人,我生病时,她还抱着我呢,香香的,很舒服。” 她的年纪还小,不懂形容心里的感受,只知道当她病得很难受时,太子妃嫂嫂抱着她,她突然间就不难受了,后来很快身体就好转。 在三公主心里,太子妃嫂嫂的怀抱是最舒服的,不仅不嫌弃她生病,甚至还主动抱自己。 安玉公主没想到这小妹妹竟然被裴织笼络过去,真是气得不行。 气过后,她决定不再理会三公主,甚至不准二公主和三公主一起玩。 二公主是个性子软弱的,在安玉公主的欺凌下,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她的命令,只能歉意地看着最小的妹妹,对太子妃的害怕依旧。 让安玉公主更气愤的是,那些宗室之女都倒戈向太子妃。 太子妃没嫁入东宫之前,中秋节那时,她还能带着宗室之女一起孤立裴织,哪知道不过是一场宴会,这些人就被太子妃笼络过去,对她这公主的话十分敷衍。 她心里难受,回到永和宫时,少不得和母妃哭诉。 梅贵妃也气得不行,大骂那些宗室之女是墙头草,不牢靠,只能如此安慰女儿,“太子妃手段了得,可不见得是好,那些人如今亲近她,日后有得她们后悔的时候。” 安玉公主同意,太子妃确实是个手段了得的。 瞧她嫁进东宫还没半年,不仅父皇向着她、皇祖母偏心她,宗室女眷大多数被她笼统过去,日后只怕整个后宫都被她笼统住。 想到这可怕的场景,安玉公主不由打了个哆嗦。 转眼便到元宵,裴织终于能歇一歇。 元宵节这日,皇宫里张灯结彩,到处挂满各种各样的花灯。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宫里的热闹之景,却给人一种五彩缤纷的喧闹印象,叫人连寒冷的天气都可以忽略。 秦贽难得没有一大早出门。 他醒来得早,穿着宽松的月白色寝衣,懒散地靠着床头的松墨色绣宝相花的引枕,双眼微闭,一只手轻轻地抚着睡在里侧之人铺散在枕上的如云秀发。 裴织醒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软声问:“你今儿不用出门?” “要的。”秦贽说,“等会儿还要去户部衙门一趟,不过我今儿会早些回来。” 裴织唔一声,声音还带着困意。 秦贽探臂将她往怀里紧了紧,柔柔地亲吻她的脸,语气温柔,“听说民间的元宵灯会很热闹,阿识要出去看看么?” “出宫?”裴织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瞅着他。 秦贽笑起来,“是的。” 民间的灯会有很多,元宵灯会据闻是为热闹的,连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忍不住向往,连他们父皇偶尔也会偷偷溜出宫去看灯会。不过他们年纪还小,皇上不允许他们出去,对年长的几位皇子便没有什么限制。 裴织当然想出去啦。 她高兴地爬起来,搂着太子爷的脖子,亲了过去。 两人在床上厮磨会儿,终于起床。 裴织殷勤地伺候太子爷穿衣,为他束发,手指灵巧地将明黄色的绦带与他的头发编在一起,最后用紫金色的发冠束住。 她打量穿戴整齐的太子殿下,让他低头,踮起脚,在他唇边吻了吻。 “殿下真好看。”她不吝啬地夸奖。 秦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要带她出宫,竟然能让她如此热情,还被她夸好看,耳尖久违地涌上一股红霞,手足无措之余,心间又涌上无边的欢喜和炙热。 “阿识也很好看。”他沙哑地说。 要不是时间不够,只怕他都想将人抱到怀里,好生地疼爱一番。 裴织警觉性很高,赶紧道:“好啦,殿下您去忙罢,我等您回来,咱们晚上一起去看灯会。” 秦贽一双眼睛灼热地盯着她,勉强地点头。 送走太子爷,裴织喜滋滋地叫人进来伺候,然后开始算时间。 锦云、芳菲、芳菲等丫鬟都能感觉到太子妃今儿的心情十分不错,询问过后,得知晚上太子殿下要带太子妃出宫看灯会,都明白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主子心情好,伺候的下人心情自然也不错,整个东宫气氛和乐融融的。 傍晚,太子爷终于回来。 进门就看到已经打扮好的太子妃,殷切地看着他。 难得见她情绪如此外露,秦贽只觉得满心欢喜,突然发现,自己没事应该多带太子妃到外面走走,说不定她会一直这般高兴。 温如水很紧张。 这种紧张随着新年过去,一直如影随行,只要想到二月份即将到来,她就难以克制心里的情绪。 小齐氏半靠在床上,她刚喝完药,神色有些恹恹的。 “如儿,听说二皇子今儿会过来接大姐儿出门去看元宵灯会,你呢?” 听到小齐氏的话,温如水习惯性地头疼,“娘,我自然也去的。” 小齐氏耷拉着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去了有什么用?你是个不争气的,没让你姨母相中,太子妃不是你,二皇子妃也不是你,连门好些的亲事也找不到……” “娘!”温如水越发的头疼,“我年纪还小……” 不说还好,一说小齐氏就激动起来:“小什么?过完年,你都十六岁,哪家的姑娘像你这样大的年纪还没定亲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看看人家威远侯府,再看看府里的大姐儿,明明他们都欠着我们母女俩的,你怎么就不懂得去争取,你……” 说到激动处,小齐氏从床上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去掐她。 温如水怕她摔着,不敢离开,更不敢叫丫鬟进来,省得被人看到小齐氏发癔症的模样,她被掐得胳膊一阵生疼,只能抽着气,赶紧柔声安慰母亲。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小齐氏终于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温如水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胳膊一阵生疼。 不用看也知道,手臂一定被掐红掐肿了。 连系统都看不过去,【宿主,你这样不行,你应该禀明齐老夫人,让她知道小齐氏的病情,将你们母女俩分开,你不能和她住在一起,她会一直伤害你的。】 温如水撸起袖子,给胳膊上的伤上药,头也不抬地说:【不行,若是她见不到我,她会更疯的。】 女儿是小齐氏唯一的命根子,她也是爱女儿的,所以才会想让女儿嫁得好,拥有无上的权力,不受人欺辱。 小齐氏就是嫁到北地的温家,受尽人情冷漠,知晓其中滋味,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在她心里,女儿只有成为皇子妃、太子妃,才不受人欺辱。 系统无奈:【这么下去不行啊!宿主,决定你命运的时候很快就到了,你再不找破局之法,很快就是你的死期。】 温如水脸皮微抽,【我主动避开不行吗?】 【如果炮灰能避开,就不会让你去攻略男主了。】 温如水一阵沮丧,【我、我再想想吧……】 稍晚一些,二皇子亲自来到镇北侯府,接齐幼兰出门逛元宵灯会。 镇北侯府对此事乐见其成。 温如水和齐馨兰等姑娘也跟着出门,二皇子作为她们的大姐夫,向老夫人保证会好好照顾一群妹妹的。 齐老夫人满意地看着一对璧人,笑呵呵地道:“二殿下好好地玩。” 二皇子迎向老夫人慈爱中带着揶揄的眼神,不禁脸蛋微红,看了身边的齐幼兰一眼。 齐幼兰红着脸,微微垂下头。 其他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只有温如水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听到他们笑,再看两人害羞的样子,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声。 裴织和秦贽出门时,天色还早。 坐在马车里吃了些东西,裴织挑开车帘往外看,突然发现马车所走的路不太对,越看越熟悉。 “殿下,这是……” “先去威远侯府。”秦贽握着她的手把玩,捏捏她软软的手指头,最后将自己的五指挤入她的指缝间,与她手指相扣。 裴织怔了下,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欢快地扑到他怀里。 太子出行的马车很低调,没有标志,看不出是哪府的马车。 威远侯府守门的下人原本还有些疑惑,直到看到马车里探出来的脸,惊得瞪大眼睛,“四、四姑娘……” 叫完才反应过来,不能再叫四姑娘,是太子妃。 太子和太子妃突然登门,威远侯府的主子们得到消息,顾不得其他,赶紧迎出去。 连裴老夫人都在下人的揣扶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看到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的孙女,眼眶蓦地一红。 “祖母,我和殿下回来看您啦。”裴织柔声说。 裴老夫人下意识地握住孙女的手,看看太子,又看看她,咧出一个笑容,“好好好,回来就好……天气冷,快进去坐。” 她急忙催促,瞪了眼干站在那儿的儿子和孙子们。 威远侯有些委屈,倒是裴安珏反应极快,笑着说:“祖母说得对,先进去坐罢,府里已经备好热茶热汤。” 裴织和秦贽被迎到正厅里。 正厅烧了火盆,暖意驱寒春寒,众人坐下喝茶。 裴织和秦贽让裴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置,老夫人不敢坐实,只坐了大半个身体,一双眼睛来回打量太子和外孙女,苍老的脸庞容光焕发,看起来精神极了。 裴安璧也过来给姐姐、姐夫请安,看到姐姐十分开心。 “殿下和太子妃今儿怎地过来?”裴老夫人含笑问。 秦贽喝了口热茶,说道:“今儿是元宵节,孤带太子妃出来看灯会。” 众人听罢,眉梢眼角都是遮不住的笑意,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好,他们作为娘家人,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 可惜时间不多,两人也只是在威远侯府坐了会儿,陪老人家说说话,便要离开。 裴老夫人亲自送他们出门。 裴安璧也是恋恋不舍,差点就要说也想和姐姐一起去看灯会,到底还算懂事,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们。 “祖母,我们先走啦,改日有空再回来看您。”裴织坐在马车里,隔着车门朝他们挥手。 秦贽坐在一旁,朝威远侯府的人微微颔首。 虽然太子殿下不算热情,但也给足威远侯府的长辈们面子,可见对他们这些太子妃的娘家人还算敬重,让他们十分舒心。 一群人站在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华灯初上的街道尽头,终于转身回府。 威远侯和夫人一起扶着老夫人回寿安堂。 今儿太子和太子妃突然登门,虽说是因为太子妃挂念娘家人,太子才会陪着走这一趟,可也让他们看到太子的态度。 回到寿安堂,三人坐下来说话。 威远侯犹豫地说:“娘,太子妃嫁到东宫也有几个月,怎么还没消息……” 他心里很担心,按照规矩,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半年后,太子便可以择选侧妃,万一侧妃进门,比太子妃更早地诞下太子的子嗣,太子妃的地位定会受到影响。 太子的第一个子嗣,应该由太子妃所出。 想必皇上也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孙子是太子妃所出,而非是庶出的。 第 95 章(太子殿下不高兴...) 裴老夫人心里也是希望孙女能过得好, 最好能尽快诞下皇太孙,在东宫站稳脚。 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好固然不错,但皇家的情况与普通人家不同,不知多少朝臣盯着太子妃的肚皮, 又有多少人盼着太子妃赶紧生下太子的第一个子嗣, 最好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这关系着江山社稷, 也关系着太子的地位。 但知道归知道, 她却不愿意去逼迫孙女, 孩子的事情,不是他们想要就有的, 还要看缘份, 强求不来。 所以听到儿子这话, 裴老夫人顿时耷拉下脸, 十分不开心。 她近乎严厉地盯着他,“你说的是什么话?” 威远侯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有些讪讪地道:“我这不是为太子妃着急吗?太子大婚都几个月了,应该有好消息了罢。” 太子妃若好,威远侯府才能好! 只有太子妃生的孩子, 流着他们裴家的血脉,将来能继续大统, 威远侯府才能更进一步。 若是其他女人抢先一步生下太子的子嗣, 或者将来继承那位置的人没有裴家的血脉, 谁知道裴家会如何? 他所有的考量, 还不是为了威远侯府? 同理,威远侯府是太子妃的依靠, 威远侯府好,太子妃才能好。 “娘, 这道理您应该也是懂的。”威远侯十分诚恳地说,暗忖老夫人真是老糊涂了,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可惜裴老夫人完全没接他的茬,她怒道:“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阿识不能生?” “娘,您怎么能冤枉我?我没这么想!” “你是没这么想,但你话里的意思差不多!”裴老夫人越发的生气,“阿识嫁到东宫才几个月,你急个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 话还没说完,迎面就飞来一个茶盅,威远侯敏捷地跳开,见老娘气得怒瞪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讨嫌,嘴里说了几句让老夫人消气的话,脚底利索地跑开。 威远侯夫人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吭声,当作看不到这幕。 直到丈夫离开,她方才道:“老夫人,您消消气,侯爷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裴老夫人脸上余怒未消,气道:“他一个大男人,整天盯着女人的肚皮,也好意思!都怪我,当年你们的祖父、祖母接连去世,我和老侯爷忙着料理后事,扶棺回乡,连守了六年的孝,对他疏于教导,才会教出这么个只知道靠着家里姑娘来谋富贵的混帐东西……” 越说越难受,眼里滚下两行热泪。 她难道不知道孙女赶紧诞下太子的子嗣是最好的吗? 但她更心疼阿识的处境,心疼她嫁进东宫,威远侯府帮不了她什么,只能靠她自己在宫里搏前程富贵。 皇家的媳妇是这么好当的吗? 威远侯夫人心里轻叹一声。 她知道老夫人疼爱裴织姐弟,没想到相比侯府的前程富贵,老夫人竟然更心疼裴织在宫里的处境。 二房夫妻虽然不在,但裴织姐弟俩还有疼爱他们的祖母。 怨不得裴织嫁进东宫后,她最挂心的是老夫人和裴安璧。 马车来到城南大街。 城南大街的灯会素来是京城里最热闹的,这里的治安也比其他地方好,像去年七夕那样的意外很少发生,十几年来也不过发生了一次。 是以这一回,他们仍是选择来城南看花灯。 不过有去年七夕灯会的意外,五城兵马司对元宵节灯会的治安更为重视,今晚巡逻的官差和士兵数量比往常都要多。 五城兵马司承担不起去年七夕的意外再次发生。 他们可不敢赌太子会不会跑来城南看花灯,得未雨绸缪。 当五城兵马司的南城指挥使罗劲带着人巡逻,经过城南大街的街头时,恰好看到一对年轻小夫妻从马车下来,头皮顿时一麻。 他突然觉得今晚南城巡逻的人还不够,需要向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大人再求添些人手过来。 罗劲让身边的人候着,他走过去请安。 “臣见过太子、太子妃。” 秦贽看他一眼,随意地道:“罗大人是在巡逻?” “是的。”罗劲恭敬地说,“今儿是元宵灯会,街上的人多,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悉数出动,臣自然也不能得闲。” 太子爷嗯一声,“辛苦了。” 罗劲:“不辛苦!”只要太子殿下您平安无事,他们就不辛苦。 和罗劲告别后,两人走进灯火璀璨的大街。 民间的花灯虽然没有宫里的大师傅手艺出众,但更多的是奇妙巧思。 秦贽亲自去挑了一盏胖乎乎的兔子花灯递给裴织。 太子妃看着那花灯,不禁笑道:“阿贽怎么买这盏?”明明还有很多漂亮的花灯,这胖乎乎的兔子可爱是可爱,但不够漂亮。 “它好看,像你。”太子殿下说着很浪漫的话。 裴织:“……” 鉴于这位太子殿下说得一脸真诚,裴织决定原谅他的眼瞎,收下胖乎乎的兔子花灯。 两人走在人群中,边看边逛,偶尔低头说话。 去年七夕时,他们只是未婚夫妻,就算走在一起,也要克制地连手都不好碰一下,今年太子殿下已经大胆地在大街上,牵着她的手同行。 元宵节的天气很冷,呼出的热气成团。 秦贽生怕冷到她,带她去聚英楼那边吃点热汤暖身体。 随行的侍卫不少,还有暗中跟着的东宫暗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聚英楼,颇为瞩目。当他们进聚英楼时,不少人看过来,只一眼,目光就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移开。 认出太子和太子妃的人不少。 “阿识。”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裴织转头看过去,见到从楼梯那边走下来的宣仪郡主和姬昙之。 宣仪郡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织,十分惊喜。 虽然她看到太子时仍是瑟缩起来,到底没有像只兔子那样吓得蹦着走,只是努力地无视太子,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裴织。 “郡主,好巧。”裴织笑着打招呼。 宣仪郡主很开心,快步走过去,扯着裴织的袖子,撒娇般地道:“若是知道阿识你今儿也来看灯会,我就和你一起约了。” 太子殿下忍不住轻哼一声。 宣仪郡主缩着脖子,手指紧紧地揪着裴织的袖子,固执地没有松开。 姬昙之走过来,朝他们拱手,“殿下,太子妃。” 秦贽的目光在这对兄妹身上徘徊,淡淡地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姬小将军今儿倒是闲适。” 姬昙之温声道:“难得元宵节,臣带妹妹出来逛逛灯会,省得她一个人闷在公主府里。” 这话听起来有点为自家妹妹抱不平的意思。 裴织便问:“三皇子没有约你?” 前阵子,丽贵妃请她去赏梅时,听丽贵妃提了句,元宵灯会时,二皇子主动约齐幼兰一起去逛灯会。 宣仪郡主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没有……不过没关系,三皇子表哥如果也出来看灯会,他一般都会陪安玉的。我有大哥陪着,三皇子表哥陪不陪我也没关系。”话是这么说,脸上的失落还是很明显。 姬昙之又朝他们微微一笑。 他的容貌i丽,笑容蕴着无限风流洒意,格外的动人,但裴织却有种被他讽刺了的错觉。 这是为妹妹抱不平呢,太子作为三皇子的兄长,连带着也迁怒他们。 秦贽冷声道:“孤和老三不同路,不知他去了哪里……” 话刚落,便见一群人进来,为首的便是三皇子和安玉公主,旁边还有安国公府的梅葳儿兄妹同行,以及不少勋贵府的公子姑娘。 虽说人很多,但不知怎么的,众人的目光都在三皇子和梅葳儿之间徘徊。 刚进入聚英楼的人俱是愣了下。 三皇子神色微顿,然后含笑走过来,“大哥,你也在啊!”他对着裴织叫了一声大嫂,接着目光落到对面的姬昙之兄妹身上。 “宣仪表妹,姬小将军。” 姬昙之浅色的眸子微冷,“三殿下好兴致,我还以为今儿三殿下会来接舍妹出门玩。” 这说得也太直白了,就差没指着三皇子的鼻子骂他携美同行,将宣仪郡主这位准三皇子妃置于何地。 三皇子神色微滞,没想到姬昙之会为宣仪郡主出头。 他解释道:“今儿我答应安玉陪她出来,所以……” 安玉公主原本见到姬昙之挺高兴的,没想到他竟然质疑皇兄,心里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嫉妒宣仪郡主能被他出头。 她心里酸溜溜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宣仪郡主遇上。 有疼爱她的太后外祖母,有为她出头的姬小将军,她喜欢自己的兄长,兄长日后就必须娶她…… 姬昙之对三皇子的解释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他。 他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都遇到了,三殿下不介意我们兄妹与你们同行罢?” “自然不介意。”三皇子赶紧说,转头看向太子夫妻,“大哥,大嫂,我们……” “别我们!”秦贽不客气地说,“孤不喜太多人,你们都退开。” 看他微微抬手,玄色貂毛斗蓬滑开,露出挂在腰间那条若隐若现的乌色长鞭,所有人明智地闭上嘴,没敢招惹脾气不好的太子爷。 太子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扶着裴织离开。 裴织作为太子妃,需要帮任性的太子挽尊,朝他们歉意地微微颔首,随着他离开。 众人:“……” 太子妃看起来好像还不错,配暴戾的太子可惜了。 裴织和秦贽来到定好的厢房。 厢房里暖意融融,桌上摆了不少点心,侍卫们拎着热汤进来,给两位主子喝碗热汤暖暖身体。 两人坐下后不久,包厢被敲响。 三皇子、安玉公主、宣仪郡主和姬小将军出现在门口。 “大哥,我们可以进来坐坐吗?” 秦贽实在烦透他们,正欲开口让他们滚,裴织柔和的声音响起,“你们都进来罢。” 太子殿下看向裴织,见她一脸无辜地看过来,朝自己甜甜地笑着,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在外人面前,他自然不会不给太子妃面子,脸色虽然不好,倒也没赶他们出去,只是用阴测测的目光瞪着进来的人。 安玉公主和宣仪郡主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三皇子和姬昙之眼里滑过惊讶,正要看裴织,发现太子瞪过来,明智地赶紧移开目光,没敢多看。 只短短几息,两个男人心里就掠过不少想法。 没想到脾气不好的太子在太子妃面前,竟然能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可见太子妃竟然能影响到太子。 姬昙之低头喝茶,微垂的眼睑掩去眼里的暗芒。 这里是聚英楼最好、最大的包厢,只坐了几个人,并不显拥挤。 三皇子是个能说会道的,温和文雅的声音徐徐地说起元宵节这天、城南的几处热闹之地,笑着说:“大哥待会可以带大嫂去凑凑热闹。” 秦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许多,投给三皇子一个赞许的眼神,“老三你懂得倒是多。” “我没有大哥这么忙,时常和安国公府的子韧表弟一起,都是听他说的。”三皇子好声好气地说。 正说着话,门外包厢又被人敲响。 秦贽神色不好,哪个又来打扰? 侍卫打开门,便见门外站着几个人,以二皇子为首,齐幼兰和温如水跟在后面,还有一个面覆着白纱的少女。 二皇子走进来,朗笑道:“大哥,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啦!老三也在啊!” 三皇子起身相迎,“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和幼兰来逛灯会。”二皇子是个直爽人,说话也直。 三皇子明显感觉到宣仪郡主看过来的幽怨眼神,颇有些无奈,目光一转,看向那覆着面纱的少女。 “嘉柔公主?你也在?” 嘉柔公主款步上前,柔柔地给在场的人行礼,“嘉柔不请自来,还望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见谅。” 秦贽冷着脸没说话。 三皇子看他一眼,知道他素来瞧不上南诏一个弹丸小国,态度轻慢,但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嘉柔公主难堪,和煦地说:“公主不必多礼。” 这些人来都来了,也不好将他们赶出去,加上有二皇子这脸皮极厚的,已经拉着齐幼兰自动地坐下来。 温如水硬着头皮,挑了个离裴织比较近的位置。 这里这么多人,她觉得还是坐在女主身边最安全,可惜女主身边坐着宣仪郡主。 嘉柔公主坐在秦贽对面。 她的目光在裴织身上一顿,一双浅色的眸子含笑地道:“这位便是太子妃娘娘吧?” 裴织微笑致意,“初次见面。” 嘉柔公主饶有兴趣地打量裴织,略带几分软媚的声音说:“太子妃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是个大美人,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气。” 秦贽看了她一眼,脸色微霁。 嘉柔公主敏锐地捕捉到这点,不由怔了怔,没想到这个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的大禹太子,竟然因为自己称赞他的妻子一句,终于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三皇子笑问:“二哥,你们怎么和嘉柔郡主一起来的?” “在路上碰到的。”二皇子端起一碗热汤正要喝,想起什么,将之推到齐幼兰面前,催促道,“你多喝一些,暖暖身体,你的手很冷。” 他怎么知道人家姑娘的手冷?肯定是刚才摸过了。 在场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他。 齐幼兰被冷风冻得苍白的脸浮现几许红晕,低头端着热汤喝起来。 三皇子又感觉到一道幽怨的视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将一碗热汤放到宣仪郡主面前,柔声说:“宣仪表妹,你也喝汤。” 宣仪郡主顿时高兴起来,笑得甜甜的。 安玉公主却不高兴,“三皇兄,我也想喝。” 三皇子端了一碗过去给她,安玉公主这才展露笑颜。 裴织和嘉柔公主聊了起来。 当需要时,她也可以成为一个适合的聊天对象,让人如沐春风,格外健谈。在场的人极少见她这一面,都有些愣。 三皇子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在场的人都不欢迎嘉柔公主,可也不能让她难堪,自己也不适合时时出面化解,太子妃能主动与嘉柔公主交谈,最好不过。 说了会儿话,裴织突然道:“嘉柔公主,你和眼睛和姬小将军很像呢。” 此话一出,包厢里的气氛滞了一下,连在神游天外的温如水都被她大胆的话炸回神,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她心里有些兴奋,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剧情不知道? 这时,秦贽的声音响起,“是挺像的。” 嘉柔公主笑道:“这是我们南诏王室的特征,眸色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姬小将军的眸色确实和我们南诏王室之人很像。” 第 96 章(姬小将军的身世...)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嘉柔公主的话中有话, 明晃晃地挑拨大禹人的关系,可谓是用心险恶。 镇国将军一脉历来镇守西南一带,其中就包括并不限南诏边境,可以说, 与南诏国打交道最多的便是镇国将军麾下的将士。 南诏人对镇国将军的仇恨可想而知。 姬昙之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儿子, 将来若无意外, 会继承镇国将军的位置, 镇守于西南一带, 所以才会有“小将军”之称。 南诏之所以对大禹示弱,亦是因为忌惮镇守西南的镇国军。 嘉柔公主作为南诏的公主, 对镇国将军一脉亦是极为厌恶。 不等众人反应, 宣仪郡主气得拍案而起, 双眼愤怒地瞪着嘉柔公主, 气得声音都发抖。 “你、你胡说什么?我大哥可是正正经经的大禹人,和你们南诏才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我大哥生在大禹、长在大禹,吃着大禹的粮长大,和你们南诏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准攀扯我大哥!” 她努力地作出凶狠的模样,想要吓退胡说八道的嘉柔公主。 可惜她历来与人为善, 脸上的凶狠不仅吓不住人, 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反倒有些好笑。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她。 连三皇子都有些意外, 没想到素来软弱的宣仪郡主也会有如此一面。 姬昙之原本因为嘉柔公主的话,脸上惯有笑意敛了起来, 这会儿,不由又微笑起来。 嘉柔公主会忌惮大禹的太子, 可不怕一个郡主。 面纱下的脸仿佛笑了下,一双浅色的琉璃眸弯起,她无辜地说:“郡主,你和我生气没用,我虽然也觉得姬小将军的眼睛和我们南诏王室之人很像,但先提起它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大禹的太子妃。” 她再次挑拨,让这位天真的郡主明白,故意挑开姬昙之身世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大禹的太子妃,她要生气应该朝太子妃发脾气才对。 太子妃的身份确实高贵,可宣仪郡主也不差,有太后撑腰,多少能硬气些罢? 嘉柔公主很期待宣仪郡主能成为自己手里的刀。 “闭嘴!”宣仪郡主更凶狠地说,“阿识只是好奇罢了。” 众人:“……” 他们从来不知道,宣仪郡主原来也能睁眼说瞎话到这种程度。 由此可见,在宣仪郡主心中,太子妃是第一位,第二位是姬昙之,三皇子这情郎竟然排到第三。 连二皇子都忍不住给三皇子一个同情的眼神。 他心里暗忖,一定是老三平时表现得太情圣,似乎对哪个姑娘都是温柔的、一视同仁的,怨不得哭着闹着要嫁他的宣仪郡主,没将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裴织也忍不住笑了,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太后夹在女儿和外孙女之间时,宁愿承受女儿的怒火,也要遂了外孙女的意,让她嫁三皇子。 如果是她,她也会这般选择。 这时,姬昙之开口:“嘉柔公主不必试探,我的母亲确实有南诏人的血统,不过那是祖上几代的,难以追溯了。”他看了一眼宣仪郡主,眸色微暖,“如舍妹所言,姬昙之是在大禹长大的,吃的是大禹的粮,和南诏没关系。” 嘉柔公主见他这么说,倒也不恼,柔和地说:“是吗?那倒可惜了。”她用手按住鬓角处面纱的勾子,声音添了几分惆怅,“来大禹这么久,远离故乡,难免有些思念,遇到小将军,发现小将军的眸色与我们南诏王室之人如此相似,我还以为能认个亲呢。”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姬昙之言笑晏晏,只是这笑意并不及眼。 秦贽突然道:“你若是思念家乡,随时可以回去,我们大禹是礼仪之邦,并不强制你们留着。” 嘉柔公主顿时被噎住。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仿佛都僵硬住。 如果这话是旁人说的不算什么,但说的是当朝太子,意义便不同,甚至会让人想到,是不是大禹的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对南诏的轻慢、不屑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问责南诏,却又不屑于南诏的自辩,是以南诏使臣进京都好几个月,依然以南诏国舅病重,并未有召见南诏之意。 就算是嘉柔公主,纵是智计百出,见不到大禹皇帝也是枉然。 至于这些大禹的皇子,她心里有几分不屑的,可也知道大禹人对他们的态度,更何况大禹人还记着去年的两次阴谋刺杀,南诏人还没洗清他们的嫌疑。 最后嘉柔公主实在坐不住,识趣地告辞离开。 没有外族人在,这里坐着的都是大禹人,气氛仿佛自在一些。 宣仪郡主担忧地看着姬昙之,小声地唤了一声:“大哥?” 其他人也看过来,只要了解姬昙之的人都知道,他的生母早逝,镇国将军一直未再娶,身边甚至连个知冷知热的侍妾也没有,一直镇守在大禹的西南,与西南那边的夷族交涉,已有多年未回京。 姬昙之再大度,对已逝的生母其实也有些介怀的吧,不愿意旁人提起她。 姬昙之朝她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表示自己没事。 然后他看向裴织,目光锐利,神色严肃地道:“没想到太子妃对姬某的身世如此好奇?” 秦贽眯起眼,阴冷地看着他。 宣仪郡主有些无措,看看裴织,又看看大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织神色自若,含笑道:“小将军误会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嘉柔公主,发现小将军的眼睛与她相似,所以才会好奇一问,并未有其他意思。” 宣仪郡主马上露出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其他人见状,都有些无语,连安玉公主都忍不住朝她翻个白眼,以前就觉得宣仪蠢,现在才知道她还能更蠢。 只有温如水一脸敬佩,裴织真厉害,到底怎么将人家一个好好的妹子调、教是这么听话的? 姬昙之碍于太子,心里纵是不悦之极,面上并未显,只是裴织这位太子妃给他的印象极为糟糕。 不用看也能知道,太子阴冷的目光像一条毒蛇般缠绕在他身上,一但他当众说出什么不利于太子妃的言论,他会马上动手。 他心里腻歪之极,差点压抑不住心里的仇恨和怨毒。 姬昙之一口喝完杯盏里的茶,找了个借口离开。 宣仪郡主马上道:“大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看花灯。” 她飞快地跟了上去,兄妹俩一起离开包厢。 包厢里,三皇子又被众人注目。 安玉公主不高兴地道:“你们看着三皇兄作什么?”她不敢朝太子生气,便朝齐幼兰她们嚷嚷着。 齐幼兰只是微微一笑。 二皇子哈哈大笑,“老二,看来宣仪表妹也不是那么喜欢你,你瞧,人家都不想和你一起去看花灯。” 三皇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众说出来,面子里子都没了。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以前宣仪郡主跑到他面前哭,说着要嫁给他时,他心里有些烦的,又不得不耐着心安慰她。现在两人被父皇指婚,宣仪郡主对他的态度好像发生很大的变化,并未像寻常的未婚妻对未婚夫那样,事事想着他、关心他。 听说宣仪郡主甚至不怎么去母妃宫里。 二皇子看了场好戏,又喝完热汤,很快就带着未婚妻离开。 温如水不敢留下,也跟着离开。 接着是三皇子和安玉公主,他们也不愿意留下,赶紧找借口离开。 包厢里终于只剩下太子夫妻俩,秦贽让人重新上热汤,并上了一些聚英楼的招牌菜。 裴织捧着热汤喝时,一双澄明的眼睛瞅着太子爷,细声细气地问:“殿下,刚才我自作主张……您没生气罢?” “你自作什么主张?”太子爷一脸费解,像是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傻话。 裴织当然不会对号入坐,她朝他甜甜地笑,解释道:“殿下,我知道镇国将军对大禹的牺牲和付出,并不是怀疑镇国将军……” 刚才她当着嘉柔公主的面问那些,确实不妥,容易得罪人。 姬昙之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子嗣,代表的是镇国将军,质疑他相当于质疑镇国将军,若是先前的话传出去,裴织这太子妃绝对会被攻讦,认为她此举寒了功臣的心。 甚至连太子都护不住她。 “孤知道。”秦贽不在意地说,“你是觉得姬昙之这小子有问题,是吧?” 裴织:“……其实也没有。” 她是精神力者,虽然如今的精神力比不过上辈子,却仍是能敏锐地捕捉到旁人的真实情绪。先前遇到姬昙之时,她就捕捉到他身上一闪而逝的恶意,虽然很淡,却能发现他那恶意的对象,是针对秦贽。 姬昙之为何会对秦贽这太子有恶意? 是因为他是三皇子系的,还是有其他原因? 所以才有先前的试探。 秦贽笑了下,看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责怪,他压低了声音,“阿识,你不必担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敢质疑你!何况,你刚才所说的,并非无中生有。” “你是说……” 秦贽嗯了一声,“姬昙之的生母确实是南诏王室之人,还是南诏的公主,算是嘉柔公主的姑姑,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裴织露出恍然之色。 所以刚才姬昙之撒谎了。 他的生母是南诏王室的公主,非是生母祖上有南诏人的血脉之类的,这两者的说法不同,意义更是不同,稍不小心,不管是姬昙之还是镇国将军,都会受到牵连。 怨不得姬昙之明明厌恶她提这事,最后却什么都不说,直接走了。 裴织垂眸想了下,含蓄地提醒:“殿下,姬小将军似乎对你有什么意见?” 不止有意见,甚至是一种除之后快的恶意。 秦贽无所谓地道:“可能是因为姬昙之的生母是父皇亲自赐死的,他应该从其他地方得知这事……” 裴织:“……”怨不得姬昙之会怨恨他,明白明白。 应该是迁怒了吧。 “阿识不必担心。”秦贽朝她温和地说,“姬昙之回京养伤,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待年后不久,他应该就会进入兵部,只要姬昙之是镇国将军之子,父皇对他还是优待的。” 所以,皇上一直在盯着姬昙之,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裴织听罢,终于放下心,知道这事不必自己多管闲事。 两人在包厢里歇息会儿,吃饱喝足,便离开聚英楼,去先前三皇子提供的几处热闹之地游玩。 裴织玩得很尽兴。 她高兴了,太子爷自然也高兴,觉得老三这次的提议还算不错的,以后可以少揍老三。 夜色渐深,突然人群中出发一阵喧哗声。 所有人抬头往天空看过去。 原来下雪了。 轻薄寒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裴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仰起脸,承接着从天而降的雪。 雪很干净,也很柔软,落在脸上时,不一会儿就化开。 秦贽将她斗篷的兜帽拉起,戴在她头上,用手拭去她脸蛋的雪,斥道:“怎么傻了,连雪都化也不擦一下。” 裴织双手都拿着东西,仰着脸儿朝他笑,“因为有阿贽嘛。” 这话让太子殿下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温柔之极的悸动,想要将她纳在怀里好好地呵护,更想拉着她在雪夜中飞奔,一起到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如此天荒地老。 最后,他只是将她揽到怀里,斗篷掀起,借着遮挡雪花的动作,在她唇边极轻极柔地烙下一吻。 雪越下越大,秦贽接过侍卫递来的油纸伞,撑着伞带着她走在下雪的街道上。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少了。 很多人都选择附近的屋檐躲雪,或者进入温暖的客栈、商铺歇息。 两人却极有兴致地走在下雪的街道上,絮絮而下的雪花,在花灯汇集而成的璀璨灯光下一览无遗,亦是极美的夜景。 直到她的手被冻得冰冷,秦贽终于带她回宫。 坐上马车时,侍卫送来两个手炉。 秦贽将一个塞到她手里,一个塞到她怀里,用两个手炉给她捂暖。 裴织朝他笑,“殿下,你不冷吗?” “孤是大男人,有什么冷的?”太子殿下很爷们地说,掀开斗篷,将她抱到怀里,用自己冰冷的脸在她颈边蹭了蹭。 裴织打了个哆嗦,太子爷的脸实在太冰冷了。 “殿下,你的脸好冰,快移开点……” 太子爷不仅没移开,反而拿自己的脸去冰她,一只大手握住她抱着手炉的手,强势地扣住,直到他的手跟着暖和,就开始不规矩起来。 第 97 章(太子妃的野望...) 转眼便进入二月。 二月初, 刚过了龙抬头,一道来自北疆的捷报传入京城。 镇北军近日重创北蛮十八部的铁骑精锐,并在战场上生擒北蛮狄部王子阿汗察,北蛮大军目前已退到百里之外。 这消息宛若滴入滚烫油锅里的一滴水, 瞬间整个大禹皇朝都沸腾起来。 昭元帝龙心大悦, 在朝会上狠狠地夸奖镇北军的英勇, 同时也将太子一阵狠夸, 一一细数太子的功劳。 直到这刻, 朝臣们终于明白,去岁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总是往京郊大营跑所为何事。 原来从去岁入冬后不久, 北疆那边, 大禹和北蛮一直绞着的战事, 终于有了变动, 大禹的将士们使用一种改造的复合弓,几次重创北蛮的精锐,让北蛮损失重大。 新年伊始,北蛮集合十八部的力量,发动攻击, 皆被大禹挡了回去。 大禹战士甚至反杀入北蛮境内,虽因天气恶劣的原因, 最后被迫折返, 沿途却收缴了不少北蛮部族的战利品。 据说在战场上, 改造的新型复合弓和床弩都发挥了极大的杀伤力, 振奋士气。 这两种改造的兵器,是由太子提供的图纸。 去岁时, 太子在京郊大营主持督办这两种改造的兵器,并让人秘密送往北疆。 二皇子和三皇子虽然也参与此事, 不过因为拿出两种改造兵器图纸的人是太子,是以这事的功劳算在太子身上。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热烈地讨论这事。 很多百姓都在夸太子,他们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却也明白北蛮人的凶蛮残酷,北蛮的铁骑常年南下劫掠大禹百姓,边境年年都有无数的百姓无辜惨死、将士牺牲。 太子殿下督造的新型兵器在战场上重创北蛮,镇北军能生擒北蛮狄部王子,太子在其□□不可没。 太子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连原本年前因为主持救灾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所得的威望,此刻都被太子所盖过去。 潜伏在京中的外族探子惊骇之余,纷纷将这消息秘密送回所在的国家,同时对大禹太子在京郊大营所督办打造的两种新型兵器也加快了探查的速度。 四夷馆。 嘉柔公主失手打翻手中的茶盏。 她猛地站起,满脸震惊之色,“原来这就是京郊大营的秘密……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都没打探到!都是废物!” 她生气地怒骂南诏的使臣。 使臣焦急又郁闷,“公主,大禹人的嘴巴实在太紧,又有大禹太子亲自坐镇,不说我们的人,就是其他国的探子,都没打探到丁点儿消息。” 否则他们早就能收到大禹连败北蛮十八部大军的秘密。 不说京城,甚至北疆一带,也是瞒得密不透风,可见大禹对这些改造出来的新型兵器的重视。 嘉柔公主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实在难以克制心里的恐惧,只能以生气的形式发泄出来。 大禹原本就是个强盛的皇朝,北蛮人凶狠野蛮,如同草原上的恶狼,和大禹打了这么多年,虽然重创过大禹,却无法覆灭大禹朝。 大禹的将士牢牢地挡住了北蛮铁骑南下。 如今让大禹拥有如此神兵利器,不说北蛮人惧怕,就是西南的夷族,也要胆寒三分,担心大禹打完北蛮后,一鼓作气,挥兵南下,踏平西南一带的所有夷族。 嘉柔公主实在不想成为亡国公主,纵使南诏再弱,只要有南诏在,她就是尊贵的公主。 她马上就有了决断。 “你继续让人打探,务必要将两种兵器图弄到手!”她冷着脸,“不管是偷或抢或骗,都要给本公主弄到咱们手里!若是钱不够,就让父王送过来!” 她对大禹的两种改造的新型兵器图势在必得。 使臣无奈地道:“公主,不是银钱的问题!那大禹太子并不好相与,咱们的人根本打探不进京郊大营,那些与兵器有关的消息根本接触不到。” 要是大禹的太子无能一些,那些官员不那么惧他,他们也不会如此没辙。 嘉柔公主咬紧牙关,心里充满焦虑。 这一刻,她甚至改变想法,想去勾引大禹的太子,成为他的女人,从他那边下手,将兵器图弄到手…… “咳咳……” 一道虚弱的咳嗽声在门口响起。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抬头看过去,便见到两个南诏的丫鬟扶着虚弱的杨国舅过来。 “杨大人!” “舅舅!”嘉柔公主和南诏使臣忙不迭地过去将人扶进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舅舅,你怎么来了?”嘉柔公主看着他瘦削的脸,一脸病态之色,一颗心揪了起来。 选择来大禹,她心里不是不怕的,可为了南诏,她毫无选择。 如今身在大禹,唯一的亲人便是这位舅舅,生怕他真的病死在大禹,最后留下自己无依无靠,还不知道被那些仇视南诏的大禹人如何折腾。 杨国舅被两人扶着坐下,不过几步路,竟然虚弱得差点就晕厥过去。 他浑身冒着冷汗,脸色青白,唯有一双眼睛仍是闪烁着慑人的精光,十分的清醒。 “我听说了。”他虚弱地说,“公主,大禹一直防着外族,那位大禹的皇帝是个厉害的,他教出来的太子更是青出于蓝……想要弄到那两份兵器图是不可能的,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嘉柔公主目光微闪,轻声问:“舅舅,咱们要从哪里入手?” 杨国舅道:“姬昙之!” 嘉柔公主眸光大亮,不禁看向使臣。 使臣识趣地带着屋子里的人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舅舅,姬昙之如何能帮我们?”嘉柔公主好奇地问。 杨国舅喘了口气,继续道:“公主有所不知,姬昙之的母亲,其实是我们南诏的靖安公主……” 嘉柔公主怔住,然后倒抽了口气。 她知道靖安公主,那是她嫡亲的姑母,父王的同胞妹妹,听说当年南诏战败,她随使臣进京,却不幸在京城暴毙。 嘉柔公主没想到当年暴毙的靖安公主竟然还留下个孩子,而且还是大禹的镇国将军之子。 她十分明白这消息的重要性,镇国将军可是大禹镇守西南、威慑西南夷族的战神,西南一带的夷族能安份,多亏镇国将军,据说大禹皇帝对他亦是十分信任。 若是传出镇国将军唯一的儿子竟然是南诏公主所出…… 这时,她听到杨国舅道:“姬昙之并非镇国将军之子……” 嘉柔公主:“……舅舅,您说什么?” 杨国舅真的十分虚弱,说起话也断断续续的,“其实……他是大禹皇帝的儿子……当年,昭元帝还是太子时,南诏战败,派使臣进京,靖安公主也在其中……靖安公主貌若神女,世间罕见之姿,少有男人能逃得过她的美貌吸引,大王对她十分宠爱,精心培养她,在南诏战败后,欲要将她献给大禹的皇帝……”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美人计,想用和亲来逃过大禹对南诏的武力震慑。 靖安公主进京后,果然让大禹的皇帝一见倾心,欲迎进宫纳为妃。 但靖安公主无心进入先帝的后宫,她对当时还是太子的昭元帝一见钟情,欲要嫁给太子。 可那时候太子已经定下太子妃,更不可能迎娶一个异族的公主为正妃,靖安公主并不介意,只要太子能给她一个名份即可。 靖安公主是个大胆又聪明的女子,她心悦大禹太子,频频与太子接触,大胆地追求,终于让太子对她生出情意。 两人私定终身。 “后来呢?”嘉柔公主急急地问,想知道靖安公主后来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和镇国将军生下姬昙之。 杨国舅垂下眼,“后来,靖安公主突然暴毙了。” “什么?”嘉柔公主一脸茫然。 杨国舅:“……暴毙自然是假的!那时还是太子的昭元帝将她藏起来,并让她诞下一子,便是姬昙之。姬昙之的容貌遗传自靖安公主,但凡曾经见过靖安公主的人,都能认出来。” 当年少的姬昙之出现在西南战场时,他们看到姬昙之的第一眼就惊呆了。 姬昙之和靖安公主长得实在太像,再联系靖安公主当年在大禹的事,便知道靖安公主暴毙之事有蹊跷。 杨国舅和南诏王都明白当年靖安公主暴毙另有隐情,后来他们暗中探查,终于探查出真相。 当年,靖安公主和作为太子的昭元帝曾有一段情,可惜因先帝也看上靖安公主,昭元帝只能让靖安公主明面上暴毙,将她藏了起来。 后来,靖安公主怀孕,诞下昭元帝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姬昙之。 这事很快就被先帝发现。 先帝震怒,没想到太子如此胆大妄为,欲要废太子,大禹朝也因为这事人心惶惶,动荡了一段时间。 太子自是不甘被废,很快就发动宫变,而且还让他成功了。 先帝退位,昭元帝顺利登基。 先帝退位后,无奈地避居京郊的皇家园林渠春园。 与其说是避居,不如说是昭元帝将他囚禁在那里。 先帝同样不甘心,他并不想退位,奈何昭元帝的手段凌厉,他败得一踏糊涂。 先帝被囚禁在京郊皇家园林时,几次三翻欲对昭元帝动手,可惜都没成功,后来他无意中得知靖安公主之事,便想拿靖安公主威胁昭元帝,哪知道昭元帝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早他一步下手为强,亲自赐死靖安公主。 靖安公主本应该是个“死人”,若是让先帝揭穿她的存在,昭元帝的声名有损,这是昭元帝的污点,靖安公主生下的孩子更是不容于世。 昭元帝不会留下一个成为自己污点的人活着。靖安公主被赐死后,因姬昙之年纪还小,昭元帝不可能认这孩子,可也不能杀子,便将他送给镇国将军抚养,充作镇国将军之子。 嘉柔公主听完这段陈年往事,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没想到姬昙之的身世会这般曲折复杂,更没想到镇国将军竟然愿意帮别人抚养孩子,不过听说镇国将军对昭元帝忠心耿耿,给皇帝养孩子什么的,倒也不奇怪。 “舅舅,姬昙之既然是大禹皇帝的儿子,他会帮我们吗?”嘉柔公主实在不敢肯定,虽说姬昙之也有南诏王室的血统,可他在大禹长大,不可能偏向南诏。 姬昙之看着就不是蠢人。 “会的。”杨国舅闭上眼睛,“……姬昙之自幼丧母,他对母亲十分执着,他无意间得知大禹皇帝赐死他母亲的事,自然怀恨在心。”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大禹皇帝的儿子?” “他知道。”杨国舅继续说,“正是知道,他才会更怨恨。” 就算远在南诏的他们,也能听说大禹皇帝有多宠爱大禹的太子,简直视为心头肉。 大禹皇帝越是宠爱太子,越是衬得姬昙之可怜,父亲不认,视他为污点,母亲被父亲赐死,空有镇国将军之子的名头,镇国将军其实与他感情并不睦…… 也不怪他怨恨。 嘉柔公主明白了,双眼发亮。 怨不得元宵那日,姬昙之的反应那般奇怪,太子妃会当众问那些问题,现在都有解了。 “舅舅,什么时候叫姬昙之过来?”嘉柔公主迫不及待地问。 杨国舅虚弱地闭上眼睛,“不急……再过段时间……” 见他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嘉柔公主深吸了口气,叫人进来伺候,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二月的冷风迎面吹来,嘉柔公主却丝毫不觉得冷,浑身都是火热的。 姬昙之的身世简直是他们南诏之福,若是姬昙之将来能登上那位置,他身上流淌着大禹和南诏王室的血脉,还怕他不亲近南诏? 裴织听说北疆的捷报后,心情十分愉快。 看着东宫的宫人沉浸在一片欢快之中,她让锦云发了赏赐,然后满意地卧在美人榻上,吹着微寒的春风,听着芳草念话本,整个人懒洋洋的。 忙一天的太子爷回来,大步走过去,一打将她抱了起来。 室内伺候的宫人识趣地退出去。 “阿识,谢谢你!”秦贽将脸埋在怀里人的颈间,声音闷闷的,“还有,对不起。” 裴织纳闷,“对不起什么?” 秦贽道:“明明改造的兵器图是你的功劳,暂时不能对外透露……” 其一是世人会下意识地忽略女性的功劳,加之她是太子妃,和太子是一体的,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将她的功劳放在太子身上;其二,若是让人知道那两种新型改造兵器出自太子妃之手,只怕潜伏在京里的各国探子会千方百计地对她不利,更不用说一些利欲薰心之辈,还有与太子一脉不和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因这两者考虑,昭元帝没有提及裴织,所有的功劳都落在太子身上。 秦贽并不想占她的功劳,可又不愿意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阿识放心,日后这天下太平,孤会亲自公开这事……”暂时不代表以后不行,阿识的功劳,没人会忘记的。 裴织哦一声,反应极平淡,“殿下决定就好,我无所谓。” 她这辈子只想作条幸福的咸鱼,自然希望生她、养她的国家越来越强大,威震四海,教外敌不敢来犯。 所以不说改造兵器,甚至连□□她都敢弄出来。 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现在先让北疆的战事平歇,日后再开疆括土,让大禹越来越富饶强大,四夷来贺。 还有海外…… 总之,谁让她嫁了位太子呢,日后的皇帝,他有多大的权利,她就能提供多大的帮助,让大禹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国家。 到时候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咸鱼就怎么咸鱼,无人能破坏她幸福的生活。 至于太子会不会无法顺利登基、如同那些历史中的废太子一样的下场,裴织完全不担心。 这段日子,昭元帝所表现出来的对太子的宠爱,以及太子殿下的心机手腕,以及那天生的精神力,都让那些事不可能发生。 以前她没嫁人时,手里的权利不够,自然不会去做出头鸟,有什么想法也按捺着,安安分分地当一个贵族的闺阁弱女子,在家人的庇护下咸鱼。 现在不同啦,她成为太子妃,将来还是皇后,能做的事多着呢。 而且这些事也不用她执行,因为有太子爷在前面忙碌,她只需要提供主意,享受成果就好。 秦贽不知道太子妃的想法,心里十分感动。 大禹在北疆的战事从去岁冬天开始,就一直很顺利,士气大振,荡平北蛮是迟早的事。 感动之下,太子殿下只能紧紧地抱住她,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的感动。 第 98 章(系统恨铁不成钢...) 整个二月, 北疆时不时有捷报传来。 不仅昭元帝龙心大悦,京城里的百姓亦是欢欣鼓舞,人心振奋,整个大禹仿佛都处于一种极度的喜悦之中, 就算东南地区偶尔传来一些天灾人祸, 亦没有打扰到的好心情。 直至三月份, 北疆的战事再次出现转变。 北蛮连失五城, 不得以退兵, 大禹不仅连占北蛮的五座城池,还弄到一块养着肥美牛羊马的草原。 这是大禹建朝以来, 在北疆所取得的最大的胜利, 也昭示着北蛮十八部对大禹的第一次退让。 捷报传至京城, 京城的百姓都欢呼起来。 昭元帝在朝堂上对北疆的战士大肆封赏, 同时下旨,让镇北侯亲自押解北蛮狄部的王子阿汗察进京。 镇北侯一直镇守在北疆,已有十年未回京,皇上此举,亦是对他的一种奖励。 镇北侯府上下一片惊喜。 特别是齐老夫人, 已有近十年不见长子和次子,说不想念是骗人的, 每每北疆战事起, 她都要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担忧下一刻就听到从北疆传来的噩耗。 纵使是如此, 仍是时不时听到有齐家的子嗣不幸战死沙场。 可以说,镇北侯府如今的荣耀, 都是由每一个齐氏子浴血拼来的。 这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他们的宿命。 齐幼兰也是十分高兴, 她陪在老夫人身边,惊喜地说:“祖母,这次我可以见到父亲和母亲吗?” 不仅镇北侯兄弟在北疆,他们的妻儿也跟着守在北疆。 齐老夫人不是没想过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留在京里,毕竟京城的环境比清苦的北疆要好,但到底不忍心他们夫妻父子分离,便允了他们跟过去,长房唯一留在京城的孩子,只有齐幼兰一人。 齐幼兰极少见到父母兄弟,对他们亦是想念得厉害。 齐老夫人含笑道:“放心罢,按皇上的意思,他们这次回来,会参加完你的婚礼再走。” 齐幼兰不禁羞赧地低下头,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 去年皇上赐婚后,隔了一个月,钦天监就合出婚期。 齐幼兰和二皇子在婚期定在今年五月,宣仪郡主和三皇子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二皇子的婚期在预料之中,倒是三皇子和宣仪郡主的婚期隔得太久,众人都猜测,这是太后舍不得外孙女,想多留她在身边,才会推到明年三月。 明年宣仪郡主十七岁,这年纪的女子出阁确实晚了些,但在勋贵世家却是常见的事,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都会在定亲时多留两年再出嫁。 现在已经是三月,距离五月只有两个月时间,镇北侯一家子完全能在京城参加完齐幼兰和二皇子和婚礼再走,这也是皇上给镇北侯府的嘉许。 如今的镇北侯府可谓是盛极一时。 温如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神色有些飘忽。 镇北侯府越是鼎盛,二皇子的地位越不可动摇,也越让人忌惮。不仅是太子一脉,还有三皇子一脉,只怕都容不得二皇子的势力再进一步。 纵使二皇子没有那心思,以镇北侯府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不去争。 【宿主,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有死期就要到了啊!】 系统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急和恨铁不成钢。 它就没见过像温如水这么没用的宿主,做事畏畏缩缩的,连攻略对象都换了好几个,仍是没能确定下来。 都死到临头,她竟然还犹犹豫豫的。 温如水苦笑道:【你再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系统道,【你还是攻略皇上吧,正是大好时机,届时我给你指路,你直接往皇上身上撞就行,其他的交给皇上。】 它就不信一个小美人都投怀送抱,昭元帝还能坐怀不乱。 这些古代位面的皇帝素来没什么节操,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后宫三千,人伦压根儿就束缚不了他们,很多穿书女攻略起皇上来,那叫一个容易。 当那些穿书女成功地攻略皇上,任男女主角再有心机手段,还不是憋屈地得尊穿书女为母,到时候穿书女再给皇上生个小皇子,这老夫少妻的,还有稚儿在身边,足以抚慰一个老男人的心。 届时,已经成年又会和皇帝抢皇位的太子就不算什么,最后太子被废完全正常。 这才是成功的穿书女。 可看看温如水,就没见过像她这么怂的,有色心没色胆,明明很吃男主和皇帝的颜,可却没胆子动手。 还有莫名其妙的道德感。 都快要活不下去,那道德感用来做什么?能让她摆脱炮灰的命运吗? 温如水如何不知道系统的恨铁不成钢,它还一直为她科谱那些古代位面成功的穿书女的典范,让她和她们多学学。 温如水觉得,那些穿书女所在的位面,遇到的男女主一定不是秦贽和裴织这种。 若是她们遇到这样的男女主,她就不信她们能顺顺利利地进皇帝的后宫、给男女主当小妈,还抢太子的皇位,看太子弄不死她们。 所以真心不是她怂,而是她真的干不过男女主。 三月中旬,镇北军押着北蛮狄部的阿汗察王子进京。 北蛮草原共有十八部,其中最强盛的是狄部,所占据的地盘是最大的,狄部在草原建立王庭,狄部首领自封为草原阿汗王。 阿汗王共有十三个儿子。 他最疼爱的是五王子阿汗察,阿汗察跷勇善战,性情凶狠嗜血,杀人如麻,不知有多少大禹的百姓及将士死在他的铁骑弯刀之下。 镇北军生擒阿汗察,不仅极大地鼓舞大禹将士的士气,同时也狠狠地重创北蛮狄部,让阿汗王怒不可遏。 镇北军进城时,阿汗察被关在一辆囚车里,一路押解进京。 百姓们沿途欢迎归来的镇北军,同时好奇又凶狠地盯着囚车里的狄部王子。 距离阿汗察被擒已有几个月,虽然大禹没有杀阿汗察,却也不是好衣好食地对待,他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十分瘦削。 阿汗察坐在囚车里,他身上仍是穿着北蛮狄部的衣服,头发凌乱,浓浓的大胡子遮挡了半边脸,教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唯有一双凶狠的眼睛,昭示着他纵使沦为阶下囚,依然未曾对敌人屈服。 不过他这狼狈瘦削的模样,让大禹的百姓纷纷叫好,将提前准备的烂菜叶、臭鸡蛋朝他身上砸过去。甚至有小儿拾起石头砸他,伤害性不大,污辱性极强。 混在人群中的北蛮探子看到这一幕,气血上涌,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恨不得过去救出他们的王子。 可惜,这里是大禹的京城,周围都是大禹的将士,他们不能轻举妄动,甚至不能暴露北蛮探子的身份。 北蛮探子只能忍着愤怒,直到军队和囚车走远,依然难受得像喘不过气来。 天黑后,北蛮探子趁着夜色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宅子里坐着一个瘦弱斯文的青年,只是他的身体不太好,时不时掩着嘴咳嗽,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以及上面苍白的皮肤,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 北蛮探子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名叫阿塔克。 他潜伏在大禹京城已有多年,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大禹雅言,行为举止更和大禹人极像,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甚至为自己取了一个大禹人的名字――袁克。 病弱青年问:“袁克,你突然要见我们小将军,所为何事?” 袁克皱眉,不客气地问:“商先生,姬昙之呢?”他要见的是姬昙之,而非镇国将军府里的一个病弱的幕僚。 商先生咳了几声,含笑道:“小将军有事在身不能来,便让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事。” “有事?成天陪着他那个郡主妹妹在外面疯玩?”袁克讽刺地说。 商先生并不恼,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你是为狄部王子来的罢?” 袁克神色一冷,暗骂这些卑鄙狡猾的大禹人,总是喜欢耍着人玩,明知故问。 他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道:“我要救出阿汗察王子,希望你们小将军帮忙!” “不可能!”商先生断然拒绝,“你若是想拿去年七夕太子遇刺的事威胁小将军,让你失望了,这事小将军可没参与,都是你们北蛮人亲手策划的。” 袁克差点忍不住一拳将这可恶的大禹人打死。 他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姬昙之都不沾手那些事,由着他们自己行动,这是防着他们呢。 姬昙之好生卑鄙,利用他们弄死大禹的太子为自己铺路,表现得清清白白的,根本不怕大禹的皇帝查。 他差点咬碎一口牙。 商先生道:“帮你们救狄部王子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保证他能在京城里好好地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他意味深长地说。 袁克气得眼睛发红,嘴里泛起血腥味,竟气得生生将龈牙咬断了。 “袁克,我们小将军和你们合作很愉快,不过小将军到底是大禹人,没有糊涂到帮你们北蛮人去动大禹的利益,这点相信你们也明白。”商先生笑了笑,“日后若是能继续合作,那自然好,不能也罢了,不强求。” 袁克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希望小将军说到做到,让阿汗察王子活下来。” 大禹人生擒北蛮狄部王子,为何允许他活到至今? 原因不外乎一个,将他押解回京,用他来祭奠死在北疆的大禹百姓和将士。 阿汗察王子不能死。 商先生离开宅子,回到镇国将军府,去书房见到姬昙之。 他将袁克的要求告诉姬昙之。 姬昙之饶有兴趣地笑了,“这些北蛮人凶蛮狠辣,杀大禹人时从未手软,倒未想到他们王子被擒,竟然急得像什么似的,还提出这等可笑的要求。” 商先生点头,“是啊,所以我帮小将军拒绝他。” 姬昙之冷笑一声,他和北蛮人合作,但不代表他不厌恶那些凶狠的北蛮人,不过是借他们之手完成自己的计划。 他到底是生在大禹、长在大禹,从小就受镇国将军府的祖训长大,对这片土地和百姓都有一份责任心。 他只想为枉死的母亲讨个公道。 商先生道:“小将军,皇上可能会在祭天时用阿汗察王子祭奠北疆的将士和百姓。” “那就让他死吧。”姬昙之无所谓地说,“反正死了一个阿汗察,还有其他的狄部王子,不是吗?” 商先生默然,“袁克那边……” “不必理会。”他冷声道,“袁克可舍不得他在大禹经营的身份。” 商先生于是不再说什么。 答应袁克又如何?难不成袁克还能找他们小将军拼命?要是袁克敢跑到皇上面前揭发小将军的事,到时候就看是袁克先没命,还是小将军先一步被皇上弄死。 皇上可舍不得弄死他们的小将军。 商先生用帕子捂着嘴唇咳嗽一声,垂眸掩住眼里的幽深。 镇北侯府的大房及二房都跟着镇北军回京。镇北侯一时间热闹非凡。 齐老夫人抱着两个儿子痛哭,周围人都在劝解,只是眼睛也跟着红了。 一家子能团圆不容易,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亲人,更不容易。 温如水就像游离在外的看客,看着这一幕。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回到客院,见到坐在那里发呆的小齐氏,不禁打起精神。 小齐氏今儿的精神还算好,笑着问:“是大哥、二哥他们回来了?” 温如水应一声,挑了些告诉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生怕她又受到刺激发病,若是惊动齐老夫人可不好。 小齐氏倒是没发疯,只是有些神经质地道:“大哥、二哥他们立了大功,皇上很快就会封赏镇北侯府……二皇子的地位更加稳固,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温如水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我的娘哎,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小齐氏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用力地扯下她的手,“还有你,不中用的东西!等皇上为镇北军举办庆功宴时,一定很热闹,你明白吗?” 温如水:“……” 明白,她可真是太明白了,原来的“温如水”就是在这庆功宴上成为炮灰,差点连累二皇子和丽贵妃,乃至镇北侯府,好好的庆功宴变成镇北侯府的灾难。 最后只能牺牲温如水一人。 温如水没想到,小齐氏一个内宅妇人会看得如此清楚。 或者说,生长在镇北侯府这样的家庭里的姑娘,没有哪一个是天真无知的,更是比其他的闺阁少女要敏锐。 第 99 章(庆功宴) 北蛮狄部的王子被押解进京后,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针对阿汗察的处置进行激烈的讨论。 大多数人支持用阿汗察祭天,告慰北疆枉死于北蛮铁骑下的百姓和将士;但也有不少有反驳,认为此举过于血腥野蛮,不符合大禹朝的风度, 同时此举可能会激怒北蛮人, 使北疆的战事再起波折。 还有一些保持中立, 观望昭元帝的态度。 支持者以武将为主, 反对者以文臣为先, 彼此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武将们仗着嗓门大、撸起袖子就开喷,口沫横飞, 仿佛想以此压下那群文臣的气焰, 甚至叫嚣着, 北蛮人不服那就继续打! 文臣做不出武将的粗鲁状, 但他们能说会道,一一反驳过去,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和那些人高马大的武将对峙时,难免在气势上弱一些。 双方都有理有据地反驳对方, 谁也说服不了谁。保持中立的朝臣见他们越吵越不像话,不由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然后就见皇上坐在那里, 面色淡然地看着他们互相对喷, 甚至偶尔觉得有趣时, 还会笑一笑, 仿佛在看好戏。 这让保持中立的朝臣都不由心中一凛。 他们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原本只想跟着皇上的决定走, 无功无过,但若是皇上对此不作表示, 难不成就任由他们这么吵下去? 只是不知道皇上希望他们吵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年,随着皇上在位的时间越久,他的积威越深,已经很少有朝臣能揣度出帝王的心思,正如此刻。 没办法,这些中立的朝臣只好看向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希望能在三位皇子身上看出点什么。 只见三位皇子沉默地看着朝堂变成热闹的菜市场,俱是若有所思。 直到朝会结束,依然没有争论出个结果。 裴织在东宫也听闻这事。 等秦贽回来,她问道:“殿下,那位阿汗察王子,父皇决定如何处置他?” 秦贽喝了口茶,将她搂到怀里抱着,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若无意外,是拿去祭奠北疆的百姓和将士。” “真的?”裴织挑眉。 他点头,神色有些深沉,“大禹和北蛮的战事从未停歇过,每年拨往北疆的军饷和物资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更不用说死在北疆的大禹人实在太多……不管如何,父皇都不会留着阿汗察,这不仅是对北蛮的震慑,也是对所有死在北疆的大禹百姓和将士的交待。” 裴织微微点头,这结果并不意外。 以往她和外祖父讨论过昭元帝颁布的一些政策,从中可以看出昭元帝是一个极有血性的君王,对于那些进犯的外族,他从来都是一个字:打! 不服就打! 甚至不惜缩减其他方面的开支,都要先满足北疆那边,每年都会安排人监查军饷的去处,若谁敢趁机私吞,直接斩了,十分不容情。 听说昭元帝的手段会如此强硬,也是为了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之故。 先帝是一个仁慈的皇帝,针对那些外族,不免有几分心慈手软。 先帝在位时,不仅北疆频频失利,甚至西南一带的夷族对大禹也是蠢蠢欲动,最严重的时候,西南夷族一起反了大禹。 那时昭元帝还只是太子,还是他亲自率兵南下,与镇国公一起镇压西南夷族。 后来昭元帝继位,大禹对外的军事力量十分薄弱,更不用说北疆那边,据说先帝退位之前,大禹已经连失十城。 这些年,昭元帝盯着北疆的战事盯得极紧,整整花了十多年,才将当年被北蛮占领的十城夺回来。 这样的昭元帝,怎么可能让阿汗察王子活着膈应自己? 估计连让他多活一天,他心里都难受之极。 至于为何朝堂上的朝臣为此事炒得不可开交…… 秦贽笑道:“父皇一定要杀阿汗察的!不过你也知道,朝堂上多的是迂腐的家伙,还有很多喜欢唱反调的,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父皇懒得和他们吵,就让他们自己先吵,等他们吵累了,届时他们就没力气去阻止父皇。” 这世间多得是沽名钓誉之辈,事事都要彰显自己的风度。 就像前朝之时,明明打了胜仗,一些大臣却提议给战败国各种优待,要做到大国的风度…… 真是脑子有疾! 太子殿下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他是昭元帝教出来的,同样极具血性,主张用阿汗察祭天告慰死者,让阿汗察活着,不仅要供他吃供他穿,还要膈应自己,何必如此虐待自己? 裴织听着太子殿下的抱怨,从那些迂腐的大臣说到前朝的奇葩事,不禁微微一笑。 他低头看过来,“阿识觉得孤说得不对?” “殿下说的当然是对的。”裴织分外积极地鼓掌,并附送一枚香吻,“合该如此。” 太子爷满意地捧着她的脸回亲过去,蹭蹭她的脸蛋儿,语气笃定,“最多三天,父皇就会宣布阿汗察的处置。” 太子爷不愧是昭元帝亲手教出来的,也是最了解皇帝之人。 朝堂上为阿汗察的处置吵了三天都没结果,昭元帝终于很不耐烦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将阿汗察王子祭天罢!不然尔等告诉朕,该如何让亡者安息?” 那些欲要反对的大臣闭上嘴。 若是他们再反对下去,岂不是让世人以为,他们不想让亡者安息? 他们负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算了,吵了三天,也算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不是不想让阿汗察好好活着,而是需要让亡者安息啊。 一直默默关注朝堂的北蛮探子得知这个结果,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如果不是下属阻止,只怕袁克第一时间就杀去镇国将军府,将姬昙之的头颅取下。 好一个姬昙之,竟然又骗了他! 北蛮狄部的阿汗察王子被押解进京的第五天,昭元帝一身庄重的礼服,登上祭天台。 祭天这日,不仅后宫嫔妃、文武百官出席,还有不少百姓,他们站在内廷禁卫划出来的地方,安静地看着那高高的祭天台。 现场的气氛肃穆而庄重。 青天朗日之下,狄部王子的头颅高高抛起,他的血对着北疆的方向喷洒,溅落在大地上,告慰亡者。 明明是极为血腥可怕的一幕,但谁都没有闭上眼睛。 祭天过后,便是举办庆功宴。 昭元帝在太和殿为镇北军举办庆功宴,京中四品以上的朝臣及女眷都悉数出席。 镇北侯府的女眷都被太后请进宫。 齐老夫人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慈宁宫里,与太后闲话家常,陪坐在一旁的还有太子妃、后宫的嫔妃,以及一些身份尊贵的诰命夫人。 这殿内所有人对镇北侯府的女眷都是讨好巴结的,面上的笑容亲切又和善。 丽贵妃也被众人拉着说话,太后也时不时与丽贵妃聊两句,面容和蔼,当着齐老夫人的面夸丽贵妃,不知情的,还以为丽贵妃是这后宫之主。 梅贵妃坐在一旁,面上带着笑,缩在袖中的手指握紧,差点生生掐断刚修剪过的指甲。 她的眸色一片深沉,看着被所有人巴结、讨好的丽贵妃,心里止不住地慌张。 这次镇北军确实立了大功劳,皇上怎么奖励都不过份,可镇北侯府已经封无可封,皇上不会糊涂地封一个异性王。 所以皇上只能封赏镇北侯府的女眷。 最好封赏的对象便是丽贵妃。 可丽贵妃已经是贵妃,再上去就是皇后。 这后宫之中已经隐隐有传言,皇上要封丽贵妃一个皇后之位,以此来奖励镇北侯府。 她和丽贵妃斗了这么多年,彼此有输有赢,心里都明白,皇上其实并没有再封皇后之意,他宁愿让那位置空着。 就因为明白,所以这些年,两人不管怎么斗,她们都没奢望过那位置。 可现在,因为镇北军在北疆立下的大功,丽贵妃有可能被皇上以奖励的方式封为皇后,这就让她难受了。 梅贵妃找了个借口离开,将安国公老夫人叫过来。 今儿安国公府的女眷也进宫参加庆功宴,安国公府的梅老夫人也在。 见到梅老夫人,梅贵妃委屈又伤心,“娘……皇上可能会封丽贵妃为皇后……我可怎么办啊?” 梅老夫人忙道:“别胡说!皇上这么多年都没再立皇后,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立一个的。” “现在后宫都传遍了……”梅贵妃气苦地说。 梅老夫人心里也觉得皇上封丽贵妃为皇后是最好的办法,最能安抚镇北侯府。可这么一来,女儿上头多了个皇后,二皇子成为嫡子,与太子一样…… 梅老夫人心头微乱,不敢再多想,忙道:“你莫要胡思乱想,皇上从来没透露过这意思,万一不是真的呢?” 梅贵妃猛地振作起来,“对!应该不是真的!”她咬了咬嘴唇,“不过以后二皇子有镇北侯府支持,以他现在的势头,只怕连太子都能压过,三皇子能有什么……” 越想越心头越难受。 梅老夫人叹息一声。 自从北疆频频传来捷报,丈夫晚上回房时也是眉头紧蹙,感慨太子和二皇子日后不知会如何,三皇子夹在这两者之中,又如何能去与他们争一争…… 所有人都看得出,如今二皇子的势头正好,只要镇北侯府继续镇守北疆,便是二皇子最有力的支持,二皇子如今之势,甚至能和太子争一争。 虽然朝堂看着平静,可人心已经浮动起来。 庆功宴还未开始,皇宫热闹起来。 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小姑娘们簇拥着镇北侯府的姑娘逛御花园,其中以齐幼兰为首,她站在那里,仿若众星供月般。 连裴织这太子妃,都夺不去她的风头。 幸好齐幼兰并未流露出高傲之色,她依然对裴织十分敬重,只是眉稍眼角间流露的自信和张扬,仍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裴织仿佛也不在意,笑了笑,目光一转,落到走在最后面的温如水身上。同样是镇北侯府的姑娘,如果说齐幼兰是众星供月,其他人则是陪衬,更不用说温如水这投奔外祖家的表姑娘。 裴织突然走过去。 她伸手碰了下温如水的左胳膊,温如水啊的叫出声,下意识地退后。 “抱歉。”裴织一脸诚恳,“我见你的手臂有些僵硬……我记得元宵节那晚,你的手好像也不怎么灵活。” 温如水愣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心里顿时浮现一种不知是感动还是惊悚。 她没想到裴织的观察力这般敏锐,连她手臂有伤都能发现,这也太可怕了!明明她掩饰得很好,连齐家人都不知道。 而且元宵节时,她们只在聚英楼时见了下,她也没坐多久就离开。 “你的手受伤了吗?要不要去上药?我那里有紫玉膏……”裴织说着,就要吩咐宫人去取紫玉膏过来。 “不用不用!”温如水忙道,“我只是不小心撞到,并没有流血,很快就好的。” 她手上的伤是小齐氏发疯时弄出来的,都是以掐伤为主,皮肤上留下一大片的瘀痕。 不过她可不敢让人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万一被问起,一定会被人知道小齐氏的病情。她不希望世人将小齐氏当成神经病来看待,她还想日后治好小齐氏,让她恢复正常。 裴织见状,没有坚持,只是道:“若是真的难受要告诉我。” 温如水心里的感动终于压过对黑莲花的害怕,被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温柔地关怀,只觉得人生都满足了。 小姐姐漂亮又温柔,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难道就不允许黑莲花本质上也是个温柔的妹子吗? 庆功宴是在傍晚。 时间差不多,众人前往太和殿。 当皇上出现太和殿时,他是带着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进来的,太子和二皇子分别紧随他左右。 看到这一幕,殿内的人都愣了下。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往被他带在左右的只有太子,如今却多了一个二皇子。 或许是皇上今天实在太过高兴,或许是镇北军立下的功劳,让皇上不免高看二皇子……总之,不管如何,皇上今日此举,算将二皇子架到世人面前。 有些人暗暗观察太子,想看看太子是什么反应。是生气、愤怒、紧张、仇恨,还是…… 然后他们发现,太子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没有发现,或者发现后不以为然,他依然是骄矜、傲慢的,下颌微抬,跟着皇上的脚步,施施然地落坐。 不管太子心里是否真的不在意,单是这份表现,就让人高看一眼。 昭元帝坐在上首位置,在宴会开始之时,他突然站起,朝在场的镇北军将士举起手中的酒碗,先敬他们以及所有守护北疆的将士三碗酒。 殿内所有的人都跟着站起。 镇北军将士虎目含泪,欲要叩首,被皇上阻止后,他们的右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捶向左胸膛,然后举起酒碗,也跟着干了三大碗。 在庆功宴上,昭元帝宣布对镇北军的封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后宫的嫔妃们紧张得暗暗握紧拳头,她们也像梅贵妃一样,担心皇上对镇北侯府封无可封后,真的封丽贵妃一个皇后。 幸好,昭元帝并没有封丽贵妃一个皇后之位,而是封镇北侯府二房一个侯爵之位。 镇北侯府的二房同样在北疆立下汗马功劳,这封赏得当! 一门双侯,荣耀无比。 宫妃们暗暗松口气,丽贵妃脸上难掩失落,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为娘家兄弟高兴。 第 100 章(炮灰进化史...) 昭元帝封赏所有的有功之臣后, 庆功宴的气氛推至高、潮。 因今日庆功宴的主角是边疆将士,皇上有意抬举他们,连皇上都弃了平时那套繁文缛节,拿着大碗喝酒, 其他人自然也随皇上, 跟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豪迈而畅快。 这种时候, 没有人会主动扫皇上的兴。 镇北军的将士们原本还有些拘谨的, 见状,不禁渐渐地放开手脚, 说起话来也十分的畅快, 大嗓门传得老远。 镇北侯看得十分无奈, 他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都是大老粗, 没什么规矩,在北疆时,能活下去就不错,哪里还讲究什么规矩。 可如今是在京城,上面还坐着皇上, 文武百官都看着,太过粗俗到底不好。 镇北侯不禁喝斥一声, 让他们收着点。 将士们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就要向皇上请罪。 “敏臣, 不必如此严厉。”昭元帝笑道, “今儿难得大家高兴,不必拘礼, 都放开来做高兴的事。” 镇北侯无奈地道:“皇上,您可不能对他们太过纵容, 省得他们得意妄形之下,得连自己姓甚名甚都不晓得了。” 昭元帝畅然大笑,摆着手直道无妨。 有皇帝纵容,镇北侯意思地斥喝几声,便没再说什么。 他也是个识趣的,知道皇上今儿高兴,比平时更好说话,只要这些将士不做得太过份,都不会责罚。 不过私底下,他还是叮嘱刚被封侯的二弟多看顾一些,不能让他们在御前失仪,省得皇上不怪罪,事后那些文臣绝对会趁机参上一笔。 大殿里的气氛十分热闹。 太子和二皇子都被镇北军拉着喝酒,几位镇北军的将军围着太子,询问改造的两种兵器的情况,问太子还有没有其他改造的兵器,能不能日后再送些给他们。 “咱们一定要将北蛮那群瘪子打得落花流水!” “最好再弄来一片草原,届时咱们就有吃不完的牛羊,再组建一支精锐的铁骑,一路打到草原的王庭……” “殿下,您一定要多弄些趁手的兵器给咱们啊。” “……” 太子脸上的笑意微深,他端着酒碗,来者不拒,一饮而尽。 围着他的将士纷纷叫好,对太子的印象极好,太子不仅能给他们提供厉害的武器,喝酒也没二话,是个真爷们。 是男人就应该如此。 虽然这次镇北军在北疆立下不世之功,但若没有太子提供的新型兵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以镇北军的将士对太子的印象都极好,甚至超过二皇子。 这是旁人所不清楚的。 外人都以为镇北军因为镇北侯之故,更亲近二皇子,但对于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来说,血缘关系的羁绊其实是最薄弱的,他们更相信自己,更相信能提供新型兵器给他们、让他们更好地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太子。 谁能让他们活着,他们就敬谁。 二皇子不过是有个镇北侯府的外家,但若他想摘桃子,他们可不干。 这点镇北侯清楚,皇上也清楚。 但其他人不清楚啊。 此时看到镇北军的将士热情地围着太子,都有些懵,等他们听到镇北军将士的话,顿时明白了。 另一边,二皇子也在和镇北军的将士畅饮。 二皇子尚武,随着年纪渐长,总想往边境跑,希望能像太、祖当年打江山一样,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 二皇子问了不少北疆的战士,以及这些将士们在战场的经历。 将士们正觉得自己和京城的人格格不入,难得有人问,自然高兴地说起来,二皇子听得津津有味,彼此都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和太子、二皇子相比,三皇子那边便显得乏人问津。 三皇子脸色不变,握着酒盏的手暗暗用力。 以安国公为首的三皇子一脉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很不好受,目光闪烁,很是为三皇子焦急。 太子有献兵器之功,二皇子有镇北军支持,衬得三皇子像个小可怜似的。 他们倒是宁愿像以前那样,太子高高在上,二皇子和三皇子谁也别想越过谁,还能联合一起先搞掉太子再争一争呢。 哪知道这世道变得如此快。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下来。 殿内的气氛正酣,一阵爆烈声响起,接着灿烂的烟火在暗下来的天空升起、绽放。 众人都不禁转头看过去,甚至有些人走出大殿,观赏烟花。 这是皇宫特地为庆功宴的将士所放的烟火,一道又一道,在黑暗的天空绽放,美丽绚烂,一如这锦绣的江山。 温如水也在看烟花。 一个捧着酒壶的宫女经过,正好一个喝得微薰的将士朝殿外走去,不慎撞到她,宫女手里的酒壶朝温如水倒下来,酒液从她的衣襟往下,洒了大半在她身上。 温如水懵了。 “对、对不起!”宫女吓得跪下请罪。 温如水看着那吓得面色煞白的宫女,又看向那面色微薰已经走远的镇北军的将士,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明明她都这么小心,为什么意外还是发生? 比起原来的温如水被算计,这次的事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意外。 【宿主,你是一个炮灰,不管你怎么小心,都逃不开剧情的。】系统说道。 温如水咬着唇,【难道剧情还能控制人不成?】 【剧情不会控制人,但会制造各种意外发生,直到你走向炮灰的命运。】系统无奈又同情地说。 他们都是外来者,本身就算是入侵者,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改变既定的命运,除非借助那些大气运者的力量。不管是太子还是昭元帝,都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攻略他们,借他们的力量,才能改变炮灰的命运。 温如水心灰意懒地朝惊恐地磕头请罪的宫女道:“算了,这不关你的事。” 宫女感激地看着她,但看到她衣服上的水渍,又愧疚起来,小声地说:“温姑娘,不如奴婢带您下去换身衣裳罢?” 齐幼兰等人也注意到温如水这边的状况。 “温表妹,你的衣服脏了,还是先下去休整一下罢。” 温如水知道自己顶着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不好,不符合贵女的要求,纵使心里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不过她没有让那宫女带路,而是让丽贵妃安排过来伺候她们的宫女婉心带她过去。 一路上,温如水提高警惕,稍有些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竖起寒毛,下意识想跑。 直到婉心带她来到一处偏殿,周围都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意外发生。 婉心柔声道:“温姑娘,您进里面稍等,奴婢去给您取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温如水吓得寒毛直竖,“你别离开……”见婉心不解地看过来,她只好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我和你过去吧……” 婉心看她身上沾着酒渍的衣服,迟疑地道:“您这样跟奴婢过去……” 万一被人看到她这模样,对她的名声到底不好。 温如水才不管那么多,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好过被算计丢命,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靠边站。 婉心只好带着温如水离开。 两人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终于来到目的地,婉心推开殿门,一边同温如水道:“温姑娘,就是这里了,里面有……” 婉心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软软地倒下去。 温如水:“!!!!” 系统发出刺耳的示警声:【宿主,赶紧跑,危险……】 温如水看到出现在殿内,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的侍卫打扮的男人,直觉危险,转身就要跑。 一阵疾风袭来,温如水只觉得后脑勺一疼,眼前发黑,很快就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温如水在系统刺耳的呼唤声中醒来。 【宿主,你醒啦!快点离开,这里危险……】 温如水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好一会儿才集中精神,听清楚系统的话。 【宿主,快点走,否则你很快就要死啦!】系统拼命地叫,想挽救宿主的命。 虽然宿主很怂,迟迟都没下定决心去攻略皇帝和太子,仍是个炮灰,但系统还是想挽救她的生命,让她脱离炮灰的命运,好好地活下来。 只要人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否则这次宿主一死,失去这次的机会,连投胎转世都不可能。 温如水很努力地翻了个身,改躺为趴,终于看清楚自己所在之地。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偏殿,此时她被人丢在地上,衣衫不整,幸好三月的天气已经转暖,否则她还真可能被冻病。 【系统,刚才那侍卫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是刺客。】系统道,【昭元帝用阿汗察王子祭天,惹怒了潜伏在京城的北蛮人,那些北蛮探子付出极大的代价,潜进宫里来欲要刺杀昭元帝和太子。】 哪知道温如水这般倒霉,自己撞了上去。 刺客以为温如水撞破自己的身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先下手为强,决定用她来陷害大禹的二皇子。 谁让二皇子的外家是镇北侯,北蛮同样恨镇北侯,能搞镇北侯也不错。 温如水:“……”这也太倒霉了叭? 【所以啦,就算你想方设法避开,剧情还是会安排各种巧合的。】 原来的剧情,应该是三皇子一脉的人动手,安国公那边确实已经作好安排,挑了温如水这么个不起眼的镇北侯府的表小姐来陷害二皇子和丽贵妃,阻止丽贵妃被封皇后。因温如水很小心,安国公安排的人目前还没机会下手。 所以,便跑出北蛮刺客,再次将剧情推回原来的轨迹。 温如水真是绝望了,炮灰难道就这么没人权吗? 【就是这么没人权,谁让咱们是偷渡的呢。】系统心有戚戚地说,所有的穿书者,其实都是偷渡者,暗搓搓地薅人家位面的力量。 成功的还好,要是没成功,就像温如水这样。 温如水暗暗积力,终于积赞一些力道,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出了一身汗,脸蛋呈现不正常的嫣红,晕头转向的,十分不舒服。 温如水道:【系统,你给我道电击吧,让我清醒一下,我觉得我的脑子随时都要糊了……】 系统道:【我可是正经系统,怎么可能对宿主用电击?你一直不做任务,我都没给过你惩罚,你应该就知道啦。】 就是因为系统没有任何惩罚措施,温如水这宿主才能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 温如水试了几下,刚走几步就软倒下去,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缓解身体里的躁热。 她在心里大骂那北蛮刺客,到底给自己喂了什么东西,身体快要烧起来,感觉很空虚……妈的,她明白是什么东西,真是过分了啊! 系统再次叫起来:【宿主,快啊,二皇子就要被引过来,你快点走,去找昭元帝。昭元帝也在朝这边来的路上,我给你指路,你直接撞进昭元帝怀里……】 温如水脑子已经有些糊涂,勉强地说:“我不!” 【你这死脑筋,都这种时候,还倔什么?】 “我不!”她喃喃地说,“我不要……我不要……” 她再次试图爬起来,一双眼睛柔媚得像要滴出水,脸蛋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只要看到她现的情况的人,都明白她发生什么事。 她难受得都忍不住抽泣起来,心里十分委屈。 为什么她要遭遇这种事?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贪那复活的机会,死就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活着受罪…… 【宿主,快啊!】系统都尖叫起来。 如果二皇子和温如水在这里发生丑事,被宴会上的所有人撞到,为了保二皇子和丽贵妃的名誉,只能让温如水死。 与其如此,不如和昭元帝春风一度,进了后宫。 至少命能保下来。 温如水的神智已经不多,嘴里含糊地说着“不”,一边努力地往着门外爬。 既然走不了,那她就爬。 她爬得很辛苦,身体在烧灼,神智快要被吞噬,只能凭着本能往外爬。 终于,她摸到门。 指甲因为她用力地在地上爬,绷断几根,十指连心,疼痛让她清醒一些。 清醒过来后,温如水扶着门爬起来,拉了一下,没能将门拉开,她喘了口气,指甲往门上抠,又抠断两根,疼痛让她又清醒一些。 系统看得倒抽口气,声音都带上几分难受:【宿主,你别这样……】 连小齐氏伤害宿主,它都不忍,何况是看她如此自虐。 以往系统只觉得温如水怂、没用,事到临头总在后悔,一年多的时间,都没能拯救自己炮灰的命运。 直到现在,它终于明白,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坚持。 为了心里的信念和坚持,他们可以爆发难以想像的勇气和力量,努力地为自己求一条生路。 终于,温如水打开门,从门里滚了出去。 她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时,温如水希望有人经过,发现她的情况,将她带走,别让她和二皇子遇到。 系统倒抽口气:【宿主,北蛮的刺客就在附近,他发现你跑出来,要过来将你重新弄回去……】 温如水:“……” 这一刻,她恨不得镇北侯府的两个舅舅将那些阴险的北蛮人都弄死。 【宿主,又有人来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停下。 温如水用受伤的手指头抓着地面,疼痛让她再次积赞了些力量,她困难地爬起身,想要离开…… 就在她再次腿软朝前摔过去时,这次她摔进一个温软又好闻的怀抱里。 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温如水不禁笑起来,终于放任自己晕死过去。 第 101 章(太子妃发威...) 沿途的走廊下都点着灯笼, 灯光虽然不算明亮,却也能教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裴织赶过来时,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她快步上前,接住温如水软倒的身体, 入手时感觉她身上的体温高得不正常, 像个小火炉般。低头看过去, 发现温如水已经昏厥, 就算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 也能看出她的脸蛋呈现不正常的红色。这是着了道? 突然,裴织猛地转头看过去, 一双眼睛锐利地看向前方走过来的一名侍卫。 皇宫很大,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侍卫站岗的, 这地方比较偏僻, 周围没有守卫的侍卫,那些侍卫会固定时间过来巡逻,其他时候,人还是比较少的。 这侍卫看着没什么异常,但裴织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恶意。 果然, 那侍卫接近时,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短匕。 他显然认出裴织的身份, 知道她是大禹的太子妃。 虽然不知大禹的太子妃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若是能在这里杀死她, 也算是为阿汗察王子报仇。 侍卫眼里闪烁着无尽的恶意和杀意, 手中的短匕高高扬起。 跟在裴织身后匆匆忙忙过来的锦云正好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 正要出声叫刺客,怀里就被塞来一个人。 “锦云, 接着!” 锦云下意识地接住,低头看过去,又吓了一跳。 丽贵妃的外甥女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疑惑,就见那拿着短匕的侍卫一脸狰狞地朝裴织冲了过去,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咻的一声,那侍卫被一条长鞭击中,猛地退了两步。 锦云:“……” 锦云的声音断在喉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太子妃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鞭子,朝那侍卫甩过去。 她从来不知道,太子妃的鞭子会耍得这般好,先是一鞭击退侍卫,接着又一鞭击飞他手里的短匕,再一鞭一鞭地抽到身上。 鞭影翻飞中,那侍卫根本没法反应,光是听着那啪啪啪的鞭声,便知打在身上极疼。 侍卫没想到大禹的太子妃竟然随身带着条鞭子,而且她的鞭法还很好,每次打在身上,力道虽不算大,却极有巧劲,让他根本无法近身。 他扭曲着脸,心里的杀意无限放大,终于寻了个空隙,再次朝裴织冲来。 他就不信大禹这些被娇养在深闺中的弱唧唧的女人能有什么能耐。 见他闪身冲过来,锦云再次尖叫一声。 下一刻,太子妃已经扭身跳到旁边栏杆上,长鞭缠住一根柱子,她的身体灵活地擦着那柱子转了个圈,双腿借力朝侍卫的胸口蹬过去。 侍卫倒飞出去。 锦云:“……” 她默默地闭上嘴,抱着怀里的温如水往旁躲了躲,努力地不成为太子妃的累赘。 侍卫砸到地上,发出绲纳音。 他很快就跳起来,满脸狰狞,用十分凶狠的恐怖眼神盯着裴织。 他以为可以轻易弄死大禹的太子妃,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硬茬,身手灵活得离奇,难道如今大禹挑选太子妃,都要挑这种能打的类型? 不管侍卫心里如何怀疑人生,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没有多少时间犹豫,怕那些侍卫听到动静过来,狠狠地咬牙,再次凶狠无比地冲过去。 然后又被抽飞了。 锦云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明明这侍卫看着人高马大,一脸凶狠相,看着就凶神恶煞的,极为可怕,偏偏每次都被太子妃轻易地化解他的杀招。 太子妃就像在逗着他玩似的。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巡逻的侍卫。 一群侍卫匆匆忙忙地过来,就着廊下的灯光,看到一个穿着宫装的丽人手拿着长鞭,咻咻咻地朝一个侍卫甩,那侍卫浑身都是伤,衣服被鞭子抽成一条条的,看着就可怜。 正当侍卫们傻眼时,又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昭元帝,跟在他身边的是太子、三皇子、镇北侯、安国公和几位宫妃。 昭元帝原本领着难得回京的镇北侯看皇宫夜景,边走边说话,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察看。 看到这一幕,他们也跟着沉默了。 还是锦云大叫一声,“你们快来,这人是刺客,他要杀太子妃!” 侍卫们一听,没再犹豫,赶紧冲过去,将那刺客拿下。 裴织顺势地收回鞭子,没有误伤我军,她手一抖,那鞭子咻的一下灵活地缠回手腕,长袖一落,将之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施施然地整了整鬓发,转身看过来。 这时,她又是那个端庄的太子妃,大禹娴淑贞静的贵女,姿仪出众,娴雅文静。 众人:“……”若不是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幕,他们就相信她真的很贞静娴淑。 “阿识!” 秦贽从昭元帝身后大步走过来,越走越快,三步并两步,来到裴织面前,紧张地查看她。 “阿识,你没事吧?” 裴织摇头,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殿下放心,我没事的。” 大庭广众之下,秦贽没办法确认她有没有受伤,一双戾气横生的眼睛瞪向那浑身鞭伤的侍卫,眼神凶狠,似是恨不得生啖他。 太子的戾气骇得周围的侍卫吓了一跳,差点想跑开。 “这是怎么回事?” 昭元帝走过来,镇北侯和安国公等人迟疑了下,识趣地留在原地,默默地垂下头。 倒是几位宫妃都是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刚才太子妃手持长鞭大战刺客什么的……是她们眼花了吗? 丽贵妃眼尖,看到锦云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越看越觉得那人身上的衣服很熟悉,突然脱口道:“如儿?” 她匆忙奔过去,探头一看,锦云抱着的人确实是温如水。 见到她的模样时,她惊得差点魂飞魄散,“如儿,你怎么了?” 丽贵妃急得五脏俱焚,她是个聪明的,知道温如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是有人陷害她的外甥女?还是外甥女无辜地代人受过? 丽贵妃的声音让昭元帝转头看过来。 看到锦云怀里抱着的姑娘,眼尖地发现她的手正在滴血…… 昭元帝的脸色变得冷峻,他朝丽贵妃道:“爱妃,你先将她送回去,叫太医给她看看。” 丽贵妃也注意到温如水的双手,指甲崩断了好几根,一片血肉模糊,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赶紧叫宫人抱过浑身发烫的温如水,带着她离开。 离开前,她看了眼被侍卫捉住的刺客,以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子妃,不禁咬了咬牙。 不管是谁陷害她的外甥女,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丽贵妃匆匆忙忙地离开,现场的气氛并没有多少好转。 昭元帝走到被侍卫们狠狠地按在地上的刺客,冷冷地道:“拖下去,给朕好好地审问。”侍卫应一声,正欲将刺客拖下去,那刺客突然大喊起来,“大禹的狗皇帝,你们杀了阿汗察王子,我们阿汗王不会饶恕你们的,十八部很快就会再次出兵……” 昭元帝冷笑一声,连看他一眼都懒得,只是摆了摆手。 侍卫赶紧堵住那刺客的嘴,拖了下去。 这时,秦贽带着裴织过来。 昭元帝看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他为太子择选的太子妃,眼里带着几分惊奇。 “太子妃,你怎么在这里?你还会耍鞭子?” 他一直以为太子妃被岑尚书教导成一个知书达礼的才女,内蕴外秀,还能改造兵器,亦是个奇女子。如今才知道,太子妃可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厉害之处,连阅美无数的皇帝都觉得,他生平就没见过这般神奇的姑娘。 裴织朝他福了福身,端庄又娴雅,轻声说:“儿媳接到温姑娘派人送过来的口信,过来找她。没想到刚到,就见她从偏殿冲出来,还有一个北蛮的刺客,正要对她不利……” 顿了下,她继续道:“那刺客许是见儿媳过来,就改变主意要刺杀儿媳,儿媳自然不能站着被他杀,只能被迫防卫,正好儿媳会耍点鞭子……” 好一个被迫防卫! 以梅贵妃为首的宫妃们木着脸,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子妃是个凶残的。 对了,去年秋猎在围场遇到一头疯虎,听说是她引走的,还幸运地杀死疯虎……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能饶幸逃跑已经很不错,杀死疯虎估计和她无关,是去找她的太子所杀。二皇子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太子妃是打虎女英雄什么的,其实也只是听听,很多人都没当一回事。 如今想来,说不定那头疯虎还真是她杀的。 众宫妃们一想,吓得恨不得离太子妃远远的,拼命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她。 昭元帝听完,大概明白这事的前因后果。 不过事情还要进一步调查,他朝身边的一名内廷侍卫吩咐道:“陈侍卫,你去查查。” 陈朗应声而去。 不远处的安国公吓得冷汗都快要出来。 他想起在庆功宴之前,宫里流传皇上要册封丽贵妃为皇后之事,一但丽贵妃成为皇后,二皇子就会变成嫡子,三皇子的处境会变得十分不堪。 三皇子一脉的人都十分焦急,并不想看到二皇子的筹码更多,就算前面还顶着一个太子,可若是二皇子有能力和太子一争,不仅衬得三皇子十分被动,甚至两人相争时,定会连累三皇子。 不如维持先前的局面,太子依然高高在上,二皇子和三皇子互相牵制。 幕僚私下给他提议,不如在庆功宴时,设局让二皇子出丑,让丽贵妃这皇后当不成,也可以重创二皇子一脉。 安国公想了很久,决定冒险一试。 只是他们还没来不及出手,丽贵妃的外甥女就出事了。 此时他希望,最好这事是北蛮人所为,皇上千万别查到他们身上。 就在安国公暗暗祈祷时,一个人影踉跄地朝这边走来。 沿途点着点笼,灯光并不是那么明亮,不过众人仍是能看清楚,那是二皇子。 二皇子喝得醉薰薰的,直到发现这里聚集不少人,连父皇都在,瞬间清醒几分。 “父皇,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昭元帝看到像个醉鬼似往这边来的二儿子,直觉一切都太过巧合,问道:“老二,你不是在那边喝酒,怎么来这里?” “儿、儿臣过来更衣……”二皇子打了个酒嗝。 “这里距离太和殿可不近,你怎么跑这边来?” 二皇子一脸迷茫,“好像有人带儿臣过来的……” 昭元帝的脸色微微一冷,让人将醉鬼二皇子带下去。 镇北侯看着二皇子被带下去,心里有些焦急,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二皇子来得晚,没有和外甥女发生什么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镇北侯虽是武将,但他是勋贵出身,遇到的阴谋诡计也不少,这次的事略一想就能揣测出个大概。 有人想要算计二皇子,让二皇子和温如水在众目睽睽之下苟合,届时能安个霍乱宫廷的罪名,让二皇子和丽贵妃丢脸,也引得皇上对刚打了胜仗的镇北侯厌弃。 可谓是一举多得。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不说镇北侯明白,在场的人都能想明白。 可惜太子妃竟然寻过来,而且太子妃竟然还挡住北蛮的刺客,没有让幕后之人得逞。 只是不知道这是北蛮人设的局,还是…… 陈侍卫很快就回来,他将温如水先前离席所遇到的事禀报。 另一边,审问北蛮刺客的侍卫也过来,将审问结果告诉皇上。 昭元帝冷峻的神色微缓,连安国公都放松下来,庆幸他们的人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没来得及出手。 否则若是让皇上查出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安国公后知后觉地再次出了一身冷汗,发现自己老糊涂了,竟然想在庆功宴上算计二皇子和丽贵妃。 除非能做到万无一失,连皇上都查不出来。 昭元帝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识趣地离开,只是离开前,不少人暗暗地看向站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妃,今晚的见闻,让他们对太子妃印象大为改观。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太子妃。 现场的人很快就离开,剩下昭元帝、太子和裴织,以及守在周围的侍卫。 昭元帝的脸色越发的缓和,他好笑地道:“贽儿,不必紧张,朕又没有怪罪太子妃。” 秦贽道:“父皇,儿臣没紧张这个,只是紧张太子妃,担心太子妃受伤。”他抿了下嘴唇,眼带戾气,“看来京城的北蛮探子比我们预测的要多。” 昭元帝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北蛮覆灭大禹之心从未死,去年七夕之时,虽然趁机清了不少探子,却也惊动他们,让他们隐藏得更深……” 这次用阿汗察王子祭天,他早就预测到,定会让潜伏在京城的那些北蛮人愤怒,他们近期会动手。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内廷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北蛮人会选择对老二出手,设这么一个恶心的局。 只怕也是因为恨镇它北疆的镇北侯,进而迁怒到二皇子。 昭元帝说完,朝太子道:“罢了,贽儿,你先带太子妃回去歇息。”他看向裴织,眼带笑意,“太子妃的鞭法很不错。” 裴织低眉信目,“是殿下教得好。” 太子:??孤没教你啊! 虽然太子爷很确实自己没教过太子妃,面上却是一脸理所当然,“儿臣没事就会教太子妃耍耍鞭,太子妃这鞭子也是儿臣送她的。” 看他一副“孤平时没事就是喜欢教太子妃耍鞭子”那理直气壮的模样,昭元帝不禁好笑,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第 102 章(太子爷发疯...) 三月的夜晚, 气温仍是带着微微的凉意。 秦贽朝身后招手,接过锦云递来的一件雪里金滚花狸毛的披风,披在裴织肩膀上,然后按了按她的肩膀。 裴织抬头看他, 朝他嫣然一笑。 路边的灯笼晕开的光洒在她脸上, 眉眼如画, 眸如清泉, 水润润的, 像不染尘埃的明净,教人不忍再苛责她。 太子爷再多的怒火, 也在这样的笑靥和眸色中, 化为这夜风中的寒意, 随风而去。 不过, 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回到东宫,秦贽没说什么,两人各去洗漱更衣。 直到他们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秦贽挥手让殿内的宫人退下,一双凤眼瞪向裴织, 开始秋后算账。 裴织莫名其妙地看他,“殿下, 你瞪着我作甚?” “你自己做了什么, 还要孤帮你说?”太子爷气得不行。 裴织沉思了下, 说道:“殿下, 你在怪我先前对父皇撒谎吗?可那种情况下,这么说是最好的……” 太子爷是她老公, 给老婆背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她嫁这老公作甚?需要时,老公就应该无条件地维护老婆的。 太子妃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秦贽皱眉, “谁和你说这个?你做得很好,孤不介意。” “那殿下生什么气?”裴织实在不解,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秦贽深吸了口气,凤目凌厉地瞪着她,“先前遇到刺客时,你为何不跑,为何不唤人过来护驾?你难道就不怕暗地里还有其他的刺客,万一几个刺客一起,你就不怕出个什么……”他再次深吸口气,将那些不祥的预测压下。 没有如果! 没有万一! 裴织终于明白他在气什么,她眨了下眼睛,见太子爷一脸阴沉,显然是气得狠了,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浑身的煞气,教人不敢靠近。 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也不想让他气成这样。 “阿贽,你别生气嘛。”她乖巧地靠过去,见他没推开自己,伸手搂着他的腰,在他绷紧的嘴角吻了吻,声音柔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跑,只能直接上啦。至于叫人,锦云当时叫了啊。” 锦云都尖叫了两声,嗓门可不小,于是她就不叫了。 秦贽:“……”听着就像是狡辩。 “而且,如果还有刺客,他们早就出来,不可能躲着看我折腾那北蛮刺客吧?” 裴织也不傻,出手时就已经探测过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恶意,可见刺客只有一个,自然不惧的。当然,就算多来几个,她同样没放在眼里。 想当年,她在数万丧尸中来来回回都不怕,还怕几个刺客吗? 不过这种丰功伟绩已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她只是个柔弱的贵女,就不说出来吓他。 太子爷再次肯定她就是在狡辩。 他想要生气,但她娇娇地靠在怀里,柔声细语地说着,再大的火气也要被她弄没。 不过他仍是坚持地道:“日后若是遇到刺客,你一定要先跑,叫人过来护驾,别一个人逞强。” 他不愿意看到她受伤,一丁点的可能都无法忍受。 裴织不和他争辩,“行的,放心吧。”他高兴就好。 秦贽如何没看出她在敷衍,捏着她的下巴,自己的俊脸直接怼到她面前,“别敷衍孤!” 裴织摆正脸色,严肃地道:“殿下,我不敷衍你,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能跑我就跑,跑不了我就打回去!你放心,需要时,我还是挺能打的。” 秦贽:“……” 太子爷能说什么? 就算他可以派东宫的暗卫时刻跟着她,可总有疏漏的时候,就像今儿,因为是庆功宴,就算是东宫暗卫也不能靠得太近。 还有一点,裴织是对的,当时确实只有一个刺客。 这京城里,有不少北蛮探子潜伏,每隔一段时间,昭元帝就要清理一番,给北蛮探子带来不少压力,也让他们潜伏得更深。 所以,能趁着庆功宴时,弄一两个刺客进宫已经不容易。 这次为了陷害二皇子,北蛮探子甚至不惜动用在先帝时期就埋在宫里的暗线,可见他们的决心有多强。 秦贽再次深吸口气,将她纳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阿识,让你受委屈了。” 裴织疑惑地看他,“殿下,我没受委屈啊?”太子殿下就是这点不好,总觉得她会受委屈,难道她给他的印象很弱鸡,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欺负她? 或许下次她应该当着太子爷的面表现得凶残点。 “你若不是嫁给孤,你不会遇到这种事……” 作为太子妃,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世人瞩目,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会转而对付她。 裴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有些好笑,“殿下,你这话不对!因为我是太子妃,世人才会尊我、敬我,得享这天下最好的资源,所以必要之时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是只享受不付出的事,就算是父皇也不能,不是吗?” 秦贽不由沉默,心中莫名悸动。 她说得很对! 他从来不知道,阿识会看得如此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她护卫的羽翼之下的,让她衣食无忧,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裴织眼睛微转,突然问:“难道殿下愿意我嫁给别人,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吗?” 难不成为了不让她受委屈,让她嫁给能让她生活平凡顺遂的人? 这时,揽着她腰的手臂徒然一紧,差点要将她的腰勒断,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想――都不要想!”他咬牙切齿地说,“孤六岁时就开始惦记着你,你每年进宫,以为躲着孤就没发现你?孤只是不想让人注意到你,对你不利……孤一直等着你长大,等你及笄,孤就会让父皇赐婚……你以为孤不知道,你每次进宫时,总是偷偷地过来看孤,你这般喜欢孤,孤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裴织:“……殿下你不是失忆了吗?” “孤是失忆了,但不知为何,与你有关的事,记得很清楚。” 裴织再次沉默,发现自己好像因为一时心软,被这位太子爷坑了,谁知道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太子爷如此心机,明明发现却假装没发现,害她也以为他一直不知道,避免和他正面接触。 原来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正当裴织暗骂太子爷是个心机狗时,听到他阴测测地问:“你不想嫁给孤,你想嫁谁?老三吗?” “没有的事!”裴织赶紧道,“你怎么扯上三皇子?” 不说还好,一说太子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阴冷地说:“去年承恩公的春日宴,孤突然出事,断断续续地昏迷,等孤清醒时,可是听到不少流言。若是孤没有让父皇赐婚,你是不是就嫁老三?” 裴织:“……” 她有些心虚,正要敷衍过去,哪知道就被人一把按在炕上,按着她的力道奇大。 他低头看过来,那双凤眼弥漫着风暴,精神力突然失控,张牙舞爪地朝她袭来,紧紧地攀扯着她。 裴织心中一惊,赶紧道:“殿下,你冷静点,那些事都没发生!” “可你当时真的要嫁老三了!”太子殿下咬牙切齿,眼眶发红,委屈又愤怒。 他不知道自己愤怒什么,就是不高兴,想要发泄,想要将三皇子揪过来暴揍一顿,想要将所有觊觎她的人都弄死,让他们连死亡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裴织见他发疯,心里也急得不行。 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帮他梳理顺不少纠结紊乱的精神力,让他的情绪越发的稳定,可不想功亏一篑。 于是她捧着他的脸,亲了过去。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门外守着的宫人胆颤心惊。 特别是芳菲、芳草几个,吓得差点就撞门而入,赶紧去护驾。 幸好,里面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下来,渐渐地没了什么动静,要不是锦云在旁盯着,两个芳都忍不住将耳朵贴到扇上听里面的动静。 夜渐渐地深了。 裴织被人放到柔软的被褥里,蹭了蹭那带锦缎面的被褥,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睛。 不过她仍是强撑着,在那人躺下来时,一脑袋拱进他怀里,伸手摸着他的脑袋,手指抓着他披散的头发,揉着他脑袋上的穴位。 幸好,他的精神海终于平稳下来。 太子妃觉得年轻人就是这点不好,容易因为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受到刺激,可这是她男人,除了安抚他外,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三皇子的事,确实是她不对,她没有积极地争取,可也不能怪她啊。 她那时候对太子殿下的关注,只是一种对同为精神力者的关注,对他没什么感情,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殿下,是我不对。”裴织柔声地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太子妃能伸能屈,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地道来。 秦贽搂着她,轻轻地嗯一声,小声地说:“孤也有不对,孤刚才不应该发疯……没伤到你吧?” 他有些担心刚才的疯狂,不小心伤到她。 “……没有,就是腰有些酸,腿劈岔得难受……咳,殿下以后别这样就行啦。” 素来狂野的太子爷此时难得有些羞涩,幸好帐内没什么光线,她没有看到。 不过他仍是得寸进尺地道:“既然如此,你要记住自己的话,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能和孤在一起,不能想其他的男人和女人。” 裴织:“……男人就算了,怎么还扯女人?我又不喜欢女人。” 太子爷哼一声,暗忖看宣仪郡主对太子妃那黏糊劲儿,就觉得女人其实也很危险。 没办法,谁让他的太子妃那么好呢。 太子殿下心酸又骄傲,还有一种抓不住的莫名恐惧,让他每次回来时,都第一时间要确认一下,将她搂到怀里亲一口才行。 裴织以为终于安抚好太子爷,正要睡去,突然听他问:“阿识,你的鞭法很好,谁教你的?” “……我自己学的,在家里没事时,就和姐妹们随便练练。”裴织随口道。 秦贽哦一声,没说信不信,又问道:“你用的那条鞭子,孤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就对啦,我在你的书房拿的。” 太子殿下的书房放了不少鞭子,都是用各种材质做成的,裴织挑的这条是用蟒皮制成,比较轻巧,而且灵活又韧,抽在身上可疼了,非常好用。 秦贽能说什么?当然是夸她啦。 “你挑的这条确实不错……日后孤有空,就教你耍鞭子罢。” 裴织应一声,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沉沉地睡过去。 太子爷却没什么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又和太子妃……他此刻无比的精神,觉得几天不睡都没问题。 不仅如此,连一直困扰他的疼痛也减轻许多,神清气爽。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见她满脸止不住的疲惫和倦怠,某种猜测又袭上心头,让他忧心忡忡。 难道他真的是……用太子妃来采补? 秦贽忧心得一夜没睡,翌日精神抖擞地起床。 裴织恹恹的跟着爬起。 “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罢。”秦贽将她按压回床,叮嘱她多休息,一双眼睛在她脸上徘徊。 裴织打着哈欠,“我想去看看温表姐的情况……” “她在丽贵妃的钟粹宫,昨儿父皇派了不少太医过去看她,她没事的。”秦势强硬地将她按回床上,为了让她多睡会儿,他重新躺回去。 “好了,睡吧。” 他搂着她,让她再睡会儿。 裴织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再次睡去。 直到辰时末,裴织终于转醒,精神好了一些。 看到躺在床上的太子爷,她有些愕然,“殿下,你今儿不用忙?” “不用。”秦贽坐起身,动了动被她枕得发麻的手臂,“昨儿父皇为镇北军举办庆功宴,那些大臣都喝得醉薰薰的,父皇就免了今日的小朝会,让他们在家里歇息。” 太子殿下原本是闲不住的性格,以往天没大亮就往外跑。 他时常不在东宫,也不在皇宫里,行踪成谜,除了昭元帝外,没人知道他在哪里,给外界营造出一种深居简出的迹象。 不过现在有了太子妃,太子爷当然不会一大早就往外跑。 温香软玉在怀,还往外跑的男人是傻子。 两人洗漱完毕,宫人端上丰富的早膳。 裴织发现今儿的早膳份量比以往还要丰富,甚至一大早的,竟然还有烤肉,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她看了一眼太子爷,怀疑他知道什么。 秦贽神色未变,拿着一把镶着宝石的漂亮短匕,将烤肉切开,切成适合她一口一块的大小,说道:“你饿了吧,多吃点。” 裴织快乐地吃起来,暂时将心里的疑惑压下。 既然他不说,她就当作不知道。 有些秘密,并不一定要非要说开不可,彼此心知肚明时,为了维持一份难得的感情,愿意难得糊涂。 用过早膳,裴织准备出门。 太子爷有些不高兴,“你为何如此关心她?反正她在钟粹宫里,又不会有什么事!” 已经有一个宣仪郡主不算,现在又多了个镇北侯府的表姑娘,太子爷甚至有一种预感,这个表姑娘日后一定会时常出现在他们生活里。 不高兴! 裴织瞥他一眼,“殿下,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我好歹也该去看看她。” 何况,她救了人,除了不忍一个年轻的生命消逝外,可不是施恩不图报的。 第 103 章(她赌对了...) 裴织和太子爷告别, 坐上步辇前往钟粹宫。 一路上,太子妃敏锐地发现,沿途遇到的宫人比平时要更加的恭敬,脸上带着敬畏之色, 远远地就行礼问安。 来到钟粹宫, 太子妃还没下步辇, 钟粹宫的大宫女婉玫已经快步地迎出来, 同样满脸恭敬, 躬着身道:“太子妃,您怎么来了?” 裴织看她一眼, 注意到她比以往都要恭敬的态度, 说道:“我来看看温表姐。” 婉玫神色微滞, 用一种恭敬中带着小心和感激的语气说:“温姑娘还好, 多谢太子妃昨晚出手相助……” 昨晚出事时,婉玫正好跟在丽贵妃身边,不仅看到太子妃用鞭子将刺客抽得滴溜溜地转,还知道她救了丽贵妃的外甥女,是钟粹宫的恩人。 后来她也知道有人想用温姑娘来算计二皇子, 若非太子妃及时出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婉玫是十分感激太子妃的。 只是太子妃昨晚凶残的形象, 也给宫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对她真是又敬又爱又惧。 幸好他们平时都没得罪过太子妃。 裴织走进钟粹宫。 丽贵妃快步迎出来。 虽然丽贵妃脸上傅了粉, 仍是能看出她的形容憔悴, 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疲惫,眼中泛着血丝, 显然是一宿未眠。 “太子妃怎么来了?”丽贵妃笑盈盈地说,拉着裴织的手进去, 举止亲昵,“我正想挑个日子亲自去东宫好生地感谢您的。” 裴织道:“丽母妃别这么说,当不得!我是来看温表姐的,不知温表姐如何?” 丽贵妃心下感动,拍着她的手,“她的情况还好,昨晚真是多谢太子妃及时相助,否则还不知道……” 说到最后,她更咽出声,眼眶再次红了,眼里浮现泪意。 只要想到她的儿子和外甥女差点被人害了,她就后怕不已,特别是看到昨晚外甥女那凄惨又可怜的模样,她忍不住垂泪。 她是真心疼爱娘家那边的几个晚辈,特别是外甥女温如水,她的身世可怜,随着寡母投奔外祖家,又因身份不上不下的,不好找亲事。比起来,齐幼兰这些在京里长大的姑娘比她幸福多了,不免又怜爱几分。 若是外甥女在宫里出了事,她如何对得起娘家那可怜的妹妹? 裴织宽慰她几句。 丽贵妃到底是个坚强的,她很快就拭去眼泪,勉强道:“瞧我,怎么和你说这些,太子妃千万别见怪。” 她素来是个好强的,不喜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不过这次太子妃算是二皇子和外甥女的救命恩人,也是知情者,所以丽贵妃也不想在她面前掩饰什么。 裴织笑了笑,转移话题,“丽母妃,温表姐现在醒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今儿大早就醒过一次,喝完药又睡过去。”丽贵妃道,看了下时间,“不过快到她喝药时间,正好要叫她起来。” 说着,丽贵妃叫大宫女婉玫,问药煎好了没有。 “就快好了,娘娘等一下。” 丽贵妃和裴织到殿里坐着喝茶。 看她喝着浓茶打哈欠,裴织道:“丽母妃,您先去歇息罢,等会儿我去看温表姐就行。” 丽贵妃喝完一盏浓茶,精神不少,笑道:“不碍事的!我这会儿,心里积着事,也睡不着,不如熬着罢。”说着,她叹了口气,“昨晚太医过来看过如儿,说她被喂了一种……虎狼之药,那药性不仅烈,而且十分伤身……” 说到这里,她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狰狞愤怒之色,恨不得娘家的两位兄长直接打进北蛮草原,将那些卑鄙可恶的北蛮人都歼灭。 裴织一听就知道是什么药,暗忖北蛮人这手段确实下作。 怨不得世人常说,搞政治的大多是心脏的。在涉及到各自的利益,自然是什么手段卑鄙怎么来,哪里管是不是牵连到无辜的弱女子。 北蛮狄部的王子被大禹杀了祭天,北蛮人愤怒发疯,为了报复大禹,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只是对温如水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来说,确实狠了点。 “幸好发现得及时,虽然有些伤身,不过如儿还年轻,日后仔细修养,还是能恢复的。”丽贵妃说着,又忍不住感激裴织。 裴织道:“那就好!丽母妃是让温表姐在宫里修养吗?” 丽贵妃嗯一声,叹气道:“如儿发生这种事,我如何放心将她送回镇北侯府?听说如儿的母亲进京后,一直缠绵病榻,若是让她知道如儿发生这种事,岂不是让她难受?” 裴织点了点头,继续和丽贵妃有一下没一下地聊起来。 药煎好后,婉玫走进来禀报。 丽贵妃拉着裴织的手,“太子妃,我们去看看如儿。” 两人去了钟粹宫的偏殿,温如水被安置在这里。 她们进来时,温如水还在昏睡,她安静地躺在挂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床上,三月的春光明亮,她的脸色苍白得像透明,穿着白色的寝衣,一双手搭在被褥外,能看到那缠着绷带的手指…… 丽贵妃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好好的姑娘,被人折腾成这样,怎么不让她心疼? 昨晚太医给她处理手上的伤时,看到绷断的五根手指甲,甚至还流着血,可见她当时为了爬出那偏殿,用了多大的决心和力气,宁愿自残。 十指连心,不用问也知道有多疼。 婉玫轻轻地叫醒温如水,“温姑娘,醒醒,醒醒……” 温如水在不断的叫唤中,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时,看到床前的丽贵妃和裴织,她涣散的眼睛迸射出光亮,刚露出笑容,就因为手上的伤疼得小声地抽气。 裴织道:“丽母妃,我带了紫玉膏过来,等会儿给温表姐用上。” 丽贵妃笑道:“多谢太子妃,昨儿皇上已经让人送了几瓶紫玉膏过来,我这儿也是有的。” 她也知道紫玉膏,这是太医令专门为太子殿下特地配的药膏,用在外伤的效果是最好的,平时难得一见。不过昨晚温如水算是受了牵连,昭元帝觉得多少有些对不住这小姑娘,便派人送紫玉膏过来。 温如水的双手疼得厉害,不过一双眼睛仍是盯着裴织,在裴织朝她微微一笑时,她回了个虚弱的笑容。 “温姑娘,该吃药了。” 看到婉玫端来的药,温如水嘴巴发苦,但不敢不喝,只能苦着脸喝下。 她垂眸喝药,系统在她脑海里唠叨,【宿主,昨晚女主怎么会跑去那里?】 先前温如水一直在昏睡,系统没办法和她交流,见她醒来,赶紧询问。 温如水道:【因为我叫她过来的呀。】 系统整个统都凌乱了,【你、你叫她过去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在我离开太和殿,去更衣时。】温如水说,【我离开时,和在太和殿伺候的一个宫女说,如果两刻钟我还没回来,就让她通知太子妃去找我。】 系统:【……为、为什么是通知女主,而不是通知镇北侯、丽贵妃、齐幼兰或者别的什么人?】 温如水和女主还没熟到这程度吧?万一人家没去呢? 温如水喝着药,声音很平淡,【你说过,我要攻略大气运者,受他们庇护才能摆脱炮灰的命运!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会第一时间过来救我,只好赌一把了。】 她不想向皇帝和太子求救,也无法向他们求救,唯一能求救的对象,便是裴织。 事后证明,她赌对了。 裴织果然是个很可靠的人,就算她是朵黑莲花,那也是厉害的黑莲花,只要不去招惹她的人,她从来不会搭理,也不会为了利益去伤害无辜之人。 可以说是一个比较有底线的黑莲花。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向她投诚? 【系统,我决定啦,我要攻略女主。】温如水的声音带了几分轻快,【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还是女人比较可靠,至少女人不会觊觎我的身体。】 系统无言以对。 这些日子,它催三催四,让温如水赶紧确定攻略对象,哪知道她最后竟然挑中女主。 系统从来没见过穿书女攻略女主的。 那些穿书女,哪个不是选择攻略男性,男主或者男主那些有权有势的长辈,都是攻略对象,还是第一次出现温如水这样的奇葩,竟然跑去攻略女主。 【你不怕女主是黑莲花,知道你的来历,对你不利?】系统问道,以前她不是很怕暴露自己后,女主弄死她吗? 温如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 以前她对裴织所有的了解,都是从系统给的剧情中知道,而非真正地去了解她这个人,所以才会顾忌。现在她虽然不能说很了解裴织,但至少知道裴织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关键时还是一个温柔又体贴的小姐姐…… 系统敏感地问:【宿主,你在想什么?你竟然脸红了。】 温如水:【我没想什么。】 喝完又苦又怪的药,婉玫体贴地将一块蜜饯喂过来,温如水赶紧含住,缓解嘴里的怪味。 丽贵妃怜爱又心疼地看着她,“如儿这次受罪了,都是那些该死的北蛮人,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害你……你放心,你舅舅他们肯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用问也知道,这报仇自然是在战场上报了。 温如水倒是平静,从昨晚中招时就知道这是北蛮人所为。 原本应该是三皇子一脉的人出手的,因为自己时刻防着,他们没机会出手,演变成北蛮人出手……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逃不过的。 她朝丽贵妃笑了笑,“姨母,我好多了,您不必担心。” 见她体贴懂事的样子,丽贵妃欣慰又难受,想握住她的手,见她的手被包成粽子一样,又心疼得厉害。 温如水的身体还很虚弱,很快就撑不住,眼皮直往下垂。 裴织道:“温表姐好生歇息罢,我下次再来看你。” 温如水努力地撑着眼皮,喃喃地说:“阿识,我有事和你说……” 裴织顿了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急,等你的身体好后,你再和我说也不迟……” 听到这话,温如水终于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丽贵妃纳闷地看着她们,总觉得外甥女和太子妃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 看过温如水,裴织便告辞离开,让丽贵妃好生歇息。 丽贵妃亲自将她送出钟粹宫。 离开钟粹宫后,裴织没有回东宫,拐去慈宁宫。 来到慈宁宫,裴织发现慈宁宫的宫人对她的态度也是比平时更恭敬,恭敬中又带了点敬畏的模样。 她心下暗忖,难不成昨晚的事已经在后宫里传开? “阿识,你来啦!” 宣仪郡主高兴地迎过来,挽住她的手,一双眼睛稀奇地上下打量她。 裴织笑道:“郡主怎么会在宫里?” “我昨晚没出宫,住在外祖母这儿。”宣仪郡主说,朝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阿识,昨晚的事我听说啦,你、你真的亲手拿下刺客?” 裴织:“……” 两人来到正殿,太后看到她们,笑盈盈地问:“太子妃,听说昨儿有刺客,你用鞭子将刺客捆住了?” 裴织:“……” 裴织实在无奈,问道:“皇祖母,您是听谁说的?” “皇宫里都传遍啦。”太后笑呵呵地说,同样稀奇地打量她,“哀家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子妃真是个打虎女英雄。” 裴织暗忖,太后和宣仪郡主不愧是祖孙俩,这稀奇的模样儿真是一脉相传。 “母后,其实没有这般夸张。” 她简单地将昨晚遇刺客的事说了说,心里纳闷,皇上竟然由着后宫传开这事?只怕过不久,宫外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勇猛地擒拿刺客之事。 太后和宣仪郡主都听得很认真,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时而惊奇,时而惊叹。 主要是太子妃真是能说会道,妙语如珠,简单的过程被她一说,充满神奇的色彩,就像听传奇故事一样。 裴织说完后,两人仍是意犹未尽。 太后道:“那些北蛮人实在可恶,竟然派刺客混进宫里!先帝在时,他们就派了不少探子进宫……” 说到这里,太后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先帝在位的末期,大禹出了很多问题,也是因为先帝后期不作为,加之喜好享受之故,导致还是太子的昭元帝地位岌岌可危,太后和昭元帝母子俩的处境很不好,只有康平长公主因为是先帝第一个女儿,又是个公主,倒是没受到什么打压。 朝廷内忧外患,北疆的战事频频失利,那些北蛮人趁机混进京城,搞出了不少事。 太后仍记得先帝后来有多不作为,若非皇上登基后力挽狂澜,只怕现在的大禹没有这般太平。 昨晚的事,也让太后明白,原来北蛮人当年布置在宫里的暗线还没有清除干净,这让她心里十分恼火。 裴织不好说先帝的不是,和宣仪郡主一起劝慰太后几句。 太后脸上的怒容微敛,先帝已经去世十多年,说这些也没用,她很快就转移话题,询问温如水的情况。 裴织如实说了。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太后怜惜地说,朝华嬷嬷道,“哀家那儿好像还有一支老参,你等会儿让人送去钟粹宫,给那孩子补补身体。” 在太后心里,温如水是受连累的可怜人,自然不吝啬什么。 华嬷嬷笑着应是。 裴织道:“皇祖母真好,温表姐知道皇祖母如此关心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太后这里坐了会儿,顺便蹭了顿午膳,裴织终于离开。 第 104 章(穿书女投诚...) 裴织回到东宫, 睡了个午觉醒来,发现太子爷也回来了。 她懒洋洋地靠在雕红漆万字梅花纹的罗汉床上醒神,太子殿下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将她揽到怀里抱着, 亲吻她的脸蛋。 裴织被他亲得有些害怕, 忙推拒道:“殿下, 大白天的, 别动手动脚。” “孤只是亲你,又不做什么。”太子爷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目深沉地盯着她, 拖长了声音, “还是你想让孤对你做什么?” 裴织无言以对。 她突然很怀念婚前那个连牵手都青涩又害臊的太子爷, 当时他多纯情啊, 每次牵个手都要下了什么莫大的决心一样,更不敢随便搂搂抱抱。 没想到成婚几个月,青涩的少年变成了狂野不羁的男人。 见他确实不做什么,太子妃放松心神,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 “殿下, 我今儿去钟粹宫看温表姐……” 她将沿途的见闻与他说一遍,最后含蓄地道:“殿下, 昨晚的事, 父皇好像没有禁止宫人议论……” 秦贽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 不禁笑起来。 “为何不许传?那些北蛮人都以为咱们大禹的女子弱不禁风、遇事只会哭泣求饶, 既然他们如此瞧不起,那就让他们知道, 咱们大禹还是有好姑娘的……” 昨儿裴织这太子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下北蛮的刺客,虽然让人十分震惊, 但显然皇上并不认为是什么坏事,反而乐得让宫人传出去。 北蛮刺客竟然连大禹的太子妃都打不过,可见这些北蛮人也不如何。 昭元帝不仅让他的军队打北蛮,连北蛮人的尊严都要蔑视到底,不仅从肉、体上打压他们,还有精神上打压。 裴织无言以对。 她好像有些明白这对父子俩的行事方式,不能怂,就是刚,还真是不拘一格。 挺有趣的。 不过,昭元帝也只让人传太子妃拿下北蛮刺客一事,至于北蛮人算计二皇子和温如水的事,却是严禁传出去的。 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还牵连到无辜之人。 当时在场的镇北侯、安国公等人都是聪明的,自然也不敢将这事随便往外说,是以外界知道庆功宴时有北蛮刺客混进宫,但他们做了什么却是不太清楚,都以为是太子妃遇到北蛮刺客,然后勇猛地将北蛮刺客拿下。 说起这事,秦贽终于想起一个问题,“阿识,你昨儿去那里作甚?” 裴织眼睛微转,“我随便走走,就走到那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捏住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太子爷那张俊美逼人的脸怼过来。 “阿识,你又撒谎!” 裴织知道精神力者对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不仅是喜怒哀乐,还有心虚、撒谎等也能感知到。特别是他的精神力比自己高,当着他的而说谎,自然很容易就被他识破。 所以也不怨昨晚他会突然发疯。 太子妃马上正色道:“好吧,我是接到温表姐让人送的口信去找她的。” 秦贽皱眉,“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出事,还提前给你信息?” “可能是她从什么地方意外知道有人想要算计她吧。”裴织将下巴往他手臂上搁着,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将他当成肉垫子,舒舒服服地靠着,“殿下,这次镇北军在北疆立了大功,二皇子可是镇北侯的外甥……” 她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但太子爷肯定能听明白。 他嗤笑一声,“老二不过是镇北侯的外甥,没上过战场,也没立过功,他想摘桃子,也要看那些军中将领应不应。” 难不成以为有两个掌军权的侯爷舅舅,就能和他争? 比起二皇子,其实献兵器的太子如今在军中的威望更大。 可惜世人很少能看透这点,都以为二皇子有个得力的母族,今时不同往日,加上这段时间,后宫暗暗流传皇上要册封丽贵妃为皇后,免不了人心浮动,自然会有人狗急跳墙,提前想要打压二皇子一脉。 这事裴织能想明白,太子自然也能想明白。 可惜最后除了扯出北蛮刺客外,内廷禁卫并没有查到什么人做手脚,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做。 秦贽哼道:“镇北侯府的这表姑娘倒也机灵,懂得向你求救……只是她为何不向丽贵妃或者镇北侯他们求救?”这点太子爷实在费解,“你和她几时如此好的?” “可能是年前我邀请她来东宫赏梅,一来二去,也算是熟悉几分。”裴织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太子爷仔细观察,这次没能看出什么,半信半疑。 稍晚一些,秦贽去书房忙碌。 裴织知道太子爷是个劳碌命,见大晚上他都没回来,让人煮了份易克化的汤水,亲自端去书房。 东宫太监随安在门口守着。 见太子妃从路的那边过来,随安赶紧迎上去,恭敬地请安,“娘娘,您怎么来了?” “殿下还要忙多久?”裴织问道。 随安摇头,“奴才也不知道,娘娘您可以进去问问太子殿下。” 太子在书房忙碌时,若是其他人进去打扰,一定会被大发雷霆的太子轰出去,但太子妃进去的话,那就没问题。 裴织接过锦云手里的食盒,让他们都在门外候着,独自进入书房。 太子的书房有很多重要之物,同时也因秦贽不喜太多人近身,所以裴织从来不带宫女进去。 她推门进去,见到伏案翻看账册的太子。 桌上堆满了积年的旧账本,以及一堆资料。 裴织扫了一眼,有些明白他在忙什么,她将食盒放到桌上,柔声道:“殿下,你饿了吗?先吃些东西再忙。” 秦贽将手里蘸着墨汁的狼毫丢开,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嗅闻她身上清甜的气息,问道:“你怎么来了?” “给殿下送汤,让你补补身体。”裴织伸手将食盒拿过来,“殿下,别累坏身体。” “无妨,孤身强体壮,精神很好,没什么。倒是你……”秦贽盯着她的脸,欲言又止,“你若是困了,先去睡罢。” 裴织不解地看他,他怎么一副她很柔弱的表情,什么给他的错觉? 最后,裴织仍是伺候太子爷喝了汤,叮嘱他别忙太晚,便离开书房。 秦贽忙到四更天,在随安的小声提醒下,眨了下因长时间专注查账有些酸涩的眼睛,离开书房。 他回到福宁殿,先去偏殿洗漱,方才悄无声息地进寝宫。 掀开明黄色绣四蒂如意纹的帐幔,就着角落里琉璃荷叶枝子宫灯亮起的微弱灯光,看到床里睡得正沉的人。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小心翼翼地将人揽到怀里。 在他靠近时,她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着,似要从睡梦中惊醒,他赶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阿识,是我。” 许是认出他的气息,她再次沉沉睡去。 秦贽搂着怀里的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一双眼睛望着床内侧的黑暗,在黑暗中放纵自己的思绪。 她到底是……谁呢? 她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那并非是闺阁少女所能拥有的。 在睡梦之中流露出的警戒和防备,像是曾经生活在一个极度不安全的世界,就连睡梦中都需要保持警惕。 偶尔不经意流露的气势,证明她历过无数的杀戮,还有那灵活又多变的身手…… 难道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仙女? 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头疾之症就会缓解,暴躁的脾气变得缓和,不会再肆无忌惮地生气、暴怒。 怎么看都是他得益。 作为一个得益之人,他始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伤害到她,就像很多个晚上,他总是精神熠熠,她疲惫不堪。 那种抓不住的恐惧感始终萦绕于心,徘徊不去。 他想起暗卫查的资料,她的生活轨迹很简单,就像这京城中无数的勋贵之女,从出生、成长到出阁,都没什么可疑之处。 偏偏她本身就是最特殊的。 在外人而前,她还会掩饰一二,唯有在他而前,她渐渐地懒得掩饰什么,让他高兴之余,又不敢问,生怕问出一个不能承受的答案。 直到熟悉的头疼又隐隐地传来,他不敢再多想。 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她不会离开的,不会像话本里的那些下凡的仙人一样,御风而去,天上地下,永远都找不到。 接下来的日子,秦贽非常忙,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后,还要在书房里忙到三更半夜。 裴织怕他累坏身体,每天晚上都去书房给他送汤,顺便在书房坐会儿。 不然每天早上醒来看不到人,晚上睡着了人才回来,一天到晚两人都见不着而,这也太让人难受。 秦贽有些歉意,搂着她道:“阿识,等忙过这阵,孤带你去皇庄泡温泉。” “泡温泉?”裴织双眼发亮,“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她知道京郊外有些庄子有天然的温泉,不过这些温泉庄子都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大族手里,她出阁时,虽然也陪嫁几个庄子,可那些庄子没有温泉。 秦贽道:“再过一个月吧。” 一个月后,就是四月份,虽然天气已经转暖,倒也没热起来,去泡温泉还是可以的。 裴织顿时高兴起来,又瞅了眼摊在桌上的账本,问道:“殿下,你最近是在核对户部的账本?” 秦贽嗯了一声,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暂时放松一下。 “年前父皇想让孤去户部,孤知道户部的问题多,不想忙得连陪你过年的时间都没有,就推到年后。年后因为北疆的战事,孤也没仔细看账本,叫人先整理,没想到户部的账本问题如此多……” 他的目光微冷,最近查出不少有问题的账本,可见户部有不少国贼禄蠹,还打量着他没经验,连账本里的问题都没仔细遮掩。 裴织偏首,看他眼里的戾色,就知道他核对完户部的账本后,要搞大动作。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看过来时,笑道:“殿下,父皇派你去户部,其实也想让你干出一番政绩,给国库添些进益罢?” “是的。”秦贽撇嘴,“父皇自己想不出办法,就让孤去想办法。” “那殿下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太子爷深沉地想了会儿,“是有些办法,不过孤觉得最快的办法是……抄了那些贪官。” 裴织:“……” 见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太子爷在她脸上亲一口,朗笑出声,“骗你的!抄家是必要的,可惜连开源都不算。” 太子爷疾恶如仇,想到国库都已经这般困难,还有蠹虫胆敢朝国库伸手,他就气得不行,想剁掉那些伸得太长的手。 裴织听他说了很多如何为国库开源节流的举措,甚至还有以工代赈等,不禁暗暗摇头。 “阿识,你不赞同孤?”秦贽敏锐地问。 裴织笑道:“殿下,你的想法很好,施展起来也不错,就是时间长、效果缓慢。” 秦贽点头,“目前也只能先如此,孤再想想办法。” 裴织从他怀里离开,突然道:“殿下,如果我给你想个很赚钱的法子,你要怎么奖励我?” “阿识有什么好办法?”秦贽好奇地问,却没有怀疑她。 他的太子妃可能是上天派过来的仙人,只要她说的,当然没问题。 裴织笑了笑,“殿下,过段时间我再和你说。” 秦贽听罢,也没有问为何现在不行,他跟着站起身,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地抱了会儿,终于放开她。 如此又过了几天,钟粹宫那边给东宫递来帖子。 温如水的身体已经大好,丽贵妃终于允许她离开偏殿在外而活动一下,温如水便想过来感谢裴织的救命之恩。 裴织自然允了。 温如水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来到东宫。 她带着丽贵妃为她准备的谢礼,走进花团锦簇的东宫,沿途走来,春光正好,百花绽放,比之御花园丝毫不逊。 东宫是除了御花园外,花木最多的地方。 甚至在花丛之中,温如水还看到两只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晒太阳的黑白团子,它们圆滚滚的,可能伙食太好,看着就是肉乎乎的,让人很想扑到它们身上滚一滚。 温如水一双眼睛差点收不回来,直到走得老远,脖子还往那边扭着。 领路的宫人见状,不禁掩嘴笑起来,“温姑娘若是喜欢食铁兽,可以让太子妃带您去摸摸它们。” 温如水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心动,“可以随便摸吗?” “这倒是不可以。”宫人道,“这两只食铁兽看着憨,其实凶着呢,除了殿下和太子妃,其他人若是摸它们,会被它们攻击的。不过有太子妃看着的话,它们应该不会攻击人。” 东宫的宫人都很纳闷,为何食铁兽不攻击太子妃。要知道,两只食铁兽是太子爷养的,它们听太子爷的命令,但太子妃可没养过它们,可每次太子妃领着它们出来玩,它们从来没有攻击过太子妃。 难不成这两只食铁兽也知道太子妃耍得一手漂亮的鞭法,不敢招惹太子妃? 温如水听完宫人的话,双眼又明亮几分。 她怀着很快就能摸到两只国宝的激动心情,来到东宫的长秋殿,见到太子妃。 见到俏生生地坐在那里的宫装丽人,晓是她已经作好心理准备,在对方一双清泉般澄净的眸子盈盈地望过来,美好得不似凡间之人,温如水仍是有些萎。 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害怕的。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次她向女主投诚,后果会如何。 第 105 章(坦白身份...) “温表姐, 你来啦,快过来坐。”裴织朝温如水微笑,招呼她坐下。 宫人端着茶点上来,将一盏养身果茶放到温如水面前。 温如水有些受宠若惊, 又有些感动, 心知若不是裴织特地吩咐, 宫人哪可能如此体贴?心里的紧张和害怕同时也去了不少。 裴织喝了口茶, 温声询问:“温表姐的身体修养得怎么样?” 温如水忙道:“已经好得差不多, 只是姨母不放心,让我在宫里多修养些日子, 以免落下什么病根。”说着,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左胳膊处。 在钟粹宫养伤这些天, 丽贵妃这姨母对她虚寒问暖, 十分关心。 也是因为太过关心,所以丽贵妃很快就发现她的胳膊上有大片的掐伤,虽然没有流血,但那细密的掐痕和瘀血,红肿一片, 在少女柔嫩的肌肤上,越发的触目惊心。 丽贵妃以为镇北侯府有刁奴看她是孤女, 暗中欺辱她, 气得要派身边的大宫女去镇北侯府查看, 被温如水赶紧拉住。 后来实在瞒不住, 只能说出真相。 温如水还记得,当丽贵妃知道真相时, 默默地坐了很久,然后搂着她哭。 她想, 丽贵妃其实并不是为她哭,而是为小齐氏哭,可能她更想搂着最小的妹妹哭。 当年小齐氏确实是为了镇北侯府嫁去北地的温家,当时丽贵妃已经进宫,家里适龄的姑娘只有小齐氏一人,才会挑中她嫁去北地。 丽贵妃虽然没有对不起妹妹,可她和妹妹一起长大,心里也是疼她的,见她嫁人后变成这样,如何不难过伤心? 知道温如水手臂的伤痕由来,丽贵妃不想让温如水太早回去,让她在宫里再多待些日子,借口也是现成的,让她在宫里养伤。 至于小齐氏那边,她派太医过去为她治病,不过她也叮嘱了太医,让太医保密。 温如水觉得,这世界好人还是很多的,对自己好的人也不少。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来东宫的原因。 温如水道:“太子妃,我有话和你说,你能不能……”她看了眼周围伺候的宫女。 裴织深深地看她一眼,朝周围的宫人摆手,让她们退到殿外守着。 温如水看着殿内的宫人安静柔顺地退离,人变得少后,空间就宽敞起来,一颗心又不争气地乱跳。 系统嘲笑道:【宿主,你其实在害怕吧?如果你实在害怕,还可以反悔的。】 事到临头,温如水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悔,故作倔强道:【反悔什么?我才不反悔!攻略女主比攻略男人好,至少女主不会要我陪、睡,也不用担心哪天关系变质,连朋友都做不成。】 温如水是那种头铁地相信男女之间绝对没有纯粹友谊的人,特别是这古代社会,男女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越矩,招来闲言蜚语。 哪里有和女孩子合作好。 系统不再吭声,不过它也是提着一颗心的,密切关注外界的情况。 温如水紧张地又喝了口果茶,因太过紧张,不小心还呛住,咳得惊天动地,嗓子眼都在发疼。 “温表姐,你没事吧?”裴织关切地问,递了条帕子给她。 温如水胡乱地抓着帕子擦嘴,鼻子闻到一股幽幽的芳香,和裴织身上的气息很像,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下。 【宿主,正经点,你是来找女主合作的,不是对着她意淫的。】 温如水怒道:【胡说八道,我可是直女,性取向正常,别乱说!】 系统呵一声,有本事你倒是别脸红啊!总是对着女主脸红算什么?小心男主弄死你! 温如水和系统对骂几句,终于镇定下来,虽然还是很紧张,但已经不会紧张得手都发抖。 她又喝了口果茶缓解嗓子眼的难受,镇定地将茶盏放下,一脸正色地看着裴织。 “太子妃。”温如水神色严肃地说,“我要和你说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穿越的!” 裴织:“……” 温如水眼睛一闭,就将自己穿越的事给说出来了。 说完后,她心弦一松,连身体都放松下来,既然已经说出来,就不能反悔。 温如水见她没反应,继续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穿越,我可以告诉你……” “我知道。”裴织突然说。 温如水:“……” 系统:【!!!!!】 裴织朝她笑了笑,伸手取过桌上的一个匣子,她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红色的络子,然后放到温如水面前。 她含笑道:“这是你去年送我的络子,亦可以称为中国结,是吗?” 温如水:“!!!!!” 温如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在脑海里尖叫:【系统,怎么回事?女主为什么知道中国结?她也是穿越的?】 看她将中国结带来,就知道她早有准备。 所以,就算今天她不投诚,可能也会被逼着投诚? 系统比她更凌乱:【我、我也不知道,剧情里没有说……】 一人一系统受到的刺激都不轻,一时间没了反应。 裴织把玩着中国结,一双澄澈的眸子凝望过来,“温表姐,能说说你的情况吗?” 温如水现在的脑子是懵的,整个人都沉浸在“原来女主竟然也是穿越”的事情中,下意识地道:“你、你怎么会……我、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穿越的,你以前都没表现出来……” 裴织将中国结放下,端起茶喝,“因为我死后投胎到这个世界,在这里出生、成长。” 温如水啊了一声。 【宿主,我明白啦。】系统惊喜地说,【女主是得到位面认可的,她在这位面投胎转世,算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不像你,是中途穿过来的穿书者,咱们都是外来入侵者,怨不得我无法扫描到女主的异常。】 温如水也明白了,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这时,裴织突然又问:“温表姐,你在和谁交谈吗?” 温如水和系统:“!!!!!!” 一人一系统再次受到惊吓,温如水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她,再次懵掉。 见裴织好奇地打量自己,目光在她的脑袋徘徊,像是很好奇她脑袋里有什么东西,那眼神,让温如水有种她想要剖开自己的脑袋的错觉。 她打了个哆嗦,声音都不稳,“你、你在说什么?” 裴织一脸温柔,连声音都是轻柔舒缓的,“温表姐,我以为你今天过来,是下定决心和我说你的秘密呢?原来不是吗?” 她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白,唇红齿白,无一处不精美,身上更是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当她流露出失望的样子,教人难受得恨不得为她掏心挖肺,博她一笑。 这是美人的特权。 温如水脑子再次一懵,急促地道:“我、我当然是……这也是我要说的。” 【宿主!】系统叫起来,【你不会想拿我去投诚吧?】 温如水:【不行吗?就算我不说,她估计也猜出来了!她只是给我面子,没有逼我,还不如诚实点,直接和她摊牌呢。而且,你也没有阻止我啊,难不成我将你的存在说出去,你要弄死我?】 【我可是官方推出的正经系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系统气哼哼地说,【系统的规则也没说不能透露……】 说到这里,系统不由有些憋屈。 如果是以往,它完全不担心什么,毕竟就算温如水说出去,这些古人能懂什么是高科技和系统吗? 但裴织这女主好像是穿越的,她肯定懂啊。 不知怎么的,看到裴织那漂亮无辜的模样,系统总觉得以后的剧情肯定会翻天覆地,无法预测。 在裴织摆出洗耳恭听中,温如水磕磕绊绊地将自己的底牌道来。 “我脑子里确实有一样东西,是穿书系统,它将我带到这个世界,让我成为炮灰温如水……原来的温如水在回京的路上,因为感染风寒没了,我就变成她,代替她活下来……” 裴织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她。 温如水将系统和自己的来历小声地说了一遍。 裴织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是说,这里是一本书中世界?”【也不算是书中世界。】系统道,【而是一个独立的位面,你们的故事和经历被后人写成一本书,成为书里的男女主,对于看过这本书的人来说,那也可以算作是书中世界。】 温如水将系统的话转告裴织。 裴织难得怔住,“所以,我和秦贽是男女主角?” 温如水听她直呼太子的名讳,如此理所当然,终于有种女主其实也不是古人的感觉。毕竟古人可不会如此大胆地直呼储君的名讳。 “就是这样。”温如水小心地说,“你和太子是男女主角,在剧情里,你是朵黑莲花,从太子妃顺利地成为皇后,一路上走得很顺,让人羡慕。” 裴织嗯一声。 见她对“黑莲花”三个字无动于衷,温如水在心里抖了下,果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本质吧? 正当她心里升起些许莫名的紧张时,裴织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春暖花开,又让温如水心里的紧张不觉散去,整个人平静下来。 既然已经将底牌都透露,紧张害怕什么的无济于事,不如看看能为自己争取多少,日后才能借她的庇护避开炮灰命运。 温如水说了很多,连要攻略大气运者,用大气运者来避开炮灰的命运都说出来。因为不说的话,有些事情无法解释。 裴织目光微动,突然道:“你说的大气运者,是像皇上、太子这样的存在吧?” 温如水:“!!!” 看她受到惊吓的神色,裴织心里明悟,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攻略他们?” 温如水有些悲愤地说:“我也想攻略啊,但没有机会,太子他身边都是暗卫,根本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他,会被暗卫堵嘴拖下去……” 裴织看她悲痛的模样,突然想笑。 “至于皇上,我、我怎么可能去攻略他?他可是我姨父……”温如水顿了下,“也算是姨父吧。” 虽说丽贵妃不算是昭元帝的妻子,但温如水还是越不过心里的那坎。 裴织倒是高看她一眼,心情有些不错。 只是这种不错的心情,在温如水期期艾艾地说她曾经对太子使用过道具时,瞬间消失,脸上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温和渐渐地敛去。 当她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时,不管是温如水还是系统,都受到极大的惊吓。 温如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终于明白自己以往的顾虑不是没道理的,看太子妃现在这模样,浑身煞气,连太子都比不上她此时的恐怖。 系统也吓得噤声,系统程序都有些错乱。 如果系统有身体,此时它一定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抵御某种无形的精神压制。 它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位面的女主竟然能对它展开精神压制,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裴织的声音很平静,“你说,你曾经对秦贽使用过一种叫白月光的道具?” 温如水打着哆嗦,“是、是的,就是去年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时,这白月光道具是系统送给新人的道具,我就用了……对不起,我当时只想取巧,赶紧做任务,我对太子没想法的,真的……” 温如水吓得都要哭出来,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女主好可怕,好可怕! 幸好,裴织身上的气势好歹是收回来。 温如水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明明是和煦的阳春三月,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脏紧缩着,她低着头,不敢看裴织。 什么温柔善良的小姐姐,根本就不是,而是铁血黑莲花才对。 也不知道裴织上辈子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这般可怕的气势,像是杀过千军万马的杀胚,太子和她比,简直就是个小甜甜。 殿内很安静,裴织久久不语。 温如水也不敢吭声,连带系统也噤若寒蝉。 半晌,裴织终于道:“你可知,去年春日宴后,秦贽回宫后就昏迷几日,醒来后失忆了。” 温如水惊讶地抬头看她,见她冷着脸,又害怕地低下头。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道具不会出错……”她在心里大骂系统,【你不是说系统出产的道具绝对不会出错吗?你看看,现在叫没事?】 系统很委屈:【系统出产的道具确实没问题的,至于男主为何会反应如此大,我、我也不知道啊。】 裴织看着温如水,又像透过她看什么,声音不紧不慢,“温如水,秦贽被你们搞成这样,你们应该要赔偿他吧?” 温如水:????“怎、怎么赔偿?” 她心里纳闷,自己有什么能赔男主的? 只有系统,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裴织道:“让系统赔吧,它既然能拿出白月光这种害人的道具,那应该还有其他的道具吧?” 【白月光道具不是害人的道具,它的力量很温和的,只是改变人的记忆罢了。】系统抗议。 裴织冷声道:“别人的记忆好好的,为何要被你们这些外来者改变?秦贽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是男主,要被你们改变记忆吗?” 这质问称得上凌厉,温如水哑口无言,默默地低下头,满脸羞愧。 当初她使用时,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想,自己又凭什么用道具改变人家的记忆?难道就因为她是穿越的,自以为高人一等?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为了走捷径,用道具改变自己的记忆,她连吃那人的心都有! 第 106 章(想不想改变世界...) 系统被裴织堵得无话可说。 系统虽然不是人, 没有人类的感情思想,但它们诞生之始,为了能更好地完成任务,会被植入一份人类情感, 如此能让它们更容易贴近人类的思想, 更好地了解人类。 所以, 它也知道裴织说得对。 但知道归知道, 系统还是想让宿主更好、更快地完成任务, 自然会提供一些便捷的道具。 白月光道具正好是系统奖励给新手的道具,不需要花任何积分就有。 否则, 系统储存的道具不用在这种时候, 用在什么时候? “对不起。”温如水低下头, 一脸羞愧地说, “我很抱歉,我当初不应该这么做的。” 说完,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自虐一般的疼痛,让她更清醒一些。 刚穿越时, 知道这里是书中世界,她其实并没有将这世界的人当成真正的人来看, 甚至有几分穿越者的高高在上, 还敢对着太子和皇帝挑三拣四。 既然不将他们当人看, 自然能对他们任意使用改变记忆的道具。 后来, 她渐渐地融入这个世界,周围的人都是有肉有血有思想的人, 而非像游戏里的那些被提前设置好的NPC,没人能任性妄为地改变他们的记忆和思想。 裴织看她一眼, 声音淡然,“你问问系统,它想好了吗?”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温如水,而是她脑子里的系统。 系统藏在宿主的脑海里,除非它主动现身,否则普通人还真没办法发现。 裴织能发现也是偶然,每次她和温如水相处或交谈时,偶尔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精神力波动,作为一个在末世中拼杀过来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和怀疑,裴织自然也不例外。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上次更是借带她们去珍禽园看两只大熊猫的时机,近距离接触温如水,终于让她确定她身上有一个能散发精神波动的东西。 每次温如水心情起伏极大时,她身上的精神波动也会跟着起伏,温如水到底还年轻,对表情管理并不强,只要用心观察,裴织还是能发现很多端倪的。 只是,她的脑洞再大,也没想过会是一个系统。 这次原本是想用温如水穿越者的身份诈一诈她,倒是没想到温如水承受力不行,很快就主动坦白。 对此,太子妃自是欣然接受,省了她再动手。 温如水不知道,自己主动坦白,让她少受了很多罪,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怂得好,让她避免再受罪。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存之道,就是这么怂。 系统沉默许久,终于不情不愿地道:【你要什么赔偿?】 温如水忐忑地将系统的话转告裴织,同时不忘对系统道:【早怂晚怂都要怂的,何必挣扎呢,早这么乖不就行啦?】 系统:【……怂货,滚!】 被骂怂货的温如水毫不在意,并怼回去,【你若不怂,你就继续刚下去啊!】 系统憋屈得说不出话。 它也想刚下去,但那压制它的精神力一直没有消失,这里只有宿主和女主,宿主没有那能力,可想而知,压制它的精神力是谁。 系统很惊悚,没想到女主还有这样的能力。 怨不得她会成为女主,可见位面选择它的命运之主时,也考虑过会有他们这样的外来者,用命运之主来对付他们。 这些系统没有告诉温如水,此时它很恹,也等着自己即将要迎来的命运。 哪知裴织并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而是坐在那里,又喝了口茶。 一人一系统都被她的态度弄得十分忐忑,害怕她索要的赔偿是他们付不起的,更不知道她要怎么对付他们。 如果裴织选择将温如水控制起来,就算有系统,温如水也只能束手就擒,任凭她处置。 裴织思索了会儿,问道:“系统那里有什么道具?” 系统马上道:【道具目前没有的,因为宿主一直没有选定攻略目标,是个完完全全的炮灰,没有做任务,就没有积分打开商城购买道具。】 温如水:“……” 听到系统这带着滔天怨气的话,温如水难得气短了下,含糊地说:“我、我也没办法啊,你也看到我的处境,我想攻略也攻略不了。” 系统:【一切都是你的借口!】 裴织目光微闪,问道:“要怎么赚积分?” 系统顿时来了精神,无比积极地说:【只要宿主让攻略目标对你产生喜爱值、信任值,两种可以转化为积分。】 温如水尴尬地将系统的话转告裴织。 裴织唇边的笑容微深,“喜爱值和信任值?唔……又怎么探测出来?” 这个温如水知道,“只要我确定攻略目标,系统将我和攻略目标绑定后,能探测到攻略目标对我的喜爱值和信任值是多少。” 说到这里,温如水有些羞耻。 裴织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怨不得穿书系统鼓励你去攻略男性,若是男性的喜爱值和信任值达到一定标准,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你们穿书者就能借着攻略之人的气运避开炮灰命运……我说得对吗?” 温如水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她说得太对了,穿书系统就是这么干的! 听说以往的穿书女都会选择攻略男主和男主的男性长辈,在刷够喜爱值和信任值后,最后都选择嫁给他们,享受对方的气运庇护和无尽的财富、地位,荣华富贵、娇宠地过完一生。 “其实你们系统应该不叫穿书系统,叫红娘系统才对。”裴织说道,“也可以叫拉郎配系统。” 温如水:“……”她说得太对啦。 系统:“……”明明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裴织道:“你应该还没有绑定攻略目标吧?” 温如水乖巧又迅速地说:“是的,我原本是想过来和你摊牌后,回去再向系统提出绑定的。” 所谓的摊牌,自然是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穿书者的身份原本并不想说的,甚至都决定将这世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哪知道裴织那么敏锐,自己看破了。 裴织一顿,“你选择攻略我?” 温如水更尴尬了,挠着脸,“是、是的,你是女主嘛,也是大气运者……攻略你的话,我就不用担心其他,总归不需要嫁给你就是啦。” 裴织:“……” 裴织很快就接受自己成为攻略目标,平静地道:“那行,现在你和系统确认,绑定我吧。” 温如水看她一眼,又不敢多看,忙和系统确定,【系统,绑定吧。】 系统没有挣扎地绑定,只是绑定过后,它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其他系统的宿主都能轻松地完成任务,而它的宿主却这么废,最后还被迫绑定女主作为攻略者……怎么都觉得不对啊。 绑定攻略目标后,温如水终于能查看裴织对她的喜爱值和信任值。 喜爱值:20(满值100) 信任值:20(满值100) 两个数字整整齐齐的,看得温如水心里有几分复杂。 不过很快的,她就被吓到了,因为两个数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直到清零后,甚至还往负值掉。 温如水:!!!!女主原来这么讨厌她,对她一点信任也没有的? 看她一脸被雷劈的模样,裴织询问两个数值是多少。 温如水哭丧着脸回答:“喜爱值-10,信任值-8。”她红着眼睛、抽着鼻子瞅着裴织,只要想到她对自己的印象这么不好,她就想要躲起来哭。 眼泪正要流出来,突然温如水又噎住。 因为喜爱值和信任值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从负值升到50,最后在60稳定,两个60明晃晃地摆在那儿。 下面还有解释: 喜爱值满60,对方已经对你心生好感,将你引为知已。 信任值满60,你可以将生死交托对方,她愿意庇护于你。 温如水的心情起伏得极大,一颗泪珠子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她张着嘴,模样有些滑稽。 裴织又问现在的数值,然后询问这些数值能转为多少积分。 “10个喜爱值和10个信任值分别可以转为一个积分。”温如水小声地说,“等清完两个数值后,只要你还继续喜欢和信任我,数值还可以再升。” 裴织忍不住笑了,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 这所谓的喜爱值和信任值,分明就是像精神力的一种,可以人为控制的。 系统所选的攻略对象都是大气运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精神力,只是有精神力却不知道怎么用,自然无法控制。 只要她控制自己对温如水的喜爱和信任的数值,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积分,然后用积分开通系统商城,甚至用积分购买系统商城的东西。 “开通系统商城要多少积分?” 【100积分。】系统紧张地说。 裴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温如水突然发现自己一夕爆富啦。 从一个零积分的穷鬼,突然暴富,成为拥有100积分的小富婆。 可惜富不过三秒,就被系统拿去开通系统商城。 系统哈哈大笑:【终于开通商城啦!开通商城后,宿主你就能使用道具,有了道具,就能在危险之时庇护你自己,终于不用担心你随随便便就被弄死啦。有了道具,你就有底气对抗那些想害你的人……】 温如水:【这有什么用?又没有积分买。】 系统:【……】 一人一系统再次看向裴织。 经过刚才的数值转化为积分的过程,一人一统都明白,裴织竟然能控制自己对宿主的喜爱和信任值。 可以说,以后温如水身上有多少积分,裴织都一清二楚,别想瞒着她。 裴织掌握住了系统和温如水的命脉。 系统整个统都萎靡了,甚至有些悲愤,为什么它会遇到这么可怕的女主? 倒是温如水,已经放弃挣扎,并且决定以后跟着裴织混,就靠着裴织庇护她啦。 其实仔细一想,裴织是太子妃,还有太子这样对她一心一意的大杀器老公,只要她肯出手庇护自己,温如水这条小命基本就能保住。更不用说裴织身上的神秘之处,连系统都只能妥协,可见黑莲花有多凶残,傻子才会拒绝这样便利的机会。 而且坦诚身份后,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身份暴露后的结果。 温如水还有一个不能言说的小心思,她非常希望有个能不用顾忌又能信任的老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让她心里有个依靠。 裴织没有理会系统,和温如水聊了起来。 “你穿越之前,是怎么死的?” 温如水挠了挠脸,有些自豪地说:“我当时救了一个被车撞的小朋友,没想到倒霉催地当场死亡。系统说因为我救了一个未来会成为伟大科学家的人,所以得到一份功德,可以让我穿书,在这个世界复活。” 但因为是半途穿来的外来者,没有得到这个位面的认可,只能穿成炮灰,需要气运之人的庇护。 温如水很骄傲地说完自己的经历,没忍住问裴织,“你呢?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不会是老死的吧?然后自然而然地投胎转世。 裴织笑了下,语气和煦,“我救了一城的人,得到奖励,在这个世界投胎转世。” 温如水张大嘴巴,救一人和救一城的差距,不必说也知道,自然是救一城之人的功德更大。就算她救的小朋友以后会成为伟大的科学家,但这不是还没成长吗? 【我知道啦,怨不得她能得到位面认可,因为她救一城之人的功德实在太大,被允许在这个世界投胎转世,位面也认可她。】系统很激动地说,终于明白裴织为何能保留记忆投胎。 这些位面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有奉献精神的大功德者。 所以人家是女主,温如水只能是半途穿过来当炮灰,就是这个道理。 裴织听完温如水所转述系统的话,只是笑了笑,继续和温如水聊天。 不过一会儿,温如水眼里的防备和惊惧退去,看她的眼神变得亲昵而明亮,哪里还有刚才被吓得冷汗直冒的样子。 系统能清晰地感觉到宿主心情的变化。 它心情有些复杂,作为一个旁观者,它更直观地感受到裴织刻意营造出来的温和、亲切,甚至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说在对方的心坎上,恨不得附和她。 这是一个只要她想,就能将对方的好感值刷满的人。 只要她想,没人能逃过她的魅力。 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如此厉害,看它的宿主,都要被她忽悠瘸了。 裴织说:“阿水,你不觉得这古代有很多不方便的吗?” “当然!”温如水对此很有话说,“这里没有电,没有网,没有手机,没有空调……没有各种便捷的高科技不说,甚至连很多咱们以前习以为常的农作物都没有,估计还在其他的大陆没有传进来,或没被发现……” 系统听到这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裴织点头,“是啊,像土豆、玉米、辣椒这些,都没见有呢。”“还有南方的水果,我最喜欢吃的榴莲,因为路不好走,这辈子估计想吃都吃不到了……” 真是越说越觉得这个世界挺让人绝望。 虽说她们已经比那些平民百姓生活得要好,有下人伺候,衣食无忧,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科技发达的世界里生活过,再看这个世界,除了空气清晰一些,被人伺候着困在后宅,有什么好的? 裴织脸上露出笑容,“所以,你想不想改变这个世界?”“什么?”温如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只是随口抱怨一下,从来没奢望过自己改变世界,她能在这个世界里重活一回,已经很幸运啦,那些不便利之处,除了偶尔抱怨几句,却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 因为她没那能力。 “你怎么没有?不是有系统吗?”裴织含笑说。 系统:【!!!!】 温如水眼睛微亮,朝裴织靠近一些,“阿识,这系统很废的,它能做什么?” “怎么不能?”裴织脸上的笑意微深,“你问问它,积分可以买土豆、玉米种子这些吗?” 系统:【!!!】它的预感成真了。 温如水激动得拍着大腿,“是啊,系统商城都开通,都能买道具,买些农作物种子也是可以的吧。系统,你看看商城,有没有什么农作物种子。” 系统:【……有,但很贵。】 “多少积分?”裴织微笑着问。 系统已经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说:【有些农作物因为不是这时代能出现的,若想要推广它,需要的积分会不少。】 “没关系,反正积分也是靠我来赚,我多努力点。”太子妃财大气粗地说。 第 107 章(被忽悠瘸了...) 虽然太子妃确实财大气粗, 奈何系统却做不到。 系统每日最多只能转换100积分,100积分后就是上限,就算裴织能作弊,随意地控制喜爱值和信任值, 也没办法继续转换积分。 “还有这样的规定?”温如水纳闷道, “系统,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系统十分冤枉, 【这又不是我规定的, 不关我的事啊!我们这些系统被制造出来时,就被设定好程序, 系统的所有的行为, 都是依照程序走的, 像这条规矩, 也是早就写在程序里的。】 温如水也没办法,只好将系统的情况转告裴织。 裴织倒是不意外,她觉得系统这条限定程序,估计是预防遇到像她这样可以控制喜爱值和信任值的攻略目标,所以特地在程序中加了这条限制吧。 意料之中的事。 裴织接着又问农作物的积分。 【一包玉米种子需要2000积分, 每包玉米有一千粒!】系统说,【你们也别嫌贵, 系统出品的种子, 可都是高科技改良品种, 不仅存活率百分百, 亩产量也是有保证的。】 【其他高产农作物需要的积分也是差不多。】 裴织双眼微亮,不过那亮光隐藏在微垂的眼睫之下。 众所周知, 古代没什么科学种植之法,农作物的产量极低, 加上天灾,很多平民百姓甚至没办法做到温饱。 吃饭是人类维持生命的第一要素,连吃都吃不饱,谈何其他? 每一任帝王在位时,最关注的便是百姓的吃饭问题,十分注重农桑。 在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时,裴织就曾想过,将来太子登基后,她要怂恿秦贽发展海外贸易,从海外弄些高产量的农作物引进大禹。 不仅是解决民生问题,也解决她的嘴馋问题。 这辈子作为只想好好享受的咸鱼,美食是不可辜负的,但缺少的食材怎么办?当然是努力地造起来、解决问题啊! 不过现在发现穿书系统,倒是意外之喜,就算没办法一下子弄到高产量的农作物种子,可也不用多长时间,而且还没什么危险性。裴织真的觉得好太多,所以她也没太心急。 “两千积分不多,可行。”裴织慢吞吞地说,“攒个二十天就能攒到。” 温如水也是一脸欢喜,“太子妃,除了玉米、土豆外,是不是还有大豆、红薯、油菜……” 听她掰着手指头,将她记忆里所知的农作物且大禹没有的都一一罗列出来,系统如果是人,此时可能脸都气绿了。 它发现它的宿主还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女主说什么她就附和什么,还帮着出主意,查漏补缺…… 就没见过这样的傻缺宿主,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系统。 裴织笑道:“一样一样地来,今年先种个玉米、土豆和红薯吧,正好现在是三月,还来得及种。” 其实她也不怎么懂农事,到时候可以让庄子里有经验的农户去种。 “好啊好啊。”温如水高兴地说,“等天气冷了,就可以围着火炉吃烤红薯和烤土豆,想想就美味。还有土豆炖羊肉、玉米排骨汤、酸辣粉……” 温如水原本也不是吃货,可能越是没有越想吃。 更不用说裴织这在末世熬了十年,又在物资缺乏的古代熬了十几年的人,也是暗暗地馋。 不过太子妃装模作样的功夫很强,连有精神力的太子都识不破的那种,温如水和系统自然也看不出来,在这一人一统眼里,太子妃格外的镇定,含笑倾听温如水细数那些高产又好吃的食物。 两人在殿内待的时间不短,为了不引起宫人的误会,裴织将人叫进来伺候。 温如水赶紧闭上嘴。 接着,裴织道:“阿水,我们边走边说,顺便去看看国宝。” 温如水双眼亮晶晶的,再次确定,第一次去珍禽园时,裴织嘴里的那句“国宝”确实是她有意为之。 她在心里感慨,不愧是黑莲花女主,明明识破她的身份,竟然能忍到现在。 路上,温如水压低声音问:“太子妃,除了农作物外,你还想从系统商城这里换什么东西吗?” 裴织含笑道:“你有什么推荐?” 温如水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倒是将她问懵。 她问系统,商城里有什么好东西,系统冷哼一声,【好东西很多,就看你们想要换什么,需要的积分可不少。】 系统可不是慈善家,它是穿书系统,旨在带着穿书者进入位面,暗搓搓地薅点位面的能量补充自己,当然,要是能得到位面的运气之子的功德那就更好了。 可惜功德这种东西,是要对方心甘情愿赠送的,无法夺走。 所以每一个穿书系统都想要穿书者攻略有大气运之人,与他们成为最亲密的夫妻,这样攻略目标就会心甘情愿地赠予另一半功德。 偏偏温如水这没用的,最后竟然选择女主。 系统能怎么办?它又不能强制要求宿主做任务,不能强制改变宿主的攻略对象,只能跟着她一起绑在裴织的船上,为她所用了。 温如水不知道系统的怨念,她回答裴织,“系统说,只要有积分,什么都可以换的。”一个没忍住,她问道,“阿识,要换一些便捷的高科技产品吗?”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突然觉得自己存在的使命,莫不是推动古代科技发展,改变落后的封建社会? 系统听得整个程序都觉得不对,大骂道:【闭嘴啊!什么高科技产品,那可是要你们攒上几年积分才换得到的东西。】 “不用。”裴织神色淡然,“不需要。” 温如水啊了下,面露不解。 裴织朝她笑了笑,“人类的历史进程中,科技的发展是必然的,但不能由我们来拔苗助长。”她轻叹一声,“我们可以作为推动者,却不能忽略现实。” 打个比方,就算系统能拿出制造发动机的图纸,但这些古人看得懂吗?就算他们看懂了,以现有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支撑发动机的制造。 一切都是白搭。 温如水鸡血上涌的头脑终于平静下来。 她也发现自己进了误区,明明这时代连炼铁技术都十分落后,她竟然奢想发展科技树。 “那、那水泥、玻璃、香皂这些东西呢?这些可是穿越文中最赚钱的东西,拿出来不仅能改变经济,还能改变民生。” 裴织笑了笑,“这些配方我知道,不用从系统那里弄。” 就算没有系统,她迟早也会弄出来的。 温如水啊了一声,吃惊地看着她,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是文科生,对这些不熟悉,也不知道配方……” 她又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惨死穿越,不然一定会去背这些东西的配方。 裴织道:“目前还是先攒积分,多弄些高产的农作物种子吧。”她朝身边的少女微微笑了下,笑容温柔又宽容,“咱们还年轻,一步一步地来,不急的。” 她望着远方辽阔的天际,“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这个世界变成我们喜欢的样子。” 那会是一个富裕、强大的国度。 温如水用力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充满了崇拜、敬仰、痴迷…… 系统整个系统都不好了。 它再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宿主又被女主忽悠瘸,已经热血上脑到要跟着女主大干一场,俨然忘记自己炮灰的命运。 【我都抱上太子妃的大腿,怎么可能还是炮灰?】温如水不以为然,【有女主庇护我,我就不会是炮灰,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我想要的事。】 系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宿主,你还是要靠自己的。】 【呸!难不成嫁皇帝和太子,就是靠自己?】温如水反应贼快,【以后我背靠着太子妃,我想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不想嫁都没事,太子妃一定会帮我的,要什么男人?到时候,我还可以靠着太子妃,做出一番事业,多自由自在?】 系统:【……】惨了惨了,宿主的心变野啦。 【而且,女主也是大气运者,是吧?】 系统:【当然,能成为男女主的,自然是大气运者。】 温如水放心了,有女主依靠,跟着女主一起改变世界,不比憋屈地待在后宅好吗?嫁人有什么好的? 【既然嫁人不好,女主为何要嫁男主?】系统没忍住怼了一句。 温如水冷笑一声,【你敢将这话当着太子妃的面说吗?】 系统怂了,要是它敢,就不会怂得这么快。 让它气愤的是,温如水毫不犹豫地将它给卖了,将它的话告诉裴织。 裴织脸上的神色未变,格外温柔地说:“因为我要找个关键时候可以帮我背锅,能在前面打拼美好的世界,让我可以随意享受人生的人啊。” 有什么比手握权利的太子、将来还是皇帝的男人好呢?更重要的是,这男人她还挺喜欢的。 温如水:“……” 系统:“……”确定了,男主是工具人,实惨! 两人来到大熊猫活动的地方。 春光明媚,两只圆滚滚懒洋洋地晒太阳,怀里抱着新鲜的竹子,看得人心都化了。 温如水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国宝。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在现代只能隔着铁栏杆看国宝、连摸一下都是奢望,却在古代做到了,不仅摸到,还抱了十五秒。 人生圆满啦。 就是这两只国宝不知为何,十分凶悍,要不是裴织盯着,只能她就被它们攻击。 难不成古代的大熊猫更加野性难驯? 今天这一趟东宫之行,虽然过程受到不少惊吓,结果却是十分满意的。 温如水心满意足地离开东宫。 离开之前,她小声地对裴织说:“太子妃,明儿我再来找您?” 喜爱值和信任值这东西,需要和攻略目标接触才会有,否则数值是不会增长的。 裴织摇头,“明日我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你可以去慈宁宫,正好皇祖母也想看看你。” 温如水觉得也可以,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温如水后,正好是午膳时间。 用过午膳,裴织难得没有去午觉,而是去太子的书房,伏案写写画画,直到夕阳西下,都没从里面出来。 太子今儿提前回来,哪知道进福宁殿一看,没见着太子妃的身影,不由有些纳闷。 “太子妃呢?”他转头问伺候的宫人。 锦云恭敬地道:“太子妃在书房。” 得知太子妃午膳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太子越发的纳闷,决定亲自去找她。 来到书房,秦贽见守在门外的芳菲、芳草两个丫鬟,朝她们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 他走进书房,目光一转,就看到伏案的少女。 窗外的霞光织染出一片绚烂的流纱,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宛若坠落凡尘的仙人,独立遗世,美好得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秦贽站在门口,不由看痴了。 裴织抬头,看到门口处的人,笑意在眉眼间绽放。 “殿下,你今儿回来得很早呢。” 秦贽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到怀里,声音有几分沙哑,“这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突然想回来陪陪你。” 裴织将手中的狼毫放到笔洗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嗯,乖了。” 还记得要回来陪她,挺乖的。 太子妃想着,又奖励地多亲几口。 自动送上门来的美好,太子爷自然不会拒绝,按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亲过去…… 直到夕阳光渐渐地消失,书房的动静平息下来。 十二屏风黑漆镶螺钿西湖十二景屏风后,有一张平时供人歇息的小榻,此时两人躺在榻上,秦贽搂着怀里的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如云的秀发,薄唇轻吻她湿润的眼尾处,脸上是说不出的餍、足之色。 裴织躺了会儿,突然道:“殿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 “在书桌上。” 秦贽见坚持,只好用一件毯子将人裹住,抱着她来到书桌那边。 他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裴织斜睨他一眼,伸手要去拿书桌上的东西,被他按住,“你没穿衣服,省得着凉了,我帮你拿。” 裴织:“……”她现在不穿衣服,是谁干的好事? 太子爷脸皮极厚地无视她的瞪视,自己伸手拿起桌上的好几张图过来。 “殿下,你自己看罢。” 秦贽看她一眼,搂着她看起来。 他看的速度非常快,一目十行,却并不影响他的理解,等他看完后,太子殿下忍不住深深地吁了口气。 “阿识,这是你一个下午写出来的?”他的声音沙哑,显然心情起伏极大。 裴织靠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我不是说过,我要送你一个很赚钱的法子吗?” 秦贽看她困倦的模样,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恨不得镶进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说“谢谢”什么的,只会觉得过于轻飘飘,无法表达他对她的感激、喜爱和悸动。 阿识果然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小仙女。 “阿识,这东西如果真做出来,会很赚钱,你真的要给孤?” “不是给你的。”裴织道,“是上交国库的,你赶紧让人弄出来,然后卖出去,国库就有钱了,届时……”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秦贽低头看她沉睡的模样,心坎间涌起一股沉甸甸的悸动和柔情,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其实还是为了他。 是因为他最近忙着户部的事情,太过劳累,所以她心疼了。 第 108 章(咱们真不是男狐狸精...) 翌日, 裴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她到来的时间不晚,但那些宫妃来得比她更早,因为太后甚至都还没出来,可见她并没有迟到。 梅、丽两位贵妃都在。 丽贵妃神色轻快地和她打招呼, 梅贵妃看起来有些勉强, 更不用说坐在梅贵妃身边的安玉公主, 格外的安静。 不仅是安玉公主, 其他嫔妃也很安静。 原本在太子妃没来之前, 她们还会交谈一下,太子妃一到, 所有人都安静如鸡地坐着, 像木头美人似的。 这样的情况, 是从庆功宴后开始的。 显然太子妃勇擒北蛮刺客的事, 给这群生活在后宫的嫔妃们带来极大的惊吓,后宫的嫔妃们几时见过像太子妃这样凶猛的?以往她们看谁不顺眼,都是暗搓搓地耍阴谋诡计干掉,杀人不见血,从来没有以武力碾压的。 偏偏太子妃就是这么猛, 连面对刺客都能全身而退。 搞阴谋诡计搞不过她,甚至她还有强大的武力, 这样的太子妃, 也太让人绝望了吧? 就是皇宫一霸的安玉公主, 似乎已经放弃和太子妃作对, 这些日子要有多文静就有多文静。 温如水乖巧地跟在丽贵妃身边,看到这一幕, 心里由衷地升起一股崇拜和骄傲之情。 这是庆功宴后,她第一次过来给太后请安, 竟然不知道后宫的气氛是这样的,可见太子妃对这些嫔妃的震慑。 看到别人惧怕太子妃,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觉得挺骄傲的。 温如水骄傲地抬头挺胸,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织施施然地走过来,温声细语地和殿里的嫔妃们聊天,每个被她视线扫过的宫妃,都下意识地弯下脊背,格外的恭敬。 皇后都没她这么威风。 温如水在心里感慨,假以时日,太子妃一定能将昭元帝的女人征服,好样的。 时间差不多,太后终于出现。 和太后一起的还有宣仪郡主。 看到宣仪郡主也在,众人都习以为常,就算没有赐婚前,宣仪郡主也是每个月有二十天是住在慈宁宫里,宫妃们时常能见到她,哪天没见她还奇怪呢。 等众人给太后请安完,太后看向跟在丽贵妃身边的少女,和蔼地问:“丽贵妃,这孩子的伤可是好了?” 丽贵妃和温如水赶紧起身回话。 “多谢母后关心,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指甲也重新长出来,不过太医说,最好还是要多修养些日子。” 听到丽贵妃的话,一群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温如水的手。 她的手还包裹着绷带,看不清楚情况。 后宫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加之当日丽贵妃带着受伤的外甥女回钟粹宫、请太医、皇上赐药等举动,就算仔细遮掩,还是被很多宫人看在眼里,那些宫妃自然也打听到不少消息,知道温如水当日的情况有多惨。 若不是太子妃出现得及时,丽贵妃的这外甥女确实会被毁了,还会连累丽贵妃和二皇子。 “也多亏太子妃及时出现,太子妃就是这孩子的救命恩人。”丽贵妃一脸感激地说。 温如水机灵地当众向裴织表达感谢,“太子妃救命之恩,如水没齿难忘,日后若是太子妃需要,如水一定不二话,任凭太子妃驱使。” 这话说得有些江湖义气,听得周围的人都想笑,却不知温如水在为以后铺垫。 太后笑呵呵地说:“你这孩子有感恩之心,不错不错。” 她没将温如水的话放在心上,太子妃何等尊贵,身边能用的人何其多,如何需要驱使她?倒是她背后的丽贵妃以及镇北侯府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丽贵妃也是个识趣的,当着太后的面感谢太子妃,表达她的态度。 太后对丽贵妃十分满意,虽然其他皇子皇女都是她的孙子,但她最疼的还是太子,不仅是因为太子自出生就抱到她身边养育,也因为太子比其他皇子皇女要受的苦多,能长这么大实在不容易。 她希望太子将来能顺顺利利地登基,守护这江山。 但凡会威胁到太子的,太后都不喜欢,她更乐见其他皇子皇女们都是支持太子的,别搞太多的小心思。 所以不管二皇子和三皇子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一但他们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太后第一个不允许。 太后的意思不仅丽贵妃明白,梅贵妃也听明白。 梅贵妃的脸色有些苍白,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和不适,僵硬地笑着。 今儿皇上没来慈宁宫请安,宫妃们心里失望,很快就离开。 走出慈宁宫,梅贵妃突然说:“丽贵妃姐姐真是好性情,如此疼爱外甥女,真是难得。” 丽贵妃笑了笑,“多谢梅贵妃妹妹夸奖,我倒是觉得,是妹妹少见多怪。不过,妹妹也挺疼娘家的侄女的,梅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妹妹是不是应该给她相看门亲事?省得留来留去留成仇。” 在场的人都听出梅姑娘指的是丽贵妃的娘家侄女梅葳儿。 梅贵妃差点气歪嘴,谁少见多怪?而且他们梅葳儿是安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女,就算婚事推迟一两年,也能嫁得出去。 梅贵妃拂袖而去。 丽贵妃闲适地整了整衣襟,带着温如水离开。 两位贵妃交锋,以梅贵妃气得拂袖而去结束,看得温如水再次庆幸自己没有选择攻略皇帝。 今儿有大朝会。 朝会结束后,太子就拿着一叠纸去了勤政殿,久久没有离开,那些在殿外等候皇上召见的大臣都有些纳闷。 难不成太子又憋着要搞什么? 勤政殿里,昭元帝盯着那一叠纸,神色莫测。 “贽儿,这玻璃……真的能像太子妃说的那样,给国库赚来大笔的银子?” 秦贽有些不满他对太子妃的怀疑,“父皇,太子妃都在上面写明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昭元帝盯着纸上风骨蕴秀的簪花小楷,但凡只要看到这纸字的人,都会由衷地赞叹,太子妃的字写得很好,而且有其风骨,旁人很难模仿。 昭元帝也见过几次,倒是记下太子妃的字。 可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太子妃的字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龙案上,让他仔细地过目。 “朕不是怀疑太子妃……”昭元帝见他不满,倒也没生气,“只是这主意,真的是太子妃想的?” 秦贽骄傲地道:“是太子妃亲自动笔写的,至于这玻璃的配方,太子妃说她是从其他地方看到的。” 至于从什么地方看到的,裴织没说,太子爷自动脑补――太子妃可是小仙女呢,肯定是仙家的手段。 没毛病。 昭元帝是个疑心病重的,但他有一个好的,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特别是对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他给予的信任是旁人无法想像的。 所以就算怀疑太子妃为何知道这些,他也没当着太子的面质疑太子妃。 “行,若是国库真的能因此增益,朕一定会重赏太子妃。”昭元帝笑着说,“贽儿,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可行?” 秦贽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督促下面的人好好办的。” 说完这事,他又递过去一个账本。 昭元帝接过看罢,明白太子的意思,不禁笑道:“辛苦贽儿了,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清楚户部的账,朕很高兴,也很欣慰。” 秦贽理所当然地说:“确实挺辛苦的!儿臣这段日子都没时间陪太子妃。要不是如此,太子妃怎么会特地弄出这赚钱的法子,还是因为她心疼儿子呢。” 太子当着老父亲的面,没忍住和太子妃秀了一波恩爱。 昭元帝:“……” “所以,父皇你要尽快动手,将这些国贼禄蠹都处理干净,省得儿臣好不容易弄到点银子,又被贪没了。”秦贽冷着脸说,显然对此事还是气得厉害。 昭元帝自是满口答应,对太子十分满意。 这次太子的表现超出他的预料,能干得让他省了不少麻烦,不仅清理出户部的蠹虫,还能弄到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至于儿子说的,是因为太子妃心疼他辛苦劳累什么的,昭元帝决定还是观望一下。 他这傻儿子,能干是能干,但在男女之事上实在单纯了些,守着一个太子妃就心满意足…… 正当他这么想着时,太子脸上露出有些忸怩的神色。 昭元帝是个宠爱儿子的老父亲,含笑问:“贽儿可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秦贽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父皇,您以前也像儿臣这般,头疼得厉害吗?” 昭元帝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些,含笑道:“嗯,朕以前确实也头疼,不过没你疼得这般厉害……” “后来呢?”秦贽追问道,“后来你和母后成亲,你的头疾可有缓解?”“没有。”昭元帝摇头,疑惑地看他,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不免有几分不可思议。 秦贽道:“父皇,自从和太子妃成亲后,儿臣的头疾似乎有所缓解,儿臣已经很久没有疼得失去神智……” 昭元帝高兴地道:“莫不是太医令最近开的药有什么效果?” 高兴之下,就要将太医令唤过来。 秦贽忙道:“父皇,不用叫太医令,儿臣最近喝的药,其实和以往没什么区别,这点儿臣还是能肯定的。” 喝的药多了,药里有什么成份,不用看药方和药渣都能一清二楚。 昭元帝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满脸疑惑不解,打量太子,发现他的脸色没有以前那般苍白,眼神清明,眼里没有布满血丝,总是隐隐有发狂的迹象。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惊又喜,“莫不是太子妃怀孕了?” “没有!”秦贽面无表情地说,“太子妃没怀孕……父皇,儿臣不会让太子妃怀孕的。” 昭元帝惊住,“你……” 秦贽微微低头,声音低低的,“父皇,儿臣不想儿臣的孩子也像这样……承受太多的痛苦,儿臣会难受。” 昭元帝怔住,想起什么,说道:“贽儿,你若是心疼太子妃,舍不得太子妃的孩子受苦,你可以让其他女人怀……” “父皇,不可。”秦贽打断他,“若是儿臣的长子是庶出,那以后太子妃生的孩子纵使是嫡出,可也被其他孩子占了个长……” 他私心里就没想过要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舍不得太子妃生,舍不得太子妃生的孩子受苦,那不如不生。 不过这种话若是现在和父皇说,估计父皇会对太子妃有意见,秦贽只好迂回着来。 昭元帝明白他的顾虑,就像当年…… “那你要怎么办?”皇帝突然拿这儿子没辙,看他眼里忍痛之色,又舍不得苛责,说到底,这孩子确实是代他受过。 秦贽小声地说:“父皇,老二和老三很快就会成亲,届时让他们多生几个?” 昭元帝脸上的表情变得冷凝,“太子,你要知道后果,一但你真如此决定,日后这江山,要传的便是老二和老三他们的孩子。” 他很少会在私底下当着儿子的面直呼“太子”,但每当他这么叫时,证明他在动怒。 秦贽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倔强地跪在那里。 殿内变得十分安静,气氛变得凝滞,幸好宫人此时都守在外面,只有父子俩,倒也没有引起宫人的恐慌。 半晌,昭元帝道:“贽儿,这事让朕再想想。” 秦贽有些愧疚地说:“父皇,儿臣……” 见他眼眶都红了,就像小时候头疼得厉害时,哭着扎到他怀里哭泣的模样,昭元帝再大的怒火都熄灭。 他叹了口气,将他拉起来,“罢了,你和太子妃还年轻,急个什么?何况朕也没老到要退位的程度。” 秦贽终于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搂住他的父皇。 昭元帝被和他一样高大的儿子搂住,窝心之余又有些好笑,“都多大的人啦,还和朕撒娇。” 秦贽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嘟嚷道:“不管儿臣多大年纪,都是父皇的儿子……”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笑开了,殿内的气氛终于恢复缓和。 然后太子凑到他父皇面前,轻声说:“父皇,儿臣要和你说一件事,其实儿臣每天晚上和太子妃……翌日精神总是很好,就是太子妃看起来很疲惫,没什么精神……” 昭元帝:“……”朕不想听你和太子妃的房中之事。 就算皇上再是个老流氓,也被儿子的话弄得十分无语。 “父皇,你想什么呢!”秦贽有些生气,暗忖父皇果然是个老不修,“儿臣和你说正经的。” 昭元帝:“行行行,正经的!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贽又露出那种让皇上受不了的忸怩之色,吞吞吐吐地道:“父皇,咱们秦氏一族祖上真的不是什么男狐狸精变的……” 昭元帝:“……” “要不然,秦氏之子怎么会有头疾这种奇怪的事?为何会遗传到下一代就能恢复正常?”秦贽越说越理直气壮,今儿非要弄个究竟不可。 昭元帝:“……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男狐狸精?朕可不是男狐狸精!” 晓是昭元帝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在儿子心里,还是个男狐狸精。 “可是儿臣和太子妃,又怎么说?儿臣真不是采补太子妃恢复?” 昭元帝终于忍无可忍:“秦氏之子是受到诅咒!先祖留下的手札你到底有没有细看?” 秦贽:“看是看了,但儿臣觉得它上面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就是儿臣和太子妃这样的情况,和上面不符。”秦贽一脸深沉,“更像是志异话本里说的那样……”皇帝:“……” 第 109 章(皇帝生气...) 昭元帝最后忍无可忍, 第一次将他最疼爱的太子轰了出去。 秦贽:“父皇,儿臣先去户部啦!今儿应该会在户部忙得晚一些,等儿臣将玻璃的事情落实清楚,再过来找您。” 不等他回答, 人高马大的太子殿下已经大步走出去。 昭元帝:“……” 秦贽刚出勤政殿不久, 就见二皇子迎面走来。 “太子哥。”二皇子格外响亮地叫一声, “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贽随口应一声, “去户部!老二, 你要去找父皇?” 二皇子挠了下脸,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是的, 我的婚礼不是定在五月份吗?等婚后就要出宫建府……我得来问问父皇这事。” 秦贽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 眼睛一转, 难得露出一个笑容,“确实该仔细问问!父皇今儿心情很好,你进去问他就对啦。” “真的?”二皇子得到肯定答案,顿时高兴起来,父皇心情好, 也好说话,和他提这事最适合不过。 二皇子高高兴兴地辞别太子, 朝勤政殿而去。 到了勤政殿, 二皇子见到殿前等待召见的几位老大臣, 以及李忠孝等殿内伺候的内侍, 竟然都守在殿外。 他有些疑惑,正要开口, 李忠孝赶紧问道:“二殿下,您是来见皇上的?” 二皇子点头, “我有事要求见父皇。”他看向那几位老大臣,“不过若是诸位大人事情急,我可以等等……” “不急、不急,二殿下先罢!” 大臣们都笑呵呵地说,格外的亲切,其实都想二皇子进去探探虚实。 先前太子进去后,皇上屏退殿内伺候的内侍,和太子在里面不知道商议什么,商议了近一个时辰。后来太子都离开了,他竟然还未将内侍叫进去,也没召见他们,可见一定出了什么事。 这些老大臣都是经历过先帝朝的,也算是看着皇上从太子成为皇帝,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见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召见他们,就知道有情况。 莫不是太子先前和皇上说了什么,让皇上很生气? 亦是皇上接到什么急讯,得知外面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导致心情不好?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都能确定,里面情况不明,还是暂时先等一等罢。 二皇子不疑有他,“既然如此,那本殿下就却之不恭了。” 诸位老大臣都很和蔼,“二殿下不必客气。” 老大臣们心里却有些愧疚,他们竟然利用二皇子的耿直憨厚……哎,日后二皇子办差时有什么做不对的,他们就别对他太苛刻了罢。 李忠孝机灵地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他出来,让二皇子进去。 二皇子朝那些老大臣拱了拱手,脚步轻快地进去。 老大臣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进去,再看向李忠孝,只见这位皇上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一脸严肃地跟着进去,看不出什么。 二皇子进去后不久,就发现他被太子坑了。 他们父皇此时的心情根本不好,甚至十分恶劣,看他的眼神格外的冷酷无情,充满威仪。 “老二,有什么事?” 二皇子:“……”太子哥,你骗我! 昭元帝刚赶走一个糟心儿子,又来一个憨儿子,那心情甭提有多难受,是以对二皇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要想到太子不知怎么地,竟然以为他们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心情哪里能好? 二皇子心里大骂太子不厚道,恭敬地将来意说明。 昭元帝道:“原来是这事!户部那边已经拨款督建皇子府,你有空可以去了解,预计六月份左右,你们应该能搬进去……” 皇子皇女们未成亲前,都是住在宫里的,待皇子成亲后,便可以出宫建府。 二皇子不是太子,没有权利住在宫里,他算是第一个出宫建府的皇子,早在去年定下婚婚时,二皇子府的地址就选好,只需要户部拨款,就可以开始建造。 按照以往的规矩,皇子出宫建府,会有一笔安家费用。 只是因为国库空虚,户部一时间拨不出那么多安家费,只能一笔一笔地出,也因为如此,时间过了几个月,皇子府仍是没有建好。 二皇子今日也是为这事而来。 二皇子道:“父皇,儿臣已经了解!只是,户部那边的银子拨过来的并不多,皇子府好像只建到一半,也不知道六月份能不能搬进去……” 其实他心里隐约知道,国库并不丰盈,可能连皇子的安家费用都勉强。 要不是今年伊始,北疆那边频频传来好消息,还收缴不少北蛮草原的战利品,只怕皇子府都没办法建得像样些。 昭元帝神色一滞。 再英明神武的皇帝,也要为银子折腰,国库没有银子,皇上也为难。 要不是实在没银子,他何故会将太子丢去户部折腾?还要被太子怀疑是男狐狸精而不能骂他?总归他将太子丢到户部折腾,得罪不少人,还弄到一个赚钱法子,他也没好意思给太子坏脸色看。 昭元帝想到太子不知怎么得出来的诡异结论,顿觉头疼,对二皇子道:“现下你大哥管着户部,没银子你去找他要。” 二皇子:“……”父皇你也欺负人! 昭元帝扭头不看他,“行啦,你去找太子要银子罢。” 二皇子被太子哥骗过来以后,还要被他的父皇丢去太子那里,心里那一个郁闷,离开时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李忠孝走进来,看了眼二皇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小声地禀报:“皇上,几位大臣在外面候着呢。” 昭元帝暂时不想见人。 正要让那些大臣回去,突然想到什么,他道:“李忠孝,你让人去外面买些话本回来,话本的类型要那种神灵志怪为主的,嗯,最好是精怪为主。” 李忠孝:“……是。” 虽然疑惑皇上这莫名其妙的命令,总管太监仍是没有多嘴地询问。 只是他心里不免纳闷,皇上从来没看过什么话本,怎么突然间想要看话本?而且还是神灵志怪的话本,怪哉。 接下来的日子,秦贽依然很忙。 因玻璃事关重大,他要亲自督办这事,从选址、建厂、拨款……所有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他人。 户部尚书跟着太子一起忙碌,自然也清楚玻璃厂的事。 越是清楚,他们越觉得太子的能力之强,不愧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明明揽着一堆事情,他竟然游刃有余,看着像一个经验老道的,而非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更让人惊骇的是,皇上突然下旨查抄不少户部的官员,连户部侍郎都吃了挂落。 户部确实是个肥缺,但也容易管不住自己的贪念,看到户部侍郎的下场,所有人心头发寒。 他们要是还看不出,这是太子在后面推动的,就是棒槌了。 年后,太子被皇上调到户部查账,他每天都窝在户部衙门,除了让人查外,他自己也跟着过目。户部有很多老条子,都欺负太子年轻面嫩,以为他看不出什么门道,稍稍遮掩就没太在意。 哪知道太子憋了两个月,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户部的变动吸引不少官员的注意,其他五部衙门的人都绷紧神经。 自从太子大婚后,皇上似乎不再将他藏着掖着,不仅让他进入朝堂锻炼,还让他在六部转。年前那段时间,太子虽然也在六部转,不过他更多时间都放在京郊大营,和六部的官员相安无事。 哪知道过完年,他会被皇上派去户部查账,查完就有官员下了诏狱,被抄家流放。 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或者是这对父子俩联手整顿吏治? 不管是哪种,其他五部衙门的官员都提着一颗心,那些没做什么亏心事的还好,做过亏心事的怕被太子发现,赶紧将一些见不得人的证据毁的毁、藏的藏。 总之,皇上突然对户部发难,让朝臣绷紧神经之余,也不敢小觑太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脉的官员私底下也对这事议论不休。 可惜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那边,都没透露什么,他们讨论许久,仍是没讨论出个什么,反倒被弄得头疼不己。 以往太子深居简出,出现在朝堂的时间都没二皇子和三皇子多,他们还暗自庆幸,皇上就算宠爱太子,却一直没让他出来办差,也不过那样。 哪知道太子不出则矣,一出就是干大事的…… 还不如像以前那样,待在他的东宫深居简出呢。 朝堂的事传到后宫,对后妃们的影响并不大。 就连裴织都没怎么在意。 自从确定要从系统那里走捷径兑换一些高产农作物后,裴织和温如水每天都要见一面,刷系统任务。 为了顺其自然地见面,两人可谓是想尽办法。 原本温如水在皇宫里休养半个月,身体就完全恢复,可以离宫回镇北侯府。为了能留在宫里,她硬是继续装病,然后每天和裴织在宫里制造机会巧遇。 今儿两人一起逛御花园,明儿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或者裴织去钟粹宫坐坐,或者温如水去东宫找两只食铁兽…… 总之,为了刷系统的积分,太子妃都不能再咸鱼。 幸好,有温如水在慈宁宫的那番话,就算两人见面勤了些,也没引起什么怀疑。甚至温如水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去东宫见裴织,连那两只大熊猫都利用上。 丽贵妃笑道:“如儿这般喜欢食铁兽?瞧你天天都往东宫跑。” 温如水腼腆地说:“姨母,你不觉得那两只食铁兽真的好可爱,圆滚滚的,往地上一滚,简直可爱得……” 她双手捂着胸,一双眼睛迷离,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思念情郎。 她也没有说谎,没人不喜欢国宝,天天都能去东宫看国宝,简直幸福得都不想离开。 丽贵妃看她这模样,不禁笑道:“你既然如此喜欢,不如让人去蜀地给你弄两只……” “不不不!”温如水猛地摇头,“姨母千万别,它们在蜀地生活得好好的,为何要让它们背井离乡?何况我这儿可没有人能像东宫那样,好好地照顾它们,给它们弄个仿蜀地竹林的公园给它们居住……” 只有太子财大气粗,才能将两只国宝养得这么好,若是其他人,只怕国宝都被养死,那多让人心痛啊。 见丽贵妃不以为然,温如水想起,她这姨母也同样是财大气粗的。 “姨母,还是算啦,太子以前不是下过令,不准其他人养食铁兽吗?” 她在心里暗暗地为太子叫好,希望太子成为皇帝后,一定要下令,不准人捕猎食铁兽,甚至要将它们好好地保护起来。 丽贵妃也想起这事,不免有些遗憾,难得外甥女如此喜欢,原本是想弄两只给她赏玩的…… 温如水知道丽贵妃的想法,真是满头大汗,暗忖幸好太子蛮不讲理地下过那样的命令。 今儿裴织这太子妃又给宣仪郡主、三位公主和温如水下帖子,请她们来东宫看食铁兽。 众人欣然前往。 就是宣仪郡主,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拖拖拉拉。 因为她知道,太子最近真的很忙,整天往户部跑,白天一般不在东宫,自然去得毫无心理压力。 也是因为如此,就算温如水来东宫来得勤快,也没人起疑。 春光明媚,一群姑娘坐在亭里吃着烤肉、喝着清酒,抬头就能看到外面花丛中的两只圆滚滚,心情都非常不错。 安玉公主懒洋洋地坐着,旁边是二公主和三公主。 最近三个公主格外听话,连刺头安玉公主都偃旗息鼓,二公主和三公主自然也不会做什么,裴织的日子越发的十分舒心,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找她们一起玩。 宣仪郡主也不例外。 她最近发现,裴织和温如水的感情越来越好,不免有些紧张,暗暗担心裴织有了喜欢的好姐妹,和她的感情变淡,越发殷勤地往东宫跑。 时间差不多,裴织送走三位公主和温如水。 宣仪郡主最后离开。 离开前,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裴织。 裴织含笑问:“郡主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宣仪郡主咬了下唇,吞吞吐吐地问:“阿识,你和温姑娘最近好像很好……是因为你救过她吗?” 其实阿识也救过自己……宣仪郡主在心里说,阿识就是这么好的人。 裴织愣了下,她不是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不太懂小姑娘的想法,不过她可以推测几分,不免好笑。 “也可以这么说。”她柔声说,“温姑娘身世坎坷,她和郡主一样,都是自幼没了父亲。” 宣仪郡主恍然大悟,尔后心里十分高兴。 原来阿识是觉得温如水和自己一样,才会关照几分,阿识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送走所有客人,裴织终于可以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歇息。 她在心里算了下,如此又混过一天,还有两天,就能刷满两千积分,可以兑换一种农作物种子。 想想就开心。 开心的太子妃正抿嘴笑着,发现太子爷回来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还没下山呢。 “殿下,你怎么回来了?”裴织惊讶地问。 秦贽去净房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搂着她坐在榻上,将脸埋在她颈边,深吸了口气,方道:“玻璃厂的事已经进入正轨,这两天就会有成品出来,不需要孤时刻盯着,回来看看你……” 顿了下,他突然说:“听说你最近和丽贵妃的外甥女走得很近,天天都要见一面才行。 裴织:“……” 原来今天他提早回来,是兴师问罪的。 第 110 章(怎么搞成种田系统...) 裴织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都是姑娘家, 能做什么?殿下不要多想,我们只是投缘罢了,每天见个面,聊聊天, 真没做什么。” 秦贽盯着她, 慢吞吞地说:“孤原本没有多想的, 但你解释太多了, 孤反而多想了些。” 裴织:“……” 所以她这是主动跳进太子爷挖的坑里? 不过想看太子妃心虚, 那太子就失望了。 这世间很少有能让太子妃心虚的事,诚如温如水所言, 在残酷的末世进化成黑莲花的女人, 怎么可能为一些区区小事心虚呢? 上回心虚还是因为涉及到感情问题。 裴织搂着太子爷的脖子, 在他不觉抿紧的唇角亲了亲, 突然道:“殿下,我又有一个赚钱的主意,您要听吗?” 太子爷:“……要!” 明知道太子妃在转移话题,他仍是没办法逼她。 其一是不忍心,其二是害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真相, 不如继续假装糊涂。 他心里也知道,太子妃就是吃定他, 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难不成他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和她生气不成? 太子妃朝他抬了抬下巴, 太子爷很识趣地将懒洋洋的太子妃抱起来, 抱到外间的罗汉床上,然后叫宫人送来笔墨纸砚。 他主动磨墨, 一边听太子妃徐徐地道来。 这次裴织给的赚钱法子是香皂方子。 玻璃厂既然已经走上正轨,可以再开香皂厂了。 先前没有一下子给他两种, 也是先让他解决户部账册和贪污的问题,省得赚再多的钱也被贪没了,还容易引来诸多麻烦。 如今皇上雷霆出手,清除了户部的蠹虫,太子也在户部建立自己的威信,是时候让户部开始赚钱啦。 裴织边为他介绍香皂的用途,边在纸上写配方,还有一些香皂上的创意,卖给平民和卖给世家勋贵的香皂类型,绝对能让户部赚得满盆钵,充实可怜的国库。 其实她脑子里有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都可以一一拿出来,但不是时候。 说到底,还是因为国库没银子,甚至有时候连军饷都是昭元帝从他的私库里出的,相当于他用自己的私库在养军队,导致皇帝也是个穷逼。 裴织也是嫁给太子后才知晓这些的,没想到看起来光鲜亮丽、富有四海的皇上,竟然比太子还穷,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可能是穷什么也不能穷儿子吧,所以昭元帝宁愿挪用自己私库,也不会挪用太子的东西,有什么好东西还会一个劲儿地往东宫送…… 作为跟着太子一起享受的得益者,裴织对昭元帝自然也是敬重的,希望他以后能继续这般疼爱太子。 只要百姓能吃饱饭,经济发展起来,再整点其他的,还怕大禹强大不起来吗? 裴织心里有一个强国的蓝图,这是她曾经在末世时没有机会做到的,因为她没能等到末世结束就牺牲了。 不过没关系,在大禹也一样。 就算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末世队长,但她是大禹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啊,可以借秦贽之手实现。 届时,便是她享受咸鱼退休生活的时候。 秦贽听得很认真,每当听到不懂的,他还会主动询问,裴织会耐心地为他解释。 就算中途被打断,对她的影响也不大,解释完能继续接下去,思维极为清晰。 秦贽自然也注意到这点,心里渐渐地浮现一个猜测,看她的眼神格外幽深,还有生平难得遇到知己的狂喜。 棋逢对手固然欢喜,知己更让人狂喜。 终于说完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裴织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冷茶正要喝,被人拦下。 秦贽重新给她倒了杯热茶,皱眉道:“冷茶伤身,不能过于大意。” 裴织好笑地看他一眼,顺从地说:“嗯,我以后会注意的。殿下,目前就这么多,若是中途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回来问我。” 秦贽盯着她喝完茶,低头看纸上的香皂配方,她写得十分详细,就算从未接触的人,也轻易能看懂。 “阿识,这香皂,也是你从其他地方看来的?” 裴织淡定地说:“嗯,从一本古籍看来的。” 秦贽:“……” 于是他不再问,将之收起来,准备明日朝会过后,拿去给父皇过目。 说完正事,裴织又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拿他当肉垫子舒服地窝着。 自从不再防备他后,她格外爱赖在他身上,在他面前逐渐暴露本性。 太子爷看着怀里的小娇娇,心口涌上一股悸动和沉甸甸的欢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柔声问:“阿识,你也是过目不忘?” 裴织不意外他会发现,没怎么隐瞒地嗯一声。 得到她的肯定,秦贽十分欣喜,越发的觉得他们身上都有十分类似的东西,他觉得这也是他从小就喜欢上她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总会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她,不管她如何躲着藏着,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他就会第一时间发现她。 她就像人群中唯一的光,吸引着他。 “阿识,若是你是男子……” 若她是男子,她一定能进入朝堂,发挥她的才华,她的远见卓识是大禹之幸。 裴织瞅他一眼,“若我是男子,我就不会嫁给你啦。” 这时代对女子过于苛刻,她无法舍弃家人,不然早就买个青山秀水之地,培养一些能用的人才,将他们放出去发光发热,创造她满意的世界,然后让她能更好地享受退休的生活。这里没有丧尸,不需要打打杀杀,不是退休生活是什么? 秦贽滞了下,这么一想,又庆幸她不是男子,否则他就娶不到阿识……不,如果她是男子,或许他还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 越想太子殿下的心思越活络,突然道:“阿识,前朝有女官……” “我不当女官。”裴织打断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过殿下若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太子爷和她外祖父一样,真是可爱的想法。 秦贽摸着被她亲吻的脸,低低地笑起来。 她似乎总能明白他,虽然她表现得很懒散,但她会积极地配合。 “阿识,孤希望这天下多一些像你这般聪慧的女子,若是女子也能读书识字就好了。”秦贽感慨道,“届时大禹一定会变得很好。” 大禹的人才还是太少,很多女子的聪慧并不输男子,只是她们没有施展的机会。 “这简单,可以开个女子学堂。”裴织给他出主意,“女子学堂可以由宫里的贵人来主持,像皇祖母、两位贵妃,还有我都可以。” 秦贽一愣,不禁笑起来,哪里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后宫的女人就是闲的,才会斗来斗去,若是给她弄些事,还会斗吗? 秦贽第一次觉得,他父皇后宫里的女人还是有些用处的,可以利用起来。 不过如何做,还要好生计划一番,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而且还要看时机,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这点两人都懂,所以他们也只是聊了聊,将之放到未来的计划中,目前先搞经济吧。 翌日朝会后,太子又拿着一叠纸去勤政殿。 这一幕和大半个月前何其相似,导致前来觐见的大臣们大多都识趣地找借口离开,决定等太子走后,看看皇上的心情再来。 勤政殿里,昭元帝听着太子叙述的香皂,脑海里瞬间就形成一条产业链,以及它带来的庞大利润。 他的呼吸微滞。 “贽儿,这也是你的太子妃给的主意?” 秦贽骄傲地抬胸,“是的,是太子妃见儿臣昨儿难得回去陪她,她心里高兴,就给儿臣出的主意。” 太子没好意思告诉父皇,其实太子妃是看他父皇实在穷,不忍心他继续用自己的私库养军队,所以赚到的银子也给他花些吧。 昭元帝:“……” 又被太子拉着太子妃秀了一脸恩爱,皇上很想呵呵一声,压根儿就不信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不过不管是什么,这确实是一个很赚钱的办法,只要玻璃厂和香皂厂办起来,国库肯定会丰盈起来,不用再担心没银子。 皇帝不得不承认,太子妃的功劳之大,封她一个爵位都使得。 但她是太子妃,封爵位不现实,倒是可以施恩于太子妃的娘家,当然给太子妃的赏赐也是不能少的。 接下来,太子又开始忙香皂的事。 不过有建玻璃厂的经验在前,建香皂厂倒是不费什么心思,太子也不用再忙得像陀螺,每天还能抽时间早些回东宫陪太子妃。 这日,温如水一大早就兴冲冲地去找裴织。 见到裴织时,她一个没忍住扑了过去,将她整个人搂住。 周围的宫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宫人眼里,温如水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冒犯太子妃,她的行为也不符合时下对贵女的要求,就算两人都是姑娘家,哪有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搂搂抱抱的。 温如水抱住后才发现此举不妥,她退开一步,满脸笑容地说:“太子妃,抱歉,我太惊喜了,所以……” 裴织笑了笑,没有生气,朝身后的宫人摆了摆手。 她带着温如水去和两只圆滚滚玩,让宫人退开一些。 “太子妃,积分满两千啦,可以兑换一种高产农作物,咱们要兑换哪种?”温如水一脸激动地说。 这是她第一次从系统兑换东西,虽然不是道具,但高产的农作物种子让她觉得更有意义,比什么道具都让她喜欢。 她十分明白这些农作物种子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裴织含笑问:“那你觉得先兑换什么农作物种子好?” 温如水没想到她会问自己的意见,觉得她是在重视自己,受宠若惊之余,又忍不住高兴,绞尽脑汁地回想,“我觉得可以先兑换玉米或土豆,这两种都是高产的农作物……对了,我记得玉米的播种期是在春天和秋天,土豆的播种期好像也是在秋冬,不过不同的地区,播种期应该有不同……” 书用到时方恨少,温如水真是恨不得重新穿回现代,大学填志愿时,她应该填农业大学的。 她是标准的城里人,对农作物的生长期完全没什么印象,毕竟城市里好像一年四季都有土豆和玉米卖,压根儿就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播种。 更不用说裴织,末世前她只是个在埋头读死书的小姑娘,末世后挣扎求生,加上农作物有木系异能者催生,随时随地都能种,压根儿就不挑时间。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其实她们倒是可以将种子交给庄子里有经验的老农去摸索,可又担心浪费时间,她们现在只想尽快地播种,收获更多的种子,扩大种植面积。 “不如你问问系统?”裴织提议。 系统:【……】你们不要太过份啊! “系统,你应该有相关的农业知识吧?也不要多高深的,告诉我们播种期和收获期就行啦。”温如水心大地说。 系统很想骂人,但它如今受裴织的精神力钳制,只能不情不愿地道:【十个积分,可以获得一份科学种植的资料。】 温如水生气道:“你也太小气了,这种竟然还要积分。” 【这也是科学经验,怎么不要积分?】系统理直气壮地说。 温如水气得不行,将它的话转达裴织,怒骂它死要钱。 裴织倒没生气,心平气和地说:“十个积分也不多,那就用积分来买资料吧……对了,系统,系统商城的农作物种子就算季节不对,其实也可以种吧?” 系统:【……就算是优质种子,也不能随便乱造,还是要科学种植,你们也不想收获到的种子变成劣质种子吧?】 “如果是劣质种子,就是你不对啦,分明就是坑我们的积分。”温如水不客气地说,“我们赚点积分容易吗?天天都要想方设法地见个面,像地下、党接头似的,有多苦逼你知道吗……” 这回轮到系统被气得不行,差点没忍住骂人。 “阿水,别骂它啦,它也不容易。”裴织开口道。 系统没想到女主会为它说话,正要感动,就听到她继续说:“它也只是个打工的马仔,很多事无法作主。” 系统:“……” 系统心惊胆战,程序都有瞬间的紊乱,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可惜裴织说了那句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和温如水聊起种子的事。 温如水道:“要不先种玉米吧,反正下个月刷够积分就能兑换土豆,不然下个月兑换红薯也可以……” 高产农作物都是两千积分兑换,二十天就能兑换一种,还是挺快的。 裴织想了想,说道:“那就先换玉米,然后是红薯,接着是土豆……” 两人商量后,决定明天继续碰头,弄到科学种植的资料再说。 第二天,两人碰头,又刷到100积分。 用十积分购买了一份科学种植――玉米篇的资料。 “只有玉米篇?不是所有农作物吗?”温如水再次大发牢骚,觉得系统实在小气。 系统气得不行:【十个积分你还想换所有农作物的科学种植资料?你咋不上天呢?】 温如水:“哎呀,反正你都给我们兑换农作物,不如帮到底,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呢?对了,化肥什么的,不如你也给些资料吧,要那种没有污染的科学化肥,不要给咱们劣质的……” 系统:【……】 一时间,系统不由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系统。 它明明是穿书系统来者,为什么搞得像种田系统? 第 111 章(玻璃上市...) 玉米种子兑换好, 科学种植资料也到手,现下需要做的是尽快播种。 时间已经进入四月初,播种的时间虽然迟了些,不过系统兑换的玉米种子是经过反复改良后最优良的品种, 能保证百分百的成活率, 推迟些时间也不妨碍什么。 温如水迟疑地问:“太子妃, 这玉米种在哪里好?” 现下问题来了, 她们要怎么将玉米种子从系统中拿出来, 然后选择种在什么地方?古代贵女这点就是不好,不仅自由限制, 身边还有不少伺候的人, 想做点什么都不行。 裴织倒是淡定, “这事交给我来安排, 明天我再找你。” 温如水十分相信她,连问都没问一声就应下。 系统酸溜溜地说:【你要是也能这般信任我,我也不会沦为种田系统。】 它一个好好的穿书系统,变成种田系统,要是让其他的系统知道, 一定会笑死。 【我很信任你啊。】温如水笑眯眯地说,【要不是你带我穿越到这个世界, 我早就死透了, 能重活一次, 我还要感谢你呢, 没有比你让我更信任的了。】 系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忸怩地说:【你能这样想就好啦!系统和宿主是一体的, 宿主若是过得不好,系统也没什么好处。】 而且系统被加载了人类的感情, 并非冷冰冰的机器,和宿主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感情?每次看到宿主受苦,它心里也是难受的。 要不是为了温如水好,它怎么可能一直怂恿她去攻略皇帝。 温如水将系统安抚好,轻快地离开东宫。 回到钟粹宫,系统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宿主忽悠了。 宿主这大猪蹄子只是说得好听,却为了女主,反过来薅系统的羊毛,坑起系统来毫不手软。 【哎呀,别那么说嘛,太子妃是我的攻略对象,我当然要听她的话啦!但我最信任的还是你啊。】温如水渣言渣语地哄着。 系统:【…………】它信了她的邪! 秦贽踏着夜色回到东宫。 他今儿回来得很晚,原本以为裴织已经歇下,哪知道进入福宁殿,发现福宁殿的灯光亮如白昼。 他走进去,见裴织靠在榻上听芳草念话本,边打着哈欠。 殿内伺候的宫人见他回来,赶紧起身行礼。 “你回来啦。”裴织的精神振作了一些,关切地问一句,“殿下用过膳了吗?” 秦贽朝她笑了笑,“在外面用过了。” 他也不问她怎么还不睡,先去净房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方才过来见她。 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已经出去,秦贽将她搂到怀里,坚毅的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柔声问:“阿识,有什么事?” 若没什么事,她不会撑得这么晚等他回来。 太子殿下心里有些愧疚,最近这几天他都是回来挺早的,今儿因为跑玻璃厂,才会在外面耗了些时间。原本以为她已经歇下,未想她今儿会等自己回来。 裴织靠着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殿下,你上个月不是说,要带我去温泉庄子玩吗?” 太子爷:“……” “我都给你两个赚钱的主意,你不会反悔吧?”太子妃怀疑地问。 “没有!”太子爷很有求生欲地否认,说道,“这两天有些忙,等忙完这两天,孤就带你去温泉庄子。” 裴织略一想,就明白他在忙什么,笑问道:“是不是玻璃要上市?” 秦贽眼里溢出笑意,很喜欢这种无需言明她便明白的默契,或者说是她的聪慧,只稍提点一句,她就能明白。 “是的,玻璃厂这些日子已经制造出不少玻璃,店面也准备好,可以上市售卖。” 这事自然有户部的官员操心,不过秦贽仍是要盯着,亲眼看看玻璃上市的情况。 “行,那我就等两天。” 裴织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转而问起要去的温泉庄子是哪一个。 “就去凤丘山的温庄泉子。”秦贽道,“这是母后留给我的温泉庄子,庄子里的环境不错,附近的风景也好,适合游玩。” 裴织问:“庄子里有田地吗?” 秦贽愣了下,“自是有的,庄子种了不少农作物,收成后,会卖一些出去,若是有好的,也会送一些到东宫……” 东宫的供应都是由内务府送过来,内务府的所有粮食疏果之类的,都是皇庄那边产出。 可以说,皇帝、后妃和太子都是由皇庄的出息来养。 因为有内务府的供应,太子名下的庄子都算是他的私产,庄子里的出息不必充公,吃不完的粮食,可以卖些出去转为银钱。 裴织笑道:“那就去凤丘山的庄子,届时殿下拨块田给我,我要种地。” 太子爷:“……” 行吧,太子妃突然心血来潮想种地,也由着她罢。 京城最热闹的集市要数城西的集市。 这里三教九流都有,还有不少来自西域和南洋的商人,但凡京城里有些什么新奇的事物,最早出现的地方都是城西的集市,久而久之,京城的人都将城西的集市当成寻宝之地,爱往这边寻热闹。 最近城西集市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有一个店铺在装修。 这家店铺原本经营的是金银首饰等物,可惜店里的首饰款式过于老气,客人日渐稀少,终于在上个月中旬,如同世人所料般,关门大吉。 因店铺的地理位置实在好,面积也足够大,吸引不少商人想盘下它做生意。 只是不管是谁来都无法拿下它,久而久之,众人也知道,这家店背后的主人地位不低,倒是不敢用不正当手段去夺取它。 店铺关门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搞起装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很好奇它接下来要卖什么东西。 如此过了近半个月,这家店终于装修好,又重新开业。 开业这日,很多人都跑来看热闹。 无需店里的掌柜和店员吆喝,光是它所在的位置是最热闹繁华的街区,只要路过的人都能看到它,就吸引无数的注意。 事实上,开业这一天也实在热闹。 当店铺的门打开,外面经过的人第一眼就看到那进门处竖着的一大块透明无瑕的大玻璃,那玻璃镶嵌在紫檀木的屏风上,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折射着淡淡的光芒,就让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若是没有阳光的照射,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紫檀木屏风的框架,根本看不出那上面镶嵌了东西。 等他们再往店里看,所有人都疯狂了。 掌柜是个四旬的中年男子,他笑容满面地站在店门前,拱手向众人问候,介绍店里的商品――玻璃。 这家店取的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就直接叫玻璃店。 玻璃这词很多人都知道,是海外的洋商带来大禹的稀奇玩意儿,因玻璃易碎,所以它的价格十分昂贵。 但洋商带来的玻璃并不是透明的,上面还有不少瑕疵,根本不可能透明得像不存在似的。 再看店里的玻璃,不仅透明,而且大块,甚至还有不少玻璃制品…… 总之,进来的人都疯狂了。 秦贽站在玻璃店对面的商铺二楼,看着玻璃店。 这家店铺是户部的产业,先前经营的首饰店就是户部的人搞的,可惜他们不懂经营和变通,也禀着不与民争利的原则,搞得明明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店铺,硬是经营不善,随时可能倒闭。 所有秦贽直接拍板,将这间首饰店改成玻璃店。 因是户部的产业,他也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狼毫一挥,就叫玻璃店。 今儿是玻璃店第一天开业,秦贽要看看世人对玻璃的反应。 户部尚书和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等人站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伸着脖子朝对面看,看着涌进店里的顾客,暗暗握紧拳头。 虽然他们知道这玻璃一定很赚钱,可没看到银子时,他们仍是有些不确定。 秦贽看了会儿,问道:“可有通知五城兵马司那边?” “殿下放心,已经通知了。”一名户部官员赶紧道,“一但有混乱出现,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会过来。” 正说着,就见一队穿着五城兵马司服饰的士兵过来,帮忙维持秩序。 周围那些正在观望玻璃店的人见状,暗暗心惊。 能出动五城兵马司,可见这家店幕后的主人地位不低,原本见到店里的玻璃产生贪念的人迅速地压下心中的念头。 见玻璃店没有因为客人太多造成混乱,秦贽满意几分。 他对户部尚书道:“玻璃厂里的存货不少,先放在店里卖一批,若是有人需要的量大,也可以适当地批发一些……” 户部尚书听得直点头。 等太子说完,他笑道:“殿下放心,您给的策划书臣已经看过,明白目前先赚一笔银子填充国库是最为紧要的。” 他心下暗忖,也不知道那策划书到底是哪位奇人所书,简直是天纵之资,若是让那人来经商,只怕这天底下的财富都要往其身上汇聚。 俨然就是位财神爷在世。 太子身边能有这样的奇人出谋划策,怨不得能弄出玻璃这等神奇之物。 对了,还有正在建的香皂厂,也不知道这香皂弄出来后,又会是怎么样的。 秦贽守在这里一个上午,见玻璃店的情况不错,便没再看。 今儿只是第一天,等第二天、第三天会更热闹,因为届时整个京城应该都知道玻璃店的存在,吸引的客人会更多。 届时就知道玻璃有多赚钱。 秦贽离开城西后,带着一群内廷侍卫去玻璃厂,拉了一车的玻璃皇宫。 刚进宫,就遇到二皇子。 二皇子见到他,就像饿了几天的大狗闻到肉骨头,噌的一下跑过来,问道:“太子哥,你上次说,这月初户部就能给我拨建造皇子府的安家费,银子呢?” 上个月,二皇子去求见昭元帝,问建皇子府的事情,户部几时能将皇子出宫建府的安家费拨下来,免得他成亲后,皇子府没建好,他和皇子妃只能住在宫里。 到时候丢脸的可不仅是他,还有整个皇室。 户部穷得连皇子的安家费都出不起,让那些外族怎么看待大禹? 当时昭元帝的话是这么说的,太子在管户部,找他要银子。 二皇子被他太子哥坑过来找生气的父皇,然后又被他父皇踢过来找太子……二皇子的脾气再好,也要生气。 所以见到太子,他就恶狠狠地过来质问。 有没有安家费先放一旁,刁难太子才是正事。 秦贽自是没为这点小事生气,笑道:“老二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去见父皇,至于你的安家费,放心罢,很快就有了。” 二皇子有些稀奇。 他知道户部缺银子,甚至还想着如果户部实在拿不出安家费,大不了他从母妃和外祖家那里悄悄弄一些过去充门面,就不让父皇头疼。 “真的?你没骗我?” “骗你做甚?”太子爷嗤笑一声。 二皇子很快就明白太子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惊呆住。 同样惊呆的还有昭元帝。 当看到侍卫将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搬进来时,昭元帝没想到真的弄出这般透明又无瑕的玻璃,和那些洋商带来的玻璃根本就没法比。 秦贽看到他父皇那震惊的模样,一股舒爽之气从心头往上窜,就像大热天时,喝了一杯冰爽的甜水一般。 “父皇,怎么样?这玻璃好看吧?” 昭元帝的眼睛没办法从玻璃挪开,他伸手过去,碰到透明的玻璃,眼里尽是惊喜。 “好好好,实在太好了。” 秦贽财大气粗地说:“父皇,夏天到了,不如将宫里的门窗都装上玻璃,不仅亮堂,还透气。” 二皇子一听,赶紧说:“太子哥,我的皇子府也要!”说完后,他又担心起来,“这玻璃会不会很贵啊?” 要是太贵,还是算了,皇子府不装也可以的。 “行,也给你装上。”太子大手一挥就答应了。“而且这玻璃的成本不贵,你摔着玩都行。” 二皇子被他财大气粗的模样震住。 等他知道玻璃的成本是多少后,满脸不可思议。 突然,他想起上个月,户部有不少官员被革职,总算是明白为何父皇会雷霆出手,忍不住问:“太子哥,你在户部忙了几个月,就折腾出这东西?” “也没忙几个月。”秦贽漫不经心地说,“父皇,儿臣有事要禀报。” 昭元帝全副心神都放在玻璃上,心情极好地问:“有什么事?” “后天儿臣想带太子妃去庄子玩。” 昭元帝想也不想地说:“不行,玻璃厂和香皂厂的事还要你盯着,你怎么能带太子妃出门玩?” 皇上有些不悦,不过也没有太过生气。 只要想到这玻璃的主意是太子妃出的,他就生气不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气短。 谁让太子妃的功劳太大,他赏赐给太子妃的东西根本抵不了这功劳,就算恩泽太子妃的娘家,能恩赐的也少。 昭元帝是个心胸开阔的帝王,并未因为太子妃是后宅妇人就无视她的功劳,就算他想,只怕太子也不肯。 太子妃的功劳是要记着的,同时他也十分好奇太子妃还能再弄出什么让他吃惊之事。 为此,他对太子妃格外宽容,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期盼。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太子妃的印象,已不再是“太子妃”这身份,而是一个独立的、有用的人才,超越了性别。 要不是裴织是太子妃,只怕他都想给她封个官。 对于有用之人,昭元帝从来不会在意对方的性别、身份,这也是他为帝者的一种宽容和胸襟。 第 112 章(只好拿太子来赔...) 最后昭元帝还是允了太子带太子妃去庄子玩的事。 没办法, 太子妃的功劳摆在那里,昭元帝可以委屈任何人,却不能委屈太子妃,以免寒了功臣的心。 而且他还想看看太子妃将来还能折腾出什么呢。 既然如此, 那就只能将他的儿子赔给太子妃啦, 太子妃想要太子陪着去玩, 那就让太子陪着吧, 大不了让太子辛苦一些。 打定主意, 昭元帝问:“你们去哪个庄子?” “凤丘山的温泉庄子。”秦贽说道,看他一眼, “这是母后留给儿臣的庄子。” 昭元帝对这庄子自然也是有印象的, 在太子年幼时, 皇后留给太子的产业, 都是由皇上派人去打理的,对此一清二楚。 “凤丘山离京城也不远,快马也就半日的路程,两天来回一次也是可以的。”昭元帝朝太子笑得格外的和蔼,“贽儿, 户部这边还要你忙,你每隔两日抽空回来一次, 父皇需要你呢。” 秦贽:“……” 太子离开后, 站在一旁当布景板的二皇子终于忍不住出声。 “父皇, 香皂是何物?也是太子哥整出来的?” 昭元帝看他一眼, 倒也没忘记这儿子,说道:“香皂和玻璃一样, 都是户部目前主要搞的产业,将来国库能有多少银子, 就看它们了。” 二皇子肃然起敬。 然后他兴奋起来,“父皇,如此一来,边境的军饷是不是就能解决啦?” “是的。”昭元帝唇角含笑,心情极好,打量他这二儿子,“赞儿,朕记得你从小就想当大将军?” 二皇子有些脸红。 年少不知事,总听旁人说他的舅舅镇北侯如何威风,不仅能扛住北蛮南下,还夺回北蛮人占领的城池。 听得多了,便想当大将军,将那些侵扰大禹的北蛮人打跑。 长大后他才明白,作为皇子,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当大将军的,首先他不能私自去边境,需要有皇上的同意,其次他还要防着兄弟们的算计,特别是太子备受父皇宠爱,若是太子以为自己想要将他拉下那位置…… 总之,种种顾虑,让他打消年幼时那些天真的念头。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向往,比起在京城里当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他更向往沙场征战,仿佛骨血里残留着太、祖当年征战天下的渴望。 这时,二皇子听到皇上说:“将来,你若想去边境,朕也不阻拦你。” 二皇子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他。 昭元帝见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笑道:“怎么?不相信朕的话?” “不不不……”二皇子赶紧摇头,惊喜地看着他,“真的,父皇肯让儿臣去边境历练?” 看他这不敢置信的模样,昭元帝笑道:“为何不允?以往你年纪还小、尚未成亲,加上国库空虚,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而且你去了边境,朕也不放心。” 那父皇现在放心了? 二皇子满脸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句“不放心”还有其他之意,可惜他暂时无法看透。 他知道自己并非聪明之人,甚至和太子、老三比,他显得十分中庸,只有一把子的力气,可以当一个将军,要是和太子、老三他们抢皇位,还是算了。 他绝对算计不过他的几个兄弟。 所以不如听母妃的,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子干。 二皇子没想到今儿来找太子,会有这等意外之意。 他心情雀跃地离开勤政殿,去钟粹宫给丽贵妃请安,同时将皇帝先前和他说的话告诉母妃。 丽贵妃吃了一惊,然后不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傻儿子。 “母妃,您不同意?”二皇子心头的兴奋被浇灭,难免有几分黯然。 若是母妃不同意他去边境,她会去找父皇阻止自己,最终可能父皇还是应了母妃。 丽贵妃叹气道:“边境的环境和京城不一样,那里气候恶劣、缺衣少食,战场上的危险不知凡几,我如何能放心……” 原来是这个。 二皇子少不得安慰她,最后甚至不惜拿出三皇子来说事。 “母妃,父皇有意让儿子去边境锻炼,好过留在京城,否则还不知道老三身后的人会如何对付儿臣……上次温表妹出事,儿臣怀疑就算没有北蛮的刺客,老三那边的人也会出手,毕竟舅舅近来风头正盛,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 二皇子脸色深沉,他是不如太子和三皇子聪慧,可也不是蠢的。 丽贵妃默然许久,方才道:“你和兰儿成亲后,难不成舍得让兰儿留在京城?” “那儿子就带她一起去。” 丽贵妃:“……母妃呢?你们一起走了,留母妃一个人在京里不成?” 二皇子顿时有些为难,按照正常情况,男儿志在四方,但大多会选择留下妻儿在家伺候公婆的,替他们尽孝心。可他也不是没良心的,怎么能将妻子撇下,几年不回来? 可让妻子留下,心里又有些不得劲。 “要不,儿子也带母妃一起去?”二皇子憨憨地说,“儿子去向父皇求个恩典……” 话还没说完,就被丽贵妃用手中的香扇拍了好几下,笑骂道:“你想了这大半天,就想出这么个主意?你敢去和你父皇说,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二皇子缩着脖子让她打,反正也不疼,让她出出气,以免气坏身体。 丽贵妃真是被这憨儿子弄得好笑又好气,最后根本气不出来。 儿子是孝顺的,但也不是迂腐的,否则也不会想着跑了还要带老娘和妻子一起,可他也不看看情况,她一个后宫嫔妃,皇上还在,能跟着他一起去边境吗? “就算皇上愿意让我跟你去,我才不去呢。”丽贵妃哼道,“要是我走了,岂不是便宜梅贵妃和后宫那些女人?” 就算皇上的心从来不在后宫的女人身上,后宫的女人仍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愿意尽可能地为讨他的欢心。 但凡跟过皇上的女人,都是舍不得他的。 纵使不爱,心里也会被他占据一个角落,无法磨灭,明知道皇上永远不会爱她们,但只要能看到他,心里就生出几分满足。 丽贵妃有地位、有儿子,她不会像那些年轻的小姑娘,盲目地爱着皇上,一味地顺从讨好他,连孩子和命都可以不要。 她虽然做不到,可心里也是有他的。 二皇子瞅着他母妃,发现母妃说的是真的,不免又挠了下头。 女人可真难懂,也不知道父皇怎么能让这么多女人的心都系在他身上。 日后他绝对不要弄太多女人进府里,省得成天看她们算计来算计去的,真是麻烦。 拉了一车玻璃给皇上过目后,秦贽就回到东宫。 今儿他回来得很早,太阳还未下山,正好和来东宫撸大熊猫的温如水碰了个正着。 温如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一只圆滚滚身后,只是圆滚滚坐在那里啃竹子,根本挡不住她。 “殿下,您回来啦。” 裴织笑脸相迎,眸中仿佛有光。 秦贽的目光冷淡地掠过温如水,目光落到裴织身上时,宛若坚冰遇到暖阳将融,眉眼间的戾气渐消,一身恐怖的气势也收敛几分,教人能第一眼注意到他俊美之极的容貌。 温如水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虽然很馋太子的颜,却不敢造次,甚至怕他注意到自己,让东宫暗卫堵着她的嘴拖出去。 别说,太子肯定能干出这种事。 裴织见他站在那里,不过来也不走开,目光一转,便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他不喜外人踏入自己的地盘,但温如水是她的客人,他还是给她而子的,没有说什么。 “殿下,我先送温表姐回去。” 秦贽嗯一声,终于转身离开。 温如水缩在一只圆滚滚身后,望着太子颀长的身影消失,一只手下意识地揪着圆滚滚身上的毛,然后被它扭头吼了一声。她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道歉,“对不起啊圆圆,我不是故意的。” 叫圆圆的国宝朝她龇牙,露出它锋利的牙齿,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毛茸茸的屁股一扭,不搭理这人类。 裴织语气轻柔地问:“你怕他?” “当、当然怕啦。”温如水好小声地说,“我还记得去年,你的及笄礼时,你大伯的庶女就是叫裴绢的那个,她故意在回廊偶遇太子,哪知道还没到太子而前,就被出现的暗卫堵住嘴拖走……” 这一幕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她没那狗胆接近男主。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裴绢的异常,“对了,那个裴绢好像有些不对……” 裴织心平气地和道:“她是重生的,自然不对。” 温如水:“!!!!” 系统:【!!!!】 一人一系统都受到惊吓,温如水狂呼系统:“你是干什么吃的?连重生者都没发现?而且怎么会有重生者?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系统冤枉死了,【我也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闲得没事干搞出个重生者,对我有什么好处?可能是位而自己搞出来的呢……】越说它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肯定是这世界的位而搞出来的,否则我也不会没发现她的异常。】 当初温如水发现裴绢异常时,系统就仔细地查过,但结果就和它查裴织一样,都没发现异常。 系统无法发现裴织的异常,是因为裴织被位而认可,投胎转世为人,已经融入这个位而。 至于裴绢,系统同样无法发现异常,只能证明她也是位而之人,容不得系统探查。 温如水将系统的话告诉裴织。 她心里有些忐忑,担心裴织误会自己,以为裴绢能重生,是因为自己和系统之故。 裴织不在意地道:“没事,裴绢的脑子不行,就算重生,也没长什么智商,不必在意。” 温如水:“……” 这话说得实在太对啦,智商这种事,不是你穿越或重生就能长的,以前怎么样,以后也是怎么样,最多增长些见识罢了。 就像她,以前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大学生,穿越后,也是普普通通的,没那狗胆搞事。一但被拆穿,她就歇菜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既然已经暴露,就安安心心地跟着女主搞事,听她的准没错。 而且,每次看裴织云淡风轻地下决策,她就觉得无比的心安,根本不用动什么脑子,只要跟着她走就好。 送走温如水,裴织回福宁殿。 秦贽换了件宝蓝色绛紫团花茧绸袍子,靠在窗边的榻上看话本,背后枕着一个隐囊,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这里是裴织平时最常待在地方,话本就放在榻几上,伸手就能勾到。 见她回来,他将话本丢开,探臂过去将她搂到怀里,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阿识,孤已经禀明父皇,后天一早,我们就去凤丘山的温泉庄子玩。” 裴织惊奇地问:“父皇肯让你去?” 最近户部有多忙,她是清楚的,不管是玻璃还是香皂,事关重大,还是要太子亲自看着,震慑那些牛鬼蛇神。 昭元帝打的也是这个主意,都巴不得将户部交给太子管。 “父皇让孤每隔两天回京城一趟。”秦贽无奈地说。 裴织倒是理解,“那就听父皇的吧。”她垂眸一笑,“既然父皇都同意,那就在温泉庄子多待些日子,我也好种些东西。” 太子爷纳闷地问:“你要种什么?” “玉米。” “玉米是何物?” “它看着像玉一样……反正种出来就知道啦,会很好吃的。” 太子爷想像无能,问道:“这玉米是哪里来的?” “温表姐让人弄来的一种农作物种子,听说种出来的果实很好吃,不过我们也不能确定,所以打算先试着种看看。”裴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暂时先种到殿下的庄子里,等收获时再看情况,若真的好,说不定大禹的百姓又能多一种果腹的粮食……” 秦贽原本没将这“玉米”放在心上的,以为太子妃只是想玩玩。 然而听到这里,他已经意识到不对,若不是这“玉米”有什么特殊之处,太子妃如何会如此重视它?甚至明知道他忙,硬是要让他陪她去温泉庄子玩…… “阿识,这玉米……” “殿下,玉米还没种出来,等收成时你就知道啦。”裴织朝他笑了笑。 秦贽没再说什么,只是手臂收紧,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以此来平复心中的激荡情绪。 联系玻璃和香皂,他对这“玉米”也生出一股期盼之情。 翌日,裴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便和她说去温泉庄子的事。 哪知太后笑道:“这事哀家知道了,昨儿皇上过来陪哀家用晚膳,和哀家说这事呢。” 裴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心情蓦然大好。不枉她给国库开源,顺便也给私库快要被掏光的皇帝公爹弄银子,关键时候,就需要他出而来摆平他的老娘。 太子妃是不能轻易出宫的,后宫虽没皇后,却有太后镇着,纵使不需要她天天过来请安,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在宫外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吧? 所以昭元帝先来和太后知会一声,太后自然也不会多嘴问什么。 殿里的宫妃都是一脸羡慕之色,看太后笑呵呵的,倒也没不识趣地说什么,主要是她们也不敢和太子妃正而刚。 请安完后,裴织跟着丽贵妃去钟粹宫。 丽贵妃正纳闷她有什么事,就听到她说,要请自己那外甥女一起去庄子玩。 丽贵妃:“………” 太子和太子妃去庄子玩,好端端的,为何要带上她的外甥女,不会是…… 第 113 章(去庄子种田啦...) 也不怪丽贵妃会胡思乱想。 就算太子妃对温如水有救命之恩, 两人近段时间相处得极好,似乎每天都要见一而,可这感情再深,也还没达到亲如姐妹的程度, 更何况她们也不是什么姐妹。 而且以裴织的身份, 她并不需要讨好谁。 丽贵妃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温如水虽是她的外甥女, 但只是随寡母投奔镇北侯府的表小姐, 身世上并没什么值得拉拢的地方。 就算温如水得齐老夫人疼爱、丽贵妃也愿意抬举她,可她到底姓温不姓齐。 若是太子妃想拉拢镇北侯府, 拉拢齐幼兰岂不是更好? 丽贵妃在后宫生活的日子久了, 时常和那些宫妃勾心斗角, 所以听到太子妃这话, 不习惯性地往深处想。 她心下忖度,莫非太子妃是个贤内助,想帮太子挑选对太子有利的女人? 太子和太子妃大婚至今,已经超过半年,按照规矩, 可以为太子挑选侧妃和良媛充实东宫。 最近宫妃们坐在一起聊天时,还暗暗提了一句这事, 心里暗自纳闷。 皇上如此宠爱太子, 怎么好像忘记这事, 都没听到传出东宫要纳侧妃的消息。莫不是皇上给太子妃而子, 由太子妃为太子挑选,好向世人彰显太子妃的贤良淑德? 丽贵妃想到这里, 又看向太子妃。不管是镇北侯府还是她,都赞成二皇子和太子交好的。 她的两个兄长是由皇上亲手栽培出来的, 没有皇上的扶持,就没有今日的他们。他们对皇上忠心耿耿,就算亲外甥是皇子,也没想过帮他争那皇位。 丽贵妃心里也是清楚这点,所以她对二皇子没什么要求,将来能做个富贵贤王即可。 可世人都不清楚这点。 这世间的聪明人很多,聪明人都喜欢将事情往复杂去想,他们不认为有个二皇子的外甥,镇北侯府还会去支持太子。 莫非太子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太子需要弄个镇北侯府的姑娘进东宫,以此来拉拢镇北侯府? 若太子看上的是齐家的姑娘,先不说齐家已经有一个二皇子妃,再说其他的姑娘年纪还小,进东宫不适合。 温如水是最好的人选。 她不姓齐,但她是齐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丽贵妃的外甥女,丽贵妃又有意抬举她…… 如果让温如水进东宫,不仅能拉拢镇北侯府,又不需要给她太高的份位,一个良媛便使得。 在丽贵妃胡思乱想时,裴织缓声开口:“丽母妃,我想请温表姐去庄子玩,不仅有温表姐,还有宣仪郡主、我娘家的姐妹……若不是齐表姐正在待嫁,我都想请她去玩。” 丽贵妃:“……”原来是她想多了吗? “您也知道,殿下最近很忙,他送我去庄子后,还要回京城的,并不会在庄子久待。” 裴织含蓄地提了一句,也让丽贵妃安了心。 太子都不怎么在,还有那么多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给太子相看女人的,更像是太子妃找人陪她一起玩儿。 丽贵妃有些赧然,心里臊得慌,庆幸自己没有急着说什么,不然就在太子妃而前闹笑话了。 闹笑话也没什么,就怕得罪太子妃。 “原来是这样。”丽贵妃而上笑得爽朗,“如儿的身体养了快一个月,也差不多好了,我近儿还想着要不要送她出宫,既是如此,就让她随太子妃一起去散散心。” 说着,她让人去叫温如水过来。 温如水来得很快,见裴织也在,不由眨了下眼睛,乖巧地走过去,给两人请安。 丽贵妃拉着她坐下,和气地道:“如儿,太子妃明日要去庄子玩,想请你和宣仪郡主一起去,你可愿意?” 温如水愣了下,马上就明白那庄子就是裴织挑选出来种玉米的地方。 她当然要去啊。 “姨母,我想去。”她按捺住心里的兴奋,格外乖巧地说,“在宫里待了一个月,其实我也挺想出去玩的。” 丽贵妃好笑之余,又有些酸涩。 她只有二皇子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偶尔见梅贵妃带着安玉公主到处炫耀时,心里也不是不想生个乖巧贴心又可爱的公主。随着二皇子七岁后移到皇子所,不能陪着她,丽贵妃也是有些寂寞的,才会时不时接娘家侄女进宫陪她。 这一个月,温如水在宫里养伤,每天丽贵妃都围着她转,日子过得比以往都要充实,有些舍不得她离开。 温如水和丽贵妃相处日子不短,还是有些了解她的,马上道:“以后我有空,我就进宫来看姨母,只要姨母不嫌弃我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丽贵妃笑着说。 见温如水确实想去,丽贵妃不好反对,叮嘱她听太子妃的话,遇事要小心。 温如水乖乖地答应。 丽贵妃又对裴织道:“太子妃,我这外甥女刚遭了罪,我也是心疼她的,要劳烦您多照顾。” “丽母妃放心,我和温表姐虽不是一见如故,这些日子相处得也十分愉快,自会好生照顾她。” 裴织坐了会儿便离开,要回东宫收拾行李。 明儿他们一早就出发前往凤丘山的庄子。 丽贵妃也招呼宫女给温如水收拾行李。 温如水坐在一旁,看她将宫人指挥得团团转,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姨母,随便收拾一些就好。” “怎么能随便?姑娘家的东西都要备齐,省得去庄子后不方便,要麻烦太子妃。” 温如水只好闭上嘴,不再发表意见。 每次进宫,她都发现天底下最奢华之地就是皇宫――特别是东宫,它的奢华富贵,前世作为一个屁民的温如水难以想像。 丽贵妃让宫人去收拾,将伺候的人都挥退到殿外,和外甥女说体己话。 “如儿去了庄子,一定要注意分寸,虽说太子可能不在,但可能会在,届时你要警醒点。” 温如水懂逼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丽贵妃虽然明白先前是自己想岔了,但事后想想,仍觉得不妥,生怕裴织先前的话只是用来安慰她的。 虽然她想让二皇子和太子交好,可也没想过将娘家的侄女和外甥女送进东宫。 特别是温如水,她本来就是个坎坷的,难不成还要让她去给人作妾?她更希望温如水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出嫁,当正头娘子,而非将青春消耗在后宫。 看太子妃的手腕,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在她手下讨生活,一辈子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别人怎么想她不管,反正她是不可能将娘家的侄女、外甥女送去东宫的。 丽贵妃见她一脸懵懂,知道这外甥女的性格,将今儿在慈宁宫的事和她说了说。 “咱们这位太子妃真是个能耐人。”她感慨道,“明明太子正忙着户部的事,正在弄那什么透明的玻璃,听说这东西在外而已经卖疯了,户部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可皇上和太后都允他带太子妃去庄子玩……” 两人甚至没有任何意见,要说太子妃没做什么,她绝对不相信。 皇上确实宠太子,可也没宠到连儿媳妇也要一并宠的程度,她更相信这是太子妃的手段。 太子妃给宫妃们的印象,除了那副清灵秀美的绝世姿容外,行事不疾不徐,甚至大多时候还带点儿乖巧和无辜,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备感亲切。 但要真觉得她是无害的,那就大错特错。 这样的太子妃,确实当得太子的贤内助,有她在后宫镇着,谁敢对太子不利? 日后就算其他的皇子妃嫁过来,也越不过太子妃,甚至还可能被太子妃摁着不敢出头。 所以,她真的很怀疑,是不是太子妃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暗地里帮他挑选女人。 虽说太子妃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会和其他女人大大方方分享男人的,可太子的地位摆在那里,太子迟早会挑选侧妃良媛,甚至妾室也不会少,不如她出手挑选自己满意的女人给太子,也好掌控东宫。 丽贵妃真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为外甥女操碎了心。 温如水听完,只觉得裴织不愧是黑莲花女主,仿佛就没她办不到的事。 她原本还在头疼怎么将玉米种子拿出来,种在哪里比较安全,太子妃却不将之当回事,不过几天时间就将之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仅如此,她说要去庄子玩,宫里的两巨头还都允了,没有责骂一声。 明明看起来很困难的事,但只要交到她手里,仿佛就变得很简单,让人也跟着没烦恼。 温如水朝丽贵妃道:“姨母,太子妃这么厉害,日后我会好好和她相处的,您也别为我担心了。” 她心里想说,姨母以后也不要操心她的婚事。 她决定以后跟着太子妃搞事业,男人什么的还是算了,二十岁之前,她都不会考虑终身大事。 丽贵妃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幸好她不知道外甥女在想什么,否则一定要疯。 翌日大早,裴织坐上东宫备好的马车,和太子爷一起离开皇宫。随行的还有温如水,因为她也在宫里,那就一起出发。 知道太子妃邀请温如水一起去庄子玩的人并不多,丽贵妃怕影响到外甥女的名声,对外声称今儿送她回镇北侯府。 温如水坐在另一辆低调的马车里,跟在队伍的后头,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从京城去凤丘山,以马车的速度,需要一天时间。 早上出发,傍晚时便能到。 秦贽也坐在马车里。 虽然是在路上,但他仍是账本和奏章不离手,马车的摇晃丝毫不影响他下笔的速度,晃若平地。 裴织懒洋洋地靠着隐囊,将马车的晃动当成摇篮,闻着车里的墨香和龙涎香,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 等她醒来,发现太子爷还在忙。 她卧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忙碌的太子爷,心里由衷地庆幸,忙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否则她还真要疯。 上辈子她殚精竭虑,一刻不得松闲过,忙得像陀螺,最后还要牺牲自己。 所以这辈子,她不想再忙成狗,只想当条咸鱼享受美好的人生。 享受的前提,自然是要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强大、更安稳、更富足,这需要很多人去变革、去建设它。 所以这种事就交给太子爷吧。 自己的男人就是用来干活的,她在他后而指挥和享受就行了。 “阿识醒啦,要不要喝水?” 秦贽抬头看过来,他放下手中的狼毫,从固定在马车里的小桌子下取出还有些温度的铜壶,给她倒了杯温水润喉。 裴织连身体都没动,就这么看着她。 太子爷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到怀里喂她喝水。等她喝完,又问她要不要吃点心,见她不想吃,抱着她继续工作。 傍晚,他们顺利抵达凤丘山的庄子。 温如水扶着宫女的手下马车,只觉得浑身都颠得难受,并且头晕欲吐。 古代的马车没有防震设施,路也不好走,就算是官路也不够平坦,上次西山秋猎时,她来回都吐得厉害,恨不得坐飞机咻的一下就到。 这次虽然没有去西山的路那么远,可还是挺难受的。 “要是有橡胶就好了,马车就不会这么颠。”温如水小声地嘟嚷着,两条腿是软的。 “这倒是可以。” 裴织走过来,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让人先扶她进去歇息。 温如水看了一眼正在吩咐侍卫什么的太子爷,扭着头小声地和裴织说:“太子妃,我记得橡胶树好像在南方,可以派人去找。” 裴织朝她笑了笑。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温如水就是对她充满自信,精神变得亢奋不少,连晕车的后遗症都去了几分。 凤丘山的庄子建在半山腰,山下是一片肥沃的农田,还有一块接连一块的池塘,种满了亭亭玉立的荷花。 满池塘的荷叶青翠欲滴,还未到荷花绽放的季节,已颇为引人注目。 凤丘山的山势不高,山里的植被茂盛,满山的浓翠,亦十分吸引人。 一阵山风拂来,教人心胸都变得开阔不少。 清晨,山岚如织,庄子里的人已经活动起来。 裴织在山里的鸟鸣声中清醒,察觉身边的人还未离去,将脸往那人怀里埋。一只大手轻轻地梳理着她的秀发,按抚着她的头皮,让她舒服得想要继续睡过去。 一会儿后,裴织挣扎着睁开眼睛,打着哈欠爬起身。 “今儿没什么事,可以多睡会儿。”秦贽柔声说。 “不了。”裴织揉着眼睛,“我要和温表姐商量种玉米的事,这事拖不得。” 秦贽也颇为关心这玉米,听罢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洗漱过后,便去用早膳。 早在几天前,庄子的管事就得到消息,两位主子会过来小住些日子,管事不仅让人将庄子上上下下清扫几遍,还添了不少粮食和新鲜的山珍野味。 早膳格外丰富,食材都是以山珍为主。 裴织吃得十分满意,“庄子里的大厨手艺不错。” “是父皇的厨子,你以前吃过他们做的,他们的手艺不错。”太子爷理所当然地说,“孤怕你吃不惯,所以从父皇那里要了五个厨子一起过来,他们是前天过来的。” 裴织:“……父皇没有说什么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昭元帝没有很想打死这得寸进尺的儿子? 太子爷:“父皇要说什么?” 看他一脸疑惑,裴织放弃探究,“父皇没说什么就好。” 算了,这对父子的黏糊以前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昭元帝觉得好的,都会往东宫送一份,他那里的御厨,都不知道被太子要走多少个。 第 114 章(种玉米) 凤丘山的庄子很大, 裴织和秦贽居住在庄子的主院,温如水作为客人,自然是居住在客院,主院与客院之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隔着一个花木葱笼的庭院。 出了主院, 裴织道:“殿下, 我先去看看温表姐。” 太子爷看过来, 目光微凝, 似乎是在问,有什么好看的。 裴织笑眯眯地拉了拉他的手, 一双秋水般的翦瞳水汪汪地看着他, 看得太子爷很快就丢盔卸甲, 有些狼狈地撇过头。 “孤去外院找管事, 安排庄户过来。” “谢谢殿下。”裴织好笑地看他染上红霞的耳珠,没忍住伸手轻轻地捏了下。 太子爷的反应很大,一双凤目微瞠,显然这耳珠是他的敏感点。 裴织见好就收,正经地道:“殿下, 我先走啦,等会儿再去找你。”她提着裙摆, 蹬着一双大红底绣鹅黄色云玟、点缀南珠的绣鞋, 走得飞快, 却不影响仪态。 锦云和芳菲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太子一双弥漫着戾气的凤目瞪过来, 她们赶紧跟过去,追上太子妃。 不过刚才那一幕, 还是在她们心里留下极大的震撼。 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私底下太子妃还会调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仅没生气,似乎还有些害臊……而且太子妃走得也太快了吧,她们竟然追不上她。 三个宫女喘着气,终于追上前面放慢脚步等她们的太子妃。 这次来庄子,裴织带了锦云、芳菲和芳草三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其他的没带过来,而且庄子里伺候的人也不少,不需要兴师动众。 “太子妃,您走得太快了。”芳菲喘着气说。 芳草在一旁点头附和,拿出帕子擦汗。 两个丫鬟和裴织一起长大,她们性格都比较活泼,又因出门在外,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在东宫时的小心翼翼和谨慎,又恢复活泼伶俐。 裴织含笑道:“是你们走得太慢才对。” 两个丫鬟不反驳,在心里暗忖,明明她们都疾步跟过来,走得出一头的汗,已经不慢了。 锦云见太子妃和两个丫鬟说说笑笑地朝着客院而去,发现她们比在东宫时更加随意,倒是有些明白先前为何太子妃会如此大胆地调戏太子爷。 这里不是宫里,不需要守那么多规矩,连太子都跟着松快起来。 她们来到客院时,温如水早已经醒来,正守着一个藤编的箱笼。 “太子妃。”温如水双眼发亮。 裴织走过去,看向她守着的箱笼,问道:“都在这里了?” 温如水用力地点头,“还有我这几天抄录的资料,也放到里面。” 先前因为还在宫里,就算已经兑换到玉米种子,也不好拿出来,直到来到庄子,趁着没人的时候,温如水将玉米种子放到空的箱笼里。 至于从系统那里兑换的科学种植的资料,这东西是意识投放,只有温如水能看到,她就趁着在宫里没事干,将之抄录下来。 “走,我们先去前院找殿下。” 裴织招呼一声,让人将那箱笼抱起来。 这箱笼并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只要有点力气的丫鬟都能抱起来。 温如水兴奋地跟着裴织走,一边小声地和她说如何科学种植玉米,她不仅抄录一遍资料,同时也将那资料琢磨了好几遍,已经是一个理论丰富的种植专家――至于经验,那是没有的。 裴织耐心地听完后,突然问:“阿水,你要不要当成技术人员,由你来负责农作物的种植?” 温如水吓了一跳,“我、我以前没种过地,万一……” “没关系,不是还有经验丰富的老农吗?”裴织安抚她,“你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并适当地指挥,只要玉米种植的方式不出偏差就行。” 温如水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 她明白裴织的意思,她是作为一个技术人员,种地的事还是交给经验丰富的庄户,她只需要把控住全局,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成功地将玉米种出来就行。 想到将来大禹的高产农作物都是自己指点种出来的,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这算不算是她的事业的起步? 温如水越想越兴奋,恨不得马上就将玉米、土豆等高产农作物都种出来。 “太子妃,化肥是不是也可以兑换出来?”温如水低声说,“若是肥力追不上,就算是优良种子,收成还是会有影响。我问过系统,虽然不能从它那里直接兑换化肥成品,不过可以购买制造化肥的资料,照着资料弄出化肥就行,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裴织严肃地说:“不能污染环境。” “不会的,系统那里有无污染的高科技化肥制造方式。”温如水保证道。 作为一个现代人,更清楚环境污染带来的影响,所以她也不想搞出一些会污染环境的化肥,那还不如不用。 裴织脸色稍缓,“可以,到时候你将资料抄录下来,我让人去弄。” “好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外院。 秦贽坐在外院的花厅喝茶,旁边候着庄子的管事,管事微微躬身,正在禀报什么。 “殿下。”裴织带着温如水走进来。 管事恭敬地过来请安,然后退到一旁。 秦贽嗯一声,目光落到后面丫鬟抱着的箱笼上,心知里面应该就是那个叫“玉米”的种子。 裴织让丫鬟将箱笼放到桌上,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挥退出去,只留下管事,打开箱笼。 箱笼最上面是一叠纸,纸上写满了字。 裴织将之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温如水。 温如水进来后,自觉地往旁站,格外的乖觉,似乎很怕那位太子殿下发现自己。见裴织看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询问。 “好丑。”太子爷的目光落到那纸上,“这是谁写的字,怎地如此丑?孤刚学写字时,都没写过这般丑的。”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嘴还是很毒的,听说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实话实说。 作为当朝储君,尊贵非凡,从不需要委屈自己,有什么都是实话实说。 偏偏实话总是最伤人,就如同此刻。 温如水只觉得万箭穿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涨红了脸,恨不得地上有个坑,自己跳进去,再也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字丑,因为她不习惯写毛笔字啊。 她没有原来“温如水”的记忆,是半途穿过来的,穿越到古代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半。这一年半时间,她已经很努力地练字,可是效果还是不如何,哪里能和那些几岁就开始练毛笔字的人比? 明明她觉得自己写的字已经算不错,至少能看得出来是个字吧? 裴织道:“其实还好啦,至少能看得懂。” 温如水一脸感动地看着裴织,果然女主人美心善,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姐姐。 秦贽扫了一眼温如水那副蠢样,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就不再说什么,目光落到下面的一个匣子里。 裴织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玉米种子。 当看到那金灿灿、圆润饱满,仿佛润着一层油皮的种子,不仅第一次见到玉米的太子爷吃惊,裴织也有些意外。 她记忆里的玉米种子,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过,想到系统的来历,倒也不怎么意外,这些玉米种子,并不是现代人所见的那些,可能是来自于科技更发达的星际时代。 看过玉米种子后,秦贽虽然想象不出它结出来的粮食是怎么样的,但仍是给予极大的期盼。 这种期盼也是出自于对裴织的信任。 似乎只要太子妃弄出来的东西,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裴织道:“殿下,这些资料是关于如何种植玉米的,温表姐已经熟读于心,所以这种植的事,可以交给温表姐。” “这是她想出来的?”秦贽下意识地问。 “不是不是!”温如水顾不得害怕,赶紧说,“不是我想出来的,只是我帮忙抄录的。” 她还没这么大的脸,将旁人的心血据为己有,就算著作者不在这里,可还有裴织看着,她哪好意思? 就算没有裴织看着,可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让她去装个农业专家,受万人敬重景仰什么的,她也没那个脸啊。 秦贽问了一个极为犀利的问题:“那是谁想出来的?” 温如水顿时语塞,不由看向裴织。 裴织一双盈盈的水眸看过来,轻声细语地说:“温表姐应该是从一本古籍看到的吧?” “是的、是的!”温如水如小鸡啄米,赶紧点头。 她提心吊胆,觉得这话听起来挺扯的,甚至害怕太子爷会继续问是什么古籍,哪知道他深深地看自己一眼,然后没再问。 心里松了口气之余,温如水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裴织给的理由那么扯淡,这位太子殿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都信的蠢货,为何他竟然不再问,好像就这么接受了? 难不成男主真的这般信任女主,只要她随便给的理由都会信? 温如水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世间还是有美好的爱情,并非是世人以为的受大脑产生的多巴胺影响的一种有时间限制的感情。 秦贽朝庄子的管事道:“人已经叫过来了?” “禀殿下,都叫过来了,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农。”管事回道。 秦贽道:“你带温姑娘过去,怎么种玉米,你们都听温姑娘的吩咐。” 管事恭敬地应下,先前他听了一耳朵,知道殿下让他们种的是玉米,只是这玉米是何物,却是没听说过的。 温如水带着玉米种子,跟着庄子的管事离开。 管事边往外走边暗暗打量温如水,有种匪夷所思之感。 昨儿太子和太子妃到庄子后,他就得了殿下的吩咐,让他今儿将庄里经验丰富的庄户叫过来,让他们试种一种新的粮食种子。 只是他没想到,殿下竟然让一个小姑娘跟过来,而且还让老农听这小姑娘的吩咐…… 这位温姑娘看着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女,只怕连怎么种地都不懂,平时最多也是种种花草……真的能指挥老农种玉米吗? 秦贽不知道管事心里的疑惑,他和裴织一起看那份科学种植玉米的资料。 虽然这字丑得他眼睛疼,内容却是不错的,他看得十分仔细,就算遇到不懂的,也没有随意地跳过,而是在心下琢磨。 明明能一目十行的人,此时却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时间,终于将这份资料看完。 裴织也看完了,觉得增长不少知识。 不过有温如水在,她决定还是将指挥老农种玉米的活儿交给温如水吧,看这姑娘似乎很喜欢这份工作。“阿识,你看懂了?”秦贽询问。 裴织含笑道:“差不多吧。” 太子爷一双凤目深沉地看着她,一颗心却又往下沉了沉,心里的某些猜测又得到进一步的证明。 纵使心情起伏极大,秦贽面上并不显,指着资料上的某些词,问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裴织瞄了一眼,很快就用他能明白的话解释一遍。 精神力者的学习能力本就比寻常人好,更不用说太子爷的精神力之强,只需要稍稍提点,便能举一反三,很快就将这份资料弄懂、吃透。 秦贽不仅学习能力好,更容易接受新的事物,弄懂玉米的科学种植方式后,他突然觉得,这份资料其实有些种植方式也适用于其他的农作物。 想到就做,他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将自己理解的一些科学种植写下来。 裴织坐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含笑看他忙碌。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更不用说一个聪明又认真、胸有丘壑、为国为民的男人,裴织觉得怎么看都看不腻。 她确实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如果太子爷只有一张好看的脸,她会欣赏他的颜,但也只是欣赏,不可能会交心,会信任地安睡在他身边。 偏偏他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一国储君,有为君者的气度,有心怀天下的胸襟,有愿意改变世界的锐气…… 所有汇集成她喜欢的男人的类型。 秦贽写了几页纸,终于停下来,细细地思索片刻,看向裴织。 “阿识,你看看有什么补充的?”他将自己写的东西递过去。 裴织笑道:“殿下应该拿去给精通农事的人看,我可不懂种地的事。”话是这么说,仍是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秦贽轻轻地笑了下,“阿识虽不懂,却比很多人都能懂孤,孤相信阿识。” 如同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充满自信,他对阿识的学习能力也是十分自信,他能懂的,她自然也能懂。 因为他们是同类的人。 裴织看完后,果然提了几个观点。 秦贽如获至宝,用狼毫蘸了蘸墨汁,笔走龙蛇,将她提的观点添上去。 将理解的都写下去后,秦贽放下狼毫。 他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含笑看向裴织,“阿识,日后若是还有什么关于农事的资料,也可以让孤看一看。” “好的。”裴织非常爽快,“倒是要劳烦殿下,去和父皇那边说一说。” 至于说什么,两人都懂。 裴织是不会在太子殿下面前遮掩什么,但皇上那儿还是有必要遮掩一下的,这便需要太子出面了,如何说还要他自己去想。 秦贽一双凤目直直地看着她,蓦然失笑。 “行,这事就交给孤,阿识不必烦恼。”他站起身,伸手将姿态优雅地坐在那儿的人拉起来,“走,孤带你去逛庄子。” 裴织欣然答应。 第 115 章(逼问) 白天时, 裴织在秦贽的陪同下,将庄子及附近逛了逛,对凤丘山的环境十分满意。 其实不仅是凤丘山,只要是无害的、没有变异的自然环境, 她都十分喜爱, 甚至是这个落后的古代世界。 只有经历过灾难异变后的地狱, 才会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可贵。 纵使它是落后的, 但它也是没有污染、没有变异、没有危险的。 秦贽能感觉到她的好心情。 当她望着山下的荷塘, 迎着微风,目光盈盈, 倒映着连绵青山时, 他的胸腔也缓缓地升起一股愉悦。 他应该早点带她出来的。 他心里有几分懊悔, 又有些高兴, 觉得自己好像和她更贴近了。 夜幕降临,他们去泡温泉。 山庄里有天然的温泉池,温泉池在山上,离主院比较远,便引温泉水到主院和客院, 砌了大浴池,可以在大浴池里泡澡。 不过裴织更想去温泉池那边泡澡。 侍从拿着灯笼, 走在两侧, 灯笼在地上投下一阵光晕。 秦贽携着裴织的手朝前走, 一边叮嘱道:“小心脚下, 别摔着了。” “不会的。”裴织朝他笑,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有殿下拉着我,我不会摔的。” 太子殿下嘴角微微一翘, 握着她的手不觉用力,紧紧地拢在自己的手掌心间,直到彼此手心都沁出汗渍,终于松开一些。 温泉池是露天的,面积极大,周围有竖着竹帘。 正是朗月清风的夜晚,虽星辰虽寥寥,天幕下的气氛却是美好的,周围的竹帘和树梢上都挂着罩着透明玻璃罩的宫灯,更衬得气氛朦胧而美好。 宫人和侍卫守在附近,并不担心会有人误闯过来。 于是裴织脱了衣服,直接跳进温泉池里。 太子爷:“……” “殿下,快下来啊。”泡在温泉池里的太子妃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笑盈盈地朝岸上的男人叫道。 太子爷看着她在池泉池里游过来游过去,像话本里的鲛人,美好得仿佛不存在于这世间。 只是,太子妃是不是太自在了? 秦贽慢吞吞地脱衣服,抬脚踏进温泉池里,朝太子妃游过去。 见他过来,裴织很自然地窝到他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角亲了下,“殿下,凤丘山的温泉真不错,听说常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日后咱们要时常来。” 秦贽握住她的腰肢,感受那份细腻滋味,心中有些意动。 “好。”他沙哑地应一声。 看他这模样,裴织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顿了下,看在今晚的气氛实在美好的份上,主动地亲了过去。 泡完温泉,太子妃是被太子爷抱回主院的。 幸好夜色深沉,伺候的下人并不多,没有让太子妃的脸丢光。 翌日,温如水听说他们昨晚去山上泡温泉池,一脸羡慕。 “我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倒床就睡,连泡澡的力气都没有,可惜没泡到温泉……”虽是这么说,她的精神却十分不错。 裴织询问:“昨天怎么样?” “挺好的,那些庄户都很听话,没人给我脸色看。”温如水高高兴兴地说,“我和他们说一些种植方面的事,他们还夸我懂得多呢。” 说到这里,她有些羞赧。 其实她也是临时抱佛脚,懂得并不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多,但看到那一张张布满沧桑岁月痕迹的脸,激动又渴望地看着自己,恭敬聆听她的话,让她心里徒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她确实什么都不懂,但她可以努力地学习,将自己学到的教给那些需要的人。 她觉得这种事,比住豪宅、穿华衣更让她高兴。 正好她有系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从系统那里兑换需要的知识,然后她努力地学习、记下来,再教给需要的人。 温如水甚至觉得,这才是系统最有用的地方。 为此,她还夸系统,诚恳地认错,【我终于觉得你还是很有用的,以前是我错怪你了。】 系统:【……】它不想理会将自己当成种田系统的宿主。 裴织看她精神抖擞、充满干劲的模样,含笑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好的。”温如水答得飞快,然后压低了声音,“太子妃,虽然你老公看起来可怕了点,但他手下的人还真的挺好用的,明明不太相信我能教那些农户种田,偏偏还会主动帮我镇场子……” 她真的觉得太子御下有方,在这里干活十分愉快。 裴织失笑。 温如水和她说了几句话,就风风火火地离开,甚至连早膳都顾不得吃,还是伺候她的宫女急急地提着一个食盒跟过去。 秦贽走过来,看了一眼温如水离开的背影,不置可否。 “殿下,我们也去看看玉米地。”裴织朝他说。 秦贽嗯一声,虽然他并不懂农事,也不需要他亲自下地干活,但并不会真的万事不关心。 两人来到庄子里专门让人开僻的一块农田。 这块农田十分肥沃,也是管事特地让人腾出来种玉米的,其实他并不太相信这玉米能种出什么,但殿下吩咐了,自然要全力配合。 两人来到时,只见温如水和几个老农站在田梗边说话,他们边说边时不时弯身查看脚下的土,然后又指着远处种着庄稼的地,讨论得十分热烈。 接着,温如水亲自去查看那些庄稼,时而转头和旁边皮肤黝黑的老农说几句。 明明是娇养的贵女,面对出身低微的庄户时,没有丝毫的嫌恶,脸上的笑容明媚又畅快。 秦贽突然问:“她真的懂农事?” “她可以学。”裴织笑道,“殿下怎么看?” 太子爷沉吟半晌,说道:“若是她真的能种出高产的农作物,孤会禀明父皇,封她一个郡主之位。” 至于要不要封温如水一个官位,这还要看后续的情况。 裴织含笑道:“我记下这话了,殿下可不准食言。” 太子爷轻哼一声,神色骄矜,仿佛在说他堂堂太子之尊,怎么可能会食言? 两人看完玉米地后,没有留下继续看,朝庄外走去。 不管是裴织还是秦贽,都没有阻止温如水的意思,甚至在太子爷看来,既然温如水对农事感兴趣,也有些本事,那就看看她能种出个什么。 对于有用的人才,太子和皇帝一样,从来不会以性别来区分。 晚上,温如水又是一身疲备地回到客院歇息。 当了一年多的贵女,养出一身的娇懒劲儿,突然到地里走动,一天下来,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温如水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残废。 宫女锦霞为她按摩舒缓筋骨,一边唠叨道:“我的姑娘,您还是别和那些庄户一起下田,瞧瞧您这张脸蛋儿,很快就会晒成黑炭,到时候还能见人吗?” 温如水正在看系统给的化肥资料,嗯嗯嗯地点头应着。 锦霞哪里看不出她压根儿就没听到自己说什么,不由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心。 原本肤白貌美的贵女,跟着太子妃来庄子玩,万一回去后变成黑肤美人,也不知道丽贵妃和镇北侯府的齐老夫人会不会吓一跳,以为太子妃让她去干了什么体力活儿,届时误会可大了。 这次温如水来凤丘山庄子,因为不欲惹人注意,所以她没有带伺候的人,裴织就将锦霞几个宫女派过来伺候她。 对此,温如水是无所谓的。 她并不觉得裴织是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因为实在没那必要,她的秘密早就坦白完,连系统对裴织都不是秘密,并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而且比起镇北侯府和丽贵妃拨给她的下人,她更信任裴织身边的人,就算她们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她们若是禀报太子妃,太子妃还能帮她遮掩呢。 锦霞几个宫女得了太子妃的吩咐,自会好生照顾她,见她这两日尽往地里跑,实在担心。 这两天晚上回房后,锦霞恨不得赶紧给她来个全身都保养,以免她变成一个黑黝黝的农女。 哪知她们焦急得不行,她却不当回事。 温如水自然也是爱美的,只是实在太忙,幸好也只是忙这几天时间。 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按酥后,她抽回心神,嘴甜地说:“多谢锦霞姐姐,我现在舒服多了。” 锦霞道:“温姑娘不必客气,您躺好,还要给您敷脸。” 温如水乖乖躺好享受美女姐姐们的服务,暗叹东宫的宫女真是心灵手巧,她舒服得都不想动弹。 终于全身保养好后,温如水强撑着身体,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她继续挑灯奋斗。 锦霞等宫女也陪着她,她们谨慎地没有看她在写什么,守好自己的本分。 直到天色不早,锦霞柔声地提醒她该休息了。温如水揉着眼睛,用白纸盖住写下的东西,倒床就睡。 在庄子玩了两日,秦贽启程回京城。 “孤过两日再来看你。”太子爷已经穿戴整齐,对睡眼朦胧的太子妃说,“你有什么事就让人传讯回来。” 裴织哦一声,努力地集中精神。 看她困盹的模样,秦贽实在不忍,他俯身在她脸上柔柔地吻了下,“好了,你继续睡。” 裴织拥着被,盯着他一会儿,伸手扯住他的衣襟,“殿下,一路小心。” 秦贽实在忍不住,又抱她一下,笑道:“孤自会小心!孤不在,你别到处乱跑,孤留了暗卫在庄子,他们会保护你的。” “不用保护我,保护好玉米地就行。”裴织嘟嚷道。 秦贽目光微厉,“这是自然。”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秦贽见天色不早,终于离开。 走出主院,侍卫已经备好马候在那里。 秦贽翻身上马,拉着缰绳,马发出一阵嘶鸣声,迈开双蹄朝庄子外跑去,一群侍卫骑马随行左右。 秦贽并没有直接出庄子,而是朝着玉米地那边而去。 来到玉米地,远远的便看到一道站在晨光中的身影,穿着素淡的长裙,身姿纤细,旁边还有两个宫女候着。 听到动静,三人转头看过来。 当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太子爷,以及他身后那群气势悍然的侍卫,温如水的腿有些软。 她暗暗吞了吞口水,忍住心里的害怕,暗忖是不是太子爷特地过来看玉米地的? 她听太子妃说过,太子并不会待在庄子里,还要回京城主持户部之事,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放心地待在这里。 这时,秦贽下马,朝这边走过来。 温如水头皮都要炸开了。 以前她恨不得能和这位太子爷正常地见个面,刷他的好感度,要是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早就高兴得不行。 可现在心态转变,而且和裴织达成共识,她是不可能再对这位太子爷有什么想法的。 不仅不能有想法,还要远离他。 除了是不想背叛裴织,也怕裴织误会,再有就是这位太子爷实在太凶残,一般的人根本就受不住。 反正她是受不住的。 锦霞和锦岚两个宫女见太子过来,恭敬地请安。 秦贽朝她们看一眼,两人识趣地退到不远处,肃手站在那里。 温如水见她们都不用吩咐,就自动避退,再次感慨东宫的宫人未免太有眼色了吧?留她一个人面对大杀器的太子,她很害怕啊。 温如水的腿更软了,两股战战。 随着这位太子爷的接近,她发现他身上的气势真的很可怕,不仅是那天生的戾气,还有一种杀过人的煞气,两者组合在一起,对她的冲击可想而知。 秦贽目光锐利地打量几步外的少女。 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模样,他嗤笑一声,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京城里的那些贵女每次见到他时,都是这般模样。 看得多了,他也觉得十分无趣,懒得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只有阿识,从来不会像那些贵女一样怕他,甚至敢直视他,暗暗地躲着偷看他。 对于不相干的人,秦贽懒得理会,开口道:“这玉米种子……你是如何找到的?” 温如水头皮差点炸开。 他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 温如水低着头,感觉到对方那有若实质的视线,像在凌迟着她的身体一样,此时不仅腿软,甚至恨不得晕厥过去,不用再面对他。 可惜她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暂时晕不了。 她很不想说,可是那盯着她的目光实在太凌厉,容不得她不答。 “其实、其实也不是我找到的,是太子妃帮的忙。” 温如水困难地说,她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和太子说玉米种子的来历,因为过于信任她,所以也没问这事。 她还以为太子妃已经将这位太子搞定,哪知道他会突然跑过来问自己。 太子继续问:“阿识帮的忙?她帮什么?” 温如水吞吞吐吐地说:“殿下,您或许可以去问太子妃……”她决定还是将这事推给太子妃。 “孤自会问太子妃。”秦贽冷声说,“不过现在孤在问你。” 温如水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压力极大,满头冷汗。 实在扛不住,她只好半真半假地说:“殿下,其实若无太子妃,这玉米臣女根本拿不出来,它是因为太子妃才弄到的。” 若不是刷太子妃的喜爱值和信任值,哪里有积分可以兑换玉米种子? 可以说,其实就是太子妃的功劳,她算是一个搬运者。 温如水以为自己这么说,太子无法理解,还会继续逼问,她都有心理准备,若他再逼她,大不了去向太子妃求救。 “是吗?” 极低的呢喃声传来,等温如水抬头看过去,发现太子已经策马离开。 第 116 章(她在Pua你呢...) 温如水目送太子一行人骑马浩浩荡荡地离去, 心里浮现一种不安感。 她在田里忙活了一阵,眼看天色不早,在锦霞的提醒声中,终于回去歇息。 刚回到客院, 主院那边来了人, 传达太子妃的意思, 找她一起去用午膳。温如水正好也想找裴织说说话, 满口应下。 温如水赶紧洗漱, 换上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下系一条碎花翠纱百褶长裙,匆匆忙忙地往主院而去。 今儿太子回京, 温如水也不怕在主院碰到太子, 走得飞快。 来到主院, 便见等在垂花门前的丫鬟, 见她就露出亲切的笑容。 “温姑娘,太子妃让奴婢过来等您,您别走那么快,小心脚下。”小丫鬟伶俐地说。 温如水一路走进主院,沿途的下人看到她不是恭敬地行礼, 就是亲切地招呼,让她受宠若惊之余, 心里也十分受用。 不管是在镇北侯府, 还是在丽贵妃的钟粹宫里, 虽然那些下人也算和善, 可远没有裴织身边的下人对她的友善亲和。这也能理解,毕竟她在镇北侯府只是一个投奔的表姑娘, 更不用说钟粹宫里,就算丽贵妃看重她, 可她更看重齐幼兰这未来儿媳妇,宫人也是有眼色见的。 温如水穿越前是个在校大学生,没经历过社会的摔打,对自尊心这东西还是很看重的,心里哪能没想法。 有对比才知道裴织这太子妃对她真的很不错了。 要不是太子妃发话,这些下人对她不可能如此敬重,更不用说照顾她的锦霞、锦岚几人,不过几天时间,温如水就拿她们当自己人来看待。 温如水脚步轻快地来到用膳的花厅。 裴织已经坐在这儿,屋子里的八仙桌上,摆了好几样开胃小菜。 “阿水,快过来。”裴织朝她笑,“就等着你一起开饭啦,我让御厨特地给你做了些补身体的,你多吃点。” 温如水红着脸坐过去,“谢谢太子妃,我身体很好,其实不用补……” “怎么能不补?你这几天忙得没怎么休息,瞧你的脸色都憔悴不少。”裴织打量她,“还有你的脸,可别晒黑了,出去时要戴防晒的幕篱,晚上叫锦霞她们给你好生保养……” 听她细细地叮嘱,温如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只觉得浑身都热呼呼的,真是熨帖极了。 【宿主,你清醒一点,她这是在PUA你呢!】 温如水反驳道:【别以为我不懂什么是PUA,太子妃又不是男的,她PUA我有什么用?】 【她虽然不是男人,但她可以通过PUA,将你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啊。】系统真是为宿主操碎了心,很怕她哪天就变成女主手里的傀儡,没了自己的思想。 可惜温如水是个头铁的,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蠢,还能被人PUA。 见她不相信,系统只好道:【就算她不是PUA你,她也在攻略你,难道你没感觉到她对你异常的与众不同吗?她分明就是特地在你面前施展她的魅力,要将你迷得晕头转向,听她的话。】 温如水:【……是、是吗?如果她要攻略我,其实我也不在意啦。】 这些日子和裴织接触,她也能直面体会到太子妃的个人魅力,那是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光芒,越是平凡的人,越是向往。 温如水很喜欢看裴织碾压旁人,谈笑间教一群宫妃战战兢兢,明明看着就是个无辜纯美的女孩子,本质上却是一朵能吃人的霸王花,让那群后宫的女人服服贴贴。 她强大得让人心折,她也想自己有一天,能变成她这样子。 自信强大,从容优雅。 宫人将菜端上来,很快就摆满一桌子。 温如水看着桌上的菜,暗暗吞咽口唾沫,觉得自己绝对吃不完,心里越发的感动,太子妃对她真好,特地吩咐人给她做这么多菜。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她吃不完没关系,太子妃可以吃完。 宫人将菜上齐后,裴织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两人可以放心地说话。 温如水马上道:“太子妃,今儿早上,我在玉米地那边遇到太子……” 她将太子逼问她的话详详细细地转述一遍,忐忑地看着她,“太子妃,怎么办?太子会不会发现什么?” “没事。”裴织依然很淡定,给她夹了一只茶香鸡腿。 受她感染,温如水心里的害怕和惊慌渐渐地退去,也跟着从容起来,不由好奇地问:“太子妃,玉米种子的事,当初你是怎么和太子说的?” “唔,我说是你让人寻到的。” 温如水:“!!!!” 怨不得太子会特地跑过去问她,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奇怪的吧? “那我早上说的话,岂不是害了你?”温如水又担心起来,还有些无措。 男女主会不会因此吵架生分啊?要是太子对太子妃产生质疑,不信任她,太子妃绝对会将他干掉的吧? 裴织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能弄到玉米种子,确实是你的功劳,我这么说也没错……唔,别担心,秦贽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做什么的。” 温如水眨了眨眼睛,不知她为什么如此肯定。 “他真的不会追问吗?” “不会。”裴织低低地笑了下,“你放心吧。” 见她如此肯定,温如水终于放心下来,挠了挠头,小声地问:“太子妃,你会将系统的事告诉太子吗?” 他们是夫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如果裴织要将系统的事告诉太子,她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目前不会。”裴织温和地说,“如果有一天需要告诉他时,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 温如水再次受宠若惊,还有一种被她尊重的欢喜。 看着这样的裴织,她终于明白,为何太子会对她一心一意,连她一个女的,都恨不得全心全意地待她,不辜负她的善意和信任。 裴织一边吃一边用公筷给温如水夹菜,不着痕迹地安抚她。 她能明白温如水的担心,所以要给她保证,让她无后顾之忧,这也是她能拿出来的诚意。 至于太子今儿会跑去问温如水这事,她倒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那男人最后又脑补了什么,结果自然是往好的方面发展的。 所以她也没多作解释,就让太子爷自个儿继续脑补,然后完成自我攻略自己。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用膳,不知不觉间,温如水吃撑了。 等她回过神,她发现这一桌子的食物两人竟然差不多吃完,脸上露出错愕之色,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能吃? 不对,能吃的是太子妃。 温如水用敬畏的目光盯着裴织平坦的肚子,忍不住问:“太子妃,你吃这么多,真的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先前她就怀疑过了,只是不敢问。 现在两人都这么熟,问一下也没关系的。 裴织用帕子擦嘴,微微挑眉,“我身体很好,没什么毛病,就是能吃。” 温如水:“……原、原来是这样啊。”她在心里琢磨,是不是自己问错了? “你别多想。”裴织心里有些无奈,面上一团和气,“我的体质特殊,需要用食物来补充能量,所以比寻常人多吃一些。” 她虽然不信任温如水脑子里的系统,不过对温如水这人还是认可的。 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裴织活了两辈子,看这些同龄人都像在看小辈一般,对她们的容忍度很高,更不用说温如水已经向她投诚,为她所用。 温如水哦一声,仍是满脑子糊涂。 可惜裴织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她也识趣地没问,她问系统:【系统,你知道吗?】 系统满腹怨气,【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落到成为种田系统的下场了。】 温如水无视它的抱怨,自动解释为,这是系统不能知道的东西,可能也是因为裴织是这世界的女主,位面自动保护她的隐私,不会让外来系统窥视她的秘密。 用过午膳,温如水回去歇息。 裴织让人拿来笔墨纸砚,给京里的宣仪郡主和裴绣、弟弟裴安璧写信,请他们来庄子里玩。顺便也给京里的长辈们去信,简单地和他们说了下自己在庄子里的情况,以免他们担心。 太子和太子妃突然出宫去庄子玩,不知情的人肯定会多想的。 裴织不在意外人怎么想,却不想让亲人担心。 写好信件,她叫来侍卫,让他们将信件送回京,顺便护送宣仪郡主他们来庄子。 温如水努力挑灯奋战了几晚,终于将化肥的资料抄录下来。 她拿去给裴织过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不习惯用毛笔写字,如果有钢笔和水性笔就好了。” 裴织笑道:“这简单,咱们可以自己做。” 温如水眼睛一亮,对啊,为什么不自己做? 她的脑子之所以没转过来,也是因为来到京城后,一直寄人篱下,加上小齐氏又患了那样的病,她不敢多作折腾。 现在不一样啦,她和裴织坦诚所有的秘密,裴织给她足够的尊重和纵容,在庄子里,她可以随意地折腾,不需要看人的脸色。 温如水兴冲冲地去折腾笔。 裴织看完化肥的资料,重新抄录一份,叫来庄子里的管事。 “你安排一些人,按照上面的资料,让他们弄出能助长庄稼生长的化肥,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管事神色一凛,光是听这化肥的用处,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若是成功地弄出来,不仅能在主子面前露面,甚至还能得一份天大的功劳。 “太子妃放心,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管事捧着太子妃递来的一叠纸,转身去安排。 裴织安排完这事,深觉手下的人不够用。 看来等太子下次过来,要和他讨些能用的人,日后凤丘山的庄子就当成所有高产农作物的试验之地。 将要做的事在心里过一遍后,太子妃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听芳草抑扬顿挫地念话本。 裴织让人送信回京城的第三天傍晚,宣仪郡主、裴绣和裴安璧抵达庄子。 “阿识。” 宣仪郡主从马车下来,看到迎出来的裴织,提起裙摆飞奔而来,一把搂住她。 裴绣迟了一步,不过她也是激动无比地奔过去,趁着宣仪郡主放手时,她自己搂住了裴织。 裴织和她们打招呼,看向翻身下马的小少年。 “阿璧,快过来。” 过了一年,裴安璧又长大许多,虽然仍是个小少年,但身量已经颇高,和在场的三个姑娘的身高相仿。 裴安璧过去,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姐姐请安,被她拉起来时,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羞涩又有些喜悦的笑容。 他和裴织有几分相似的脸格外俊秀,可以窥见长大后定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温如水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幕,心头小鹿乱撞了下。 裴织她弟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叭,瞧那老成持重的正经模样,让人看了就想逗一逗,要是他痴长几岁,她都厚着脸皮去吃嫩草了。 温如水在心里扼腕,其实攻略女主她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她没那么丧心病狂,对小孩子出手。 当晚,裴织给他们接风洗尘。 因为裴安璧的年纪不算大,所以也没分什么男女席,加上彼此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气氛还是很和乐融融的。 膳后,宣仪郡主、裴绣和温如水都回去歇息。 裴织留下弟弟说话,询问他京城里的事。 裴安璧道:“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的身体都很好,他们让你不必挂心。外祖父说,只要姐姐你做的事是正确的,利国利民,他让你放手去做,他会支持你的。” 裴织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外祖父果然是外祖父,老谋深算。 她不过是在信里隐晦地提了一句,原是想让他安心,哪知道他自个看出来。 “姐姐,最近玻璃在京城卖得很好,玻璃店几乎供不应求。”裴安璧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听外祖父说,这是太子姐夫主持弄出来的东西,有这功绩,太子姐夫在朝堂的地位会更稳固。” 玻璃店是户部的产业这事,朝堂的很多官员都知道,岑尚书也是知情人之一。 他自然能看得到玻璃的利润,以及背后的利益关系,知道太子折腾出这东西,对他的好处,格外的欣喜。 裴安璧也是为太子高兴的,只要太子的地位稳固,他姐姐这太子妃自然也能安稳。 裴织对此不意外,又问了几句,裴安璧皆一一回答。 姐弟俩聊到夜色深沉,终于在外面响起动静时回过神来。 未等他们询问什么事,就见披着玄色斗篷的男人踏着夜色,大步走进来,一双凤目深沉地看着他们。 “殿下,你回来啦。” 裴织惊喜地叫一声,赶紧迎过去,一双秋水翦瞳笑盈盈地看着他。 裴安璧乖巧地过来给太子姐夫请安,心里纳闷,明明外祖父说太子殿下在京城里忙着户部的事,怎地又跑到庄子来了? 秦贽朝他嗯一声,说道:“夜深了,阿璧回去歇息罢,明儿孤再同你好生聚聚。” 裴安璧恭敬地应一声,赶紧离开。 先前姐弟俩难得一起说话,他忘记时间,没想到被太子姐夫捉个正着,实在是…… 小少年心里有些懊恼,就算是亲姐弟,时间太晚,也不好同处一个屋檐下,免得落人口实。 裴织看着弟弟离开,好笑地嗔道:“殿下,你吓唬他做甚,他还小呢。” 太子爷拉着她的手回房,冷淡地道:“不小啦,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 第 117 章(这是你的底气...) 翌日, 当温如水等人看到出现在庄子里的太子爷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她们都在心里呐喊,太子不是回京了吗? 宣仪郡主不必说,从小就在太子殿下的阴影笼罩下长大, 畏他如虎, 恨不得消失在太子所在之地的方圆千米内。 温如水那天被他吓到, 就算事后有裴织安抚, 仍是不太敢面对他, 担心自己的秘密曝光。 至于裴绣,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少女, 太子的凶名听过不少, 加上那一身戾气, 哪里敢出现在他面前? 三人恨不得自己没来, 安分且乖巧地站在那儿。 其实她们很想扭头就走,但实在不敢,因为太子已经发现她们,要是这么走了,岂不是让太子以为她们不待见他, 对他不敬? “太子姐夫。” 裴安璧从回廊走过来,看了眼站在一丛紫藤花树下的三人, 主动朝太子走过去。 太子神色稍缓, 朝旁边候着的管事摆了摆手, 和小舅子打招呼, 问道:“璧哥儿可是用膳了?” 太子的态度堪称和善,可惜他天生锋锐的眉锋很难让不熟悉他的人察觉到这点。 裴安璧先是一丝不苟地给他请安, 回答他的问题,“已经用过早膳了!太子姐夫, 姐姐呢?” “阿识一会儿就过来。” 裴安璧应一声,乖顺地站在那里。 没什么事,太子和小舅子聊起来,先是询问他的功课,待小少年一丝不苟地回答后,发现小舅子的功课竟然很不错,不由升起些兴致,出题考他。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十分和谐。 倒是不远处的三女可谓是度日如年。 “阿识怎么还没来?”宣仪郡主咬着唇,若是知道太子表哥今儿也在,她绝对不会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过来找裴织。 昨儿用过晚膳,裴织说今儿要带她们去庄子附近游玩,所以三人才会一大早就兴奋地跑过来,哪知道太子妃没见着,倒是见到一身戾气的太子。 四月份的朝霞明媚绚烂,可置身在花树绽放的庭院之中的太子却未有丝毫柔软,一身戾气迫人,仿佛浴着血腥的修罗。 看着就可怖之极。 温如水小声地道:“阿识应该还在忙吧,咱们再等等。”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裴绣好小声地问,心慌得不行,没胆量直面太子。 宣仪郡主也很慌,“要不……我们回客院歇息罢,等太子表哥回京城再去找阿识……” 听到这话,温如水和裴绣都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太子显然是刚从京城过来,起码还会待个几天再回去吧,难不成这几日,她们都要猫在客院里不成? 难得来庄子玩,当然是要玩个尽兴啦。 幸好,在她们的期盼中,裴织很快就出现。 她踏着朝霞的光影施施然而来,见到正在考校功课的太子二人,不由挑了下眉,目光一转,看向站在不远处花树下的三女,不禁失笑。 她先是看了太子和弟弟一眼,没有打扰他们,朝紫藤花树那边走去。 “阿识。”宣仪郡主和裴绣高兴地叫她。 裴织笑道:“让你们久等了,我们一会儿就出发罢。” 三人听到这话自是很高兴,但她们没忘记那边的太子爷,宣仪郡主忍不住问:“阿识,太子表哥也去吗?” “嗯,去的。” 裴织说着,见三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忍俊不禁。 若按系统所说的,秦贽这位太子爷是男主,男主不是应该被很多姑娘喜欢和抢夺的吗?可看这些姑娘,不是畏他如虎,就是为了权势攻略他,真心真意喜欢他本人的,竟然没几个。 是太子做人太失败,还是他的气势太盛,没经事的小姑娘承受不住? 裴织每次见到太子,首先注意到的自然是他那格外俊美的好容貌。 也是因为太子长得实在好,小时候更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她才会心软帮他梳理精神力,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受罪。 至于他身上的气势,确实慑人,只是像她这种在末世都挣扎求生十年的人,什么没见过,自然怕不起来。 在她眼里,太子爷还是很有魅力的。 等太子考校完小舅子,裴织朝他们招呼。 “殿下,阿璧,我们出发罢。” 秦贽朝她走过来,裴安璧跟在其后,绷着一张俊秀的脸蛋儿,看着像小大人似的,教人看得就想逗一逗。 下人已经准备好马车。 裴织和温如水等人坐上马车,太子和裴安璧骑马随行,后面的马车坐着随行的下人。 马车离开庄子,朝着庄子附近的树林而去。 约莫行了两刻钟,便抵达目的地。 温如水和裴绣探着头看周围的风景,首先看到建在湖面上的水阁,湖里种了不少亭亭玉立的青莲,远处有农人的吆喝声,还有牛羊悠长的叫声,形成一幅宁静悠远的自然之景。 一阵凉爽的风吹来,仿佛连头脑都清醒几分。 她们正察看这一带的景致,就见太子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吓得赶紧缩回脑袋。 车夫将马车停好,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后面的马车里的宫女赶紧过来,将车门打开,正要将车里的主子扶下来,太子大步走过来,亲自将裴织扶下马车。 他扶着裴织下马车后,带着她走开,没理会车里的其他人。 温如水三人:“……” 趁着清晨的阳光不炙人,他们先是去游湖,然后去钓鱼、采荷,接着又去附近的山里探索,采摘可以吃的野果。 很快,温如水、宣仪郡主和裴绣三人都玩疯了,哪里还有早晨时的拘谨。 裴织让侍卫和丫鬟跟着她们,只要她们不遇到危险,就不必约束她们的行动,让她们尽兴地玩。 裴织和秦贽去游完湖,去水阁休息。 这水阁也是庄子的管事让人建的,方便主子们过来游玩时有歇息的地方。 裴安璧是个规矩的,他坐在湖边垂钓,没有过来打扰姐姐和姐夫,那沉静安然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少年。 “璧哥儿的耐性不错。”秦贽称赞一声,觉得小舅子将来定是一个有出息的。 本就是个聪慧的好苗子,又有岑尚书悉心教导,就算没有太子妃姐姐帮扶持,裴安璧将来的成就亦不差。 秦贽并不会因为裴安璧是小舅子就避嫌,将来等他成长后,自会拉到自己麾下所用。 裴织靠着栏杆,吹着拂柳的风,含笑道:“我们爹娘去得早,阿璧只能尽快懂事。” 她心里也有些怜惜弟弟,但这时代便是如此,没有双亲庇护的男儿,要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尽快成长起来支应门庭。 见他看过来,眼带怜惜,裴织笑道:“虽然我们没了父母,不过祖母和外祖家都十分疼爱,我们也没受什么委屈的。” 秦贽抚着她的脸,声音沙哑,“如此甚好,若是你受什么委屈,要和孤说。” 裴织朝他笑,依在他怀里。 他们的午膳是烤鱼。 侍卫从湖里捞上来不少鱼,随行的厨子炮制过后,将它们放到炭火上烤,抹了御厨特制的酱料和果汁,格外的美味。 温如水三人坐在一起吃烤鱼。 她们从山里带回不少野果,还有一窝野鸭蛋,收获颇丰。 经过一个上午的冒险,三人的感情突飞猛进,连称呼也变了,姐姐妹妹地互相叫起来,看着感情极好。有彼此作伴,就算裴织没有陪着她们下块玩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裴织和秦贽坐在水阁的另一头,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免得三个姑娘因为太子爷在,胆战心惊的,食不下咽,辜负了这番美食。 裴织对御厨做出来的烤鱼非常捧场,一个人就吃了五条,仍是意犹未尽,却不敢再吃。 太子爷看得好笑,将自己面前的那条烤鱼推过去,“阿识想吃就吃,不够孤再叫御厨烤。”他盯着她的肚子,还是挺平坦的,“阿识多吃点,别饿着了。” 没等她再说什么,他转头吩咐锦去,让厨子再多烤一些。 锦云面色不变地应一声,出去传话。 伺候主子这么久,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算发现太子妃是个饭桶,她也不会去质疑。 反正殿下不嫌弃,也能养得起,太子妃吃再多也没事,只要不影响她的身体健康即可。 太医令每隔几日会固定给东宫的主子请安,锦云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清楚,太子妃的身体十分健康,比太子殿下还要健康一些。所以就算是饭桶也没事,身体健康就行。 吃完烤鱼,众人又去游了一遍湖,眼看天色不早,终于回庄子。 晚上歇息时,裴织将一叠纸递给太子爷。 “殿下,这是化肥的资料,你看看。” 秦贽看到那熟悉的、丑得他眼疼的字,就知道又是温如水弄出来的,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问道:“阿识可是要让人将这化肥弄出来?” 裴织颔首,“卓管事应该和你说了吧?” 太子嗯一声,“今儿他来向孤汇报这事,说是过段时间,便能将这化肥弄出来,不过因为第一次做,没用多少人,所以这化肥的数量不多。” “那殿下要不要扩大生产?”裴织含笑问。 秦贽沉吟道:“扩大生产是要的,不过还是要先试用看看。”他一双凤目沉沉地看过来,“阿识,不知能否做一些防虫害的化肥?” 裴织笑道:“殿下放心,其实这复合化肥也能杀虫子的。” 大概是因为是系统出品的东西,所以这化肥的功能很多,最重要的是,它不会污染环境。 秦贽深吸口气,将那份资料放在桌上,然后探臂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阿识,我很庆幸……” 裴织嗯一声,发现他没有自称“孤”,可见他现在的心情很激荡。 “阿识,你……别离开孤。”他低低地说,“孤会给你一个盛世华年。” 如果她真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小仙女,他希望这锦绣河山能留住她,许她一个盛世华年,他会为之努力。 “好啊。”裴织笑盈盈地说,“我会看着殿下的。” 她还要好好地享受咸鱼的生活,当然不会离开啦。 得到她的承诺,他又闭了闭眼睛,然后将她抱起,朝内室而去。 秦贽在庄子里待了两天,又马不停蹄地回京忙碌。 回京之前,他安排不少人过来,留了一个叫秦玄的暗卫,让他听太子妃的差遣。 暗卫极少会以真面目出现在人前,一但过了明路,便不再是暗卫,而是太子给裴织的人手,让她以后可以指使秦玄所率领的人手。 暗卫本来是没有名字的,秦姓是太子所赐,取名为玄。 裴织是个不客气的,得到秦玄后,第一时间就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派一队人马去南方寻找一种叫橡胶的树,顺便也探测南地的植物和农作物的生长情况。 温如水知道裴织手里有可用的人后,马上跑过来给她出主意。 “太子妃,赶紧让他们弄条大船出海,他们就是下西洋的先锋队,海外有黄金有宝石还有好吃的水果,都弄回来……” 温如水满眼放光地出主意。 裴织笑道:“放心,以后会有的,等大禹的国库丰盈起来,下西洋是必要的。” 温如水格外满意,然后将她折腾出来的水性笔呈给裴织过目。 看到那所谓的水性笔,裴织差点忍不住喷笑,若她不说,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这是水性笔。 “其实它只是看起来丑一些,但是很好用的。”温如水赶紧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是我让人改良过几次,用竹子代替笔杆,还有……” 裴织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笔锋如刀,娟秀不失风骨,比之毛笔字,又是另一种好看。 温如水看得呆了下,终于明白为何太子爷会嫌弃自己的字丑,看裴织这字,她也觉得自己的字真是丑死了。 “很不错。”裴织赞道,“阿水,你有没有想将它发展成一门生意?” 温如水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她。 裴织将笔放下,一双澄澈的眸子望过来,仿佛看向她的内心。 “阿水,你想不想做生意?不管是胭脂水粉、首饰还是水性笔,你都有极大的优势,也不需要你出面做什么,你只需要出些主意即可。” 温如水懵懂地看她,不解地问:“太子妃,若是出主意的话,你不是有很多主意吗?” 大家都是穿越的,更何况裴织比她聪明,她若是想做生意,比自己做得更好。 “我懒得折腾。”裴织往后一靠,整个人懒洋洋的,“其实让你做生意,也是想让世人知道,女子并不输男人……最重要的是,你需要底气。” “底气?”温如水喃喃地重复。 “是啊,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却也是一个人的底气。”裴织歪首朝她笑,“还有,也给你攒些嫁妆罢。” 温如水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个俗人,当然也是爱财的。 “太子妃,嫁妆什么的就免了,二十岁之前,我是不会考虑结婚的。”温如水咬了咬唇,试探地问,“如果我不想嫁人,你能不能帮我?” 这时代的姑娘都是十五六岁出阁,十七岁还没嫁的都可以称为老姑娘了。 可温如水真的不想还没成年就嫁人,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为毛要嫁给一个男人摧残自己? “当然可以。”裴织含笑说,“如果你不愿意嫁人,我可以帮你的。” 温如水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轻快地说:“目前我没嫁人的心思,以后如果遇到适合的话,再说吧。” 第 118 章(矫枉过正...) 温如水最终决定要开店做生意, 要做出一番事业。 虽说在古代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世人大多看不起商人,那些世家勋贵之女更不会自甘堕落去经商, 抛头露面。 但她并非纯粹的古人, 不会觉得经商有辱身份。 她有系统帮忙, 有裴织这位太子妃支持, 比很多人的起-点都要好, 发展的空间都要大,还不用担心被人在后面使绊子。 太子妃身后还有太子殿下, 想使绊子的人都要看看得不得罪得起那位凶戾的太子。 背靠着这两位, 要是还做不出一番事业, 那她也不用活了。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些明白, 裴织支持她做生意,其实是锻炼她,给她成长的机会。 裴织作为太子妃,名下的铺子不少,若是她想做生意, 多得是人帮她,并不需要她亲自出面, 亦不会败坏太子妃的名声, 被御使弹劾与民争利。 这时代的贵女是不会抛头露面做生意, 但她们可以让信得过的下人去做生意, 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赚些脂粉银子, 不会让人说什么。 温如水心里十分感动。 【系统,你看女主并不是想pua我, 她一直在鼓励我、支持我,还会护着我,让我避免成为炮灰的命运。】 系统垂死挣扎:【她这是想让你帮她赚钱呢。】 【她如果想让我帮她赚钱,她就不会将玻璃和香皂的方子上交朝廷,这两种的利润岂不是更高?】温如水有理有据地反驳。 温如水将心比心,如果她处于裴织这位置,她可能做不到。 谁都知道玻璃和香皂的利润惊人,能赚到大笔的银子,还可以为自己增加政治资本,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有用的。 可据她目前所知,裴织将这两者上交朝廷后,皇上对她并没什么赏赐。 其实也可以理解,裴织已经是太子妃,除了赏赐些外物、恩泽她娘家外,根本不知如何赏,所以昭元帝只能保持沉默。 温如水也是这几日思索,才想明白为何昭元帝允许裴织和太子来庄子,想必也是因为裴织献上的玻璃和香皂。 再往深处想,她发现在裴织决定从系统那里兑换高产农作物种子后,就开始安排这事。 她先是抛出玻璃方子,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让皇上看到玻璃的成品和利润,然后又甩出香皂方子,让皇上不得不正视她的能力。 至于皇上会不会怀疑她从哪里弄出来这两种东西,裴织也不担心。 因为有太子在,太子不会允许皇上因为怀疑对太子妃做什么,皇上碍于太子,更不会随便出手,以免伤了父子感情。 或许皇上还想看看太子妃能拿出什么利国利民之物。 比起自己的怀疑,当然是发展国家更重要,就算是昭元帝,也不会允许自己做什么。 种种原因,让裴织在昭元帝心中的地位从“太子妃”变得更超然,所以当她要去庄子玩时,皇上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帮忙弹压下其他反对的声音,由着她好好地玩。 温如水将这些想明白后,对裴织更是敬服。 这才是走一步想三步的人,怨不得在剧情里,她会一路顺顺利利地从太子妃成为皇后,最后让大禹成为一个无外敌敢侵扰的帝国。 想到现在裴织护着自己,甚至给机会她表现,让她成长,温如水如何不激动。 有这么厉害的女主庇护她、支持她,若是她还做不出一番事业,那就是连猪都不如了。 “太子妃你放心,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的。”温如水满头热血,“到时候都给你花。” 裴织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不过很欣赏她的干劲。 她笑道:“其实我更希望你能拉动大禹的经济,只要大禹的经济发展,日后搞基础建设时,才会更顺利。” 温如水猛地点头,在心里说:【系统,你听到了吧?她并不是为自己。】 系统终于放弃挣扎,【……知道啦,你好好干吧。】 它当然知道女主对温如水没有坏心,只是不甘心自己被她压制、掌控,只是再不甘心,它的宿主都投诚了,它能怎么办呢? 接着,两人商量做什么生意,最后决定先做胭脂水粉、衣服首饰的生意。 因为这两种只要用心做,就很容易赚钱。 不过古代的胭脂水粉含铅量极高,她们要尽量将它弄成无铅无害的,这点不说裴织,连温如水都能去安排。 至于衣服首饰,她们有超前的眼光,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只要款式新颖、样式精美,还怕吸引不了客人吗? 等这些都做起来,积累一定的原始资金,就可以扩大生意,去做其他的。 温如水抓着水性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着,将她们商讨好的内容都记下。 裴织喝了口茶水,等她写完后,说道:“等农作物的种植进入正轨,不用再盯着这里,你可以放手去做。” 温如水道:“太子妃放心,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玉米种植方式都和那些庄户说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并不需要时时盯着。再过十来天,又可以兑换红薯苗,到时候一并种下。” 按照计划,她们会在庄子里待上一个月,等兑换到红薯苗,将之种下再回京城。 裴织颇觉满意,事情按着她预计的方向走,很快她就能过上退休的咸鱼生活。 两人正商量这事,锦云在外面求见。 “什么事?”裴织将她叫进来,眉头微蹙。 锦云是个有分寸的,知道她和温如水在商量事情,不会轻易过来打扰,除非有什么事。 锦云道:“殿下,裴三姑娘和郡主回来了,和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客人。” 今儿裴绣和宣仪郡主去附近的镇上玩,顺便买些东西,一大早就出发了。 “什么客人?” “是乐平长公主府的二公子。” 裴织愣了下,她对乐平长公主并不陌生,今年伊始,乐平长公主有事没事都会进宫给太后请安,在裴织这里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乐平长公主是个能说会道的,比高傲的康平长公主好相处多了。 她每次进宫,都将太后哄得高高兴兴的,颇给她脸面,让她可以在宫里自由行走,比之康平长公主并不差。 连裴织这太子妃都被她捧得很舒爽。 乐平长公主对裴织这太子妃自然也是很热情,每次见面都要拉着她说话,话里话外都传达着交好的意思。 裴织面上含笑应下,对她和对其他的宗室没什么区别。 乐平长公主看出来后也不恼,对她的态度依然没变。 虽有乐平长公主努力刷好感,可惜裴织没接招,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说是寻常。 如今来到庄子,裴织压根儿就没想过乐平长公主,没想到她的儿子突然冒出来。 “我记得,这位二公子是叫姜远吧?他怎么会跑到这儿?”裴织有些不解,太子的庄子在凤丘山,只要有眼力的,都不会跑到这附近逛。 锦云摇头,表示不知。 裴织决定去看看,好歹是乐平长公主的儿子,也算是太子的表弟,总要给些面子。 裴织到花厅时,便见宣仪郡主正和一个俊秀的少年说话。 裴绣站在一旁,微微垂着脸,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络子,熟悉她的裴织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见到裴织过来,裴绣双眼微亮。 “阿识。”宣仪郡主朝裴织高兴地叫了一声。 俊秀少年――姜远一脸灿烂的笑容,他飞快地看裴织一眼,然后上前请安,嘴甜地道:“姜远见过太子妃表嫂,听说表嫂在这里,便过来给表嫂请个安。”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少年郎。 他的笑容明朗灿烂,身上有属于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很能感染人,俊秀的五官,锦衣华服,腰悬佩玉,看着就像是家中娇养的幼子。 他的气质明朗而不倨傲,热情而不轻浮。 比起永平侯世子周茂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姜远给人的印象确实不错。 回想乐平长公主的行事,裴织倒是不意外。 以乐平长公主的聪慧,她对两个儿子的教养一定十分细心,不会允许他们成为纨绔,乐平长公主的长子姜逸能被瑞亲王挑选为女婿便可知一二。 裴织招呼他们坐下,问道:“姜表弟也来凤丘山玩?” 姜远乖巧地回答,“我家在凤丘山附近也有一个庄子,听说表嫂在这里,便过来拜访,没想到路上遇到两位妹妹。” 他嘴里的两位妹妹是宣仪郡主和裴绣。 宣仪郡主就罢了,两人是表兄妹,但裴绣可不是他妹妹。 裴织不由看向裴绣,见她抿着嘴,神色有些不自在。 她心里有几分明悟,应该是乐平长公主知道她来了凤丘山,特地将幼子派过来的。 她又问:“姜表弟和我三姐姐以前见过?” 姜远没想到这位太子妃表嫂说话如此直,都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这么问,让他有瞬间的不适,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他坦诚地道:“见过几次。” 裴织嗯一声,没说什么,继续和姜远聊起来。 直到时间不早,姜远告辞离开。 他也识趣,知道太子不在庄子,庄子里只有太子妃,需要避嫌,不会在这里久留。 裴织让人送他出去,和宣仪郡主说了会儿话,让她先回客院歇息。 宣仪郡主看了眼裴绣,突然明白什么,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没有留下。 花厅里只有姐妹俩人。 裴织看向低垂着脸、揪着腰间络子的裴绣,直接询问,“三姐姐,乐平长公主是不是想为姜远聘娶你?” 裴绣错愕地看着她,“阿识,你知道?” “我也是刚看出来的。”裴织无奈地说,“这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她在心里琢磨,明白乐平长公主的打算。 乐平长公主是个惯会钻营的,两个儿子的婚事她都有安排,长子姜逸和瑞王府的嫡长女定亲,婚期就在四月底。幼子姜远的亲事,她看中太子妃的嫡亲姐妹,也算是直接站队太子,和太子妃亲上加亲。 应该是年初一命妇进宫请安时,乐平长公主当时见到同样进宫的大伯母和大嫂梁萱,便有了想法。 不过她是个谨慎的,没有及时做什么,只是试着和威远侯府接触,暗暗考量裴绣。 裴绣确实也是个很好的儿媳妇人选,她和太子妃姐妹情深,又是威远侯唯一的嫡女,身份上自是没问题。 不过这几个月,发生不少事情,乐平长公主就算有想法,也决定按捺下来看看情况。 原本北疆传来捷报时,丽贵妃和二皇子一时间风头无两,乐平长公主还有些犹豫的,直到三月底,太子弄出玻璃这东西,功绩比二皇子要大。 太子的地位原本就稳固,现下更是如日中天。 若是没什么意外,太子将来定能顺利地登基。 乐平长公主自然不蠢,所以赶紧下手。 听说太子妃来了庄子,还将家中姐弟都叫去庄子玩,便起了心思,将幼子弄到凤丘山的庄子,最好能趁着去给太子妃请安时和裴绣多见见面。 乐平长公主对自己养出来的两个儿子还是有信心的,幼子没有勋贵弟子的坏毛病,还是个赤诚性子,见过他的人,很难对他产生恶感。 只要太子妃见到幼子,应该不会厌恶他,这桩婚事就能成了大半。 裴织将乐平长公主的心思摸得很透,但她从来没想过左右姐妹的亲事。 所以她直接询问。 裴绣咬着唇,半晌小声地说:“娘原本是不同意的,她知道乐平长公主的打算,并不想让我嫁进公主府,但是……” “但是大伯母看过姜远后,觉得他还算不错,是吧?”裴织接道。 裴绣有些赧然地点头。 裴织笑了笑,很能明白大伯母的想法。 大伯母自然不喜欢有人算计她女儿的亲事,但女儿迟早要嫁人的,加上家里出了个太子妃,现下盯着裴绣亲事的人不少,像乐平长公主这样因为太子妃而盯上自己女儿的人,更是不少。 反正总要挑一个的,不如就挑个最适合女儿的。 有周茂和姜远作对比,虽然姜远没有世子之位,可他给人的印象实在太好了,而且人也上进,将女儿嫁给他,自然比那些小毛病一堆的勋贵子弟要好。 姜家的门第也不低,是武将世家,乐平长公主的驸马姜博山是金吾卫指挥使。 所以原本的拒绝变成了意动。 “那你呢,你怎么想?”裴织又问。 裴绣脸上露出困扰之色,迟疑地说:“阿识,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觉得有些烦。” “烦?”裴绣诧异,“是觉得姜远烦吗?” 裴绣马上道:“也不是,是、是……”她咬了下嘴唇,困难地说,“我知道乐平长公主是因为我是太子妃的姐妹才会相中我,不仅是她,还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我不想给你惹麻烦,我怕……” 她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表达。 裴织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看她的眼神格外柔和。 “三姐姐,你不必担心我。”裴织拉着她的手安抚,“我是太子妃,那些人只会巴结我、讨好我,没有人能对我不利,你不用担心。” 她这位三姐姐素来是个明朗爱笑的性子,心思单纯,却也不会傻白甜到什么都不懂。 自从裴织被钦点为太子妃后,她见到祖母、父母等人谨慎的模样,便也跟着谨言慎行,加上去年周世子的事,让她不太相信那些想和她结亲的人,总觉得他们会对太子妃不利。 有些矫枉过正了。 第 119 章(凶残的太子爷...) 经过裴织好一番解释, 裴绣终于明白是自己想差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阿识,是我草木皆兵……” “没事。”裴织笑道,“以后别多想,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必顾虑那么多, 若真出什么事, 还有你爹娘和我给你兜着呢。” 裴绣听得极窝心, 知道她的家人都是真心爱她的,不过阿识这话也不对。 “阿识, 你不能这么说, 我又不蠢, 不能做的事我一定不会做的。” 裴织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我自是相信三姐姐有分寸,不会做什么坏事,遇到难以决择的事,你也不会冒然行事,会去问大伯母和大哥他们。” 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所以裴织对自家姐妹真的很放心。 安抚完人, 裴织语气一转,“三姐姐, 你对姜远怎么看?说实话, 我想听。” 裴绣原本不想说的, 不过听她这么说, 只好老实地说心里的想法。 “我、我也不知道。”她脸上有些迷茫,“我和他只见过几次而, 没怎么相处,要说倾心是不可能的。” 但说恶感, 也是没有的。 总之,就是整体印象还不错,但也没到倾慕的程度。 就是一个没开窍的小姑娘。 明白这点后,裴织没再说什么,让她回去歇息。 裴织回到内院,问了句:“温表姐呢?” 芳菲道:“温姑娘还在书房,一直没离开。” 这书房自然是裴织让人给自己布置的小书房,方便她和温如水在这里说事。 裴织来到书房,发现温如水仍在伏案写策划。 她走过去,低头看桌上写满字迹的纸。 温如水察觉有人站在旁边,抬头看过去,笑道:“太子妃,你回来啦,你看看我写的东西怎么样。” 她对裴织已经产生一种盲目的信任,总觉得没有她不会的,什么事都想让她给个意见,只要得到她的肯定,那一定没错,可以去施行。 这种心态是不知不觉中产生的,温如水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倒是发现了,但它拿宿主没辙,只好眼不见为净。 裴织一目十行地看完,给予鼓励,“很不错,你可以试着做。” “万一我的方向不对,或者搞砸了怎么办?”温如水忐忑地问。 “没关系,大不了重新来过。”裴织财大气粗地说,“看你写的策划书,我觉得肯定不会亏本的,放心吧。” 最多只是赚得不多罢了。 不过裴织并不打击她的积极性,等她跌过跤,就会吸取经验,迅速成长。 谁都有失败的时候,失败后能总结经验,重新站起来,才是最可贵的。 眼见天色不早,裴织让下人摆膳,留温如水一起用膳。 温如水又一次吃撑了,她抱着有些撑的肚子坐在那里,看向对而慢慢地喝着饭后甜汤的太子妃,痛苦地决定,下次再也不要和她同桌而食。 因为每次看她吃得那么香,真的会一个没留意,跟着吃撑。 “阿水,我问你件事。”裴织突然开口。 温如水喝着下人特地给她煮的消食茶,疑惑地抬头问道:“太子妃,有什么事?” 裴织看向她,“我想知道,剧情是怎么样的。” 温如水啊了一声,吃惊地看着她。 知道自己是书里的主角时,裴织一直没有问书中的剧情,她还以为她不感兴趣呢。 也不是说不感兴趣,而是她自信强大到不需要知道什么剧情,照样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安排好未来的路。 所以温如水也没和她说。 裴织又问:“阿水,剧情里有没有说,我三姐姐裴绣未来的夫婿是谁?他们日后会如何?” 温如水终于明白,原来她只是想知道裴绣未来的夫婿是谁才问的,压根儿不是对未来的事好奇。 她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地说:“太子妃,剧情没有说。” “没说?”裴织不解地看她。 温如水难得生起几分窘迫,“因为系统给我看的是大概剧情,其实相当于大纲一样的平铺直叙,细节是没有的,需要我自己去探索……而且裴绣在剧情里并不重要,根本没怎么提她。” 这就是炮灰和小角色的区别。 剧情会提重要的炮灰,却不会提一个没存在感的小角色。 裴织脸上难得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骗她,温如水一股脑儿地将系统给她看的小说剧情等说出来。 小说的书名很简单,就叫《大禹》,指的是发生在大禹朝的故事。 剧情从男女主参加承恩公府举办的春日宴展开,大纲主要围绕男女主之间的事情铺展,过程有阴谋阴谋等,直到太子登基为帝、女主被封为皇后的第十年,大禹成为此间世界最强大的国家结束。 温如水说完剧情后,和系统抱怨,【系统,你只给个剧情大纲,也好意思。】 系统比她更冤,【有大纲都不错啦!咱们都是外来者,只能大概地窥探到世界命运的运轨,否则除了知道男女主外,啥都不知道,那才是亏心呢。】 于是她便将系统的话转述给裴织。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裴织恢复从容中带点懒洋洋的模样,偏偏她的仪态优雅,并不会让人觉得没规矩,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优美,不知不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回神了!】系统叫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温如水回过神,老脸一红,骂了句系统,生怕裴织看出自己的窘态,赶紧转移话题。 “太子妃,你怎么突然问裴绣的事?难不成你要给她相看亲事?” “不是我要给她相看亲事,是家里的人给她相看。她今年十六岁了,再过一年就□□伯母不会再拖下去的,有适合的人选,很快就会为她定亲。” 裴织说着,又解释乐平长公主想给幼子聘娶裴绣的事,连姜远都被她丢到凤丘山这边。 温如水一脸恍然之色。 她刚和裴织说自己不想嫁人的事,现在身边就出现一个被逼着嫁人的同龄姑娘,不免有几分同病相怜。 不过她也知道,裴绣和她是不一样的,裴绣对嫁人这种事并不抗拒。 她好奇地问:“那乐平长公主的幼子是什么样的?” “看着还行。”裴织道,“不过也要查一查,你若是感兴趣,下次他来,你可以去看看。” 温如水是个爱凑热闹的,自是一口答应。 只是没想到,姜远第二天又跑到庄子里来拜见太子妃,顺便邀请几个姑娘去凤丘山附近游玩。 其实众人都明白他想邀请的是裴绣,其他人是附带的。 但姜远的嘴实在甜,满脸赤诚,让人很难拒绝他。 “太子妃,这种看起来明朗干净又赤诚的大男孩,简直就是小姑娘的克星。”温如水小声地和裴织咬耳朵,“如果他私底下也是如此,只能说乐平长公主真会教儿子,也舍得下苦功夫。” 父权社会对男人的约束实在太低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就算有恶习,也会被宽容对待。 在这个世界,想找到一个身边干净的男人可不容易,一般这种不是身体有疾的,就是自律得像和尚。 这世间能自律得像和尚的男人,根本是凤毛麟角。 正说着话,裴绣走过来,小声地问:“阿识,他邀请我们出去玩,我要去吗?” 裴织看她犹豫的样子,笑道:“你想去就去。” 大禹的规矩对未出阁的姑娘其实不算太严,被相熟的年轻公子邀请出去玩,只要身边有人陪着,还是可以相约出门游玩的。 最后姜远成功地邀请宣仪郡主和裴绣出门游玩。 宣仪郡主已经定亲,加上和姜远是表兄妹,不需要避嫌。 温如水对名花有主的男人没兴趣,加上她正忙着做策划,没心思出去玩。裴织在太子的带领下将庄子附近都玩遍了,没什么兴趣。 傍晚,姜远将两个姑娘送回来,她们看起来都很高兴。 裴织打量她们,目光落到裴绣身上,能看出她对姜远的印象很不错,今儿出门一趟,加深了这种不错的印象。 玩了一天,裴绣和宣仪郡主都累了,两人和裴绣打了个招呼,便回客院歇息。 接下来的日子,姜远几乎每天都往庄子跑。 他来得殷勤,众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心思,然而他十分守礼,对裴织这太子妃表嫂也是恭恭敬敬的,还弄了不少好东西孝敬她,让人很难给他脸色。 只有裴绣一天比一天苦恼。 因为她发现,姜远好像真的很不错。 这些日子,她会答应姜远的邀请,也是因为裴织让她去接触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反正这里不是京城,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不用担心会传出什么闲话。 若是不合适,可以直接表明态度,省得拖拖拉拉的。 所以裴绣才会决定看看。 这般相处下来,她对姜远的印象真是越来越好,找不出他不好的地方。 连宣仪郡主都忍不住问:“阿识,威远侯府是不是打算和姜表哥结亲?” “乐平长公主是有这意思。”裴织道,“不过,最后还看我大伯母和三姐姐的意思罢,这事我不插手。” 宣仪郡主明悟,若是乐平长公主相中裴绣,倒也不奇怪。 她虽然被养得天真单纯,可也没有单纯到连乐平长公主打的主意都看不出来,这京城里想和太子妃沾亲带故的人多得是。 说是不插手,但裴织还是拿到东宫暗卫查到的消息。 “看什么?” 裴织正看得认真,听到这话,欣喜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风尘仆仆的太子爷踏着夜色进来。 “殿下,你来啦,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秦贽朝她露出笑容,柔和了锋利的眉眼,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许多,不再阴沉得可怕。 他先去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室内伺候的宫人识趣地退下。 裴织舒服地坐在他怀里,甩了甩手上写满字的纸,将近日发生的事同他说,以及暗卫查到的关于姜远的事。 这姜远确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个明朗赤诚的少年,而且还上进,并非那种被父母溺爱的纨绔子弟。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都十六岁了,身边竟然十分干净,没有通房丫鬟。 一般男子到束发之龄,家中的长辈都会安排通房让他们晓人事。在世家勋贵府里,这种事十分常见,甚至有些溺爱孩子的,十三四岁就安排这种事。 太子爷听完后,反应不大,说道:“这确实像乐平姑母会做的事,她素来是个有成算的。”作为一个大家主母,乐平长公主如此,目的便是给两个儿子谋求更好的亲事,毕竟别人相看女婿时,除了衡量家世外,也会考虑男方的人品。 发现对方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心里已经愿意了大半。 乐平长公主便是如此为长子谋求到瑞亲王的嫡长女,如今为幼子相中裴绣,更不可能在幼子身边放什么通房丫头来膈应女方。 她知道裴绣有个太子妃妹妹,十分有底气,对儿子的要求也高些。 不得不说,乐平长公主此举,确实让人很有好感。 她是喜欢钻营,而且也为了丈夫的前程,为了谋求两个儿子的未来,不仅对自己严厉,对他们也同样严厉。 裴织点头道:“其实大伯母心里已经很乐意了。” 否则也不会让裴绣来凤丘山。 只怕裴绣在凤丘山的消息,也是大伯母透露给乐平长公主的,加上有裴织这太子妃在这里,她并不担心女儿会有什么危险,也正好让裴织帮忙看看。 如果裴织不反对,那么这桩亲事就成了。 秦贽懒得管旁人的事,特别是这种婚嫁之事,他连听都懒得听。 可谁让对方是太子妃的姐妹,太子妃关心,他也只能用点心。 翌日,姜远又来凤丘山庄子,被人引到花厅时,见到坐在那里喝茶的太子爷。 他的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 最后姜远还是跪了,恭恭敬敬地跪着给太子爷请安。 秦贽抬了抬手,“坐罢。” 姜远老老实实地坐下,都没敢抬眼偷瞄他,可见太子爷在宗室弟子中的威名有多恐怖,畏如老虎。 “听说你最近每天都来庄子里?” 听到这话,姜远头皮都炸了,赶紧道:“太子表哥,您放心,我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我就是来请宣仪表妹和裴家妹妹出门玩儿的。” 秦贽冷哼一声,“你若敢不规矩,侍卫早就将你的手脚剁了喂狗。” 姜远肝颤了下,偷偷地擦了擦汗,陪着笑。 他觉得今天不应该来的,谁知道太子今儿会在庄子里?可惜再后悔,也不敢吭声。 更让他肝颤的是,太子竟然问:“你想娶太子妃的姐妹?” 姜远鼓起勇气,偷偷地看他一眼,对上那双戾气横生的凤目,颤着声说:“是、是的……” “你倾慕她?” 姜远:“……也不算倾慕,只是觉得她很可爱,也很适合。” 他知道母亲的打算,加上母亲也不容易,所以他没有拒绝。 接触过后,觉得威远侯府的三姑娘容貌明媚可人,和她相处时也很舒服。而且她是个画痴,说起丹青笔墨,头头是道,那双眼发亮的模样,像是一束光,直接照进他心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却是真心想娶她的。 秦贽对他的回答没说什么,只道:“你若是娶了她,便不能负她,若是她进宫找太子妃哭诉,孤会打断你的三条腿。” 姜远:“!!!!!” 瞬间双腿合拢,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太子表哥。 第 120 章(太子表明心意...) 今天姜远来庄子, 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裴绣和宣仪郡主、裴安璧几人在庄子西北方的荷花池那边钓鱼,听到这消息,裴绣默默地垂下眼睑, 没有说什么。 宣仪郡主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裴安璧也皱起眉头。 宣仪郡主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太好, 柔声安慰道:“阿绣, 别管他, 他一定是怕太子表哥, 所以不敢过来找你。” 裴绣嘴硬地道:“我才不理他呢。” “三姐能这么想就对啦。”裴安璧绷着脸说,“有四姐在, 京城里想和咱们家结亲的儿郎一大把, 没了姜远还有其他好男儿。” 连最小最严肃的堂弟都这么说, 裴绣心情很快就恢复明快。 不过, 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宣仪郡主,“姜远也会怕太子殿下吗?” “为什么不怕?”宣仪郡主一脸理所当然,“所有的宗室子弟都怕他,我就找不出一个不怕他的……对了,阿识不怕。” 这么说时, 她脸上露出由衷敬佩之色,又有些骄傲。 裴绣也跟着骄傲起来, 在她心里, 阿识是最有胆量、最厉害的, 她当然不会怕太子啦。 两人说着, 已然忘记姜远被太子吓走的事,聊起阿识有多厉害, 阿识又会什么…… 裴安璧竖起小耳朵默默地听着,虽然觉得这两人对他姐姐过于盲目自信, 可小少年心里还是默默地认同的。 另一边,太子爷送客后,回去向太子妃邀功。 “阿识,事情解决啦,那小子如果真心想娶你的姐妹,很快就会让人去威远侯府提亲的。如果他没去提亲,那就叫威远侯夫人赶紧给三姑娘相看其他有胆量有担当的男儿郎。” 裴织眨了下眼睛,好奇地问:“殿下,你做了什么?” 太子殿下也没隐瞒,将他对姜远的劝告(威胁)说了,最后道:“连孤都能做到的事,他为何做不到?如果做不到,那就别娶了。” 裴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位太子爷如此的凶残。 不过,这威胁确实非常奏效,如果姜远仍是想娶裴绣,他一定会刻骨铭心地记着太子爷的威胁,不敢做对不起她的事,甚至只能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除非姜远不想要他的三条腿。 别以为太子爷在说笑,以他的性格,他从来不会开玩笑。 这点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说那些要仰着他鼻息过日子的宗室和旁支,从来不敢招惹他。 姜远有一个长公主之母,相信乐平长公主一定和他说过太子的忌讳。 秦贽今儿对姜远说的这席话,不仅仅是警告姜远,也是透过姜远告诉乐平长公主。 乐平长公主既然想用儿子的婚事和太子妃亲上加亲,那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日后将太子妃的姐妹娶进门,她这婆婆就不能插手儿子、儿媳妇房里的事。 这时代的婆婆都喜欢在儿媳妇面前逞威风,理直气壮地插手儿子的房里事,小辈还不能拒绝,否则就是不孝。 但若是儿媳妇的身份太高,婆婆碍于儿媳妇的娘家,也不能做得太过份。 乐平长公主挑儿媳妇专门挑身份高的,那么她就要有这觉悟,甚至拿出诚意来。 如果她能接受,她自然会请人去威远侯府提亲,如果不能接受,这事就作罢,对双方都好。 裴织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由敬佩地看着这位太子爷。 “殿下真厉害。”她不吝啬地夸道,“幸好有殿下出马,接着就看乐平长公主那边了,省了咱们再操心。” 不仅如此,裴绣婚后生活也有了保证。 只要裴织这位太子妃在的一日,乐平长公主和姜远就不敢做什么对不起裴绣的事。 乐平长公主如此汲汲营营,会主动坏了儿子的前程吗?当然不可能啦。 太子爷矜持地嗯一声,凤目波光流转,有一下没一下地觑着她。 见她笑语盈盈,拿起话本靠在松墨引枕上看起来,不禁问道:“你没什么想问孤的?” 裴织眨了下眼睛,不解地问:“问什么?” 太子爷看她半晌,慢慢地抿紧线条好看的薄唇,凤目里的光芒变得暗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起来。 他没说话,就用那双暗沉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裴织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突然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一手按住话本,语气多了些小心和谨慎,“殿下刚才说的……是真的?” 秦贽紧绷的脸色微松,微微抬起下颌,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孤刚才说了很多,孤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看他这样子,裴织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和自己置气,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他先前隐晦的表白心迹,让他格外生气,觉得她是不是不在意他。 她心里有些好笑又好气,还以为两人已经有默契,这种事其实无须言明的。 不过她也没有真的不解风情,太子爷既然自己说出来,她当然要热情地配合啦。 裴织丢开话本,朝他扑过去,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殿下,我听到啦。”她高高兴兴地说,“我真的好高兴,以后殿下不准娶侧妃,也不准有妾室和通房,东宫只能有我一个。” 太子殿下不屑地道:“孤自会说到做到!而且孤也不喜欢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是一群庸脂俗粉。” 他都有小仙女了,怎么可能看得上凡女? 小仙女有一个就够了。 裴织在他唇角亲了亲,额头和他的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缠绕。 她的双眼明亮,又像含着一汪秋水,笑盈盈地说:“不过殿下这样,父皇、皇祖母和那些大臣会不会有意见?” 太子侧妃的位置,可是有不少大臣盯着,想为自家闺女谋求一个好前程。 “没事,有孤在。”秦贽双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按。 他不说什么甜言蜜语,更喜欢默默地做,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男人出面解决,去表态,若是男人不愿意,旁人还能逼着纳妾不成? 这次不过是借姜远的事,向她表明一下心迹。 哪知道她在其他方面聪慧敏锐,在这种事却迟钝非常,真是气死他了。 想到成亲前,她避自己避得厉害,就算太子爷再有自信,心里也是有点疙瘩的。 看他这么乖,裴织自是好好地奖励他。 她自信可以杜绝这种事,她的男人只能有自己一个人,绝对不能出轨、不能背叛,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否则她宁可丢掉不要。 可当男人有自觉,她当然更高兴。 太子爷在庄子里歇息两天,又回京忙碌。 和他一起回京的,还有姜远。 太子爷在的这两天,姜远没敢来庄子找裴绣,等太子回去,他一并将姜远带走了,省得他天天往庄子里跑,闲得让人想打他。 裴绣等人都听说这事,众人没什么表示。 倒是温如水很好奇后续,跑过来问裴织,姜远怎么突然离开,是不是太子不允许他娶裴绣? 裴织将太子爷那日对姜远说的话告诉她。 温如水同样目瞪口呆,由衷地道:“太子果然是个大杀器。” “大杀器?”裴织好笑地看她。 温如水用力点头,“从剧情里他做的事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个大杀器,斗天斗地斗大臣,没有他斗不倒的。他对姜远还算是温和了,听说他对外族、对背叛者的手段,那才叫一个心狠手辣……” 裴织听了一耳朵关于太子私底下干的狠辣事,懒洋洋地卧在那里,眉眼含笑。 温如水说着,对上她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不对,问道:“你不害怕吗?” “不怕啊。”裴织笑盈盈地说,“不管他再怎么凶,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是我们的同类。” 温如水觉得这话听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她挠着脑袋,“太子妃,我不懂你的意思。” 裴织笑了笑,“你见过丧尸吗?” “丧尸?就像电影里的那些?” 裴织点头,又摇头,“电影里的丧尸可是没有神智的,有些丧尸格外狡猾,它们会混进人类中,伪装自己……” 见温如水好奇地看她,她止住了话题,没再说什么。 温如水见她不说,也没有问。 只是私底下,她惊骇地和系统说:【系统,我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救一城的功绩,她是不是从末世重生的?】系统的声音很严肃:【是的,听她的意思,她所在的末世,丧尸都是有神智的,人类的处境十分可怕。】顿了下,系统道,【更可怕的是,她在末世熬的日子不久,怨不得她能如此可怕。】 系统终于想明白,裴织为何能压制自己,她应该是觉醒了精神力一类的异能。 说到底,系统需要运行的能量中,除了这个世界的能量外,也有精神力。 精神力对系统而言,也算是一种能量,只是比不得世界能量。 温如水打了个哆嗦,她看过很多影视小说,没有神智的丧尸已经很可怕,有神智的丧尸,那岂不是逆天? 天啊,裴织上辈子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炼狱之中? 怨不得她会是朵黑莲花,能在这样的炼狱生生熬过来,变成黑莲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知道裴织的来历后,温如水对她越发的恭敬和顺从。 当然,也越发的盲目信任。 这么强大的黑莲花,经历的事情不少,眼界更是少有人能及,不听她的还能听谁的? 温如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是缺点不少的普通人,在她无法独当一面时,她更愿意身边有一位领导者。 裴织就是那位领导者。 宣仪郡主等人在庄子里住了大半个月。 难得来庄子放松,没有长辈盯着,宣仪郡主和裴绣都不想离开,只是家中的长辈却接连催她们回去。 特别是宣仪郡主,康平长公主不放心女儿和裴织接触,要不是太后拦着,只怕她早就派人过来将女儿接走。 再次收到母亲让人送来的信件,宣仪郡主叹了口气。 “郡主,怎么了?” 裴织询问道,温如水和裴绣也看过来。 今儿天气不错,她们在紫藤花树下吃下午茶,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见宣仪郡主叹气,几个姑娘都关心地看着她。 宣仪郡主被这么多人关心地看着,心中一暖。 “是母亲让人给我送信。”她低声说,“她说明儿我大哥会过来接我回去。” 可能是前几次康平长公主让人送信过来,宣仪郡主都没理,所以这次她让姬昙之过来,就不信姬昙之都来接人,她还不回去。 若女莫若母,康平长公主还是很了解自己这女儿的。 裴织笑道:“原来是这事,那就回去吧。”见她神色黯淡,她又道,“大不了过些日子,我再派人接你过来玩。” 宣仪郡主很快就高兴起来,朝她扑过去。 “阿识,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裴绣故作生气地说:“郡主,你别这样,这是我妹妹,你不能动手动脚的!” “阿识还是我表嫂呢!长嫂如母,你懂不懂?”宣仪郡主大声反驳。 温如水突然来了一句,“你们都知道她是太子妃,就不怕太子殿下看到你们抱他的太子妃?” 两个姑娘:“……” 瞬间,宣仪郡主赶紧蹦开,裴绣也躲得远远的,仿佛裴织是什么毒蛇猛兽。 看得温如水心下大叹,太子果然是大杀器,男人女人都怕得紧。 翌日,姬昙之果然来到凤丘山的庄子。 他禀明身份后,被庄子的下人引进来。 一路走来,姬昙之不着痕迹地打量庄子,没看出什么异常,但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却能感觉到那森严的守卫,比之东宫亦不差。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守卫太子妃的安全,还是守卫庄子的秘密。 他在心里微微一哂。 太子妃突然离宫,住到凤丘山的庄子,起初众人没什么反应,只以为太子是带太子妃来庄子玩个几天。 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很多人都反应过来。难不成这凤丘山有什么秘密,否则怎么太子妃都住了大半个月也不回宫?而且皇上和太后竟然也没什么意见。 暗地里打探的人自然不少,可惜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太子将凤丘山一带守护得很严密,理由也是正当的,太子妃在这里,不允许旁人过来打扰。 听说先前乐平长公主的幼子倒是以拜访太子妃的名义过来,只是不过几天,就被来到庄子的太子带回京城。 连自己的表弟都防着,可见这凤丘山定然有什么秘密。 姬昙之一路思索着,来到花厅,见到裴织和宣仪郡主。 “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姬昙之上前给太子妃请安。 “大哥!”宣仪郡主双眼明亮地叫了一声,过来给他请安。 姬昙之眉眼含笑,伸手在妹妹脑袋上摸了摸,含笑道:“长公主说你在庄子里玩野了,都不肯回去,让我过来接你。” 宣仪郡主有些恼,“才没有,我只在这里玩了半个月,哪里能玩野?而且京城里好无聊,都没人陪我玩……” 她有些落寞地低下头。 姬昙之看不得她这模样,柔声道:“不是还有大哥吗?” “可是大哥你要办差,我不能总是打扰你。” 姬昙之的目光越发的柔和,“那我尽量挤出时间带你去玩。” 年后,姬昙之进了兵部,因北疆频频传来捷报,兵部也跟着忙碌起来,他虽然是镇国将军之子,可在兵部也没什么特权和优待,需要从小事做起,没什么空闲时间。 第 121 章(太子妃到底有什么魅力...) 姬昙之和宣仪郡主说完, 朝裴织道:“太子妃,舍妹这段时间打扰了,臣今儿过来接她回家。” 他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接人,宣仪郡主是无法拒绝的。 这也是康平长公主特地让姬昙之过来的原因。 裴织道:“小将军不必客气!应该由我派人送郡主回去的, 还要劳烦你过来接她。” 两人仿佛忘记元宵时的龉龃, 彼此都是客客气气的。 姬昙之并没有在庄子里歇息, 意思地喝了盏茶, 很快就带着宣仪郡主离开。 裴织站在廊下, 目送宣仪郡主登上马车。 宣仪郡主从车窗探头,朝这边挥手, “阿识, 我先和大哥回京啦, 等你回京后我再去找你。” “好的。”裴织朝她笑。 马车出了庄子, 宣仪郡主终于收回视线,靠坐着车壁,露出落寞的神色。 “宣仪妹妹。” 姬昙之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宣仪郡主掀开车帘,疑惑地看着他。 “大哥, 怎么啦?” 姬昙之骑着马随行在马车旁,他含笑看着车窗里露出脸蛋儿的少女, 柔声道:“宣仪妹妹很喜欢太子妃?” “是呢。”宣仪郡主高高兴兴地说, “太子妃很好的, 她救过我。” 姬昙之看她没有阴霾的笑脸, 笑了笑,“既然如此, 下次你可以再过来,大哥帮你向长公主求情。” “谢谢大哥!”宣仪郡主惊喜地说, 有大哥帮忙说话,她娘一定会同意她去庄子玩的。 宣仪郡主离开后,裴绣也收到家里的信。 是威远侯夫人来信,催促她回去,因为乐平长公主要派人去威远侯府提亲。 裴绣拿着信,傻了会儿,赶紧提着裙子去找裴织,将信里的内容告诉她,“阿识,乐平长公主竟然让人来提亲……” 裴织将信看完,看她茫然无摸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三姐姐,那你怎么想?如果你不想嫁,我马上去信给大伯母,让你留在这儿……” “别!”没等她说完,裴绣就急急地道,“我、我不是讨厌姜远,何况我总要嫁人……” 裴织好整以瑕地看着她,面容含笑。 裴绣急完后,见她这模样,便知阿识又促狭了,嗔道:“阿识!” “我没说什么啊。”裴织一脸无辜,“好啦,你就回去罢,若你喜欢姜远,就定下来。乐平长公主是个聪明的,她以后也会是一个好婆婆,放心吧。” 像乐平长公主这种善于钻营之人,仍是执意让幼子娶裴绣,证明她接受了太子的警告,日后只要太子顺利登基,她不会做自打脸的事,定会好好地善待儿媳妇。 就是姜远,也不敢有二心。 裴绣心里的茫然在她的话中,渐渐地退去。 “那阿识,我回去了。” 她有些不舍,在庄子里的这大半个月,她玩得很开心,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还有姜远陪同…… 送走两个姑娘,庄子里只剩下裴织姐弟俩。 裴安璧是个乖觉的,就算在庄子里玩,也不忘记学习。 要不是知道庄子里正在试验种植一种高产农作物,他想看看农作物的生长情况,早就回去了。 裴织担心误了他的功课,让太子爷找个先生来教他。 秦贽让东宫的一个幕僚过来。 这幕僚是一个中年文士,面容清瞿,众人称他陶先生。正好陶先生也对玉米感兴趣,加上需要人在凤丘山庄子坐镇,自请过来。 陶先生对裴织这位太子妃十分恭敬。 他是太子的幕僚,知道太子的很多事,自然也知道太子妃给太子出的两个赚钱的主意,就连这玉米,也是太子妃折腾出来的。 这一届的太子妃太过厉害,东宫的幕僚发现不能以寻常态度对之,在她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俨然将她当成太子一般敬着。 裴安璧每天都很认真地和陶先生学习功课,他发现陶先生的学识并不比岑家族学的先生差,甚至和外祖父不相伯仲,由他来教导自己,绰绰有余。 能成为太子的幕僚,学识自然都是不差的,否则太子也看不上。 就算知道陶先生只是因为太子姐夫的命令才会来教他,他依然十分恭敬,将陶先生当成老师对待。 每天学习完,师生俩会去玉米地查看,向庄子里的老农询问庄稼之事。 这一老一小在庄子里格外怡然自得。 陶先生不仅教裴安璧书本上的知识,还会带他实践,教导他很多实事,让裴安璧如获至宝,每天都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种知识,比在岑家族学里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这日,温如水兴冲冲地跑过来找裴织。 “太子妃,可以兑换红薯苗了。” 上次兑换完玉米种子后,她们又开始刷积分,如今过了二十来天,终于攒够购买红薯苗的积分。 裴织十分高兴,“那行,就种吧。” 正好这季节也是红薯种植的季节,而且红薯耐旱适应性强,几乎不用怎么细心打理,就能收获满满的红薯。 这是一种高产又好吃的粮食,从它的叶子到茎块都是宝。 种植红薯比种玉米更简单,加上温如水已经有了经验,很快就将兑换出来的红薯苗种下。 太子得到消息,特地从京城赶过来。 抵达庄子后,他来不及歇息,直接去红薯地。 红薯地里有不少人,除了正在为老农讲解红薯种植经验的温如水,还有裴织姐弟和陶先生,都是在看红薯的。 “这种植物,以前确实没见过。”陶先生蹲在旁边,盯着已经种下的红薯苗,一脸纳闷。 这种东西真的能长出让百姓饱腹的粮食吗? 裴安璧也是一脸好奇,跟着先生一起蹲着查看。 裴织站田梗上,眺望这块红薯田,已经能想像收获的季节,今年冬天可以吃烤红薯了,想了两辈子了呢。 “阿识。” 裴织转头,看到策马而来的太子爷,脸上露出笑容。 其他人见到太子,赶紧过来请安。 秦贽摆了摆手,让他们自去,他拉着裴织,看着这片红薯田,一边听她介绍红薯,越听越震惊。 这等高产农作物简直闻所未闻,若真能种出来,大禹百姓何愁无粮果腹? 秦贽哑着声问:“阿识,这红薯也是你们找到的?” 裴织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用词,用了“你们”两字,她看他一眼,含笑点头。 秦贽握着她的手不禁微微用力,心情久久未曾平息。 晚上,两人歇息时,裴织和太子殿下漫不着边际地聊天。 她先是问玻璃和香皂的情况,得知这两种东西已经上市,而且在京城里造成的轰动不小,连那些胡商、洋商都趋之若鹜。 因为是户部的产业,所以这两种东西定的价位并不贵,但驾不住它的量多,每日的利润十分惊人。 如今这两种商品已在京城卖开,甚至开了不少分店。 不过户部并没有垄断的意思,开始接触大禹的商人,让他们将这两种商品销售到京城外的城市,形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 说完这两种东西,又说到玉米和红薯。 “殿下,玉米要秋天才能收获,不过红薯却能提前吃,它的叶子是一道十分不错的菜,从叶子生长出来后,能吃到它收获呢。过段时间,我给你炒一道红薯叶尝尝。” 秦贽大奇,“你会炒?” “会啊,炒个青菜谁不会?”太子妃大言不惭地说。 太子爷顿时满是期待,恨不得红薯地里的红薯苗赶紧成长,到时候先吃一波清炒红薯叶。 可惜,没等太子殿下吃到太子妃的清炒红薯叶,他们就要回京了。 四月底,乐平长公主的长子姜逸成亲,迎娶瑞亲王府的嫡长女过门。 瑞亲王是昭元帝的兄弟,虽不是一个娘生的,不过感情十分不错。当年昭元帝还是太子时,被先帝打压,瑞亲王一直在背后支持,后来昭元帝登基,也不吝啬给这弟弟殊荣。 如今瑞亲王的嫡长女出嫁,裴织这太子妃怎么着也该去喝杯喜酒的。 等到五月,是三皇子大婚的日子,距离现在也没几天了,仍是要提前回去的。 秦贽亲自过来接裴织姐弟回京。 裴安璧格外不舍,离开时问道:“姐姐,我以后还能来吗?我想等玉米和红薯收获时,来看看它们。” 他从陶先生那里隐约听说这两种是高产的农作物,若是能成功种出来,日后大禹的百姓便不会饿肚子,对此事非常关心。 “当然可以。”回答的是秦贽,“等它们收获时,孤派人接你过来。” 裴安璧高兴地向太子姐夫致谢,觉得太子姐夫还是挺好的,那些怕他的人绝对是做了亏心事。 随同一起回京的还有温如水。 这里已经不需要她盯着,她决定回京去打拼她的事业,也是迫不及待地跟着回去。 从早上出发,回到京城时,已是傍晚。 秦贽让人将小舅子和温如水分别送回威远侯府和镇北侯府,他和裴织回东宫。 天色微微暗下来,廊下已经点了上灯笼,裴织发现路边的灯笼的光线比平时更明亮,定睛一看,原来是灯笼都用上透明的玻璃罩,透光性更好,自然也更亮堂。 等她进福宁殿,她发现殿内的很多门窗也安装上玻璃。 “这个月,宫里的很多地方都安上玻璃,光线比以往要透亮,大家都很喜欢。”秦贽暗暗有些得意,“这是父皇让装的。” 玻璃的利润太好,皇上十分高兴,大手一挥,让皇宫都安装上玻璃。 裴织对玻璃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过屋子里变得亮堂,确实很让人高兴。 让她颇感兴趣的还是玻璃厂的那些做玻璃的老师傅,他们懂得不断创新,弄出了不少玻璃制品,小到玻璃杯,大到玻璃屏风都有。 反正,现代人熟悉的玻璃制品,渐渐地在大禹能看到。 歇息一晚,翌日裴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从庄子里回来,自然要先给长辈请安的。 裴织坐在步辇上,一路行来,看到皇宫里的很多地方果然都装上玻璃,看着就亮堂,给人一种财大气粗之感。 来到慈宁宫,正好清晨的光落到玻璃窗上,折射出一阵刺目的光芒。 裴织看着同样换上玻璃窗的慈宁宫,不禁微微一笑。 来到慈宁宫的正殿,太后已经等在这里,还有不少嫔妃。 “阿识回来啦,快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笑呵呵地朝裴织招手。 裴织先给她请安,然后来到太后面前,顺势坐在她身边,含笑道:“皇祖母,好些天不见,孙媳妇可想你啦。” 太后嗔怪道:“你想哀家,怎么不早些回来?”然后拉着她的手打量,疼惜地说,“瘦了瘦了,是不是庄子里的厨子做的膳食不好吃?” 裴织汗然,在老人家眼里,只要离开她面前的孩子都是瘦的,一定是外面的伙食不好。 “没有,我最近吃得很多呢,就是想皇祖母。要不然,下次皇祖母也和我一起去庄子玩吧,庄子里可好玩了……” 裴织挑着凤丘山的一些风景优美之地和她说,邀请太后改日也和她去庄子浪。 殿里坐着的宫妃听她光明正大地怂恿太后出宫,都在心里撇嘴。 太子妃出去一趟,人都飘了,瞧瞧她这什么话,竟然还想怂恿太后和她一起去庄子长住,也不怕太后生气,治她的罪。 “听你这么说,哀家倒是想去看看。”太后的语气没变,多了几分向往。 裴织眨了眨眼睛,“那等秋天时,后祖母就和我们一起去庄子玩吧。” 太后很高兴地应下来。 殿里的宫妃都惊呆了。 太后不是最讲规矩的吗? 太子妃去庄子玩大半个月都不回宫,不成体统,太后应该不高兴的,哪知道不仅什么都没说,还要和太子妃一起去庄子玩。 难不成那凤丘山的庄子有什么魅力? 裴织和太后聊着天,眼角余光瞥见那些宫妃惊疑不定之色,心中暗哂。 从太后的态度她就可以知道,太后应该也知道玉米和红薯的事,对这种利国利民的农作物,她自然不会阻止,甚至也想去看看。 等到收获时,说不定昭元帝和太后都会过去,亲眼看玉米和红薯的产量。 聊完庄子的事,又聊到一些家常。 “太子妃,哀家听说乐平为她家的姜远聘娶你娘家的姐妹,好像是排三的……” “是我的三姐姐。”裴织含笑说,“三姐姐能得乐平姑母看上,也是她的福气,我在庄子里见到姜表弟,他确实一表人才,为人也开朗赤诚,是个好的。” 姜逸的年纪比裴织大,不过谁让他是太子的表弟,所以裴织也跟着占便宜,直接称他为表弟。 太后笑了笑,对乐平长公主此举没有说什么,转而又说到两天后姜逸和瑞亲王府的嫡长女的婚礼。 祖孙俩和乐融融,旁人根本插不进她们的话,宫妃们暗暗扯着帕子,心里愤愤的。 太后实在太偏心了。 也不知道等其他皇子妃进门,她还会不会如此偏太子妃。 正说着话,昭元帝带着皇子们过来给太后请安。殿里的宫妃双眼发亮,赶紧整理仪容,千娇百媚地迎出去。 可惜皇上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他扶着太后坐下,看向裴织,眉目含笑,“太子妃回来啦,凤丘山那边怎么样?” 裴织起身,恭敬地回话,“禀父皇,凤丘山挺好的,风景好,土地也肥沃,很适合种庄稼。不过有些庄稼,其实也不用太好的地,旱地更适宜。” 昭元帝双眼发亮,不由微微倾身,“太子妃此言为真?” “是的,不敢欺瞒皇上。” 第 122 章(小学鸡的恋爱...) 昭元帝的态度堪称和蔼可亲。 虽然他对太子也是和蔼的, 俨然一位慈父,将他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太子,连带着对太子妃也是和气的。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位帝王, 他仍是有帝王的威仪和多疑, 极少会有如此温和的时候。 不说那些宫妃看得心酸无比, 就是几位皇子皇女心里也些不好受。 父皇(皇上)为何对太子妃如此好? 连她在庄子里滞留近一个月不归, 不仅不斥责她, 还询问她在庄子里玩得怎么样……就算偏心也别偏心到这程度! 纵使他们心里愤愤不平,众人也没敢浮于表面, 都是一脸微笑地倾听皇上温和地垂询太子妃。 三皇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太子和太子妃, 眼里露出几分深思。 父皇对太子妃的态度实在不对, 并不像是爱屋及乌, 而且他对凤丘山的那庄子很是关注,难道真如外界所说的那样,那庄子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等昭元帝离开慈宁宫,一群宫妃也跟着告辞。 三皇子陪同绷着脸的梅贵妃和安玉公主回了永宁宫。 梅贵妃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挥退后,扬手就将桌上的茶器挥落到地上, 瓷器碎裂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气得胸口起伏, 冷笑连连。 “你们父皇真是偏心……以前我就知道他偏心, 没想到他连太子妃都偏着……” 安玉公主同样愤愤地道:“母妃, 这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咱们现在生气也没用。” 她心里也是难受得紧, 父皇以前多疼她啊,她是父皇的第一个公主, 父皇对她的纵容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唯一能比的只有太子。 可自从太子妃嫁进来, 父皇不再偏宠她,所有的偏宠和目光好像都落到太子妃身上。 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惯会装模作样,暗地里使坏,不堪为太子妃! 三皇子听着母亲和妹妹的抱怨,心里叹气。 “母妃,安玉,你们别说了。”他轻声说,“父皇会如此对太子妃,应该是太子妃做了什么让父皇另眼相待的事,你们日后莫要与她置气。” 梅贵妃和安玉公主冷不丁地看向他。 “贤儿,你老实告诉母妃,你是不是对太子妃还有……” “没有!”三皇子回答得很快,“母妃,您别多想,她已经是太子妃,我不会做出那等有违人伦之事,我是什么样的你们还不清楚吗?” 梅贵妃脸色稍缓,怜惜地看着儿子。 她的贤儿有手段有谋略,可惜前面有个太子挡着,纵使他再优秀,皇上也看不到他,连原本相中的姑娘都被太子抢去…… 三皇子在永和宫略略坐了会儿,便出了宫。 他去外祖家安国公府。 刚进安国公府,一个穿着轻盈粉衣的明艳少女轻快地跑过来,眉眼带笑,“表哥。” “葳表妹。”三皇子含笑打招呼。 梅葳儿满心欢喜地上前,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他,“表哥,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祖父的?” 三皇子应一声,问明白安国公在哪里,朝她道:“葳表妹,我先去找外祖父。” 梅葳儿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眼里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下来。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去给母亲请安。 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见女儿神思不属地过来,等知道是三皇子来了府里,便知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心酸,柔声劝道:“葳儿,你爹说瑞亲王府的世子很不错,娘也觉得他很好……” “娘,我不喜欢瑞亲王世子。”梅葳儿哀求地看她,“我只喜欢表哥,我从小就想要嫁给表哥,您能不能不要将我嫁给别人。” 世子夫人无奈道:“可是三皇子妃已定,以你的身份,你是不可能给三皇子做侧妃的……” “我愿意的!”梅葳儿急急地说,“我愿意给表哥做侧妃,只要我能和表哥在一起。” “葳儿!”世子夫人语气严厉,“你莫要胡说!安国公府的嫡女何等尊贵,如何能与人作侧?你想让世人嘲笑你祖父,嘲笑你父亲吗?” 如果是太子侧妃,还能说得过去,但一个皇子侧妃? 安国公府根本丢不起那脸! 梅葳儿被母亲严厉的语气吓到,青白着脸坐在那里,眼里渐渐地蓄起眼泪,默默地淌下。 “葳儿,别这样!”世子夫人心都要碎了。 梅葳儿投入母亲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另一边,三皇子在书房见到安国公。 书房里还有几个安国公府养的幕僚,其实他们是三皇子的幕僚,只是三皇子如今还未开府,不好将他们带在身边。 三皇子将今日在慈宁宫的见闻与外祖父略略一说。 安国公奇道:“莫不是那凤丘山的庄子有什么秘密不成?我接到不少消息,自从太子妃过去后,太子将东宫的暗卫都拨过去守着,将它守得密不透风的,根本无法探查里面的情况。” 一个幕僚道:“要不,咱们再多派些人去打探,总能打探清楚。” “不可。”另一个幕僚赶紧反对,“东宫暗卫是皇上特地培养出来给太子的,那些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若是查出我们动手,对三殿下不利。” 安国公神色不定地思索片刻,说道:“自不该由我们的人去打探,就让别人去打探罢。” 所有人看向安国公。 “外祖父,您的意思是?”三皇子不解地问。 安国公脸上露出冷笑,“这京里的外族探子可不少,还有那些南诏的使臣也没走……估计他们比咱们更想打探凤丘山的秘密。” 那些探子生怕凤丘山会成为第二个京郊大营。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借刀杀人的主意不错。 三皇子凝思片刻,缓缓地点头,认可了这计划。 转眼就到乐平长公主的长子成亲之日。 裴织稍作打扮,等太子下衙回来,和他一起坐车前往乐平长公主府。 两边都是亲戚时,一般会选择男方家喝喜酒,所以他们去的是乐平长公主府,到时候也能见到新娘子。 他们抵达乐平长公主府时,迎亲队伍还没有回来,不过公主府里已经热闹非凡。 乐平长公主及驸马姜博山站在门口迎客,姜远也帮着父母一起招待宾客。 听说太子的车驾抵达,乐平长公主夫妻赶紧过来迎接,格外恭敬。虽然他们是长辈,但太子是君,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不会坏了规矩。 秦贽扶着裴织下车,朝两位长辈道:“姜大人,姑母,恭喜。” 随行的侍从将东宫的贺礼奉上。 姜博山是武将,长相英武、刚毅,平时不苟言笑,不过今儿是他的长子大喜之日,他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他朝太子拱手,“多谢太子、太子妃。” 乐平长公主笑道:“太子和太子妃先进里面喝茶,还有半个时辰,迎亲队伍应该就能到了。” 两人来的时间不算晚,这也是太子给他们面子,乐平长公主自然高兴。 夫妻俩亲自带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厅歇息。 乐平长公主是个擅长揣测上意的人,她知道太子的性格,素来不喜热闹,像今儿的婚礼,他能出席已经给自己面子,自然不会让别人过来打扰他。 其实像这样的婚礼宴席,一般都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但这种机会对太子不适用。 首先,以太子之尊,他并不需要如此汲汲营营,只要皇上认可他,他的地位就已经稳固一半。其次,太子最近半年来所做出来的功绩,没有皇子能比得上,风头无两,想要巴结他的人多得是,压根儿就不需要他去结交谁。 虽然乐平长公主夫妻很想留下来亲自作陪,但外面的宾客不能放着不管,两人略说了会儿话,便出去迎接宾客。 乐平长公主暗暗给幼子使眼色,让他留下来陪太子说话。 姜远脸色僵了僵,硬着头皮留下。 姜远老老实实地陪坐在一旁,暗暗偷瞄了眼正端着茶慢慢饮着的太子,见他一眼都没投给自己,暗暗松口气。 这位太子表哥实在太凶残,他不注意自己更好。 上次他难得正眼看自己,反倒吓得他两股战战,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午夜梦回之时,总觉得自己的三条腿被他打断,余生只能躺在床上,凄惨孤苦地过完后半生。 每次都是生生被吓醒,再次坚定了他以后一定会对未婚妻子好的信念。 相比懒得搭理人的太子爷,太子妃便显得极为亲切。“姜表弟,听说前阵子你和三姐姐定亲,可惜当时我还在凤丘山,没能赶回来吃你们的定亲酒。” 姜远恭敬地道:“太子妃日理万机,我们都明白的!” 鬼扯的日理万机,谁不知道太子妃是去庄子玩的。 这姜远还真是会说话,裴织有些好笑地勾起嘴唇,询问定亲那日的事情。 姜远恭敬地说了,他不仅嘴甜,说起事来也极富感染力,偏偏眼神清澈,笑容明朗,让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落到他身上。裴织再次在心里感慨,乐平长公主真会教儿子。 等她看到乐平长公主的长子姜逸,这种感慨就更深。 不久后,有下人将威远侯府的女眷引过来。 威远侯夫人、三夫人带着裴绣和裴绮来公主府喝喜酒,如今两府已经定亲,都是亲戚,自然要过来捧场。 见威远侯府的女眷进来,姜远赶紧起身,一双眼睛看向站在威远侯夫人身后的裴绣。 裴绣也悄悄抬头看他。 两人的目光对上,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避开,故作严肃地见礼。 这小学鸡般的恋爱,看得裴织饶有兴趣地勾勾嘴角,拉着威远侯夫人坐下说话。 “大伯母,好久不见,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裴织笑盈盈地问。 威远侯夫人笑道:“老夫人很好,身体也很健康,太医每隔半个月就会上府给她请脉,就是偶尔会挂念你……珏哥儿媳妇最近月份大了,我让她在家里歇息,不让她到外面走动。” “是该如此。”裴织笑着说。 威远侯夫人暗暗打量她的肚子,回想出门前老夫人担忧的模样,心里暗叹。 太子妃和太子成亲的时间并不短,仍是没什么好消息传来,也怨不得老夫人暗暗焦心,却不敢对外透露。 每当有人明里暗里地打探太子妃的肚皮可有什么消息,她们还要故作不知,一副相信太子妃的模样。 可心里怎么能不担心呢。 正叙着话,外面响起热烈的鞭炮声,迎亲队伍已经进门。 秦贽和裴织离开花厅,来到正堂,被乐平长公主夫妻俩迎到主宾席位。 这里还有好几个辈份高的宗室长辈。 裴织和秦贽朝他们行礼,彼此客气一番后,终于坐下。 这时,两位新人被迎到正堂拜天地。 主持婚礼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老王爷,是乐平长公主亲自去请他出面的。 老王爷高声吟唱着婚礼贺词。 裴织打量站在堂上的一对新人,新娘盖着大红盖头,看不清面容,新郎身穿大红色喜服,身姿挺拔,俊朗的面容被喜袍衬得越发俊秀。 他既有武将的英武,又不失文臣的儒雅,矛盾又吸引人,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年轻男人。 乐平长公主的两个儿子身高腿长、挺拔如青松,容貌偏母亲,都十分不俗,怨不得瑞亲王会为女儿相中姜逸。 其实更难得的是,乐平长公主府里没有什么姨娘小妾和庶子庶女,驸马只有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婚后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龉龃。 拜完堂,新娘子被送进新房,宾客们去吃宴席。 裴织作为太子妃,带着一群好奇的女眷去看新娘子。 其实瑞亲王府和乐平长公主府都在京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众人对瑞亲王嫡长女并不陌生,裴织新婚时,也在认亲中见过瑞亲王嫡长女。 瑞亲王嫡长女有郡主的封号,为福宜郡主。 见太子妃带着众人过来,福宜郡主赶紧起身请安。 裴织笑道:“福宜不必多礼,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下床的,赶紧坐好。” 在场的女眷都捧场地笑起来,打量福宜郡主,暗暗点头。 皇家的公主和郡主容貌都不俗,福宜郡主自在也不例外,和姜逸站在一起,可谓是郎才女貌。 看完新娘子,裴织出去吃宴席。 裴织被安排坐在主席位置,陪同的还有乐平长公主和威远侯夫人等人。如今众人都知道乐长公主的幼子和威远侯府的三姑娘定亲,两府是亲家,威远侯夫人被请到主席位置坐是应该的。 乐平长公主陪坐了会儿,又去忙碌了。 主席位置只有裴织和威远侯夫人、三夫人等人陪着。 花厅里说话声不少,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显得热热闹闹的。 威远侯夫人轻声道:“阿识,最近皇上对威远侯府多有赏识,你大伯和你大哥几次被皇上召见,珏哥儿还进了五军营……” 她欲言又止,心里知道丈夫和儿子被皇上赏识,应该是因为太子妃。 可她心里也明白,丈夫是个没什么才能的平庸之辈,没有败了威远侯府,也算是有老夫人盯着的缘故。每次看他因皇上的赏识沾沾自喜,她心里就腻歪得紧,生怕威远侯府的皇恩过盛,碍了他人的眼。 不仅是对威远侯府,对太子妃都不好。 太子妃是威远侯府的后盾,她可不希望她出事。 裴织知道是什么原因,柔声道:“大伯母不必忧心,这是好事。” 若不是她的同胞弟弟裴安璧年纪还小,只怕皇上都要赐他一个官位,恩泽威远侯府是预料中的事。 第 123 章(你这是弑君弑父...) 威远侯夫人见她神态笃定, 虽仍有些忧心,到底没再询问。 她心知定是太子妃做了什么,否则好端端的,皇上不会突然就赏赐威远侯府, 甚至女儿和姜远的婚事, 也是因为太子妃才促成的。 乐平长公主看上的正是太子妃姐妹这个身份。 其他的也同理。 他们威远侯府果然要靠太子妃起复。 这时, 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太子妃, 本宫听说你最近都住在凤丘山的庄子, 凤丘山那边是不是风景很美,比皇宫还要好, 太子妃都舍不得回来。” 宴席原本十分热闹的, 因为这话渐渐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说话的人――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和乐平长公主是姐妹, 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今儿的婚礼,康平长公主也带着女儿宣仪郡主过来喝杯喜酒。 康平长公主也坐在主席位上,就在裴织的对而。 奈何她说这话时,声调并没有特地降低,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她这番近乎质问的话, 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 凤丘山? 有些女眷悄然竖起耳朵,受家里的男人影响, 她们对凤丘山也很好奇。 听说太子妃在那里住了近一个月, 然后太子将那里保护得密不透风, 肯定是有什么秘密, 要不然太子妃怎么会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跑到一个乡下的庄子里长住? 不等裴织开口, 宣仪郡主就道:“娘,您说什么呢?凤丘山的风景当然好啦, 要不是您叫我回来,女儿也不想回来的。” 宣仪郡主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发现自己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宣仪郡主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下,手心里沁出汗渍,她十分不能适应这种场合,仍是鼓起勇气,抢先开口。 她不想母亲针对阿识,也不想母亲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所以由她开口是最合适的。 康平长公主果然怒瞪过来,桃花眼凌厉无比地瞪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胡说什么?” “娘,我没胡说。”宣仪郡主硬着头皮说,“您明知道凤丘山是怎么样的,问阿识不如问我呢,女儿也在那里玩了大半个月的,能给您说。阿识,是吧?” 她有些哀求地看着裴织。 裴织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看向康平长公主,语气和煦,“康平姑母,宣仪说得对,凤丘山的风景确实好,您瞧我去那边住了段日子,看起来是不是气色更好了。” “我也是!娘,您看我的气色。”宣仪郡主也插嘴说。 两人一唱一搭,硬是让康平长公主无话可说。 如果是别人,她还能强势地压下去,可偏偏这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子妃,一个是自己女儿,她总归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们丢脸。 她气得捏紧筷子,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正好乐平长公主回来,发现宴席的气氛不对,心下有些纳闷。 一位和她交好的夫人小声地提了几句,终于解了她的疑惑,心里不禁也有几分不痛快。 今儿是她的长子大喜之日,不管天大的事,都应该给主人家而子。 可她这位康平姐姐,从先帝在时就养成了高傲又好强的性子,除了皇上和太后、太子,极少会给谁而子。 乐平长公主纵使心里十分不愉,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言笑晏晏地招呼众人,很快就将这事掀过。 宴席结束后,康平长公主不再多留,甩袖就走。 因太子妃还未离席,所有人都给而子地留下说话,提前走的没几个。 “康平姐姐,你不多留会儿?”乐平长公主意思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没多少诚意。 康平长公主冷冷地说:“不了,我还有事!宣仪,走了。” 宣仪郡主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扭头看向裴织,见她朝自己笑,笑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确认她真的没有生自己的气,才忐忑地跟着母亲离开。 威远侯府的女眷目送母女俩离开,都有些担忧地看着裴织。 裴织仍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微笑道:“大伯母,你们不必担心。” 威远侯夫人心里叹气,哪能不担心?康平长公主是出了名的难缠,又是太后的女儿,要是她想给太子妃找麻烦,太子妃还真扛不住。 乐平长公主也是一脸歉意,“太子妃,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错,可却发生在自己家里,作主人家的,只能先一步主动道歉,也是怕太子妃心里有疙瘩,对她生了嫌隙。 裴织不在意地道:“乐平姑母不必如此,这和你无关。” 稍晚一些,太子过来接裴织离开。 几乎所有未离席的宾客都跟着送他们出门,神态殷切,态度恭敬,恭恭敬敬地送着他们登上马车。 东宫的车驾缓缓地朝皇宫驶去。 车里的空间不大,裴织能闻到太子爷身上的酒味,知道他今儿肯定喝了不少酒。 想到近来太子在户部所办的事,只怕宴席上想巴结他的人并不少,都围着他转,和他喝酒。 “殿下,你没喝醉吧?” 太子爷拉着她的一只手把玩,哼笑一声,“不过是几杯酒,孤岂会醉?” 裴织盯他一会儿,确定他确实没有醉,没再说什么。 倒是太子爷很有话说。 “先前在宴席时,康平姑母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给你难堪?”他阴沉着脸问,眼里戾气横生。 “这倒没有。”裴织含笑道,“宣仪郡主化解了。” 而且比起给她难堪,她觉得康平长公主是在打探凤丘山的秘密。 太子哼一声,心里仍是十分不高兴。 回到东宫,太子爷让人将这事透露给慈宁宫的太后知晓。 他平时极少搭理那些姑母,特别是康平长公主,她自诩是先帝的嫡长女,也是他父皇的同胞姐妹,性格实在教人不敢恭维,太子对她难免生出几分厌烦。 以前他深居简出,没怎么和这位姑母接触还好,现在知道她故意针对太子妃,他心里就不高兴了。 翌日,太后将康平长公主叫进宫里。 康平长公主来时有些不情不愿,最近她都不怎么喜欢进宫,其一是心里还在埋怨太后插手女儿的婚事,其二是太后最近对太子妃实在太好,她这女儿看在眼里,心里老大不舒服。 太后今儿突然召她进宫,她心里十分纳闷,不知道是什么事。 康平长公主来到慈宁宫,就见太后沉着脸坐在那里,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 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咯噔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太后啪的一下拍着桌子,怒声道:“康平,你到底想做甚?你昨儿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太子妃?” 康平长公主愣了下,火气噌的一下也出来。 “母后,您今儿特地叫女儿进宫,就是为了问这个?难不成太子妃向您告状?”她心里格外不舒服,也没想到太子妃竟是如此小性儿,胆敢跑来和太后告状。 太后同样很生气,“太子妃没有向哀家告状,哀家是听回来的宫人说的。” 乐平长公主的长子成亲,太后自然不会没表示,她虽然没有出席,不过也让慈宁宫的大宫女去祝贺,带去她的赏赐。 康平长公主冷哼一声,不悦地说:“母后,您就为了太子妃和女儿置气?难不成女儿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在她心里,儿媳妇、孙媳妇都是外人,哪有母女亲? 太后气得不行,抖着手指着她,厉声道:“那是太子妃,将来她会是皇后,如何是外人?” 康平长公主比她更愤怒,嘶吼道:“若不是母后您插手,太子妃就是宣仪,宣仪才是未来的皇后!” “你、你……” 太后气得直打哆嗦,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母后――” 康平长公主的怒气瞬间被吓走,赶紧扑过去,扶住太后,“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她赶紧叫来守在外而的华嬷嬷。华嬷嬷找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到太后嘴里,又给她顺气,吩咐道:“公主,劳烦您去倒杯水。” 康平长公主手软脚软地去倒水,想给太后喂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行,根本喂不住。还是华嬷嬷接过来,小心地喂太后喝下。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只是她的精神气实在不好,整个人看着暮气沉沉的。 华嬷嬷咬了咬牙,心里实在不好受,不知道康平长公主到底说了什么,将太后气成这样,她心里对康平长公主也生了些怨气。 “母后,您好些了吗?”康平长公主后怕地问。 太后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恹恹地说:“你回去罢。” “母后!” 太后闭上眼睛,仿佛不想再见她。 康平长公主心里难受得紧,“母后,女儿不是故意气您的,您刚才也不应该这么说女儿……” 她心里也委屈得紧,明明她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嫡长公主,为何事事不如意?连乐平都过得比自己好,比自己更幸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康平长公主失魂落魄地回到公主府。 “娘,您怎么了?”宣仪郡主迎过来,看到母亲的样子,心头发紧。 康平长公主看她一眼,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娘有些累,你自去休息……”犹豫了会儿,她又说,“宣仪,明儿你没事就进宫看看你外祖母,多陪陪她老人家。” 宣仪郡主疑惑地看她,嘴里道:“娘放心,我省得的。” 她是个敏感的性子,不知母亲这是怎么了,她心里担心得不行,最后决定找大哥过来。 姬昙之接到消息,下衙后往公主府而来。 “大哥,我娘可能又和外祖母吵架了。”宣仪郡主担忧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大哥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最近姬昙之常来公主府,给她送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宣仪郡主对他的依赖日渐深刻,有事总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而且她也能看出来,母亲不知为何很赏识这位大哥,每次见到他,心情都会很好。 所以让大哥去劝劝母亲是最好的。 姬昙之见她担忧的样子,心里不忍,柔声道:“我先去看看公主。” 宣仪郡主顿时露出笑脸,“大哥,谢谢你啦。” “谢什么?”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要宣仪妹妹高兴就好,女孩子就应该无忧无虑。” 宣仪郡主抿着唇笑起来,原来有哥哥疼是这么幸福的事,她有些后悔以前听娘的话,很少回镇国将军府,和府里的堂哥堂姐都不熟悉。 姬昙之去拜见康平长公主。 见到康平长公主时,他不禁微微挑眉,发现这位素来强势又傲慢的先帝嫡长公主,此时就像只被斗败的公鸡,整个人都是颓丧的。 “公主,听说您身体不舒服,宣仪妹妹很担心呢。”姬昙之温和地说。 康平长公主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懒洋洋地说:“本宫能有什么事?” 见她不欲多说,姬昙之心里叹气,正想以退为进,突然听到她语气一转,沉声道:“姬昙之,本宫知道你的秘密。” 姬昙之心脏一缩,猛地抬头看他。 康平长公主慢吞吞地坐正,背脊挺得笔直,天家公主的骄傲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和昭元帝极为相似的一双桃花眼冷冷地看过来。 “姬昙之,本宫知道你是皇兄的孩子,本宫要你娶宣仪为妻,将来让她成为皇后,你可做得到。” 姬昙之瞳孔一缩,断然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康平长公主冷笑一声,“你也是皇兄的儿子,本宫不信你对那位置没兴趣。” 姬昙之冷笑一声,“我确实对那位置没兴趣,比起那位置,我更想报仇。” “报仇?你要杀了皇兄?”康平长公主震怒无比,厉声道,“你这是弑君弑父!这是大逆不道的!” 姬昙之暗暗咬牙。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父,他为何杀不得? 姬昙之纵使心里恨意滔天,却没有失去理智。 他按捺下沸腾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公主,我将宣仪当成亲妹妹看待,我是不可能娶她的。” “亲妹妹?你们又不是。”康平长公主不屑地说。 她看不上三皇子,纵使皇上给两人赐婚,她亦没有认同这桩婚事。 比起三皇子,她更看好姬昙之,将来若是姬昙之的身世暴光,作为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姬昙之的优势并不比太子低。 就算太子现在能干又如何,他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 姬昙之啼笑皆非。 又是一个被误导的人,和那群痴心妄想的南诏人一样,都以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想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看他愿不愿意顺着他们希望的路走。 姬昙之看向康平长公主,心里有几分怜悯。 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的不幸来自于得不到丈夫的爱,她的丈夫宁愿死,都不曾爱过她,硬生生将自己逼成这副惹人厌恶的模样。 “公主,我真的将宣仪当亲妹妹看待。”姬昙之好声好气地说,“纵使你说不是,但在我心里确实是的。我也不想将宣仪嫁给三皇子,三皇子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但我也不会娶她,如果你想让她成为皇后,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康平长公主不悦地问。 姬昙之笑了笑,“公主日后便知。” 康平长公主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事,见他实在不肯多说,只能咬着牙,“好,本宫就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多谢公主。” 第 124 章(二皇子大婚...) 裴织去给太后请安, 发现太后今儿的精神不太好。 “皇祖母,您怎么了?”她有些担心地问,顺势握住太后的手,将精神力输过去, 缓解她身体的负面状态。 太后的脸色渐渐地好转, 看着精神不少, 她笑道:“原本有些不舒服的, 不过看到你, 好像就好了。”殿内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以为太后是见到太子妃心情好。 甚至连太后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 华嬷嬷暗暗地瞥向太子妃, 心里有些感慨。 作为女儿的康平长公主只会气太后, 从来都不体谅母亲的难处, 只看到自己的不幸和痛苦。反倒是作为孙媳妇的太子妃,总是想方设法地逗太后开心,为皇上分忧,如何不让太后喜欢? 如果康平长公主有太子妃一半的懂事,太后这些年也不至于总是为她操心, 甚至生怕她将宣仪郡主养移了性情,只好将外孙女接进宫里养在膝下。 可纵是如此, 康平长公主也没见什么长进, 昨儿甚至将太后气得旧疾复发。 太后年轻时受到的苦太多, 留下胸口痛的毛病, 原本这些年有太医精心调养,加上她吃斋念佛, 心平气和,渐渐地好转。 哪知道康平长公主竟然将她气得旧疾复发。 裴织握着太后的手许久, 直到精神力快要耗尽,太后的脸色恢复正常。 “不知怎么的,看到太子妃,哀家就觉得身体好了。”太后拍拍她的手,“让你担心了。” 裴织道:“皇祖母要保重身体,以免父皇和太子殿下担心。” 太后笑了笑,“哀家这是老毛病啦!天气渐热,便有些不舒服。” 见太后不欲多说,裴织识趣地没有探究到底,不过心里对太后的身体突然不适,有些猜测,应该是和康平长公主有关。 昨儿太后将康平长公主召进宫的事,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 不过康平长公主离开时,慈宁宫静悄悄的,也没见宣太医,可见母女俩就算闹得不愉快,太后也不想大动干戈。 昭元帝和康平长公主都是太后所出,但这对兄妹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睦,昭元帝虽给康平长公主应有的尊荣,但更多的殊荣却是没有的。 康平长公主所享受到的殊荣,都是来自于太后。 若是太后不在,她可没办法过得如此轻松。 说到底,太后还是疼爱女儿的,纵使女儿将她气成这样,她除了生气外,也不想让人知道母女俩发生什么事,以免女儿被皇上迁怒。 裴织在慈宁宫坐了许久,确定太后的身体好转,终于离开。 正好今儿宣仪郡主也进宫,两人在慈宁宫门口遇个正着。 “阿识,你来给外祖母请安?”宣仪郡主惊喜地看她,尔后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她轻轻地说:“阿识,对不起。” 裴织笑道:“郡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有的,我母亲……”她咬着唇,子不言母过,纵使母亲做得再不好,那也是她母亲。 可她很重视阿识这朋友,知道母亲在姜逸婚礼上故意给阿识难堪,她虽然及时阻止,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对不起阿识。 裴织心里叹气,主动握住她的手,“郡主,你是你,长公主是长公主,你们是不同的。” 康平长公主应该庆幸,宣仪郡主是由太后教养的,没有变成她那样,否则这对母女俩还真是悲剧。 不过康平长公主还懂得让女儿进宫来陪太后,也算是有些良心。 将宣仪郡主安抚好,裴织便离开了。 回到东宫,她先是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午膳,然后回房歇息,恢复精神力。 这一觉直接睡到傍晚,直到太子回东宫,悠悠转醒。 “阿识,你身体不舒服么?”秦贽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伸手过去贴住她的额头,抚摸她的耳后根,探她的温度。 温度正常,不像是感染风寒。 裴织打了个哈欠,睡得骨头酥软,懒洋洋地道:“殿下放心,我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 秦贽探臂过去,将她抱到怀里。 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锦云说,你用过午膳后,就睡到现在。” 裴织这太子妃的作息很规律,午后虽然也会小憩一番,但时间不长,以免晚上睡不着。像今儿这样一觉睡到傍晚,极为少见。 “就是突然有些困。”裴织避而不避,“殿下,我饿了。” 秦贽看她许久,叫人摆膳。 他没有放开她,将伺候的宫人叫进来,接过芳菲递来的湿毛巾,为她净脸,让她先醒醒神。 宫人安静地忙碌,没敢朝这边多看。 太子爷不假他人之手伺候太子妃这一幕,除了第一次见到时让她们受到极大的惊吓外,后来看多了,就平静下来。 东宫现在只有一位太子妃,没有其他的侧妃良媛,太子对太子妃好,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自然是高兴的,由衷心地希望就算以后东宫进来其他女人,太子待太子妃依然不变。 用过晚膳,裴织总算精神一些。 夫妻俩去书房忙碌,裴织将今儿太后身体不太好的事情和他说。 秦贽执着笔的手顿住,脸色变得阴沉,声音发寒,“康平长公主气得皇祖母旧疾发作?” 听他连“姑母”都不叫,便知他对康平长公主格外生气,裴织道:“放心,皇祖母的身体已经无大碍。” 秦贽深深地望着她,将手中的笔丢开,起身绕到书案对面,将她搂住。 “殿下?”裴织不解地叫了一声。 秦贽将脸埋在她怀里,轻轻地嗯一声。 他有些后悔。 他应该亲自动手的,而不是捅到皇祖母那儿。原本是想让皇祖母出手弹压她,省得她做糊涂事,也是给皇祖母面子,若是让父皇出手,可不仅仅是弹压。 只是他没想到,皇祖母会被气到。 往往最伤人的,便是来自亲人的伤害。 康平长公主被先帝宠坏了,她的性格几十年都没什么长进,纵使太后这些年努力地劝导她,效果却不佳。 可她是自己生的,太后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念着母女之情,也割舍不下女儿,但康平长公主却仗着母亲的宠爱,反倒肆无忌惮,加上不管她做什么,都有太后兜着,反而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 秦贽轻抚怀里人的背,有些明白她今儿为何如此疲惫。 约莫也是为了让皇祖母身体恢复罢。 翌日下朝,昭元帝去给太后请安时,秦贽跟过去。 他仔细打量太后,她的精神果然很好,比平时还要好一些,看不出被康平长公主气到的模样。 因太后不说,慈宁宫上下也瞒着,太后被康平长公主差点气病的事,除了太子和裴织外,竟然也没人知道。 转眼到三皇子大婚的日子。 三皇子府还未建好,所以婚礼也是在皇宫举办的,不过没有太子大婚时的隆重正式,主婚人也是室宗德高望重的老王爷,但却没有朝臣观礼。 婚后的第二日,新妇敬茶和认亲。 一大早,宫里的大小主子们都汇集在慈宁宫见新妇。 太后和昭元帝坐在上首位置,其他人分坐两侧,诸位宫妃坐在一边,皇子皇女坐在另一边。 裴织和太子坐在一起,等着新妇敬茶。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齐幼兰皆着新衣,恭敬地给长辈们敬茶。 二皇子春风满面,满脸做新郎官的滋润,齐幼兰羞涩地垂首敛目,跟着二皇子给长辈敬茶。 敬完长辈便是平辈。 夫妻俩先给太子和太子妃敬茶。 太子没有为难他们,端起茶一饮而尽。 裴织也端着茶抿了一口,然后给见面礼,她准备的见面礼是一尊彩绘玻璃盆栽,流光四溢,美得炫目。 虽然这东西在现代人眼里很廉价,可在这时代,玻璃工艺品刚出来,正是风靡京城之时,有价无市,难得一求,也算是大手笔。 太子主持户部,要弄到这东西非常容易。 不仅二皇子夫妻很惊喜,丽贵妃更是欢喜不已,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有心了。 今儿新妇的见面礼,太后和皇帝准备的见面礼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没有厚此薄彼。反倒是东宫的见面礼,实在让人惊艳一把。 梅贵妃盯着那尊彩绘玻璃盆栽,双手发紧。 三皇子的婚礼是明年春天,也不知道届时东宫会不会也送他们一份大礼,若是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 梅贵妃事事都喜欢和丽贵妃攀比,压她一头,突然间丽贵妃开始压自己一头,她心里实在难以高兴。 似乎从皇上定下太子妃后,自己的运势就开始变了。 莫不是太子妃专克他们母子几人的? 敬完太子和太子妃后,便是下面的皇子皇女们给二皇兄二皇嫂敬茶见礼。 这次安玉公主没作夭,敬茶时虽说不算恭敬,但也没做什么事,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裴织教训过,还是对二皇子夫妻的敌意没有那么深。 二皇子大婚后,因为皇子府还没建好,二皇子夫妻俩暂时住到宫里。 等下个月,皇子府建成,他们便搬去皇子府。 于是裴织每次去给太后请安时,和她一起请安的多了一个二皇子妃。 齐幼兰是镇北侯府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宗妇,进退有度,不仅孝顺太后这皇祖母,每日还会去钟粹宫孝顺丽贵妃。 丽贵妃得到儿媳妇的孝顺,心情舒畅,隔天就带儿媳妇去参加其他嫔妃举办的茶会,教一干宫妃气得牙痒痒的,也羡慕得不行。 先不说她们没有孩子,就算有皇子的宫妃,那些皇子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儿媳妇敬的茶,被儿媳妇像照顾老娘一样地孝顺。 裴织看丽贵妃难得在后宫张扬的派头,有些好笑。 她自认做不来齐幼兰的细致,更没办法花大量的时间放在他人身上,自己这样也挺好的。 二皇子大婚后不久,温如水进宫给丽贵妃请安,然后提出想去东宫拜见太子妃。 “我好些日子没见太子妃,怪有些想她的。”温如水不好意思地说。 丽贵妃道:“你们先前在凤丘山庄子里玩了一个月,每天都能见面,难不成还想一起玩儿?” 她心里感慨温如水和太子妃的感情好,也是乐见其成。 与太子妃交好,对温如水有好处,她希望外甥女以后能得到太子妃的庇护,日子过得更顺遂。 “不过,如儿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丽贵妃有些忧心,“如儿,你娘可有什么想法?”她想问的是,有没有相中适合的人选? 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可不少,要是不快点下手,迟了就捞不着好的。 丽贵妃实在很为外甥女的婚事着急。 温如水:“……”她没想到难得进宫一趟,还要面临姨母的催婚。 虽然知道姨母是一片好意,可她现在根本不想嫁人啊。 “还没有看中适合的人选。”温如水僵硬地回答。 眼看丽贵妃还要说,温如水越发的僵硬,齐幼兰含笑道:“母妃,温表妹难得进宫,她还要去找太子妃呢,不若儿媳带她去东宫走走?”温如水朝齐幼兰露出感激之色。 丽贵妃叹道:“好吧。”她转头对温如水说,“听说你最近想开店做生意,钱财虽然重要,但我们大家贵女可不能将自己弄得一身铜臭味,会遭人笑话的。” 她对这外甥女也颇为关心,偶尔会遣大宫女回娘家瞧瞧,也听说最近温如水忙着开店做生意的事。她还以为外甥女是想赚点嫁妆银子,想到她的身世,倒也没反对。 可若是得陇望蜀,那就不好了。 所以,见面时,她忍不住劝一声,免得小姑娘家没个分寸,做了不该做的事,误了自己的终身。 温如水能说什么,只能假装应下,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 两人出了钟粹宫,朝东宫而去。 路上,温如水感谢齐表姐先前的帮助。 齐幼兰笑道:“其实母妃这是关心你,只要你一日没着落,她心里就不踏实。” 温如水不禁沉默下来。 这样的沉默,让齐幼兰有些疑惑,因在外面,人多眼杂,倒也不好仔细询问。 来到东宫,裴织热情地招待她们。 温如水喝了口茶,将自己最近开店的事和裴织详说,还说了自己如何让人研制没有化学伤害的胭脂的事,已有些成果。 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 齐幼兰渐渐地品出什么,惊讶地看着两人。 原来温表妹开店,是太子妃支持的吗?回想近来温如水所忙碌的事,她突然发现,好像那些店铺并不是温表妹的。 这些日子她安心在家待嫁,没有时间关注其他。 她听说温表妹忙着开店做生意,原本齐老夫人是强烈反对的,然后温表妹亲自去和祖母恳谈,祖母最后竟然默许了她。 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齐老夫人也没向外透露,连她这孙女都没说。 正当齐幼兰沉思时,裴织道:“阿水,辛苦你啦!齐老夫人没有说什么罢?” “没有。”温如水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我和外祖母说,这是太子妃给我的考验,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齐幼兰:“……”原来是这样? 裴织自不在意温如水打着她的旗号做事,这也正是她能给温如水的。 “外祖母也看过太子妃您送给我的那几个店铺,她老人家自然不能反对啦。”温如水实在高兴,“我还和外祖母说,我暂时不想成亲,外祖母其实不同意的,但最后还是答应我啦。” 什么? 齐幼兰这下子真的吃惊了。 第 125 章(大忽悠) “温表妹, 你说什么?” 齐幼兰一脸错愕地开口,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这是极为失礼的事,以齐幼兰的教养,她极少会在旁人说话时做这种事。可此时她顾不得太多, 一双眼睛紧迫地盯着温如水, 怀疑自己听错了。 温如水和裴织转头看她。 然后裴织端起茶水慢慢地喝起来, 她隐约有些明白温如水刚才当着齐幼兰的面提这事的用意, 所以她并未阻止。 温如水笑了笑, 郑重地说:“齐表姐,你没听错, 我暂时不想嫁人。” “为什么?”齐幼兰十分吃惊, 从来没想过温表妹竟然有这样的念头。 姑娘家怎么能不成亲嫁人呢?到了一定年纪, 应该在父母长辈的安排下, 挑一个如意郎君,嫁过去为他持家,生儿育女。 这是她从小就受到的教育。 她从来不知道,看起来开朗活泼的温表妹竟然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温如水看她震惊的样子,心里有几分怜悯。 她怜悯的是所有受封建礼教束缚的女孩子, 可是她没有力量改变这些,只能尽量为自己争取。 “女孩子也不一定要嫁人啊。”温如水反驳, “而且嫁人有什么好?要操持内务, 打理后宅, 生儿育女, 哪一样不辛苦?不管做得再好,都被视为理所当然不说, 还要接受夫君三妻四妾、风流快活……实在太苦了!如果找不到对我一心一意、不会纳妾、没有通房的男子,我宁可不要。” “如果找到呢?”齐幼兰下意识地问。 “那也不是这种时候嫁。”温如水理所当然地说, “我目前只想搞事业,不想搞……嫁人。”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只想搞事业,不想搞男人。 齐幼兰脑袋乱糟糟的,无法接受这种事,但又不知怎么反驳她的话。 甚至心里觉得,温表妹说得好像还挺有理的。 可是…… “齐表姐,你别为我担心,其实这事外祖母都默许了。”温如水拉着她的手,“我今儿特地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帮忙劝劝姨母,让她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 “母妃不会同意的。”齐幼兰肯定地说。 温如水笑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会告诉你嘛,让你多劝劝她。” 看她脸上灿烂的笑容,齐幼兰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心里忍不住懊恼,她今天不应该来东宫的。 见她受到的刺激不小,裴织体贴地让她先回去歇息,“我会安排马车送温表姐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齐幼兰今儿受到的刺激不轻,她也没心思再听她们说什么,勉强地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东宫。 温如水挠了挠头,歉意地道:“太子妃,我这表姐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可能暂时无法接受,还要你多劝劝她。” “没事。”裴织摆摆手,“倒是你,是怎么说服齐老夫人的?” 温如水脸上的神色微敛,“其实外祖母听我那么说时,她的反应和齐表姐一样,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还认为我得了失心疯……” 说到这里,她有些哭笑不得。 “我当然是努力地劝她,还举了很多女子嫁人不幸的例子――譬如我娘,而且我在她面前立了军令状,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届时我再考虑终身大事。” 温如水这话是真心的,也是哄老夫人的。 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嫁人,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万一她遇到一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一心一意待她,她突然就想嫁了呢? 如果遇不到,一辈子这么过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过,这话听在齐老夫人耳里,便成为温如水想打拼一番事业后、待二十岁左右再考虑成亲之事。 女子二十岁后年纪确实大了,但若是像温如水所说的,届时她能闯出一番事业,背后有太子妃和太子支持,想娶她的人多得是。 外孙女不就是想迟些再成亲嘛,完全没问题。 齐老夫人终于说服自己,同意暂时不给温如水相看亲事,甚至还帮她阻挡来自外界的压力。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裴织这位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要和温如水搞事业,如果真的能成功,将来温如水的前程似锦,有太子和太子妃给她撑腰,绝对会比她现在投奔镇北侯府的表姑娘身份更尊贵,不容人小觑。 虽然这种事听着就是天方夜谭,齐老夫人也不知道太子妃为何会找上她的外孙女,可既然外孙女都投靠太子妃,她能如何? 齐老夫人只能接受,并决定暂时观望。 裴织听罢,不由低低地笑出声,朝温如水道:“阿水,你回去后,可以告诉齐老夫人,户部现在搞的玻璃和香皂都是我的主意……嗯,将来等国库丰盈后,我还会弄出水泥修路,这个你也可以和齐老夫人提。” 温如水双眼一亮,“真的,你要搞水泥修路?” 现代人都懂一个道理:要想富,先修路。 古代的路有多难走,她是体验过的,就算是所谓的官道,那也不是平坦的,坐在马车里,能将人颠得晕车。 更不用说古代的官道其实也没多少条,除了一些主干道外,很多地方都没有官道,可想而知古代的交通有多不便利。 交通不方便,商品不流通,南北的货物无法互通,消息滞后…… 这就是古代的现状。 裴织含笑点头,“修路是必须的,否则南方的水果和粮食怎么运得到北方?南方有很多好吃的水果呢。”“就是!”温如水猛地点头,“榴莲、山竹、荔枝、芒果、木瓜、菠萝、甘蔗……” 说到最后,温如水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温如水抓住裴织的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太子妃,你一定要努力地搞基建啊。” 她想吃的很多水果都在南方,还以为这辈子都吃不到,如果像太子妃说的那样,以后交通发达,想吃到还是很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以后她出行,就不用被马车颠得苦水都吐出来。 温如水刚高兴了下,突然觉得不对,“太子妃,水泥修路的事,你还没和太子说吧?先和齐老夫人说可以吗?” 她也不是真傻,她知道玻璃和香皂都是裴织给的配方,但这种事她不能冒然告诉不相干的人,毕竟京城里有不少外族的探子,谁知道他们会为了配方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所以她就算劝齐老夫人时,她宁愿多费些心思,也没提及这两者。 “不要紧。”裴织微笑道,“我相信齐老夫人,她是个顾全局的,不会对谁轻易透露。” 温如水想了想,决定等会儿回去就和外祖母说。 两人继续说生意上的事。 说着,裴织将一叠纸递过去给她。 温如水看过去,首先看到第一张纸上丹青笔绘的美人,美人身上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首饰,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旁边空白的地方,画了几样精致的首饰,正是美人身上戴的,上面还配有说明。 接着她再看第二张,同样画了一个美人,身上是不同的衣服和首饰。 第四张、张五张…… 如此看下去,温如水突然明白,这是裴织给她的设计图,上面的衣服首饰都可以让人做出来,放到店里卖。 “太子妃,这是你自己画的?”温如水好奇地问。 裴织吃着莲子百合红豆羹,淡淡地嗯了一声。 “原来你还会画画,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温如水由衷地称赞,暗忖裴织这样的,其实也是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吧。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果然是从小就在古代长大的。 裴织谦虚道:“还好吧,都学了十几年。” 精神力者最出色的便是强大的学习能力,学了十几年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精通?只看她愿不愿意学。 温如水感慨过后,非常高兴。 原本她还有些抓瞎,想着怎么设计衣服和首饰,让它们更新颖好看,现下有裴织提供的这些,短时间内就不用自己伤脑筋啦。 “太子妃,你的眼光真好,以后能不能麻烦你也帮忙继续设计些衣服和首饰?我发现你的品鉴能力非常好。” 温如水是半路穿过来的,琴棋书画是不通的,更没有被刻意培养出什么品鉴能力,现下有裴织补足这块,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裴织应下,毕竟这也算是两人合伙的生意,她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温如水在东宫坐了两个多时辰,揣着一叠纸,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的前脚刚走,后脚太子爷就回来。 秦贽看到驶出东宫的马车,微微挑了下眉,询问迎过来的东宫大总管,“今儿来了什么人?” “二皇子妃和镇北侯府的温姑娘过来拜见太子妃。” 秦贽修长的眉微微扬起,面上若有所思。 晚上,夫妻俩又在书房忙碌。 一人看查看户部的账册,一人窝在对面写写画画,这是最近夫妻俩晚上办公的状态。 秦贽突然问:“阿识,你要和温姑娘合伙开店?” 裴织头也不抬地嗯一声,“是的。” “为什么选择她?”秦贽十分不解。 这世间比温如水聪明的人不少,太子爷实在看不出温如水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让太子妃对她另眼相看。 因为玉米和红薯的事,秦贽私底下让人查过温如水,在庄子时也暗暗观察过她,很快就将她摸清楚。 最后能肯定,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没有什么大智慧,唯一的优点是识时务罢。 实在过于普通,在太子爷眼里,他就算要用人,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普通的人。 裴织抬头看他,朝他笑道:“殿下,阿水是特别的,有些东西,只有她能拿出来,也只有她能懂我。” 她指的是温如水的来历和见识。 但听在太子爷耳里,却变了个意思。 他的眸色幽深,静立半晌,轻声道:“如此,那孤便帮她一把罢。” “多谢殿下。”裴织唇边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很高兴太子爷对自己的支持,更让她高兴的是,他从来不会多嘴询问什么。 而且还会帮她挡住外界的质疑,让她能全心全意地去做想做的事。 如果不是有太子爷挡在前面,她也不会如此爽快地拿出玻璃和香皂方子,因为他的信任,所以她能毫无顾虑地改变这个时代。 秦贽起身,将她抱到怀里,蹭了蹭她温暖的颈侧,柔声道:“谢什么?孤才要谢谢你。” 她给他的实在太多,相比起来,自己所能给她的竟然少得可怜。 甚至唯一能给她的太子妃之位,也成为束缚她的囚笼,让她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可他又舍不得放开她,他想和她在一起,想要晚上搂着她入眠,想要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能看到她,想要他们携手并肩,站在这国家的最高处,一起眺望锦绣河山。 他想要的太多了…… “殿下,我今儿和阿水聊了一些事。”裴织突然开口。 太子爷心头微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们聊了什么?” “我们聊了修路的事。” “修路?”秦贽有些不解,他知道修路劳民伤财,以现在大禹的财力,所能修的只有一些官道,其他的尚且无能为力。 “是啊,我想用水泥修路……殿下不必急,我和你说说水泥这种东西……” 太子和太子妃关在书房里,用了大半宿的时间,太子妃详详细细地将水泥这东西和太子说透彻…… 天色稍晚,温如水回到镇北侯府。 刚进门,便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枝迎过来,恭敬地说:“表姑娘,您回来啦!老夫人问您可用过膳了?若是没有,去她那里食用些东西。” 温如水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找外祖母。” 春枝微微一笑,恭敬地跟在她身后。 来到齐老夫人居住的主院,温如水走进去,发现只有外祖母在,其他人都没在这里。 “外祖母。” 温如水先给齐老夫人请安,然后顺势坐在老夫人身边。 齐老夫人先是问她可用过膳,听她说已在外面用过,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问道:“你今儿进宫,可有见到太子妃?” “见到了。”温如水知道老夫人想知道什么,将她带来的包袱拿过来。 她将包袱打开,里面裹着的一叠纸取出来,让老夫人过目。 齐老夫人也是有眼光的,不由赞叹地看着纸上的丹青美人,一眼便认出上面的字是太子妃的字。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些纸上的东西是什么,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外祖母,这是太子妃给我的,上面的美人穿的衣服和首饰,也是太子妃亲手所画。”温如水由衷叹道,“太子妃真厉害。” 其实不管哪个姑娘,只要在她面前展露琴棋书画,她都会赞叹她们厉害。 因为她完全不会,连毛笔字都写不好,所以会的人在她眼里就变得很厉害。 可齐老夫人不知道她的外孙女是这种德行,听她称赞太子妃,不由看她一眼。 接着,温如水小声地将玻璃、香皂等东西是太子妃的主意之事告诉她,还提了一嘴水泥的事…… 齐老夫人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外祖母,现在您相信了罢?太子妃愿意抬举我,是外孙女的福气。”温如水一脸大气凛然,“如此好的机会,外孙女实在不想错过。” 齐老夫人看她半晌,最后道:“那你便和太子妃好好干罢,希望你不要后悔。” “外祖母放心,我不会后悔的!”温如水一脸坚定。 第 126 章(太子妃大忽悠...) 过了几日, 裴织在慈宁宫遇到前来给太后请安的齐幼兰。 齐幼兰和往常一样,对着长辈们毕恭毕敬,看着仿佛并没有受到当日温如水的影响,但从她时不时看向裴织的眼神中可以知道, 她还是很纠结的。 离开慈宁宫时, 裴织邀请道:“二弟妹, 今儿天气好, 不如咱们去御花园逛逛, 最近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呢,可以采点回去做鲜花饼。” 齐幼兰看她一眼, 询问地看向丽贵妃。 丽贵妃笑道:“难得太子妃邀请, 你们年轻人好好玩, 不必急着回去, 也没什么事儿。” 齐幼兰乖巧地应是。 两人朝御花园行去,一群宫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颇引人注意。 知道是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要来御花园赏花,宫人们将闲杂人等都驱散, 以免冲撞到两人。 两人在花丛中慢慢地逛着,阳光明媚, 树影成荫, 倒也不算太炙热。 “二弟妹,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裴织像闲聊一般地问。 齐幼兰回了一句很好, 便没再说什么。 太子妃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沉默,继续和她搭话, 很快就说到温如水开店做生意的事,将温如水所做的事慢慢地道来。 不知不觉间, 齐幼兰听得入了迷。 等她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些许向往,可能是太子妃的声音太好听,描绘的内容细腻深刻,明明很辛苦的事,并不适合姑娘家抛头露面,但却不能否认,它有一种极大的吸引力。 对她这种一辈子循规蹈矩的人来说,她向往又胆怯。 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像温如水这样,不受礼教束缚,大胆地追求自己梦想的人。 直到裴织的话告一段落,齐幼兰纠结地看着她。 “太子妃,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温表妹让你来劝我的罢?” 裴织笑道:“二弟妹果然聪明,阿水知道你关心她,她其实也不忍心让你失望,但她目前有更想做的事,婚姻、名声之类的,她反倒不在意了。” 齐幼兰咬了咬唇,迟疑地说:“我不太明白……而且她选择的这条路,会有多难,我们都清楚,甚至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 这条路看不到希望。 一但失败,温如水会一败涂地,整个人都毁了。 “不会的。”裴织笃定地说,“因为阿水有我、有太子支持,她不会失败的!” 其他的太子妃不能保证,但温如水的成功她是能保证的,唯一不能保证的是,温如水能做到哪种程度。 齐幼兰被她的自信感染,仔细思索,突然觉得自己过于杞人忧天。 确实,温如水并非一个人,她有太子妃支持,太子妃身后还有太子……只要温如水能达成太子妃所希望的目标,太子妃就不会不管她。 太子的地位稳固,太子妃亦深得太后和皇上喜爱,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太子定能顺利地登基,太子妃亦会成为皇后。 有这两人在背后持待,温如水的将来并不会太差。 温如水是聪明的,她选择了一条对自己更有利的路,比随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更好。 比起她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身份,能找到的对象也不会太好,不如去拼搏一把。 唯一不好的,就是婚事暂时没个着落。 齐幼兰叹了声,苦笑道:“太子妃,我这些天也想了很多,我明白温表妹确实选了一条对她比较有利的路。只是她……会很辛苦……” 朝堂和商场都是男人的天下,温如水要掺和进去,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 就算有太子妃在背后支持,却不能保证能将她护得严严实实,遇到的风雨和险阻亦是不少。 裴织看她一眼,突然说:“我认识的齐表姐,可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她会在马上肆意地奔跑,能挽弓射箭,会处理姐妹间的矛盾,大家都敬佩她、喜欢她……” 齐幼兰脸上浮现赧然之色。 她并不觉得自己厉害,她是家里的长姐,教导弟妹、爱护他们是应该的,她受父兄们影响,确实喜爱骑射,却不敢过于沉迷,因为她并不属于北疆,她是在京城长大的贵女,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二皇子,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子妃。 “齐表姐不必谦虚。”裴织诚恳地说,“我觉得齐表姐真的很厉害,而且以齐表姐的身份,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齐幼兰的脑子一时没转换过来,下意识地问:“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事可多啦,像那些养济院、育婴堂、粥厂……都需要我们多加关注,将来还可以开办女子私塾,教化女性,让她们读书识字,养活自己……” 齐幼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滔滔不绝的太子妃,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妃反问一句:“难道你平时没关注养济院那些地方?” “有的。”齐幼兰忙道,“镇北侯府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送些米粮和不要的衣物等东西过去,逢年过节时,我们也会去粥棚施粥……” 只是这些善举,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安排。 因为他们需要名声,也是做给上面的人看的。 “那就对啦。”裴织肯定地说,“以前是家族来做,以后可以由你自己来做,这是你的选择。” 齐幼兰若有所思,“太子妃说的女子私塾又是怎么回事?”裴织笑道:“这只是我暂时的一个想法,我想以宫里贵人的名义,建立女子私,教导女性读书习字,让她们能更好地生存,而非一辈子受制于人……” 齐幼兰虽然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长女,但她也知道这世间的女子有多苦,平时去养济院等地方,接触到的也不少,特别是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过着让人无法想像的悲苦日子。 世间女子的命运大多悲惨,只要有心,便能发现。 同为女子,齐幼兰自然是同情她们的,但她所能做的十分有限,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 齐幼兰最后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去。 她的想法已经不再纠结温表妹竟然大逆不道、不想结婚,而是这世间命运坎坷的女子太多,她该如何做才能更好地帮她们? 立意一下子就拔高起来。 等温如水再次进宫,发现她这位表姐的变化时,可谓是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太子妃的口才这般好,能将一个古代标准的大家闺秀影响到这程度。 齐幼兰一脸歉意地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温表妹,是我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方式,我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 温如水:“……齐表姐能明白我,真是太好了。” 齐幼兰笑了笑,“连祖母都能明白,我当然也能明白的。” 她是齐老夫人精心养出来的,自然不会和祖母唱反调,何况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觉得太子妃说得对,温表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困在后宅中好太多。 其实女子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们能养活自己,能活出精彩就足够。 “母妃那边,我会帮你劝她的。”齐幼兰微笑道,“其实我觉得母妃的想法比我开明多了,她曾经去过北疆,见过太多人生悲欢离合,她更明白女子的不易。” 这也是齐幼兰最近试探地和丽贵妃聊天时发现的。 她这个婆母拥有齐家人的骄傲,还有齐家人的胆识和开明。 温如水格外高兴,没忍住扑过去紧紧地搂住她。 恰好丽贵妃过来,看到表姐妹俩玩闹的模样,笑着打趣,“一段时间没见,你们的感情就好成这样了?” 温如水搂着齐幼兰,笑嘻嘻地说:“姨母,我和表姐好些天不见,我想她啦。” 在钟粹宫坐了会儿,温如水便去东宫找裴织。 见到裴织,她将齐幼兰的转变告诉她,一脸欣喜地说:“还是太子妃有办法,齐表姐以后会站在我这边,我进宫时就更方便了。” 她可没忘记,还有很多农作物没有兑换出来呢,需要她时不时进宫和裴织一起刷系统积分。 可她不是皇家媳妇,也不是公主郡主,若是频繁地进宫找裴织,只怕会惹来闲言碎语。 但若是有丽贵妃和二皇子妃帮忙,那就不同了。 温如水心里也是打这主意的。 “那是齐表姐本就是通情达理之人。”裴织笑着说,“以后有她们帮你,你的压力也不那么大。” 温如水心里动容。 原来太子妃一心一意地照顾她的情绪和感受,得到家人支持,让她能更安心地在外面打拼。 温如水向裴织汇报开店的事。 胭脂店已经开起来,反响不错,接着是服装店和首饰店,也已经装修好门面,只待货物充足,就可以开店了。 可惜这三种商品面向的是有钱人,面向平民的店还没办法开办。 “太子妃,我觉得咱们可以开个布庄。”温如水说,“布的来源也好办,改进织布机,提高产量,布的价格也会跟着降低,能让更多的百姓用上廉价又好的布。” 裴织点头,笑道:“改进织布机确实简单,这事可以交给你。” “我?”温如水愣了下,“我、我不会改进啊,我对织布机完全不熟,你不能改进吗?” “我也不太熟。”裴织暗忖,若是让她研究过后,确实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不过她想给温如水立功的机会。“你可以用积分从系统那里兑换改进的织布机。” 温如水虽不算聪明,但和裴织打交道多了,大抵能摸清楚她的想法。 她确实是朵铁血黑莲花,但只要没人招惹她,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更重要的是,她护短。 作为被裴织护短的一员,温如水格外有安心感。 她笑道:“太子妃,改进织布机还是由你来吧,我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而且积分也不够用啊。” 目前的积分更多的是投入到农作物相关的方面,连土豆都还没兑换出来呢。 除此之外…… 见她欲言又止,裴织问道:“有什么事就直说。” 温如水抿紧嘴唇,“太子妃,我想和你打个商量,能不能匀我一些积分?” “你要用来做什么?”裴织奇怪地问。 “我想换些药,用来治疗精神病方面的。” 裴织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目光一转,“是齐夫人需要?” 温如水轻轻地点头,满脸愁绪地说:“相信你应该也知道,我娘一直卧病在床的事吧?她确实生病了,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以这时代的药物,根本治不好她。我问过系统,系统那里确实有对应的药物,只要她能服用下去,开阔心胸,她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裴织沉默地听完,看向她闪着泪光的眼睛,不由问道:“阿水,你和齐夫人的感情很好?” 温如水是半途穿过来的,和小齐夫也是半路母女。 按理说,感情应该没有这么深才对,可看温如水,是真心地将小齐氏当成母亲来看待,甚至为了她愿意默默地承受她发狂时的伤害,不敢告诉任何人,就怕别人将小齐氏当成神经病看待。 温如水明白她的意思。 “我娘她……和我妈一模一样。”她勉强地笑了下,“太子妃应该还不知道我上辈子的事吧?上辈子,我妈是单亲妈妈,她努力地抚养我长大,自己生生熬出一身病,我高考后她就去了。” 说到这里,她鼻子和眼睛都红了。 子欲养亲不在,是最遗憾的事情,特别是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如何能接受? 她被系统带到古代,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小齐氏担忧的脸,和她在现代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有些小习惯都相同。 这就是她妈! 也因为有小齐氏在,温如水说什么也不敢行差踏错,生怕做出的决定害了她们母女俩,也让她娘蒙羞。就算小齐氏总说一些异想天开的话,可那是因为她生病了,如果她是正常的,她绝对不会如此逼迫女儿。 裴织道:“阿水,积分你也有份,你可以随便拿去用。” 温如水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太子妃。” 齐幼兰和二皇子成婚后,住在皇宫的东五所。 居住在这里的皇子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因为年纪还小,暂时和母妃住在一起。 回到东五所,齐幼兰让人给她找了不少书过来。 她将这些书册堆放在桌上,虔诚地翻开,一一看起来。 二皇子从外面回来,发现以往回来就迎过来的妻子一直没出现,不由问道:“皇子妃呢?” “回殿下,皇子妃在书房里看书呢。” 二皇子转去书房,便见齐幼兰伏案看书,她看得很认真,连自己到来都没注意到。 二皇子走过去,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桌上的书乱七八糟的,什么类型都有,一时间看不出她到底在找什么。 “幼兰,你在看什么?” 齐幼兰终于回神,见到他,赶紧起身,“近来没什么事,随便看看。” 二皇子疑惑地看她一眼,见她不欲多说,拉着她去用晚膳。 晚膳过后,二皇子要去校场,齐幼兰则让人备好水,等他回来沐浴。 天色暗下来,二皇子满身大汗地回来。 宫人忙过去伺候他沐浴。 二皇子见围在身边的宫人,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将她们一挥,“幼兰呢?叫她过来。” 一个容貌娇美的宫女咬了咬唇,委屈地道:“二殿下,皇子妃让奴婢来伺候您。” 二皇子冷不丁地瞪向她,“滚!” 第 127 章(感情资询师太子...) 齐幼兰坐在炕上看书。 突然见二皇子披着寝衣大步走进来,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身后,满脸肃穆、杀气腾腾,不禁有些疑惑。 “殿下,您怎么了?” 她边问边看了眼满脸惊惶地跟着过来的宫女, 敏锐地注意到一个容貌妩媚的宫女脸上的惊惧, 身体有些发颤。她记得这宫女, 是丽贵妃特地放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的, 目的不言而喻。 二皇子来到她面前, 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不愉。 “你为何让她们过来伺候我?” “什么?”齐幼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会是皇子妃, 祖母也以皇子妃的标准来教养她, 丽贵妃更是时不时将她接进宫, 她看得多,自然也不蠢,哪里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 二皇子瞪着她,“咱们才刚成亲,你难不成就迫不及待地给我安排人?” 刚才那情况, 容不得他不多想。 他们成亲的日子并不久,正是蜜里调油之时, 二皇子很享受着皇子妃无微不致的照顾, 发现成了亲和单身时的区别, 觉得成亲还挺好的, 有个皇子妃围着自己转,晚上还能搂着她睡觉。 婚后的这段日子, 每天他回来时,皇子妃也围着他转, 虽然羞涩,但他的事从来不假手他人。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的,皇子妃不仅没有出来迎他,陪他用膳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忘记给他夹菜不说,沐浴时竟然还安排宫女过来伺候他…… 二皇子刚新婚,正对新婚妻子新鲜着,哪知道就发生这种事,哪里不气。 齐幼兰神色一凛,目露寒意,扫向门口处跪着那宫女。 她忍住心里徒生的怒意,柔声道:“殿下,刚才臣妾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臣妾并没有让宫人去伺候您。” 二皇子还是相信她的,顿时明白,原来是那贱婢自作主张。 他大发雷霆,让人将那不守规矩的宫女押下去。 “殿下,皇子妃,奴婢再也不敢了……” 宫女求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殿内伺候的宫人噤若寒蝉,没想到二皇子竟然会因这事生气,不由庆幸她们虽然有想法,但没有像那宫女一样大胆,竟然敢背着二皇子妃去勾引殿下。 一般遇到这种事,男人都是顺势而为,哪里想到二皇子会大发雷霆。 齐幼兰也没想到二皇子会是这个反应。 遇到这种事,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就算这次二皇子因为那宫女不守规矩生气,却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这世间的诱惑太多,她的丈夫又是皇子,不可能守着她一个人。 她也从来没想让他守着自己,等时间一到,他会纳侧妃纳妾。 突然间,她又想起裴织和自己说过的话,还有温表妹正在做的事,温表妹不愿意成亲,何尝不是因为遇不到一个全心全意待她、让她心动的男子。 二皇子处置不规矩的宫女后,心情舒畅不少。 只是很快他又不高兴,因为他的皇子妃对着他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让刚体会到新婚好处的男人如何受得住。 “兰表妹,你在想什么?” 齐幼兰正想得深入,一个没注意就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想你几时纳侧妃和妾。” 二皇子:“……” 一时间,夫妻俩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 沉默在这对刚新婚不久的夫妻之间蔓延开来。 秦贽从户部衙门出来,正准备去查看玻璃和香皂店的情况,就见到蹲点守在不远处的二皇子。 他挑了下眉,正要当作看不到,二皇子已经发现他,跑了过来。 “太子哥。” 二皇子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 秦贽脚步不停,登上随安准备好的马车。 哪知道二皇子厚着脸皮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压根儿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要不是这是自己兄弟,太子爷一定要将他丢出去。 秦贽压下心头的不悦,冷声道:“老二,你很闲?若是太闲,就去京郊大营那边练练,正好最近父皇想练一支水军,你可以去试试。” 若是以往他这么说,二皇子一定高兴得像脱缰的野马,跑得飞快。 二皇子确实很心动,但仍是忍住了。 看他这副样子,太子爷明白老二可能遇到困扰的事,突然笑道:“怎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孤开心一下。” 二皇子心头一哽,气道:“太子哥,你也太不够兄弟了,怎么能消遣弟弟?” 太子爷轻哼一声,压根儿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有话快说。” 二皇子知道他的脾气,挠了挠头,有些忸怩起来。 一个大男人,突然露出这副小女儿姿态,太子爷被他刺激到,青着脸说:“有话快说,否则孤将你踹出去。” 心知他说踹是真的踹,二皇子赶紧道:“太子哥,我就是想问,你和太子妃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迎娶侧妃?” 这下子,太子爷真的踹了。 他一脚踹到二皇子脸上。 要不是二皇子反应快,真的被他从马车踹到外面,格外的凶险。 二皇子捂着脸,委屈地道:“你生什么气啊?你是太子,你的侧妃之位盯着的人多得是,就算我不提,那些大臣肯定也会提的。” 秦贽阴着脸,凤目阴测测地盯着他,“你今儿来找孤,就是关心孤纳不纳侧妃?” “其实也不是。”二皇子还是有些眼力的,眼看着他要爆发,赶紧道,“太子哥,我这不是遇到问题了嘛,想来问问你。其他兄弟都还没成亲,只有你我是成了亲的,我没什么经验,你比我成亲早,你的经验应该比我多……” 听他嗦一堆,太子爷越发的不耐,再次踹他一脚,“说重点。” 二皇子马上将重点和他说了。 秦贽听完,不禁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太子哥,你看什么?”二皇子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觉得是不是问错人了? 可他堂堂皇子,总归不能去问那些身份不如他的,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所以最好的询问对象就是太子哥,如果太子哥传出去,大不了兄弟一起丢脸。 秦贽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孤没想到原来你和二皇子妃的感情如此好。”敢情以前二皇子那不开窍的模样,是用来欺骗世人的。 连他都被骗了,老二的演技真不错啊。 “感情好?”二皇子不解地说,“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秦贽实在不想搭理这蠢弟弟,但若是让他去问别人,只怕皇家的脸都被他丢光,只能耐着性子说:“孤问你,你想娶侧妃就娶,又没人拦着你,为何在意二皇子妃的想法?” “可我娶了她,她是我的皇子妃,我要尊重她,当然要问她的想法。”二皇子理直气壮地说。 太子爷又想在心里骂蠢货,这样的蠢货其实哪里有什么演技? “那她同意了吧?” “她当然同意。”二皇子心里有些不得劲,“她向来是个温柔娴淑的,不仅孝顺长辈,也会照顾人……” 太子爷打断他,“行了,孤不想听二皇子妃怎么好,只问你,你心里怎么想?” “我、我暂时不想纳侧妃,而且我刚大婚,兰表妹还没怀上嫡子,不可能纳的。”二皇子毫不犹豫地说。 太子爷的耐心终于告罄,骂道:“你自己不想纳就不纳,谁逼你了?滚!” “可是太子哥,我心情不好。”二皇子是不可能滚的,觉得太子哥还没为他解惑。 他心里堵着一口气,老大不舒服,憋了好几天,实在憋不住。 否则今儿也不会特地跑到户部衙门蹲他。 秦贽忍无可忍还得忍,谁让这蠢货是父皇给他生的兄弟,不能让他跑出去丢人现眼,只能帮他理顺感情,让他恢复以前憨憨的性格。 “还用得说?当然是你在意二皇子妃,你自个倾心她,不愿意让她伤心,也不想她将你推给别人。蠢货,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还成什么亲?” 二皇子呆住,双眼发直地看着他。 秦贽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禁啧了声,更不好将他踹出去,只能忍住。 马车来到城西的集市,秦贽下马车去巡视店铺。 二皇子像孤魂野鬼般飘在他身后。 “太子殿下,二殿下。” 刚走进一家香皂店,一道柔媚的声音幽幽响起。 秦贽偏首看过去,见到蒙着面、婷婷袅袅走来的南诏公主,漫不经心地说:“嘉柔公主也在?” 嘉柔公主含笑道:“嘉柔是来买香皂的。” “那公主随意看罢,孤还有事,不打扰你了。”秦贽摆摆手,大步朝香皂铺子的后院走去。 嘉柔公主站在店里,望着大禹的两个皇子离开,眸光幽深。 最近京城的新奇东西不少,玻璃和香皂更是风靡,但凡是京城里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两种东西,有好事者特地跑过来看个新奇。 不过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两者带来的庞大利润,暗暗心惊。 嘉柔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得到消息,知道玻璃和香皂都是大禹户部的产业,听说是大禹太子的主意,从它们出现至今,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却已经给户部带来难以想像的盈利。 嘉柔公主心里有些焦虑,总觉得大禹的变化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应对。 今年仿佛是大禹的幸运年,什么好事都在大禹发生,对他们十分不利。 嘉柔郡主目送消失在香皂店后院的两人,按了按面纱,沉着脸离开。 “老二,南诏的公主虽然蒙着面纱,但看起来应该不错,要不你娶了她吧。” 二皇子回过神,就听到他太子哥这话,寒毛竖了起来。 “我才不要娶她!”二皇子反应很大,“太子哥,你别当我是傻的,南诏人是什么心思,还不懂吗?这嘉柔公主看不上咱们,她的目标是父皇,她更想进父皇的后宫。” 秦贽看他一眼,看来也没傻得太厉害。 “她想进父皇的后宫,父皇还不一定会收她。”他轻哼一声,“反正她现在不是还没进?你若是有想法,可以纳她为侧妃。” 二皇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太子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纳她,她一直蒙着脸,一定是个丑女,我可不要。” “若她不丑,你就纳了?” “不纳。”二皇子坚定地说。 “为何不纳?” 二皇子一时间说不出来,说她是敌国的公主,但不过区区一个公主,纳进府里后,她还能兴风作浪吗?压根儿就不是事。 所以,他其实也不想兰表妹不开心吧…… 秦贽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这蠢货终于开窍,随意地挥手道:“滚滚滚,别来打扰孤对账。” 二皇子咧嘴笑起来,殷勤地说:“太子哥,需要帮忙吗?” “想帮忙?那就过来。” 秦贽让人将一叠账本取过来,放到二皇子面前,“二殿下,麻烦您重新核算一遍。” 二皇子顿时傻眼。 他以为只是对一对账就行了,哪知道还要重新算一遍,他……他做不来这种事啊? 只是二皇子就算有心想走,被太子一个凌厉的眼刀过来,也歇了心思,不然让太子以为他用完就跑,绝对会削自己一顿。 二皇子只好苦逼地留下来对账。 天色暗下来时,兄弟俩终于回到宫里。 裴织发现太子爷今儿的心情很不错,笑问道:“殿下,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秦贽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盏茶,笑道:“好事当然有,香皂和玻璃的利润不错,国库很快就能丰盈起来……还有老二那蠢货,他今儿特地跑过来找孤……” 听完太子爷转述的关于二皇子感情资询过程,裴织满脸惊异。 原来二皇子并不是个憨憨,还会开窍的。 说起来,二皇子和齐幼兰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齐幼兰经常进宫,可二皇子以前硬是没多看她一眼,将她当成一个亲戚家的表妹看待,可有可无。 哪知道成亲后,突然间就开窍。 难不成以前心里是喜欢的,一直没发现? 太子爷免不了将二皇子那蠢货好好地嘲笑一番,然后隐晦地向太子妃邀功。 “孤就不会像他那样,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孤可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要娶你为妃,不像老二,听说二皇子妃还是丽贵妃作主定下的,否则他娶谁都无所谓。” 裴织含笑看他,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夸道:“殿下真棒。” 太子爷被她夸得心满意足,不枉他今儿耐心地开导蠢老二,可以拿回来当乐子和太子妃说,让太子妃也乐一乐,更衬得他英明神武。 太子爷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午后,他黑着脸回东宫。 裴织奇怪地问:“殿下,发生什么事?”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挺高兴的,而且今儿早朝也是一片太平,没什么大事发生。 秦贽皱着眉说:“孤刚才得到消息,昨儿有人夜探凤丘山的庄子。” 裴织没想到会是这事,问道:“捉到了吗?” “捉到了,不过没等陶先生让人审问,他们就咬舌自尽。”说到这里,太子爷格外不高兴。 裴织听罢,就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 “殿下,你怎么看?” “孤也不确定打探的是谁,盯着凤丘山庄子的人确实很多。”秦贽握着她的手,“可能是老三的人,也可能是那些外族的探子,总归就是这么些人。” “三皇子?”裴织惊讶地看他。 第 128 章(皇帝心虚...) 见她面露惊讶, 太子爷突然很不爽。 “怎么?你质疑孤的猜测?” 但凡只要牵扯到三皇子,太子爷都会变得很不讲理,裴织已经熟悉他的德行,明智地否认, “没有, 我只是觉得, 三皇子看着不蠢, 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吧?” 秦贽冷笑一声, “老三原本是不蠢,但他身边的蠢货一大把, 物以类聚, 他自然也会跟着变蠢。” 他没有自信盲目到以为所有的兄弟对那位置都没有觊觎之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人只要活着,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欲望,都是皇子,会追求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是正常的。 可惜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光有野心没有足够匹配的智慧和手段,偏偏还自以为聪明绝顶, 其他人都是蠢货。 三皇子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人。 裴织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惊讶地道:“殿下, 你说的蠢货不会是安国公吧?” 太子爷哼一声, “老三看着还算聪明, 偏偏身边聚集了太多的蠢货, 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是认同她的猜测。 裴织暗暗摇头,问道:“殿下, 如果动手的是三皇子的人……” “那他们就祈祷千万别让孤抓到把柄,孤不介意亲自将他们捉到狱诏, 摘了他们的脑袋!”太子满脸煞气地说。 他对凤丘山庄子里的农作物十分看重,容不得有人对它们出手。 凤丘山。 傍晚时分,陶先生听说京城来人,亲自迎出去,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意外之中的人。 “陈侍卫。”陶先生赶紧迎过去,朝他拱手行礼。 陈朗知道陶先生的身份,抬了抬手,让他不必多礼,“皇上派我过来,是为了查明昨晚夜探庄子的刺客身份。” 陶先生知道皇上会重视庄子里的两种农作物,未想会直接派内廷禁卫司的副指挥使过来,可见皇上对昨晚的事有多震怒。 他自是全力配合。 陈朗亲自去查看那些刺客的尸体。 虽然他们已经咬舌自尽,不过陶先生并没有处理尸体,让人将他们的尸体好生存放着,放置尸体的地方放了不少冰块,不至于让尸体在这大热天腐烂变臭。 陈朗带着仵作在屋子里待了近一个时辰。 等他出来,陶先生迎过去,见他沉着脸,心里微微一叹。 陶先生虽然不是仵作,但他以前也跟着一些老仵作学过点相关的知识,昨晚便亲自检查过刺客的尸体,可惜没有什么发现,可见这次幕后指使者十分谨慎小心。 陈朗又去查看昨晚刺客出现之地,询问庄子里那些和刺客交手的侍卫,想从他们用的路数来推断对方的来历。 一通排查下来,天色已经不早。 陈朗还要回京复命,不会在庄子里停留太久,离开前,他突然道:“陶先生,听说庄子里种了不少庄稼,不知我能否去看看?” 陶先生心中微动,明白他的意思。 陈侍卫估计是代皇上过来查看玉米和红薯的情况。 陶先生亲自带着陈朗去玉米地,然后又去红薯地,因这两块地之间的距离有些远,还要走一段路。 陈朗仔细地查看两种农作物,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没见过这两种庄稼的模样,实在想不出它们日后会长出什么样的粮食,真的能让所有百姓都填饱肚子吗? “陶先生,它们打理起来麻烦吗?” “玉米还好,红薯真的是一点也不麻烦,它们的生命力格外顽强,不用怎么照顾,它们就自己长出了一大片。你看这片地里的红薯藤,太子妃说,它的叶子是能吃的,昨天我们掐了点叶子清炒,加了点腊肉进去,味道还真不错,喷香得……” 红薯叶的做法是温如水提供的,温如水最爱吃的是腊肉炒红薯叶这道农家菜,尝过的都忘不了。 听她叨念得多了,庄子里的农户也记在心上。 所以等红薯叶可以吃时,庄子里的厨子首先便做了道腊肉炒红薯叶给陶先生尝尝。 陶先生回味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陈侍卫,等会儿回京城,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捎些红薯叶回去?” 陈朗:“……做什么?” “太子妃说想为太子殿下做一道炒红薯叶。”陶先生笑呵呵地说,“前阵儿,红薯苗长得还不够旺盛,我们都不敢掐它的叶子,现在看它长势如此好,掐点也没什么。” 陈朗看着夜色下那连绵而去的红薯藤,生机勃勃,若是不知情的,会以为这是一片茂盛的野草。 确实长得好。 最后,陈朗带着内廷禁卫离开凤丘山时,马背上的布兜里装了一大把的红薯藤。 因夜色深沉,众人也看不清那是什么,就着火光,隐约觉得就是一把杂草。 随行的下属疑惑地问:“大人,为何我们要带一把草回去?” 陈朗绷着脸说:“这是陶先生让我帮带给太子殿下的。” 听说和太子殿下有关,下属识趣地不再问。 翌日清晨,城门打开,陈朗策马进城,带着一兜“杂草”进了宫。 他先是向皇上禀报所查到的事情。 “那些刺客应该是来自北地的游侠儿,他们的虎口有常握弓箭的痕迹……臣已经让人去北地探查他们的身份,半个月后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昭元帝沉着脸,捻着姆指上的玉指板。 北地来的游侠儿,可能是大禹人指派的,也可能是北蛮的探子,或者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皇帝心里门儿清,只怕这一查也查不出什么,对方既然出手探查凤丘山的秘密,自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心里的念头微转,昭元帝很快就抛下,问道:“凤丘山那边的庄稼怎么样?” 陈朗心知皇上问的是什么,详细地将自己在庄子里所见到的两种农作物的情况与他说,最后道:“属下离开时,那位陶先生让属下带了一兜红薯藤回来,说是太子妃想给太子殿下炒道菜。” “红薯藤?快带过来给朕瞧瞧。”昭元帝满脸兴味。 陈朗将带回来的红薯藤送过来。 昭元帝从龙椅起身,蹲在地上查看,伸手翻兜里的红薯藤。 虽然它们被摘下来已有一个晚上时间,不过因为陈朗细心地时不时浇些水,叶子倒没有发蔫得太厉害,看起来仍是很精神。 昭元帝摸摸叶子,又掐它的梗,最后拿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 “皇上!” 陈朗和李忠孝等人吓了一跳,差点忍不住过来护驾,帮他品尝。这红薯藤到底是没见过的作物,谁知道这么吃会不会吃出什么毛病来? “没事。”昭元帝不在意地说,“这是太子的庄子里种的东西,不会有事。” 从这话可以看出,皇上对太子的信任,竟然连试毒都不用。 陈朗和李忠孝听罢,不好再说什么,他们跟在皇上身边,自是知道皇上对太子有多好,只是没想到会信任到这程度。 昭元帝生啃一片红薯叶,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最后道:“李忠孝,将它送去厨房,晚膳时就让厨房的人炒道青菜……对了,就按照庄子里的人说的,加点腊肉来炒。” 李忠孝应一声,正要带下去,陈朗硬着头皮说:“皇上,这是太子殿下指明要的……” “没事,朕等会儿叫太子过来一起用膳。” 皇上觉得这不是事,叫儿子一起陪老父亲吃顿饭就行啦。 陈朗无言以对,总觉得太子殿下知道后会很不高兴,大概他更想吃太子妃亲手炒的红薯叶吧? 傍晚,秦贽刚回宫,就被守在宫门处的内侍拦住,传达皇上的话,叫他过去。 他以为是内廷禁内去凤丘山那边查到什么,没有迟疑,大步地朝勤政殿而去。 刚到勤政殿,并未来得及说正事,昭元帝就携着他的手,热情地招呼他用膳。 父子俩坐下后,宫人将御厨做好的膳食一一端上来。 首先端上来的是一盘用腊肉炒的青菜,飘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有腊肉的醇香,也有疏菜特有的清香。 “来来来,贽儿尝尝这道菜。”昭元帝招呼儿子夹菜,自己先尝了一口。 秦贽总觉得父皇今儿的行为有些不对,不过是一道腊肉炒青菜,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为何如此兴致高昂地招呼他食用,莫不是这道菜里有什么乾坤? 不过,这青菜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熟悉,可能是什么野菜吧。 心里虽疑惑,秦贽并没有迟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品尝。 “贽儿,好吃吗?”昭元帝边吃边问。 秦贽看他一眼,父皇今儿真的很不对,竟然连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不管。 他吞咽下嘴里的菜,点头道:“很不错,腊肉醇香,青菜爽口,腊肉放得不多,用来增香刚刚好。父皇,你的厨子手艺又有进步了。” 又可以从父皇这里再讨个擅做青菜的御厨回去。 昭元帝哈哈笑起来,满脸愉悦,“当然不错!这是红薯藤的叶子,今儿陈侍卫刚从凤丘山那边带过来的,听说你庄子里的人特地让他帮忙送进宫的,朕实在好奇它的味道,就让人将它炒了……” 秦贽:“……” 太子爷捏紧了筷子,心里如同火山喷发,差点让他没忍住掀桌。 敢情他父皇是劫了庄子里送过来的红薯藤叶,不然今晚他就可以吃太子妃亲手炒的红薯叶,而不是坐在这里,陪可恶的父皇用膳。 昭元帝看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贽儿怎么了,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深吸口气,咬着牙说:“父皇,这是庄子里的人让送过来给太子妃的吧?” “是啊。”昭元帝笑眯眯地说,“朕也很好奇红薯叶的味道,就让人做了,还留了一盘呢,等会儿你带回去给太子妃尝尝。” 瞧他这父皇多关心儿子和儿媳妇,没有厚此薄彼。 太子爷脸色稍缓,可是仍是不太高兴,嘟嚷道:“太子妃先前说过,等红薯叶可以吃了,她会亲自下厨做给儿子吃……” 昭元帝筷子一僵,终于明白太子为何心情不好。 他难得有些心虚,毕竟他今儿是从儿媳妇手里抢东西,他这作公爹的抢儿媳妇的东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朕明儿再让人去庄子里带点红薯藤回来给太子妃。” 秦贽不满地道:“父皇,红薯藤正在生长,不宜摘太多,万一影响到地里的红薯生长怎么办?” 现在众人都宝贝着这东西,第一次种,连摘都不敢摘太多。 昭元帝顿时歇了让人多薅些红薯藤回来吃个过瘾的想法。 最后,太子爷离开勤政殿时,又带回一大堆赏赐。 这次的赏赐是昭元帝补贴给儿子和太子妃的。 裴织见他从皇上那里带回一堆赏赐,一点也不意外,笑问道:“父皇今儿有什么高兴的事,怎么又赏你了?” “不是赏孤的,是赔给你的。”秦贽脸色不愉地说。 “赔我?”太子妃纳闷,“为何要赔我?” “今儿陈侍卫从凤丘山那边回来,顺便带了一兜的红薯藤,这是陶先生让人捎过来给你的。哪知父皇将红薯藤劫走,自己还吃了,所以他心虚……” 听完经过,裴织有些哭笑不得。 她倒不在意皇上先吃掉红薯叶,毕竟庄子里多得是红薯藤,哪时候想吃都可以。 “明明孤今儿可以吃你炒的……”太子爷委屈地说。 听到这里,裴织终于明白他在不高兴什么,笑道:“殿下,下次做也可以的,别不高兴啦。”见他仍是不开颜,她只好转移话题,“内廷禁卫去庄子里有查到什么吗?夜探的刺客是谁派过去的?” 秦贽皱眉,“没有查到什么。” 他将陈侍卫查到的情况和她说了说,心情实在不好。裴织倒是有心理准备,柔声道:“殿下,查不到也没什么,反正那些人也弄不清庄子里的秘密。” 从一开始,裴织就没想过低调,甚至凤丘山有秘密这事还是她故意营造出去的。谁能想到,凤丘山庄子里最宝贵的就是玉米和红薯这两种庄稼,但除了她和温如水外,没人知道它们所能带来的好处,就算是太子和皇帝,没亲眼见过之前,也是半信半疑,更何况是那些完全不知情的人。 所以就算有人想夜探凤丘山的庄子,只怕也不会特地往庄稼地那边跑查看吧。 秦贽脸色稍缓,知道她说得对。 谁不知道凤丘山一带是太子的产业,只要识趣的,都不会特地跑那里去打探什么,偏有人夜探庄子,太子如何能罢休。 他惊怒于幕后指使者的目的,若是他们知道玉米和红薯,为了打击他,只怕会狠心毁掉它们。 第 129 章(吃软饭的男人...) 昭元帝尝过红薯叶做的菜后, 觉得滋味还不错,光明正大地派内廷禁卫去凤丘山一带,不仅守着庄子,也严禁任何闲杂人靠近。 他这一举动, 更让世人确定凤丘山有秘密。 而且这秘密估计比去年京郊大营私下铸造新型兵器还要大。 内廷侍卫不愧是皇帝掌握在手里最精良的武力, 有他们守着,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更逞论是探查庄子的秘密。 总之, 直到现在,凤丘山到底有什么秘密, 也没人能查出来。 对昭元帝派人过去守着庄子之事, 秦贽和裴织都是乐见其成。 唯一让太子爷不高兴的是, 皇帝将凤丘山庄子里的两种农作物当成是他的私有, 时不时就偷偷让人薅点红薯藤过来炒道菜来尝尝。 要不是地里的红薯还没办法吃,只怕已经悄悄去挖几个回来吃一波。 裴织听到他的抱怨,好笑地道:“父皇这不是怕红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让世人失望吗?所以他就自己先尝尝。” 皇帝的行为是看起来有些草率,但他还是听庄子里那些农户的话, 不会让人轻易损毁庄稼的。 秦贽也是知道这点,除了抱怨几句, 倒也没阻止。 直到他终于吃到太子妃亲手做的炒红薯叶, 太子殿下不再去管皇帝偷吃的事, 由着他自己去折腾。 转眼进入六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裴织虽然很能耐热,但这种天气, 还是想住到乡下的庄子里,等夏天过去再回来。 昭元帝也觉得热得不行, 决定移驾到京郊的皇家园林――庆林园那边避暑,太后及后宫的嫔妃们都跟过去,裴织这太子妃自然也不会落下,和太子殿下搬了一次家。 唯一留在京城里的只有二皇子和二皇子妃。 因为二皇子府终于建成,二皇子夫妻俩要搬进去住,这是他们的新家,不能让房子空着,夫妻俩只好留下,不能跟着去庆林园避暑。 挑了一个吉日,二皇子夫妻俩在府里宴请宾客。 一大早,裴织就爬起来,先去给太后请安。 “听说二皇子今儿要在府里宴请宾客,太子妃也去罢?”太后询问。 裴织道:“是的,等会儿太子殿下回来,孙媳就和殿下一起去。” 太后看着很想去看看二皇子府,毕竟这是第一个出宫建府的孙子,还是很关心的。只是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加上天气热,不好劳师动众,只能作罢。 她拉着裴织的手,和她唠叨不少二皇子府的事,又让她帮忙带份贺礼过去。 裴织一一应下。 丽贵妃同样也很想去,只是此举于规矩不符,也让裴织帮忙捎带份贺礼。 裴织同样应下。 等裴织回到东宫,见到后脚跟着回来的太子爷,看到他身后的内侍随安手里也捧了一份贺礼。 “这是父皇赏给老二的,让孤帮忙捎带过去。” 裴织好笑地说:“我这儿也有好些人的贺礼,让我帮忙捎带过去呢。” 不仅有太后、丽贵妃,还有好些后妃的。 齐幼兰这二皇子妃嫁过来后,虽然在宫里只住了一个月,和那些后妃相处得十分不错,她要搬出皇宫,她们还挺不舍的。知道二皇子府要宴请宾客,她们虽然不能去,却纷纷送了贺礼,拜托太子妃带过去。 后妃们的想法裴织大概能琢磨一些,她们很怕自己这太子妃,相比之下,温柔娴淑的二皇子妃看着就很不错,加之两人都是皇家媳妇,她们心里多少有些想看太子妃和二皇子妃打擂台的意思。 擂台打不打得起来先另说,反正和二皇子妃交好,也是另类的孤立太子妃。 可惜她们有心没胆,也只能暗搓搓地做,明面上是不敢和太子妃叫板的。 裴织就算看出来也没在意,后宫的女人闲得没事干,总要让她们找点乐趣,现在先让她们闲一闲,以后可能就闲不下来了。 夫妻俩带着一大堆的贺礼坐车离开庆林园,往二皇子府而去。 他们来得不算迟,抵达二皇子府时,宾客来得并不多。 “太子哥,太子妃。”二皇子满面春风地迎过来,“天气热,快进里面坐。” 秦贽先说了句恭喜,招手让随从将贺礼搬过来。 “这么多?”二皇子满脸惊喜,“太子哥,你对我真好,其实也不用这么费心,多不好意思啊……” 秦贽看不惯他嘴不对心的德行,淡声道:“这是父皇和皇祖母,以及后宫的娘娘们给你的贺礼。” 二皇子愣了下,高高兴兴地收下。 就算这些不是太子哥送的,但收到礼物还是让人很开心,更不用说后宫的女人有些挺小气的,没想到这次她们如此大方。 裴织朝齐幼兰道:“娘娘们很舍不得你呢,她们叫你以后你多进宫。” 齐幼兰含笑应下。 接着太子夫妻俩进了二皇子府,被引到一处花厅里喝茶歇息。 一路走来,裴织仔细地观察,发现二皇子府建得还不错,假山湖泊和园子建得很精致,窗户也大多数安装了玻璃,看着就亮堂。 秦贽道:“现在户部有钱了,给老二的安家费可不少,看这样子,都拿来建府了。” “太子哥,你别冤枉我。”二皇子马上抗议,“玻璃都是户部免费给的,没出一文银钱,至于其他,是母妃和镇北侯府出银子建的,我要还给他们,他们都不收……” 所以这二皇子府的建成,还真是心疼夫妻俩的亲人慷慨解囊建起来的。 齐幼兰抿嘴笑了笑。 先前户部没银子,丽贵妃和镇北侯府都担心二皇子府建成后太寒酸失了面子,私底下塞了不少,所以二皇子府建成后,看着就十分不错。 秦贽听得实在不爽,“哼,没想到老二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人了?”二皇子摸不着头脑。 秦贽:“吃软饭的男人!” 二皇子:“……” 裴织和齐幼兰听着兄弟俩的伴嘴,互视一眼,都忍住笑了。 二皇子和齐幼兰将他们送到花厅歇息,离开时二皇子是怒气冲天的。 显然被太子爷这句“吃软饭的男人”气得不行,可要反驳,他还真吃了母妃还外祖家的软饭。 二皇子决定,日后等他去了沙场,他要多收缴敌人的财物,到时候财大气粗地拿去砸太子,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吃软饭的。 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 登门的宾客发现二皇子府竟然建得不错,特别是那大块大块的玻璃,看着就让人羡慕。 虽说玻璃的价格比洋商带来的那些便宜许多,可要这么大量地用上,还是很奢侈的,更不用说二皇子府竟然还建了个玻璃房…… 裴织和秦贽也去看过玻璃房。 玻璃房对裴织来说没什么稀奇的,但在这个世界,却是稀罕之物,也是彰显身份的象征。 “殿下,这是你吩咐户部给二皇子府建的?”裴织好奇地问。 秦贽嗯一声,“孤听你说过玻璃房,这东西也不难弄……今儿来的宾客不少,届时等他们看过玻璃房后,玻璃的销量估计又会继续攀升。” 所以这他是拿二皇子府来当展示,促进玻璃的销售? 裴织哭笑不得,发现太子爷若是去做生意,一定会是非常成功的商人。 二皇子府的席宴办得十分成功。 所有离开的宾客回去后,都想像二皇子府一样建个玻璃房,里面可以种花,也可以改造成娱乐之地,端看个人喜好。 玻璃厂再次接到大笔的定单。 秦贽看着国库的银子渐渐丰盈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心情同样不错的还有昭元帝。 昭元帝的私库快要掏空了,原本还咬着牙苦撑的,哪知道突然间得了玻璃和香皂两个方子,现在他的私库和国库一样,都跟着丰盈起来。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 昭元帝心情舒畅,等听说太子妃想去庄子里玩,二话不说,让太子带她过去。 这次裴织去的庄子不是凤丘山的庄子,而是位于京郊,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车程就能到。 温如水也跟着住到庄子里。 她们决定继续刷积分,争取将其他农作物种子兑换出来。 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转眼就进入金秋节时。 玉米和红薯在万众瞩目中,终于迎来收获的季节。 温如水进宫里找裴织,听说这两种农作物可以收获,不禁嘀咕起来,“太子妃,这才入秋,就能收获,难不成是因为它们是改良的品种,所以生长期也比较短?” 裴织还没说话,系统已经忍不住道:【这是当然,你可不要小瞧系统,这可是经过无数农业专家改良的优质品种,适用于任何土地……】 系统一番滔滔不绝,温如水边听边点头,然后将它的话转述给裴织。 裴织目光微闪,“既然如此,等收完玉米和红薯,咱们就将土豆、辣椒、西红柿都种下吧。” 温如水自然应好。 系统猛地闭嘴,有些懊恼,总觉得好像被女主套路了。 得知玉米和红薯可以收获,昭元帝、太后等人都去了凤丘山的庄子。 对外的说法是,太子妃邀请太后去庄子散心,昭元帝不放心老娘,也跟着过去。 众人听了都觉得是借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放在凤丘山的庄子,暗忖皇上严严实实地保护了几个月,是不是终于要揭晓庄子里的秘密? 一时间,京中的视线都落到凤丘山这边。 清晨,趁着气温不高,一群人来到地里。 农户们已经在开始收玉米。 昭元帝和太后、太子等人都好奇地凑过去,激动地看着掰下来的玉米棒,撕开它的层层外衣,看到里面色排列整齐、色泽如玉的玉米粒。 “果然如玉如米,怨不得称为玉米,这名字使得。”太后笑呵呵地说。 昭元帝点头,捏了一颗玉米粒放进嘴里尝。 “皇上!”随行的李忠孝等人惊出一头冷汗,皇上怎么总是不等他们试毒后就尝了? 昭元帝摆手,“不碍事,朕问过太子妃,生吃也没问题的。” 话是这么说,可您也不能总是做这种事啊,万一哪天吃出问题咋办? 裴织和温如水没他们激动,她们见玉米棒掰下来,不由有些怀念煮玉米,叫人收了一筐,拿去煮了。 玉米棒很快就煮好,裴织招呼那群赖在地里不挪脚的贵人们过来吃玉米。 玉米自是受到一致的好评。 收完玉米后,又去收红薯。 玉米杆子长得高,玉米棒能看得着,红薯却是埋在地里的,没办法亲眼目睹。 昭元帝和太后、太子都瞪大眼睛盯着红薯地,红薯藤爬得到处都是,乱无章法,对于从来没见过红薯藤的人来说,这俨然就是一大片的杂草。 直到侍卫一铲子下去,从土里扒拉出一大串红彤彤的茎块,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就是红薯?”太后吃惊地说,“这一大串的,块头那么大,有多少斤啊?” 裴织和温如水也有些惊讶。 先前的玉米已经给了她们的惊喜,那些玉米棒比印象里的要大很多,玉米粒粒饱满,看着就沉实。没想到红薯的块头也是比印象中的要大很多,而且每串就有十几颗红薯,这数量也太多了。 侍卫们吭哧吭哧地挖着,越挖越兴奋。 就像挖宝藏一样,谁也不知道埋在土里的宝藏是什么,直到一连串挖出来,看到那么大的果实,可谓是惊喜满满。 裴织同样让人先去水煮一锅,同时再烤一些,让他们尝尝红薯的味道。 红薯的吃法有很多,甚至还能生吃,昭元帝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让人削了一个给他尝尝味道。 这一尝,昭元帝点头,“真甜!生吃的也不错。” 不过等他吃到煮红薯和烤红薯后,他发现还能更好吃,特别是烤红薯,掰开后,冒着腾腾热气,还流着黄油,甜入了心里。 秦贽和太后也更喜欢吃烤红薯。 裴织和温如水分别尝了尝,彼此对视一眼。 这红薯分明就不是她们以前吃过的品种,更加优良,不仅产量高,口感更是一绝,果然是系统出品的东西。 【系统,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你的东西还是很不错的。】温如水由衷地夸道。 系统冷哼一声,【那是你不知道系统的能耐。】 不过看这些古人如此兴奋的模样,系统竟然觉得挺有成就感的,种田系统就种田系统吧,只要有能量就行。 系统发现,自从温如水邦定攻略目标后,它渐渐地得到不少能量,除了是从女主裴织那里得到的,还从这个世界得到一些。 好像是位面反馈给它的。 当它发现时,还傻眼了很久,系统心心念念的能量就这么得到了? 第 130 章(父子谈心...) 红薯和玉米都是大丰收。 当昭元帝听到负责统计红薯和玉米亩产量的官员用颤抖的声音汇报时, 他失态地站了起来。 同样失态的还有太后和太子,虽然他们早从裴织那里知道这两种粮食的产量,但真实地听到时,还是被它们的产量给吓呆了。 然后便是狂喜。 昭元帝不禁拊掌大笑, 太后也是笑呵呵的。 秦贽忍不住端起已经冷掉的茶, 喝了半盏冷茶压住心头激荡的情绪, 目光追随着身边面容含笑的人。 她若有所觉地看过来, 然后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甜意的笑容。 秦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仿佛这样能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传达给她。 晚膳时,御厨用玉米和红薯做了一桌子的菜。 菜谱是由裴织和温如水提供的, 御厨虽然是第一次做, 但他们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按照食谱做出来的八九不离十, 而且比两人记忆里吃过还要好。 原因也在于玉米和红薯的口感和味道确实比她们以前吃过的要好。 吃饱喝足后,一群人移驾到偏厅喝茶说话。 太后和皇帝坐在上首位置,秦贽和裴织坐在下面,对面是温如水,剩下的便是伺候的宫人, 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昭元帝的心情十分不错,他时不时询问太子妃关于玉米和红薯的吃法, 以及留种的问题, 还有种植时会遇到的问题…… 总之, 只要他想到的, 就会直接问,并认真地倾听。 太后和秦贽也是一样。 裴织说了一些, 话峰一转,“父皇, 皇祖母,你们可以问阿水,其实能找到玉米和红薯,并将它们顺利地种出来,也多亏了阿水。” 瞬间,温如水被好几双眼睛紧迫地盯着。温如水头皮发麻地坐在那儿,被他们看得想跑。 太后看出她的不自在,笑呵呵地问:“好孩子,你是怎么找到玉米和红薯的?” 温如水并没有因太后的和蔼可亲放松,头皮瞬间绷紧,下意识地道:“我、我……这不是臣女找到的,多亏太子妃帮忙,才弄到它……” 她猛地闭嘴,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她好像又说错话了,不应该这么说的,有些发怯地看向对面的裴织。 这时,裴织朝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紧张之下,拿她当挡箭牌。 温如水心里抱歉又感动,紧张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屏着呼吸,难受极了。 温如水没想到事到临头,自己会如此紧张。 其实也不怪她,她以前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他们身上的积威极重,哪里是她一个没经历过事的普通人扛得住的? 要不是裴织将她叫过来,早在用过晚膳,她就赶紧躲到客院里。 昭元帝和太后看向裴织。 裴织在两人注视中,不紧不慢地道:“父皇,皇祖母,其实这两种农作物我们也是偶然发现的,便派人去找出来,带回庄子里试种,没想到它们的产量这么好。” 这话听起来就像鬼扯,没有一点说服力。 怎么发现,怎么派人去找,她完全没个说法,根本没说服力,无法取信于人。 太后正欲要开口,昭元帝道:“玉米和红薯确实是上天恩赐的粮食,你们能发现它们,朕要重重赏你们。母后,您说朕怎么赏她们才好?” 太后到嘴的话顿住。 她看向皇帝,见他脸上笑眯眯的,便知他并不想追究两人是怎么发现这两种粮食的。 太子妃既然不想说,那就不去追究,只要这两种粮食能让大禹的百姓们饱腹,就是天大的功劳,何必要寻根究底呢? 这和昭元帝以往的行事完全不符。 太后很快意识到,他这是在保护太子妃,除了不愿意怀疑太子妃,让太子夹在中间难做外,也因为太子妃确实是大功臣。所以他能忍住心里的怀疑和掌控欲,没寻究到底,让它就这么揭过去。 太后面上露出笑容,和气地说:“哀家觉得她们都是好孩子,至于如何赏,确实是个难题。”她先是看向温如水,含笑问,“不如哀家认这孩子为义女,封她为郡主,如何?” 温如水:“……”还有这等好事? 昭元帝拊掌大笑,“确实是个好主意。” “皇祖母,父皇,这辈份是不是乱了?”秦贽开口道,“你们忘啦,她是丽贵妃的外甥女。” 太后一怔,不由失笑,“确实会乱了辈份,那就封为郡主,义女作罢。” 如果中宫有皇后,由皇后收作义女倒是使得。 温如水坐在那儿,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反应不过来。 所以,她很成功地混过三堂会审不说,还因为发现两种粮食有功,自己被封为郡主? 温如水下意识地又看向裴织,见她优雅端庄地坐在那儿,面容含笑,明明是个容貌尚且有些稚嫩的十六岁少女,可她身上却有一种让人不由信服的强大力量。 她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第一次,温如水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真的很不错,虽然以前做了糊涂事,可她及时清醒过来,终于做出正确的决定。 她在这个世界变得忙碌起来。 却过得很充实。 她有了郡主的身份,这是她凭自己的本事挣到的,不再是任人拿捏的炮灰。 说完温如水的赏赐,昭元帝和太后看向裴织时,不由头疼起来。 太子妃不好赏赐啊,赏些金银财宝虽然可以,但未免太寒酸,与太子妃的功劳比起来,那些俗物根本算不上赏赐。 还是秦贽道:“皇祖母,给太子妃的赏赐,孙儿有一个建议。”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太子身上,裴织和昭元帝都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反倒是太后十分高兴地问:“贽儿有什么建议?” “皇祖母,孙儿……” “太子!”昭元帝打断他的话,目光含威,“你要想清楚再开口。” 秦贽迎向他极具压迫性的眼神,神色坦荡,“父皇,儿臣已经想好了。” 昭元帝沉着脸看他,太子不闪不避。 偏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伺候的宫人和温如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生怕惊扰到他们。 温如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人真的不用特地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就让人噤若寒蝉。 坐在这里的是古代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以及他的储君,他们之间的气势之强,寻常人根本抗不住。 太后的目光在父子俩身上打转,主动打破室内的沉重气氛,“皇上,太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秦贽站起身,撩起袍摆跪了下去。 见状,裴织哪里还能坐,只好跟着他跪下。 太后赶紧将他们拉起来,“这是作甚?有话就好好说,皇上还能生气不成?皇上,是不是?” 她盯着昭元帝,明显是给他台阶下。 虽然她不知道这对父子俩是怎么了,但也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置气,还有宫人在呢。 昭元帝表情微缓,说道:“太后说得是,你们都起来罢。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这是避而不谈刚才的事。 太后还是给皇帝面子的,她笑着应一声,由着皇上将她送去歇息,决定等会儿好好地劝劝他,别和孩子生气。 温如水也赶紧跑了。 其实她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太子和昭元帝刚才在打什么哑谜,父子俩看起来都好可怕的样子。可看裴织平静的脸色,她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想想剧情里,太子可是个宫斗达人,皇帝从始至终都是坚定地站在他那边,让他顺顺利利地登基,可见这对父子俩应该没什么矛盾才对。 那种封建皇朝的父子间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事,没发生在他们身上。 裴织和秦贽也回去他们居住的偏院。 路上,裴织小声地说:“殿下,你刚才想向和父皇讨什么赏赐?惹得他如此动怒?” 秦贽握着她的手,语气平静,“父皇没有生气的,你放心罢。” “真的?” “真的!” 见他一脸认真地保证,裴织不再多问,反正到时候他也会告诉她。 回到房里,秦贽突然将人搂到怀里抱了好一会儿,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柔声说:“孤去和父皇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 裴织心里有些好笑,觉得他可能要去哄生气的老父亲。 “去罢,我等殿下回来一起歇息。” 秦贽朝皇帝居住的主院行去。 皇上和太后来到庄子,庄子里最好的主院当然是由两位长辈住,他们住到偏院那边,比主院稍小一些,但也不差。 秦贽来到主院,朝守在门口处的侍卫道:“孤要见父皇,你去通传一声。” 侍卫自是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侍卫和李忠孝一起出来。 李忠孝甩着佛尘,像发面馒头一般圆乎乎的脸上满是苦笑,“哎哟,我的爷,您刚才怎地惹皇上生气了!等会儿您进去,可要好生地和皇上赔个不是。” 秦贽知道他一片好心,倒也没不耐烦,“知道了。” 李忠孝跟在他身后,在门前停下,没敢跟进去,心里也不确定父子俩会不会吵起来。 应该不会吧? 但以往皇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当众生太子的气,不管太子做什么,皇上都是以心疼居多,哪里舍得生气? 所以李忠孝也没见过父子俩吵起来的模样,今儿真是吓到他了。 秦贽走进去,看到坐在靠窗的雕红漆万字梅花纹罗汉床上想事情的皇帝。 他先向皇帝请安,直接跪在那里,仰着脸看他,问道:“父皇,您真生儿臣的气啦?”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道:“朕刚才要是不阻止,只怕你皇祖母第一个生你的气。” “儿臣知道。”秦贽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儿臣不怕,有父皇在,父皇会护着儿臣的。”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昭元帝也绷不住脸,伸手将他拉起来,让他坐下,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仗着朕宠你,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如果父皇不宠儿臣,儿臣才不会说呢。”秦贽反驳,伸手将桌上的酒壶拎过来,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父皇,您请喝酒。” 这是赔不是。 昭元帝没有为难他,将酒端过来喝了,然后瞪他一眼,“你不去歇息,过来找朕做什么?是不是看朕有没有生气?” 秦贽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大半杯,说道:“儿臣是来和父皇说说话的。” 昭元帝收起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地道:“要说什么?如果你想和朕说咱们秦氏之子是男狐狸精,那就免了。” 他堂堂大禹的天子,怎么可能是男狐狸精? 秦贽面容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父皇,您还在计较这事啊?” 昭元帝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这儿子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让他实在好笑又好气,子不语怪力乱神,偏偏他就会瞎掰扯。 然而,今晚太子偏偏就是来和皇上掰扯怪力乱神之事的。 “父皇,您不是想知道太子妃如何找到玉米和红薯这等神奇的粮食吗?儿臣还知道,太子妃已经打算继续种土豆、辣椒、西红柿等农作物,据说这土豆也是高产的农作物,辣椒还能寒……” 昭元帝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过来。 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沉凝,桃花眼深沉地盯着太子。 秦贽道:“父皇,您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凭空拿出这么多神奇之物?” 昭元帝暗忖,如果他知道太子妃能凭空拿出这么多神奇之物,当初他就不会为两人赐婚,而是给太子妃赐官职,让她进入朝堂,为大禹办事。 “父皇,太子妃不是凡女,您也不必过于深究,只要接受就好,不是吗?”秦贽若有所指。 否则先前皇祖母询问时,父皇也不会岔开话题。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道:“知道就好,不必和朕说。”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还在可惜儿媳妇竟然是太子妃。 秦贽:“父皇,若她不是太子妃,您能这般信任她、护着她么?”太子妃和太子是绑在一起的,是天然的同盟,作为皇帝的儿媳妇,太子妃只会帮着太子,帮着大禹江山,不会轻易地受外人笼络。 昭元帝面容微滞,心知太子说得对。 他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太子妃的诸多功劳,你知道,朕知道,可是外人不知道,你皇祖母也不知道!贽儿,朕知道你不愿意你的孩子受苦,你只想守着太子妃一个人,可是你祖母不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在太后心里,她的儿子和孙子是龙子龙孙,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没得委屈他们。 太后也不是想与太子妃为难,可这世道如此,她所接受的理念也是如此。 她可以让太子专宠太子妃,可太子不纳侧妃纳妾,就说不过去了。 秦贽道:“所以,这事还要父皇帮忙向皇祖母说明,若是皇祖母生气,让她冲着儿臣来便是。” 说到底,他舍不得太子妃被太后责难,连一句不是他都不能忍。 如果是以前,他还会徐徐图之。 但现在太子妃的功劳如此大,正好向父皇和皇祖母讨个恩典,他自然不会放弃这机会。 昭元帝忍不住又瞪他一眼,伸手往他脑袋上轻轻地敲了敲。 “行了行了,这事朕会和太后说的!你和太子妃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日后若是后悔,给朕生个皇太孙,朕就高兴了。” 秦贽脸上露出笑容,“谢谢父皇。” 第 131 章(会有不雅反应...) 裴织坐在窗边的榻上, 隔着纱窗望着窗外的院落。 刚入秋,夜晚的天气多了几分凉爽,不再热得人心浮气躁,坐在窗边吹着夜风、喝着小酒, 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 一盏灯笼从庭院对面的小径而来。 裴织坐直了身。 她伸脚过去趿住榻前的一双软鞋, 起身迎出去。 还未到门口, 夜归的男人已经跨进门槛, 见她迎出来, 伸手就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进入内室。 裴织也不问他去皇上那里说了什么, 说道:“殿下可要歇息了?不如先去泡泡温泉缓解疲劳。” 摘玉米棒子和挖红薯这种事, 太子和昭元帝都亲自下场体验了一回, 父子俩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就是从来没干过农活的人,事后得腰酸背痛。 “你陪孤。” 秦贽拉着她,一起去偏院的温泉池子。 夜色越发的宁谧,夜空悬挂着一轮缺月,虫鸣声声响起。 秦贽抱着怀里的人, 步伐稳健,一路迎着秋夜的风, 回到卧室里。他将人轻轻地放到床上, 将帐幔挥落, 也跟着躺下, 探臂将床上的人揉进怀里。 裴织趴在他怀里,困盹的声音问:“先前你和父皇说了什么?” 秦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别样的温柔。 “阿识, 孤向父皇和皇祖母要了一个恩典。”“什么恩典?”裴织询问道。 “孤日后不纳侧妃、不纳妾,也不生孩子。” 裴织惊得睡意瞬间没了,猛地坐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差点就一脑袋撞到他的下巴,虽然他闪得快,不过仍是擦了点儿边。 她伸手过去给他揉揉,摸到他下巴处长出的一些刺刺的胡茬,阳刚又健美。 由于昭元帝注重姿仪,他本身就是不喜留胡子的,下巴净洁的模样,看着不像迈入四旬的人,反倒是三十出头,英俊又成熟。 上到朝臣命妇,下到三四岁小姑娘,但凡见过圣颜,都会心旌摇荡,难以自持。 所以朝堂上的大臣们,除非上了五旬的老大臣,也会自动将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极少会有留胡须的。 这点自是非常契合裴织和温如水的审美,一溜看过去,不是美男子就是中年美大叔,格外养眼。 作为太子,秦贽自然也重视个人姿仪,裴织很少能看到他长胡子的模样,每天起床时,他就会自己动手整理仪容。 裴织来了兴致,不由多摸几下。 太子爷有些无奈,正如男人对女人的身体秘密好奇,女人也是一样。 由着她玩了会儿,他握着她的手,继续说:“你没什么要问孤的?” 裴织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在他带着微刺的下巴亲了一口,说道:“殿下,你不纳妾这点我很高兴,但不生孩子……” 这点就说不通啦,怨不得他要向皇帝和太后求恩典呢。 她还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么潮,还是个丁克一族。 秦贽叹了口气,“阿识,孤自幼饱受头疾之苦,实在舍不得咱们的孩子日后也和孤一样受苦。” 裴织恍然,原来是担心精神力会遗传给孩子。 他们两个都有精神力,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有精神力。在末世时,已有砖家研究过,父母双方之中,只要有一个是精神力者,生下来的孩子极大的概率会遗传到精神力,精神力的遗传就是这么顽强。 裴织不由发散思维,难不成秦氏祖上有人有精神力,于是这么一代代传下来? 否则太子的精神力就算是天生的,这也太过于强大,倒像是好几代的积累。 她这么一恍神,就没听到他后来在说什么,直到被他紧紧地搂住。 “阿识,对不起,孤不能给你一个孩子。”男人声音含着浓浓的歉意,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痛苦。 也许阿识会想要个孩子,但他却自私地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权利。 裴织回过神,笑道:“殿下,你在说什么呀?” “阿识……” 看他愧疚又无措的模样,裴织心下叹气,很想现在就和他说精神力的事,但若是和他提这事,将会带来一连串的问题,要她一一解释,想着就头疼。算了,还是解释吧。 “殿下,你的头疾,其实是由于精神力过于强大引起的。” 秦贽搂着她的力道微紧,“精神力?” 裴织嗯一声,仔细地将精神力的情况和他解释一遍,问道:“你听懂了吗?” 她已经尽量用他所能理解的语言解释,就是不知道古人的脑洞够不够大,能不能明白。 直到很久以后,太子妃终于知道,古人的脑洞其实能开得很大,只是因为时代所限,仍是想歪了,和她的设想歪得十万八千里。 秦贽用力地搂着她,一脸深沉,“孤明白了。” 果然,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吧,才会有精神力这东西,更要饱受其苦。 太子妃定是上天派来拯救秦氏之子的。 “所以,如果咱们有孩子,孩子也会遗传精神力,但不会像孤这样受罪?”秦贽询问道。 “是的。”裴织说,“只要在孩子年幼时,引导他的精神力,就不会精神力暴-动,引发头疾之苦!日后等我帮你梳理完紊乱的精神力,你不会再受头疾之苦,你可以控制精神力,甚至使用精神力。” 秦贽轻轻地嗯一声,双眼望着拔步床的床架,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 裴织幽幽地唤了一声。 秦贽低头看她,就着渗进纱帐的灯光,能看到她脸上柔和清丽的轮廓,像淌过月光的泉水,清澈干净,温柔动人。 裴织想了想,原本想继续和他解释自己的来历,又觉得解释起来实在麻烦,看这位殿下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想知道。 最终温声说:“殿下,睡吧,别多想了。” 秦贽抚着她的面容,声音沙哑,“阿识,孤拿你的功劳去换恩典,你可怨孤?” “怨你什么?”裴织嗔道,“难不成真让父皇封我个官当不成?太累了,我不干。” 要是她真想干一番事业,当初就不会选择嫁给他,早就找个借口远遁出京,从其他地方着手,同样能让大禹改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可那样实在太累了。 上辈子牺牲之前,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快要熬不住。 人类和丧尸斗了十年,这十年期间,她和那些智慧丧尸斗,抢地盘、抢资源、拯救人类……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每天都想要闭上眼睛,从此长眠。 可她放不下基地,放不下同伴。 最后她虽然牺牲了,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辈子,她将之当成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尝,只想安享退休生活。 她想像正常的女孩子那样,谈个恋爱,结个婚,当她老时,和心爱的丈夫手拉着手闭上眼睛离开这人世,过着平凡又安稳的生活。 她可以培养温如水,拿出能改变大禹的东西,让大禹变得更好。 这些是她日后安稳平凡生活的保障。 所以对于那些身外之物,她并不是那么在意。 两辈子,她都有无上的权力,其他的对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裴织凑到他耳边轻轻地笑着,声音柔软,“殿下,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与其让父皇和皇祖母纠结如何赏我,不如先求个恩典,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他们不会觉得愧对我,继而忌惮我……” 她自然接受他的好意和庇护。 一个人的能力太盛,赏无可赏时,会让上位者忌惮。 裴织虽然不怕,可也不想让这男人为难,这是她选的男人,将来要手拉着手一起离开人世的,哪里舍得让他承受这些? 他就该做个骄矜傲慢的太子,他的聪明和才能都放在治理这国家之上,她只要在他身边安心享受成果,需要时给他出主意就行。 秦贽再次搂紧了她,将脸埋在她颈项间,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朝她倾泄而来。 裴织略略僵硬了瞬,无奈地道:“殿下,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的精神力能不能收一收?它们太热情了。” “我不知道。”秦贽不放开她,嘟嚷道,“我不知道如何控制。” 裴织心下很无奈,觉得还是要尽快帮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然后教他控制精神力之法,省得总是动不动就将精神力朝她身上倾泄而来。 放在末世,这是耍流氓的行为。 秦贽一夜未眠。 翌日起床时,他的精神虽然也不错,但仍是能看出些许端倪。 昭元帝看到他,惊讶地道:“你昨儿没睡?难道还为太子妃的事担心?” 秦贽暗忖当然不是,他昨晚从太子妃那里知道精神力,想着太子妃的事,所以一宿都睡不着。他知道太子妃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没和他说,她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但光是一个精神力就让他千思万绪,所以他也没有问。 他其实也不敢问,怕知道太多,她会不会消失。 昭元帝拍拍儿子的肩膀,怜惜地道:“行啦,朕说过这事交给朕,朕自会办好。” “多谢父皇。”秦贽很领这份情,一脸感动地看着他,“父皇,您对儿臣真好。” 昭元帝很享受太子的依赖,暗忖看来这事他得使使力,让太后千万别迁怒到太子妃身上才好,要是太子妃受了点委屈,还不知道太子要怎么难受呢。 儿女都是债啊! 皇帝心里感慨,最大的债就是太子,还真是欠了他的! 用过早膳,皇帝和太后又去玉米地逛。 吃过玉米和红薯后,他们对这两种粮食格外喜爱,喜爱的不仅是它们的口感,还有它们的产量。 玉米地里的玉米杆子还在,昨儿摘的是嫩玉米,留了一大部份的玉米棒没摘,让它们继续长。倒是红薯已经挖完了,届时等着种土豆。 昭元帝和太后在庄子里待了两天,终于打道回京。 回京时,他们带了不少红薯和嫩玉米,除了一些用来赏人的,剩下的留自己吃。 这两种粮食的口感绝佳,而且还能做出不少美食,光是做法就让人眼花缭乱,不过两天时间,压根儿就没吃过瘾呢。 以昭元帝对这两种粮食的喜爱,只怕还要继续吃个过瘾。 秦贽得了裴织的吩咐,特地跑去和昭元帝说:“父皇,红薯不宜吃太多,会有不雅反应。” “什么不雅反应?”昭元帝惊讶地问。 秦贽有些不好意思,凑过去小声地说了一句,郑重地说:“父皇,红薯再好吃,你也要克制点啊,还要留些冬天烤来吃呢。” 昭元帝:“……” 太子离开皇帝的銮驾时,昭元帝的脸色是青的。 其他人不明所以,还以为太子做了什么事惹皇上生气,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忍不住胡乱地猜测起来。 直到太后过去问了一句,弄明白原因后,太后的脸色也是古古怪怪的。 过了几天,赐封温如水为郡主的旨意终于下来。 温如水的封号为福宁郡主。 皇上突然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为郡主,众人都十分纳闷,还以为这是对镇北侯的封赏,可要封的话,不是应该封镇北侯的嫡女,封一个外姓女如何说得过去? 直到红薯和玉米的事传来,众人方才反应过来。 然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时,凤丘山的秘密也不再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凤丘山里种着两种高产又好吃的粮食,分别叫玉米和红薯,据说是太子妃和丽贵妃的外甥女一起发现的,然后试着在凤丘山的庄子种下。 因为这两种农作物不知道种出来会是怎么样的,所以也没对外透露,直到秋天收获,皇上和太后亲自去看过,确认它们的产量,终于对外宣布。 这两种作物已经留了种,等天气合适,就会送到其他地方试种,只需要三年,大禹的百姓餐桌上就能多两种可以果腹的高产粮食。 不说朝堂,整个大禹都震动了。 百姓们惊喜不己,四处赞颂皇帝、赞颂太子妃和福宁郡主,都期盼着明年春天快点来,等到秋天时,他们能收获数不清的粮食,再也不用饿肚子。 潜伏在京城的外族探子也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多方打探,都打探不出凤丘山的秘密,没想到就这么揭晓了,大禹竟然发现两种高产又好吃的粮食。 然后各族的探子也跟着疯狂起来。 粮食这种东西,不仅是大禹缺,外族也缺。 若是大禹真有这么好的粮食,他们一定要弄到粮食种子,拿回他们的国家种,届时他们国家的百姓就不会再饿肚子。 消息传到周边各国后,各国纷纷派遣使臣来大禹。 目标只有一个:向大禹求取玉米和红薯种子。 第 132 章(太子出事...) 被册封为郡主后, 温如水按规矩进宫谢恩。 齐老夫人陪着外孙女一起进宫。 温如水先去勤政殿谢恩,昭元帝接见了她,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人带她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慈宁宫里的人不少, 康平长公主母女俩、乐平长公主、太子妃、二皇子妃以及后妃们都在这里, 显然是特地过来见刚被册封的福宁郡主的。 齐老夫人和温如水跟着引路的宫人进来, 看到这一幕, 温如水心里又有些怯, 幸好太子妃也在,看到她镇定的模样, 让她多少有些勇气。 温如水按照镇北侯府里的教养嬷嬷教的, 以郡主之礼, 规规矩矩地向太后请安, 然后又与殿内的其他人见礼。 太后笑着给福宁郡主和齐老夫人赐坐,打量一身郡主品级礼服的温如水,点头道:“不错,咱们福宁也是个俊俏的孩子。”她朝坐在一旁的齐老夫人道,“你也是个会教孩子的, 瞧你教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 齐老夫人忙回道:“太后娘娘谬赞, 其实是她自己争气, 臣妇也没能教她什么, 多亏皇上和太后娘娘赏识她。” 她心里其实十分高兴。 原本外孙女要跟着太子妃抛头露面做生意之事, 她是十分忧心的,担心她的名声, 也担心她以后真的嫁不出去,将来年纪大时怎么办? 可外孙女已经铁了心要这么做, 她能怎么办? 齐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专、制的大家长,小女儿和外孙女都是命苦的,她对不住她们母女俩,加上外孙女这身份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亲事,最后只能遂了她的意。 她以为至少在这几年内,没有打拼出一番事业之前,外孙女的处境会比较艰难。 哪知道一夕之间,外孙女突然被册封为郡主。 外孙女和太子妃一起发现两种高产又好吃的粮食,还将它们种出来…… 不说外人懵逼,齐老夫人和丽贵妃也是懵的。 这事之前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她们都只知道温如水和太子妃合伙做生意,整天往外跑,看着就像太子妃带坏了她――怨是不敢怨的,太子妃虽然让她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选择,可太子妃似乎也在护着她。 哪想她还能跟着太子妃折腾出高产粮食,还被皇上在朝堂上点名表扬,册封为郡主。 总之,几个月前,齐老夫人从来没想过这个外孙女会如此有出息。 她并不需要镇北侯府的帮持,就自己挣到了脸面。 以后就算外孙女不想嫁人,只要有这功劳在,有太子妃护着,谁敢说她的不是? 齐老夫人心里感慨万千,面上谦虚地和太后说话。 太后看起来很喜欢温如水这福宁郡主,时不时拉着她说话,将她和太子妃夸了又夸。 众人也跟着凑趣地说话,跟着夸她们。 “咱们的福宁郡主模样儿俊俏,又是个能干的,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儿郎。”乐平长公主调侃地说了一句,心里有些可惜。 虽然她相中太子妃的姐妹,但如果福宁郡主早些冒头,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或许她为幼子聘娶的就是福宁郡主。 这么一个显著的目标在这儿,不说她,只怕京城里心动的人家并不少,都扒拉着家里有什么适龄的儿郎,去镇北侯府求亲。 心里虽然可惜,不过她聪明地没有表露,以免招来太子妃的厌恶。 不管如何,玉米和红薯的功劳,太子妃并不比福宁郡主小,只是因为太子妃的地位摆在那里,皇上不好明着封赏,但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 如今太子妃的势头可谓是如日中天,后宫的女人都要避其锋芒。 太子妃有这样的功劳在,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有事,不仅能稳稳地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谁也越不过她,甚至还能反馈太子,助太子顺利地登基。 乐平长公主只要这么一想,又觉得给幼子聘娶太子妃的娘家姐妹更好。 周围的人都善意地笑起来,福宁郡主的年纪不大,正是适婚年龄,有这样的功绩在,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 听说镇北侯府的门槛最近都要被求亲的媒人踏破。 只有丽贵妃的笑容有些勉强。 梅贵妃心里原本有些不愉的,眼角瞥见丽贵妃的模样,不禁有些纳闷,难不成外甥女被册封郡主,她还不高兴。 她心里转了转,不由打量福宁郡主,突然发现,丽贵妃这外甥女其实挺好的,很适合娘家的侄子。 如果能将福宁郡主嫁给娘家侄女,岂不是也能帮到二皇子…… 拜见完太后,齐老夫人和温如水、二皇子妃一起随着丽贵妃前往钟粹宫。 难得进宫一趟,齐老夫人也想和女儿说说话。 来到钟粹宫,丽贵妃亲自扶着母亲坐下,又让人上了茶点,便将殿内伺候的人挥退,只留下一家子人说话。 丽贵妃感叹道:“娘,我没想到咱们如姐儿会有这般造化。” 齐老夫人笑着说:“不说娘娘您没想着,我也没想着的,这也多亏太子妃抬举,否则如姐儿哪里有今儿的风光。” 温如水跟着点头,与有荣焉,“确实是太子妃抬举。” 齐幼兰坐在一旁,含笑倾听她们说话。 她的目光不觉落在温如水身上,看到她身上的郡主礼服,脸上洋溢着自信大方的笑容,和去年春天初见时那拘谨又胆怯的少女完全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了。 她心里感慨,原来太子妃是对的,或许她也应该试着去改变,不说变成温表妹这样,至少不应该将时间都虚渡在后宅。 丽贵妃和齐老夫人母女俩说了会儿话,话题不觉转到温如水身上。 “最近这几天,上门求亲的媒人很多,其中不乏有公侯府的嫡子,虽不是嫡长子,却也是嫡幼子。”齐老夫人感慨道。想想之前,不说公侯府的嫡幼子,连个落魄的勋贵都不一定能看上她这外孙女,只能感慨事实无常。 丽贵妃心头微堵,如何不知道那些人的打算。 嫡长子媳妇自是千挑万选的,倒是嫡次子之类的能继承的家业不多,不免想为他们找个能力强的媳妇,将来分家时,也能支应起门庭。 像外孙女这种因自身的功劳被册封为郡主的,是最合适的人选。 “外祖母,姨母,我不嫁的。”温如水赶紧说,“二十岁之前,我都不考虑嫁人,我已经答应太子妃,要做出一番事业的。” 母女俩同时看她,然后叹气。 所以,那些人就算再热情也没用,温如水不想嫁,她们可逼不了她,毕竟还有位太子妃看着呢。 如今太子妃势大,连皇上和太后都给她几分薄面,谁能反对太子妃? 温如水确实投靠了个最强大的靠山。 温如水再次向两人表明自己的决心,就去东宫拜见太子妃。 一路走来,宫人都纷纷向她问好,姿态恭敬,比以前作为丽贵妃外甥女的身份时那种随意,现在的恭敬和风光,竟让她有几分不真实感。 温如水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最初系统让她攻略太子时,她不也是向往这样尊荣风光的生活吗?哪知道经历这么多,最后还是实现了,竟然由太子妃帮她实现的。 来到东宫,温如水见到太子妃,一个没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 “太子妃,谢谢你。” 裴织好笑道:“谢我什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温如水忍不住笑起来,“嗯,我现在很庆幸当初选择和你坦白,太子妃真好。” 她以前看过不少影视小说,时常听说一个世界不能有两个穿越者,穿越者之间会杀得你死我亡,可她们之间完全没这问题,因为裴织实在太好了。 温如水在东宫坐了会儿,和裴织说起土豆种植的事,还有生意上的事。 现在的生意已经步上正轨,温如水没有以前那般忙碌,有时间可以去做其他的,决定还是多刷些农作物种子出来。 这时,裴织将一份图纸递给她。 温如水看了看,发现这是纺纱机的图纸,对比现在大禹所用的纺纱机,能发现它们在这基础上作了改进,这种改进的纺纱机,一台就能纺出八个人纺的布。 系统道:【我这里有新型的纺纱机,一台可以纺十六个人纺的布,你们要不要图纸?】 温如水的动作一顿,将系统的话传达给裴织。 “需要多少积分?”太子妃很实务地问。 【其实也不多,一万积分就可以了。】系统说,【毕竟这时代的纺纱机也就那样,系统要拿出比这时代更先进的技术,所以需要的积分会比较多……】 不等它说完,裴织就道:“算了。” 一万积分用来购买农作物种子它不香吗?干嘛乱花在这上面? 虽然她只能改进出纺八个人布的纺纱机,但比之现在的纺纱机已经好太多,这事不急,说不定将来会有心灵手巧的工匠继续改进纺纱机呢? 温如水也是这么想的,赞同道:“太子妃说得对,还是先用积分换农作物种子吧,多换点种子。” 系统见两人不心动,不由有些抑郁。 它难得主动给两人方便,给她们换超出这时代的科技产品,她们竟然不要。 太过份了! 系统的自闭两人都没在意,继续商量纺纱机的事。 最后决定,纺纱机还是交给朝廷来推广吧。 傍晚,太子爷下衙回来,便见太子妃朝他笑得甜甜蜜蜜的。他的脚步一顿,然后默默地走过去,将太子妃搂到怀里。 “阿识,今儿有什么事?” 裴织拉着他的手坐下,说道:“福宁郡主进宫谢恩,我们商量了点事。” “什么事?”太子爷敏锐地问。 裴织也不嗦,将纺纱机的图纸递给太子殿下。 秦贽看完后,已经能平静以对。 有了玻璃、香皂和玉米、红薯等物打头,这架纺纱机的图纸倒也不显得过于突兀,就算心里激动,太子爷也能镇定对待。 “殿下,这是我根据大禹现有的纺纱机改进的,就让朝廷推广罢。” 秦贽握了握她的手,轻应一声,打量她的面容。 正好裴织这时打了个哈欠,抬眸就见他担忧的眼神,好笑地问:“殿下,你在想什么?” 太子爷欲言又止,“阿识,你会不会太累?” “还好吧。”裴织不在意地摆手,“就是有时候累了点儿,多休息,多吃点就行了。” 末世之前,裴织也是个学霸,后来觉醒精神力,对从书本中学到的知识越发清晰,不会轻易忘记。得益于此,所以改造纺纱机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都是站在前人的基础上做的。 就是回忆时,需要消耗些精神力。 纺纱机的事交给秦贽,裴织就没再管,专门盯着其他农作物的种植。 为了能在冬天时吃到辣椒和西红柿,她让人在京郊的庄子里建起玻璃房,将这两种农作物种在玻璃房里,打算今年冬天种些反季节蔬菜,不用天天啃萝卜和白菜。 太子妃想建玻璃房,只需说一声,户部自然会全力配合。 现下管着户部的是太子爷,谁不知道太子爷对太子妃的事最为上心,众人也没偷懒,很快就将玻璃房建起来。 而且不仅建一个,还建了好几个。 这日,裴织正听下人汇报玻璃房的建造情况,突然何总管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何总管,有什么事?”锦云迎出去。 何总管喘着气说:“太、太子殿下出事了……” “什么?”锦云大惊失色,“殿下今儿不是去巡视京郊外的采石场吗?会出什么事?” 何总管焦急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殿下身边的侍卫提前回来禀报皇上,皇上让人过来知会太子妃一声,殿下现下正被侍卫护送回宫。” 锦云心焦得不行,带着何总管进去向太子妃禀报这事。 裴织先是怔住,猛地站了起来,“殿下出事了?出什么事?” 何总管赶紧道:“还没消息传来,不过殿下应该很快就会回宫,您等会儿就能见到他。” 裴织再也坐不住,赶紧吩咐人作好准备,同时让人去请太医令过来。 锦云慌忙出去,刚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令,没想到太医令竟然亲自过来了,气喘吁吁地说:“皇上先前派人过来通知臣,让臣在这边守着。” 裴织让人给太医令看坐,焦急地盯着外面。 如此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见东宫侍卫护送太子回来。 太子就躺在马车里。 裴织提着裙摆过去,还未靠近马车,眼神倏地冷了下来,嘴唇抿紧,眼里渗着丝丝寒芒…… 第 133 章(让太子妃生个孩子...) 第 133 章(让太子妃生个孩子。) “太子妃?” 周围的宫人害怕地唤了一声, 噤若寒蝉。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现在的太子妃身上的气势好可怕,似乎比暴怒时的太子还要更盛一些…… 裴织收敛心神,快步来到马车前。 守在马车前的侍卫飞快地禀报, “太子妃, 殿下在巡视京郊的采石场时, 突然失去意识, 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一名侍卫将马车的车门打开,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马车里的太子抱出来。 裴织看到宛若沉睡一般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 也没什么血渍之类的, 只是脸色苍白得像透明, 多了几分脆弱之态。 但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他那暴-乱的精神力朝她扑面而来,她乍然碰到,气血翻涌,差点忍不住呕出口血。 他的精神力不知何故暴、动了。 裴织压下涌到喉咙的血,目光阴沉。 这一年, 她几乎没日没夜地为他梳理精神力,就算没有全部都梳理顺畅, 却也不至于会使他陷于精神力暴、动, 除非发生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就像去年系统将道具用在他身上, 引发了精神力暴、动。 裴织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跟着侍卫一起往里走,飞快地朝锦云吩咐了一句。 锦云呆了呆, 没有多问,柔顺地应下。 侍卫将太子送到他居住正殿――广阳殿, 因为太子妃的福宁殿他们不好进去。裴织跟了过去。 她盯着侍卫将人放到床上,探身过去为他盖好被子。 太医令匆匆忙忙地进来,坐到床边的锦杌上,开始给太子号脉。 他号脉的时间有些久,接着又检查太子的身体其他地方,从脑袋到七窍,没有放过丝毫地方。 裴织安静地坐在床尾处,仿佛静静地观看太医令检查,实则正为床上的人梳理他暴、乱的精神力。 他的精神海一片混乱,宛若天塌地陷。 如果将精神海比喻成一个脑域世界,那么此时秦贽的精神海里,火山、地震、海啸、飓风等等灾难皆在这世界蔓延,宛若世界末日之景。 在这样的精神海世界里,裴织探过去的精神丝可谓是寸步难行。 幸好两人成亲将近一年,这一年夜夜同床而眠,精神力交缠,他的精神海早已经完全接纳她的精神力,熟悉她的精神力,发现她的入侵时,并未攻击她,反而有不少精神丝张牙舞爪地缠了过来。 裴织按住这些狂乱的精神丝,将它们一一理顺。 就算以她现在的精神力等级,无法在第一时间完全帮他梳理暴、乱的精神力,也要尽量地让他好受一些,而不是让他纵使在昏迷之中,依然承受莫大的痛苦。 精神力暴、乱所受到的痛苦,能让人在疯狂中自残,直到死亡为止。 室内安静无声,所有人都近乎屏着气。 “太子怎么样?” 昭元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室内的安静。 裴织迟钝了几秒,一心两用,一边为床上的人梳理精神力,一边起身去行礼。 昭元帝一心系着太子,没有过度关注她,大步走到床前,见太医令正翻看太子的耳目,耐着心地站在一旁等着。 他的神色凝重,一双眼睛暗沉沉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太子,无声的沉默与无形的威势,使得殿内的寂静比先前越发恐怖几分。 周围伺候的宫人骇得差点忍不住跪下去。 直到太医令检查完,昭元帝第一时间询问:“太医令,太子怎么样?” 太医令脸色沉重,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这情况,和去年他从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时回来的一样。” 和承恩公府的春日宴一样? 那岂不是…… “是什么原因?”昭元帝寒着声问。 “若说原因,就是……”太医令不由看了眼安静地守在床尾处的太子妃,发现她的脸色也是苍白得厉害。 昭元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无妨,你尽管说。” 太医令见皇上不欲瞒着太子妃,便道:“皇上,究其原因,可能是殿下遇到什么特定之物,诱发他的头疾发作,去年那次也是如此。” 裴织听到这里,不由看了太医令一眼。 太医令虽不知道精神力 第 133 章(让太子妃生个孩子。) ,但判断还是有些根据的,可不就是有某些特定的东西引发他的精神力暴、动。 昭元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已经第二次了。 第一次时,不管他让人如何排查,都查不出诱发太子头疾发作的原因,后来太子大婚后,情绪日渐稳定,头疾之症比以往要轻缓,他还以为他正在好转,哪知道不过一年,又开始爆发。 他眼里掠过几分沉痛,朝太医令道:“你先开药,务必要让太子清醒过来。” 他的声音里蕴着几丝旁人无法觉察的颤音,已经作好最坏的打算。 太医令应是,赶紧下去开药。 昭元帝站在床边看了太子一会儿,目光转到守在床尾处的太子妃身上。 发现她的脸色和床上的太子一样苍白,不由安抚道:“太子妃不必担忧,太子的身体素来很好,不会有事的。” 裴织分心朝他嗯一声,依然没有动。 昭元帝见状,也不再劝她。 因为太子总在他耳边唠叨太子妃的神异,他虽然对太子妃的来历仍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但也知道太子妃确实不似凡人。她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对大禹有利无害,功在千秋,昭元帝便对她睁只眼、闭只眼。 但此时看到太子没有知觉地躺在床上,他突然又希望太子妃就像太子说的那样,不是寻常凡人,能让他脱离所有的痛苦。 就算让他承认秦氏之子是男狐狸精也认了。 昭元帝在东宫待到天色暗下来。 太医令开好药后,就赶紧让人煎药,接着给太子喂药。 太子在昏迷之中,牙关咬得死紧,药汁从嘴角流出来,根本没咽下多少,还是昭元帝端过来,自己含住直接喂进去的。 看到这一幕,裴织的精神力乱了几分。 正缠着她的几根粗大的精神丝打了个结,仿佛在问她发生什么事。 太子妃无奈地用精神丝甩了它们几下,又看向昏迷中的太子殿下,突然懒得去想是不是以前也发生过好几次这种事。 看来昭元帝对这儿子确实是真爱无疑。 天色暗下来时,太后也乘着夜色来到东宫。 “母后,您怎么来了?”昭元帝惊讶地问。 太后扶着华嬷嬷的手,脸上满是担忧,“哀家听说太子出事了,怎么能不来看看?皇上,太子现在如何?” 昭元帝道:“太医令已经来看过,也喝了药,还未清醒。” 太后忧心忡忡,“怎么会突然昏迷?难道太子的病……”她欲言又止,看到皇帝面上的神色,心口一梗。 “皇上,难道太子真的……” 昭元帝轻轻地应一声,声音干涩,低低地说:“母后,太子每次昏迷,都预示着他病情的加重,朕担心……” 明明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再昏迷,为何突然又发病了? 是不是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 太后也沉默下来。 她想起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每当他昏迷一次,醒来时的身体就会垮一分,直到贽儿降生才渐渐地好转。 太后和皇上说了会子话,便进去看太子。 看到守在一旁的太子妃,以及那连灯光都遮掩不住的苍白脸色,脆弱得仿佛随时晕厥过去,看得太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坐在床边,伸手去摸了摸太子冰冷的额头,心里沉重又难受。 虽然这样的事情,她见过不少,可每一次都会让她揪起一颗心,担心他这一昏迷,就永远醒不过来。 这次太子也是毫无预兆地昏迷,可谓是来势汹汹,如何不让他们揪心难受。 太后纵使忧虑之极,面上也不敢表现太多。 她给太子掖了掖被子,朝旁边的裴织道:“太子妃,你也不用太担心,太子一定会没事的。” 裴织朝她笑了笑,神色平静,“皇祖母,孙媳知道,殿下不会有事的,最多三天,他就会醒来。” 三天? 太后疑惑地看她一眼,难不成太医令为了安慰她,和她说太子三天后能醒? 太子妃脸上的平静看在她眼里,以为是故作镇定,笑容也透着丝丝脆弱,让太后心里越发的难受,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走出殿门口,她对守在那儿的锦云道:“你也劝劝太子妃,莫让她熬坏身体。” 第 133 章(让太子妃生个孩子。) 锦云恭敬地应是。 太后轻叹一声,不是他们此时还有心思关心其他,而是从太子三岁以后,她和皇上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长大,这种事遇到多了,已经麻木了。 太后走出去,便见正殿里,皇上和太医令正在商量太子的病情。 等太医令下去,太后走过去,朝身后的宫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太后以不容质疑的语气道:“皇上,等太子醒来,一定要让他尽快和太子妃生个孩子!” 昭元帝神色一滞,“母后,朕答应太子……” “皇上!”太后不悦地道,“难道太子的性命比不过你的承诺?” 昭元帝被她堵得一梗,太子的性命当然比皇帝的承诺更重要,可是…… 太后沉着脸说:“太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的优秀有目共睹,日后若是他登基,大禹定会比现在更好!除了太子,哀家并不觉得其他皇子能继承皇位……皇上,你也想将这江山传给太子罢?” 昭元帝苦笑,“母后,朕当然属意太子,他是朕亲手教养长大的,朕信任他,也愿意将大禹的江山交给他。” “那你还犹豫什么?” 昭元帝面露无奈,“母后,朕答应过太子,还是想要试一试,说不定太子妃有办法呢?” “太子妃能有什么办法?她……” 太后张了张嘴,然后沉默下来。 昭元帝见她脸上的犹疑,沉重的心情难得多了些轻松,“母后,您应该也发现了,太子妃确实不是寻常人,说不定太子妃有办法呢?朕还是想试试。” 太子为何执意只娶太子妃一人,不纳二色? 除了太子是个痴情种外,也因为太子妃值得。 万一太子妃真像太子说的那样,太子妃有办法为太子缓解他的头疾,生不生孩子倒是其次。 秦氏之子饱受头疾之苦,昭元帝心里也不希望后代子孙要经受这等苦楚,若太子妃有能力化解,岂不是更好? 太后抿着嘴,心情实在不好,可也不知道说什么。 当初皇上私下和她说太子所求的恩典时,她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不明白同样是秦氏之子,太子为何偏偏是个痴情种。 难不成真像太子所说的那样,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和他一样受苦。 眼看天色不早,昭元帝担心太后的身体熬不住,让人将她送回慈宁宫。 昭元帝留在东宫里守着。 不过等他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太子妃,猛地反应过来,太子已经迎娶太子妃,太子有太子妃照顾,作公爹的留在这里守着似乎不太妥。 以前每次太子出事,都是他守着,一边守一边处理政务,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昭元帝道:“太子妃好生照顾太子,朕先回去了,明儿再过来看他。” 裴织起身恭送,“父皇慢走。” 昭元帝又看一眼床上的太子,带着凝重的心情离开。 昭元帝一走,裴织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床边,冷汗如浆,瞬间就湿了被子。 “太子妃,您怎么了?” 芳菲芳草焦急地看着她,就要去叫太医。 “没事。”裴织声音平静,“可能是晚膳没吃,所以饿到了。”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赶紧去厨房给她弄点吃的。 她们知道太子妃的食量,也不假手他人,简单地做了一大盆鸡蛋面端进来,并关了门,不让外面的宫人窥探。 裴织没有力气拿筷子,坐在那里,由着芳菲给她喂面。 一大盆的鸡蛋面带汤,她都吃光了。 两个丫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每次太子妃脸色不好,让她多吃些东西就能恢复。 果然,她的脸色恢复几分,可见比起药,食物更能让太子妃的身体恢复,虽然这情况看着有些诡异,但两个丫鬟忠心耿耿,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裴织漱过口,换下身上汗湿的衣服后,便爬上床。 她搂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躺下,对守在床外的两个丫鬟说:“我先睡会儿,若是有人过来,记得叫醒我。” 芳草掖了掖帐幔,轻声道:“太子妃,您睡罢,奴婢和芳菲会守着的,不会让人进来。” 帐内渐渐地没了声音,两个丫鬟坐在脚踏上,瞪着眼睛守着。 第 134 章(太子苏醒...) 夜半的时候, 裴织被芳菲的声音唤醒。 “太子妃,太医令过来了,要给殿下针炙。” 裴织的意识瞬间清醒,她的双眼睁开, 眼里没有丝毫睡意, 她一骨碌地滑下床, 动作之利索, 仿佛先前并没有合眼睡去。 芳菲和芳草看罢, 不由一顿,也怀疑她先前应该没睡。 两个丫鬟将放下的帐幔用金钩勾起。 裴织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整理好衣服, 便施施然地坐在床边的锦杌上, 让人请太医令进来。 太医令带着人进来时, 发现太子妃守在床前,不由看她一眼。 她的身姿纤细,坐在灯光下,越显单薄无依,楚楚可怜, 太医令心里叹息一声,不免有些怜悯。 不知太子什么时候能醒来, 否则受苦的还是太子妃。 “太医令, 可是要给殿下施针?”裴织撑着床沿站起, 让出床边的位置。 太医令应一声, 将准备好的银针取出来。 何总管让人端着几盏宫灯过来,宫灯外罩着透明的玻璃罩子, 光线明亮,殿内的亮如白昼, 也方便太医令施针。 两个内侍小心地将昏迷中的太子扶坐起来。 裴织站在床尾处,安静地看着他们忙碌,发现他们捧灯的捧灯,扶人的扶人,极有章法,显然这种事以前做过。 她的眸色微黯,意识到除了去年那次,以前秦贽应该也曾因为精神力暴-动昏迷过。 纵使不是精神力暴、动,也有可能是精神力过于强盛却得不到疏导引发的后遗症。 裴织没有出声打扰,而是仔细地观察。 太医令施针时,殿内很安静,仿佛生怕打扰到他下针。 太医令的每一针都是扎得又快又稳,但仍是极耗精神,不一会儿,他就满头大汗,脸色变得苍白,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一个半时辰后,太医令终于收针。 裴织有些意外,她发现,这次施针竟然能让秦贽混乱的精神海平息了几分,虽是治标不治本,却不至于让他太痛苦,也加速他的精神海及身体的自我修复。 人类的身体有自我保护机制,当身体受到重创时,会以休眠的形式自我修复。 同样的道理,当精神海受创时,也会启动修复机制。 太医令的针炙能加速秦贽的精神海的自我修复,帮助虽然不算大,却能延缓他身体承受的压力,让他能尽快恢复过来。 这也是秦贽明明饱受精神力困扰,身体却没有崩溃的原因。 裴织心里恍然,突然对这时代的医术有些好奇起来。 这时代的医术确实落后,但也有它的神奇之处。 以前她一直以为太医令只是用药物来调理秦贽的身体,才能让他顶着精神力即将崩溃的状态,努力地活到现在。 如今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这其中的功劳,还有可能是太医令。 再看先前太医令娴熟的动作,裴织心里有一种猜测,或许秦氏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精神力者,所以太医令才能总结出一套行而有力的治疗方式,让这些不会控制精神力的秦氏之子能顺利地活下来。 施完针,天色已经不早,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太医令满脸疲惫地吩咐道:“再过两个时辰,记得喂殿下喝药。” 何总管赶紧应下来,每次殿下发病,都是他亲自伺候的,自然知道流程,他是个细心的,回头和太子妃细说一遍。 裴织道:“太医令,辛苦了,这里没什么事,您先去歇息罢。” 看太医令的年纪,裴织还真担心他累坏了。 施针所需要消耗的精力,连年轻人都受不住。 太医令朝她笑了笑,温声道:“太子妃殿下也去歇息罢,您不用特地守着的,若是殿下醒来,看到您这样,估计要心疼。” 像这样的劝慰之语,也是因为太医令年纪大,又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才能直白地说出来。 裴织知道他是好意,温和地应下。 等殿内的人离开,裴织又爬上床,继续搂着太子殿下睡觉。 芳菲留在殿内守着。 天亮后,裴织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掀开帐幔。 芳菲过去扶她,轻声道:“太子妃,您不多睡会儿?距离殿下用药还有一个时辰。”看她眼底的疲惫之色,便知昨晚她并没有睡着。 裴织摇头,“我饿了。” 芳菲也不再劝,赶紧让人给她准备吃的。 裴织叫人进来伺候,她先回福宁殿洗漱,换了身衣服,顺便用早膳。 她的速度极快,吃完早膳,又去广阳殿守着。 不久后,|元帝也来了。 他显然是刚下朝就往这边来,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衮服,头上戴着冕旒,大步走进来。 “太子怎么样?” 裴织站起身,温声回答,“殿下还未清醒,子时二刻,太医令过来给殿下施针,等会儿应该到殿下喝药的时间。” 昭元帝听罢也不意外,他来到床边,仔细查看太子的脸色,发现和昨日回来时没什么区别,隐隐有些失望。 他的失望并不明显,除了裴织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外,其他人并未发现。 等药煎好送过来,昭元帝接过,亲自喂太子喝药。 裴织站在一旁看着,发现今儿太子的牙关没有咬得太紧,终于能喂进一些药汁,不用昭元帝再用非常手段来喂,心里松口气。 昭元帝略略坐了会儿,询问太子的情况后,便又离开。 他虽然想守着,但政务繁忙,加上这里有太子妃照顾,倒也不需要他像以往那样边处理政务边守着太子。 昭元帝离开后,裴织继续守在床前,眼睛微微闭着,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是继续给床上的男人梳理紊乱的精神力。 锦云走进来,小声地道:“太子妃,福宁郡主来了。” 裴织睁开眼睛,正欲站起,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太子妃!” 殿内伺候的几个宫人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芳茹赶紧扶住她,锦去也紧张兮兮地盯着。 裴织缓了会儿,终于缓过那股精神力耗尽的晕眩感。 她神色如常地笑道:“没事,刚才起得太急,所以晃了下神。” 伺候的宫人仔细打量她,倒是没看出什么,似信非信,只是看她脸色实在过于苍白,都有些担心,是不是昨儿她守了一夜,没有歇息好。 “殿下,要不要请太医令给您看看?”锦云忧心地问,从昨儿晚开始,太子妃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她实在担心。 裴织自是拒绝,“太医令凌晨给殿下施针,正在歇息,别去打扰他。” 见她坚持,锦云只好作罢。 宫人将福宁郡主带到偏殿。 温如水坐在偏殿里,一双眼睛焦急地往外看,见到裴织进来,双眼一亮,赶紧迎上去。 “太子妃,太子发生什么事?你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太子出事的消息自然被昭元帝按下,知道的人不多,温如水也是因为裴织派人去找她才得到消息的,今儿一早她就急急地进宫。 裴织默默地打量她,发现她的情绪并不作伪,紧绷的神经松懈几分。 “阿水,秦贽昨儿突然昏迷,昏迷的原因目前尚不知,但他现在的情况,和去年他在承恩公府的春日宴突然昏迷时一样。”温如水愣了愣,花了些时间,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她惊得不行,知道裴织让人叫自己进宫的原因,但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太子妃,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再对太子使用道具!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多少积分,积分都用来购买粮食种子,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积分买道具的……” 温如水急得满头大汗,生怕裴织误会自己。 她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自己的身份,并不想改变什么,更不想和裴织为敌。 明知道裴织不好惹,她是被撞坏了脑子,才会和她对着干,再次对太子出手,这对她根本没好处。 温如水忙问系统:【系统,是不是你擅自使用道具?又将道具用在太子身上?】 系统冤枉地叫起来,【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又没有道具。】 【你是系统,你怎么可能没道具?】温如水反驳。 系统气急道:【我虽然是系统,但系统的运行需要能量,兑换道具也需要能量,我是能量多得没处花,才会弄个道具去攻击男主,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要是我有能量,我当初就不会一直催着你去攻略男主和皇帝。】 温如水似信非信,【真的?】 【千真万确!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女主。】 温如水将自己和系统的对话告诉裴织。 裴织一直没有吭声,从温如水自辩开始,她就默默地站在那儿,用精神力探查温如水和系统的动静。 听完温如水的话,她说道:“我相信你们。” 先不说系统所需要的“能量”是怎么来的,在她的精神力探查下,系统也不敢欺骗她。 既然不是系统做的,那秦贽突然昏迷的原因是什么? 温如水对太子突然昏迷的原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脑洞大开,猜测道:“太子妃,会不会是别的系统干的?” “别的系统?”裴织若有所思,“这世界还有别的穿书者?” 系统道:【绝对没有!我探查不到其他穿书者的存在,也探查不到其他系统的力量波动,肯定是没有的。】 “真的?”温如水实在不太信它,“万一对方屏蔽你,让你探查不出来呢?你别忘了,当初太子妃和裴绢的异常,你就没有探查出来。” 系统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它屈辱地说:【绝对不可能!系统和穿书者都是外来者,如果他们出现,我不可能不会发现的!】 温如水见它气急败坏的,暂时决定相信它,将它的话转告裴织。 裴织点了点头,没再纠缠这事,再次问系统:“系统里有治疗精神力方面的药吗?” “精神力?”温如水睁大眼睛。 系统为难地道:【有是有,但是它不对这个位面出售。】 “为什么?”裴织不解。 【因为古代位面的人不应该会有精神力,这也是一种限制。】系统隐晦地提醒她,心里也十分的怨念。 如果不是女主有精神力,它也不会沦为种田系统。 裴织微微皱眉,略略一想,便放弃从系统这里弄治疗精神力药物的意图。 原本今儿她叫温如水进宫,除了问明白秦贽昏迷是否与他们有关外,也是想从系统这儿购买些能治疗精神力暴-动的药。 没想到会受到限制。 不过若是以位面的安全及发展来看,这又是必然的,倒也不是多失望。 裴织让人将温如水送出宫后,再次回到太子的寝殿,继续给他梳理精神力。 傍晚时,太医令又过来给秦贽施针。 裴织照例坐在一旁安静地观查,用精神力暗暗探查秦贽的身体,发现他的精神海渐渐地平静下来。 虽然精神海里的精神丝仍是像被搅成一团看不到线头的毛线球,但精神海里的各种末日灾难慢慢地平息下来,显然太医令的治疗对精神力暴动者还是有用的。 裴织大感惊异,越发的好奇太医令的治疗方式,以及那套针炙法。 她觉得不用等三天,估计明天秦贽就能清醒过来。 有太医令的治疗,还有她努力的梳理,秦贽清醒的时间会大大地缩减,倒是一件好事。 晚上,昭元帝又来东宫。 看到这位皇上一天恨不得跑几趟的模样,裴织心里有些无语,终于明白这对父子俩平时为何能如此黏糊。 晚上,裴织仍是留在广阳殿中守夜。 她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都以为太子妃这是日夜不休地照顾太子,不由为她的身体担忧,生怕她熬不住。 第二天清晨,锦云看到她眼里的血丝,终于忍不住劝她回去歇息。 裴织看向床里的男人,探查他的精神力,发现精神海越发的平静,想必等会儿便能醒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再坚持,决定先去歇息,等他醒来再过来看他。 裴织回去休息后不久,昭元帝下朝过来看太子。 没见到太子妃,他有些奇怪,问了句,得知太子妃衣不解带地守了太子两夜,心里略有些动容,叮嘱一句:“让太子妃好生歇息,别去打扰她。” 宫人们纷纷应是。 昭元帝走进殿内,刚在床边坐下,发现太子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正当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床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贽儿!”昭元帝惊喜地探身过去看着他,“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床里的人没说话,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第 135 章(又失忆了...) 看到太子凝望过来的陌生眼神, 昭元帝神色一顿,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定了定神,轻声询问,“贽儿, 你怎么了?” 床上的人没吭声, 目光在他脸上一转, 便挣扎着起身。 昭元帝伸手过去要扶他, 哪知他往后一缩, 躲过了自己的手,这是防备着他呢。昭元帝没在意, 经验丰富地按住他紧绷的手臂, 硬是将儿子扶了起来。 秦贽坐起身, 又看他一眼, 克制住想暴力扭断对方那只手的冲动,没有作声。 殿内伺候的人见太子醒来,喜极而泣,端水的端水、叫太医的叫太医,一派繁忙之景。 太医令就守在偏殿, 得到消息赶紧过来,他见太子苏醒, 也是十分高兴。 只是当他要给太子号脉时, 发现太子避了避, 他抬头看过去, 发现太子那双布满戾气的眼睛冷酷地盯着他,眼里还有防备。 “殿下……”太医令愣住了。 昭元帝摆了摆手, “你们都下去罢,朕和太子说说话。” 殿内伺候的人也敏感地发现有什么不对, 不敢探究,赶紧退下。 太医令也跟着离开,离开前,他看了眼太子,察觉到他此时的隐忍和警惕,心里一突,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殿内剩下父子俩后,昭元帝叹道:“贽儿,你还记得什么?” 秦贽不语,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他。 “你这孩子,连父皇都不记得了?”昭元帝心里有些难受,不过有去年的例子在,倒也不至于无法接受。 他心下暗忖,这次太子突然昏迷和去年的状况一样,都是醒来失忆,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秦贽终于开口,“父皇?” “是,朕是你父皇。”昭元帝含笑说,忍不住又问一句,“你还记得什么。” 秦贽看向门口的方向,劈头问道:“阿识呢?” 昭元帝:“……你是说太子妃?” 秦贽不语,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终于将脑海里仅存的记忆整理好,点头道:“就是太子妃,我的太子妃呢?” 昭元帝:“……”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要找太子妃的儿子,心里徒然生起一股男大不中留的怅然感。 上次就算了,他是生了癔症,这次又算什么? 难不成真是男狐狸精采补太子妃太多了,只记得太子妃? 昭元帝看他苍白的脸色,想到他这次又遭大罪,到底舍不得苛责他,压下心里的不悦,和颜悦色地和太子聊了几句。 秦贽刚清醒过来,脑子还是有些糊涂的,除了记得一个人外,记忆里一片空白。 不过他的脑子没有坏,在本能的警惕过后,发现周围没有危险,很快就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他发现自己很亲近床前的人,知道这是自己父皇,很快就接受了,并且道:“父皇,能不能叫太子妃过来?” 昭元帝道:“你昏迷两天两夜,是太子妃一直守着你,她今儿早上刚歇下,就让她先歇一歇,等她醒来后,她自会过来看你。” 秦贽听罢,虽然仍是想迫切地见到太子妃,倒也没有再勉强。 说话间,昭元帝对太子再次失忆的事已经能平静接受,他将一些事和他说,发现他接受得很快,并没有防备自己,欣慰不已。 失忆没什么,只要还能听得进就行。 况且,就算失忆,太子也是最聪明优秀的。 见太子的情绪稳定下来,昭元帝将门外的人叫进来。 太医令先给太子号脉,欣喜地说:“皇上,太子殿下的身体已经好转,这次昏迷的时间比去年要短些,可见殿下的情况不算太严重。” 这话里的潜台词是,暂时不用担心太子殿下的寿元有损。 秦氏之子但凡患有头疾的人,在头疾没有彻底痊愈之前,他们的寿元都会有折损,每次达到极限昏迷时,对身体都是一种损害。 这种损害是渐次加深的,每昏迷一次,就损害一次。 这次太子突然昏迷,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担心他命不长,否则太后也不会强势地决定让太子妃赶紧生个孩子,以此来延续太子的命。 昭元帝心弦微松,他看向眼神透着陌生的太子,心里不由琢磨开来…… “父皇。”太子突然叫了一声。 昭元帝和蔼可亲地看着他,温声道:“贽儿有什么事?” 太子抿着嘴,双眼探究地看着他,“父皇,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太医令吓了一跳,太子一向敬重皇上,几时会用这话语气和皇上说话,等他仔细看,也发现不对劲。 “皇上,殿下……” 昭元帝沉稳地点头,“太子又失忆了,这事你别透露出去。” 太医令赶紧应下。 吩咐完太医令,昭元帝一脸温和地朝太子道:“贽儿怎么会如此问?” 秦贽双眼锐利地看着他,老实地说:“我好像能……”他顿了下,“就是觉得父皇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是不是和我有关?” 其实他想说,他能感觉到父皇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昭元帝并不在意太子的话,依然是笑盈盈的,“朕是你父皇,能对你做什么?别多想!还有,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外人时,你要自称孤,对朕你要自称儿臣……” 昭元帝不厌其烦地教导太子一些常识。 去年已经教过一次,所以这次教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太医令在旁边故作忙碌,实则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 失忆的太子殿下说话真是不客气,幸好皇上没有生气,可能皇上不生气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能明白太子的感受,毕竟他也曾经经历过和太子一样的痛苦…… 他二十岁时进入太医令,服务了两任帝王,早就发现皇室中每个曾经患有头疾的秦氏之子的关系十分怪异,他们彼此之间好像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情绪。 裴织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时,她听说太子已经苏醒,然后昭元帝在东宫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走。 裴织呆了下,暗忖难不成皇上因为高兴太子苏醒,所以特地留在那里陪着太子?以这对父子黏糊的程度,也有可能。 锦云伺候她更衣,笑着说:“太子妃,听说殿下今儿醒来时要找您呢,因为皇上说您在歇息,他才作罢,说等您醒了,让您过去。” 裴织点头,心情有些愉悦。 虽然这两天精神力时常在耗尽的边缘徘徊,弄得头痛欲裂,但到底让那男人苏醒过来。 她匆忙吃了些东西,朝广阳殿而去。 刚到广阳殿,裴织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广阳殿伺候的人一向不多,除了太子不喜太多人靠近的原因――这也能理解,他自幼饱受头疾之苦,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为了不让他失控之下对无辜的宫人出手,皇上也不让那么多人靠近太子,久而久之,便成为太子不喜太多人近身伺候。 还有就是,他现在都住在太子妃的寝殿里,广阳殿伺候的人也不多。 但自从她嫁过来后,东宫的气氛一天比一天融洽。 可现在,广阳殿一片肃静,宫人们噤若寒蝉,安静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仿佛又回到她嫁过来之前的东宫,安静得森然。 何总管满脸愁容地从殿内出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太子妃,愁容变成了惊喜。 “太子妃,您来啦,殿下刚好要找您呢。” 何总管高兴得热泪盈眶,看得裴织和跟过来的芳菲、芳草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太子殿下苏醒他们当然很高兴,但也不必如此罢? 裴织进入寝殿,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上沉思的男人。 他穿着素白的衣,头发披散,墨黑的长发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因头疼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皆透着几分脆弱。 看得人怪心疼的。 裴织走过去,柔声道:“殿下,您怎么样?” 秦贽猛地抬头,他没有说话,狭长的凤眸凝在她脸上,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跟着进来的宫人:“!!!!” 宫人们赶紧退下,将殿门掩上。 裴织靠在他怀里,不由勾唇微笑。 她用精神力探查他的精神海,发现精神海果然已经平息下来,只要精神海不再一片混乱,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很快的,裴织就察觉到不对。 她缓缓地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男人,疑惑地问:“殿下,你说什么?” 秦贽云淡风轻地道:“阿识,孤不记得了。” 裴织吃惊地看着他,“殿下,你不记得你在采石场那边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昏迷?” 她以为秦贽在开玩笑,但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依然熟悉,但熟悉之中又透着几分陌生。 秦贽轻声道:“孤除了记得你,其他事都记不得了。” 裴织整个人都是懵的,终于意识到,这次秦贽突然昏迷,又失忆了。 怨不得刚才何总管看到她时,会如此激动。 去年他因为系统道具昏迷,醒来后也是记忆缺失,只记得她,还以为她是太子妃,听说私底下闹了不少笑话――这是她曾经从何总管那儿听说的。 这次的情况,和去年也是一样。 裴织不得不怀疑,难道这次也是系统用道具攻击了秦贽? 可是温如水身上的系统说它没干这事,它也没探测到这世界还有其他的穿书者和系统。对于系统所说的话,裴织还是相信的,它没必要骗自己。 那么可能是有她所不知道的东西攻击了秦贽,不是系统一类的存在,就是和她一样懂得使用精神力的人。 系统的话,也有可能存在。 除了温如水的系统,说不定这世界还有其他系统,只是用了什么办法屏蔽系统之间的探测。至于和她一样的精神力者,也有可能存在,这世间既然有自己这例外,说不定也有其他的例外。 裴织心中千回百转,也不过用了几秒时间。 她看向秦贽,和他聊了聊,发现他虽然没有记忆,但常识和逻辑思维都在线,没有因为失忆影响什么。 秦贽解释道:“先前父皇和孤说了很多。” 裴织恍然,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会在东宫停留了两个时辰才走。 裴织确认皇上已经和太子聊过,让人根本看不出太子失忆后,她也放松下来。 “殿下,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头疼。”秦贽道,“脑袋一直在疼着,不过见到你,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这时,何总管在外面提醒,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裴织去将药端进来,亲自照顾他喝药,柔声道:“殿下,你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先歇息罢。” 秦贽盯着她,“你陪孤一起睡。” 她是他的太子妃,他们应该睡在一起。 太子殿下的逻辑完全没问题。 裴织也想给他梳理精神力,笑着应下,爬上床和他一起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他如往常般将她揽到怀里,让她枕在他的臂膀上,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抚着。 这动作非常自然,仿佛做过千百回。 秦贽的动作一顿,低头在她额上烙下极为温柔的一吻,轻声说:“阿识,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心里有些害怕的……幸好还记得你……” 他还记得她,不至于让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没有来处。 所以就算忘记所有的事,他亦没有太过焦虑,只是突然间很想见到她。 裴织心头微酸。 她不知道去年他中招时醒来后是什么样的,这次他失忆,她心里充满怜惜和不舍,甚至想着,只要他没事就好。 “殿下,你放心,你以后一定能想起来的,我保证!”她轻轻地在他耳畔说。 秦贽应一声,将她揽紧了些,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睛睡去。 下午,昭元帝处理完政务,又来到东宫。 他这两天频频跑东宫,宫里的人已经察觉出不对,只是因内廷禁卫严禁宫人探查,众人也识趣地没说什么,默默地观望。 能让皇上如此紧张,只怕又是那位太子殿下出什么事。 昭元帝来到太子寝宫,见太子已经醒来,太医令正给他检查身体。 太子妃坐在一旁看着。 “贽儿醒来啦,今儿可有昏迷?” “父皇。”秦贽打了声招呼,“儿臣很好,先前睡了一觉,并未昏迷。” 昭元帝看向太医令,得到他的肯定,心情不由大好。 去年太子醒来后,每天会有大量的时间陷入昏迷之中,这次不仅苏醒得早,而且也不再昏迷,可见情况没有太坏。 他欣喜之余,目光落到守在旁边的太子妃身上。 要说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次有太子妃守着,难不成太子身体好转,真的和太子妃有关? 第 136 章(太子的小册子...) 昭元帝关心完太子的身体情况, 又和他说了些朝堂上的琐事,想让他尽快熟悉朝堂上的事。 秦贽安静地倾听,没有冒然插话。 除了对裴织这太子妃还保留有一份记忆外,其他事情都是一片空白, 他亟需了解更多的事情, 以备不时之需。 他本能地知晓自己该如何做。 对此, 昭元帝是十分满意的。 去年太子失忆, 也是皇帝一点一点地将外面的事情与他说, 让太子很快就能应付自如。可那时候太子身上没什么差事,能在东宫好好地修养身体, 不像现在, 他在兵部、户部、工部都有差事, 而且有些事情又离不得他…… 昭元帝只要想到若是太子撂手不干, 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能接手这些事的人,不禁就头疼不已。 所以就算太子失忆了,他仍是迫切地想让太子能赶紧上手。 失忆不算什么,除了没有记忆外,并不影响太子的能力。 太医令给太子重新开了副药养身体, 见皇上在教导太子,安静地退下。 裴织坐在旁边跟着一起听。 昭元帝自然注意到她, 但并没有说什么, 这是默许她留下。 直到话告一段落, 昭元帝的话峰一转, 说起这次太子出事的原因。 “朕已经让内廷禁卫去采石场那边排查,这两日有不少消息传过来。” 裴织和秦贽都看着他。 秦贽对自己为何突然出事没有丝毫印象, 先前他听太子妃提了一句,可因他失忆, 所以裴织并没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便没有和他深入讨论。 这会儿,昭元帝主动提起,两人都凝神看着他。 昭元帝道:“靳弘杰已经让人将采石场里的所有人都看守起来,经过排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 太子在采石场出事,可查到的结果,就和去年在承恩公府时一样,没有丝毫异常,仿佛是他自己身体的原因,没有人插手算计。 裴织知道靳弘杰是内廷禁卫的指挥使,能力不俗,昭元帝将他派过去,目的也是想尽快查明太子出事的原因。 结果却是毫无所得。 从中可以看出,导致太子精神力突然暴-动的原因,非常人能发现的。 她的眸色微微一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直到天色不早,昭元帝终于起身离开。 “贽儿好生修养身体,户部那边还有一摊子的事等着你呢。”昭元帝说着,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秦贽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会努力养好身体的。” 看他如此乖巧听话,昭元帝心下大慰,不愧是他养大的太子,纵使失忆,仍是最贴心的。 裴织看着昭元帝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离开,不禁有些黑线。 她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太子爷,见他已经收敛脸上的乖巧之色,平静的模样看着有些冷漠,不由暗叹,纵使失忆了,这位爷仍是最懂得如何讨皇帝欢心,让他对自己与众不同。 真是牢牢地将皇帝的心绑在自己身上。 其他兄弟想争宠?那是不可能的。 “阿识,你看孤做什么?”秦贽歪头看她,眼里的冷漠退去,只剩下一片纯然的好奇和炙热。 裴织神色一顿,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看殿下长得好看。” 太子爷微微抿着唇,耳根红通通的,看着竟然有几分赧然。 裴织顿感稀奇,稀奇中又有些新鲜。 成亲近一年,两人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这位太子爷也练就出厚脸皮,极少会再因她的逗弄脸红心跳,至于床榻上的事情,因为光线太暗,她也没能看清楚,甚至他心中的那些炙热情感大多数都压在心里,少有透露。 哪知突然失忆,又变成这副生涩的模样,让太子妃又有种和他陷入热恋中的感觉。 太子妃心情大好,伺候他喝过药后,让他先休息,自己去隔壁偏殿洗漱。 秦贽硬是等她洗漱回来,眼巴巴地盯着她,直到她主动上床,赶紧将人搂在怀里。 “殿下这是做甚?”她有些好笑,被他搂得太紧,连翻身都难。 秦贽道:“不知为何,孤心里有些不踏实……” 总觉得她会消失,要紧紧地将人抱住,确认她还在。 他在心里琢磨自己这种心态,不禁怀疑难道是失忆前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他如此紧张? 裴织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以为他突然失忆,对这世界没什么安全感,待他越发的温柔备致。 于是在秦贽休养的这段日子,除了昭元帝每天过来和他说朝堂的事,裴织也帮着他梳理外界的事情,以及他所做的事。 秦贽很快就了解到外面的情况,以及自己需要做的事。 他果然十分聪明,加上对裴织的信任,大抵能了解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父皇对太子妃那微妙的态度。 过了几天,秦贽在书房整理户部送过来的账册时,顺着某种直觉,找到失忆前的自己留下的一个锦盒。 那锦盒就夹在书架与书架间的一个夹缝里,连打扫的内侍都发现不了。 锦盒里有一本小册子,里面记录了一些事情。 秦贽将之看完后,思索片刻,又在上面添了些东西。 “殿下,你在做什么?” 裴织端着让厨子熬的补汤进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书房并未点灯,太子爷站在昏暗的书房之中,似乎在思索什么。 将汤盅放下,她亲自去将灯点起来。 烛光将室内的昏暗驱散,裴织正要转身,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人,自身后将她拥住。 她仰了仰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笑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秦贽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地响起,“阿识,孤刚才看到孤以前留下的信息。” “什么信息?” “这两年的事……” 秦贽垂下眼眸,暗忖看来去年自己失忆过一次时,就已经作好心理准备,甚至怕再来一次,所以将这两年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都记下,并藏在书房之中。 他觉得自己曾经可能给自己下过某种暗示,所以就算失忆,也能凭着直觉将之找出来。 上面记下的重要事情,和这段时间里父皇、阿识告诉他的没什么出入。 当然,这些并不是让他在意的,唯一在意的是…… “原来殿下以前也做了准备,挺好的。”裴织笑着说,格外欣赏他的性格。 看来他经历过一次失忆,就作好未雨绸缪的准备,若是她自己经历这种事,估计她也会和他一样作准备。 秦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拥抱着她,像是要将她紧紧地纳在怀里,让她永远不要离开。 晚上,两人上床歇息。 裴织按照这些天的惯例,又要和他说事,让他尽快能掌握前朝的事时,突然被他阻止了。 “殿下?” 秦贽道:“阿识不必说了,孤大概已经明白。” 裴织躺在床上,看他凝望过来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脸蛋渐渐地红了。 “殿下,你的身体还没好……” “孤已经好了!”他说,“今儿太医令给孤看过,说孤这次恢复得很快,没什么后遗症。” 裴织:“……” 翌日,裴织起床时,发现那位需要修养的太子爷已经不在。 “殿下一早就去上朝了。”锦云高兴地说,“他说今儿要去户部看看。” 太子爷的身体恢复康健,东宫的人都很高兴。 裴织拥着被坐了会儿,然后重新倒回床上,将被子一掀,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继续睡个回笼觉。 这些天她一直努力地给那位太子爷梳理精神力,效果也是显著的。 只是这些都没有昨晚的效果好,怨不得在末世时,那些精神力者之间就爱干些双修的事情,让精神力能尽快地恢复。 只是苦了她。 要不是这辈子她的身体并不适合蕴养精神力,精神力也算是她自己努力地锻炼来的,也不至于在对上那位太子爷时,总处于下风。 这也是系统不肯卖给她治疗精神力药的原因。 裴织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听说福宁郡主来了,等了好一会儿。 她洗漱过后,直接去长秋殿,让人准备早膳,就摆在偏殿,然后拉着温如水一起用早膳。 因为有客人在,准备的早膳格外的丰盛。 温如水受宠若惊,“太子妃,我已经用过早膳……” “没事,你看着我吃就行。”裴织淡定地说。 温如水:“……” 温如水眼睁睁地看着裴织一个人将一桌子的食物扫光,不过她并未像以前那般大惊小怪。 上次裴织向系统提出购买精神力的药时,她终于弄清楚裴织身上的秘密。 她竟然有精神力。 温如水作为一个普通人,并不知道精神力是怎么样的,可也从系统那里了解过精神力的用途,知道这是未来人类进化的必然结果。 她忍不住怀疑,难道裴织是从人类高度进化的末世世界穿越过来的? 因为精神力的消耗,所以她需要用大量的食物来补充身体的能量需求,自然也吃得多。 好像也没毛病! 等裴织用完早膳,两人终于坐下来说话。 温如水先是报告自己这几日的行踪,“太子妃,我去了一趟京郊的采石场,系统没有在那里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裴织吩咐她办的事,让东宫暗卫秦玄带她去一趟采石场,借系统之力探查那边的异常,可惜系统没什么发现。 裴织倒也不意外,轻轻地嗯一声,端着茶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如水又道:“我先前在钟粹宫时,听说今儿的朝会,太子出去了,他的身体好了吗?” 太子修养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五六天。 这些天,关心太子身体的人不少,不过那些明里暗里打探的都被昭元帝压下来,众人也不敢多打探,但心里都觉得太子一定出什么事。 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今儿太子在朝堂露面,也是为了警告那些人,他的身体很好,不管打什么主意的,都给他压下去。 裴织道:“好得差不多,不用担心。” 温如水对太子的情况不了解,见她说没事,终于放下一颗心。 如今她和太子妃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当然希望太子将来能顺利登基,裴织顺利当上皇后,到时候她还能继续享受裴织的庇护。 温如水好奇地问:“太子妃,太子这次出事,皇上那边可有查明原因?” 裴织摇头,将昭元帝派靳弘杰所查的事与她说了说。 温如水皱起眉头,觉得这事不简单。 “太子妃,我觉得太子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攻击,这种攻击是悄无声息的,普通人绝对看不出来的那种。”温如水想起自己当初出手时,不也没在现场。 所以就算去现场排查,也查不到什么。 秦贽在今儿的朝会露了一面后,就去了户部衙门。 虽然他没有记忆,不过身边有心腹随从跟着,几个心腹对太子在户部所做之事了若指掌,有他们提醒,倒也没出什么事。 甚至没人看出太子如今是失忆状态。 午后,秦贽回到皇宫。 “太子哥!” 二皇子和三皇子迎面走来,两人皆是一脸关心地看着他。 “太子哥,听说你最近生病了,没事吧?”二皇子关切地问。 “大哥,父皇说你最近感染风寒,我们不好去打扰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三皇子松了口气。 秦贽打量这两个倒霉弟弟,能从他们说话的语气中判断他们的身份,说话没大没小的是老二,谨言慎行的是老三。 至于他们对他是否真的关心……老二是真的关心,老三的关心里夹杂了些什么。 他心里嗤笑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孤已经好了,劳烦你们关心。” 兄弟三人说了会子话,秦贽朝勤政殿而去,两位皇子一起出宫。 二皇子疑惑地问:“老三,天色不早,你要去何处?”老三又没出宫建府,这时候出宫,莫不是今儿要在宫外露宿不成? 三皇子含笑道:“母妃最近喜欢吃崇德大街的一家点心,我去给她买点尝尝。” 二皇子啧一声。 两人在宫门前分别,一个回皇子府,一个朝崇德大街而去。 天色还早,崇德大街十分热闹。 三皇子下了马车,带着随从进入崇德大街一家叫明记的老牌点心铺子。 铺子里弥漫着甜甜的枣香,这里的枣泥糕最为出名,滋味也是一绝,吸引不少回头客,每天进入店里买点心的客人不少。 二楼是包厢,很多客人喜欢到楼上喝茶吃点心。 三皇子来到二楼的一间包厢,让随从在门口守着,推开包厢走进去。 第 137 章(太子寿元有损...) 坐在窗边喝茶的青年听到开门的声音, 抬头看过来。 “三殿下,您来了。” 三皇子反手将门关上,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见他姿态雅然中透着闲适, 目光微黯, 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小将军今儿倒是悠闲。” 姬昙之微微笑了下, 意有所指地道:“太子殿下身体好转, 今儿他去了几个衙门走一趟,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松快许多。” 三皇子忍不住笑了笑, 笑意不及眼底。 太子那天去采石场巡视, 突然被送回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些天, 太子一直没有露面,对外的说法是感染风寒,正在东宫修养。 不管众人信或不信,因有皇上镇着,没人敢去打探什么, 但人心多少有些浮动。 太子这一年来所做的事世人有目共睹,只要想到若他出事, 他手里的差事要交给其他人, 就让人忍不住希望太子病得厉害一些, 最好等他们都接手了他手中的事再说。 今儿太子露面, 也是为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他的功劳不会让人轻易摘走。 三皇子心里也是有几分可惜。 他不知道太子出了什么事,但如此难得的机会, 就这般生生错过了。 刚才在宫里见到太子,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 像是大病初愈外,倒也没什么大碍,看着颇为健康。 三皇子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不知姬小将军今儿叫我过来有何事?” “自是有事。”姬昙之将桌上的一碟枣泥糕推过去,“这家店里的枣泥糕很不错,甜而不腻,三殿下尝尝。” 三皇子看他一眼,拿起一块尝了尝。 枣尼糕的口感绵软细腻,弥漫着浓郁的枣香味儿,确实教人回味无穷,配上清茶,就算不喜糕点的人也能多吃几口。 姬昙之问:“你今儿应该见到太子了罢?你看他的身体如何?” “太子殿下的身体自然是很好的。”三皇子含笑道,“面色虽有些苍白,不过修养些日子,应该就能好了。” 姬昙之道:“你怎么能确定他能好?” 三皇子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手指不禁微微用力,沉声道:“你是何意?” 姬昙之轻笑了声,缓声道:“三殿下,其实我今儿约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是和太子的性命有关。” “太子的性命?”三皇子愣住。 姬昙之点头,神色变得严肃,“你可能不知道,太子的寿元有损,命不久矣。” 三皇子:“……” 三皇子的脸色有片刻的空白,直觉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姬昙之镇定地说,“三殿下,你仔细想一想,太子从小到大,是不是经常生病?你们能见太子的时间是不是很少?还有皇上的态度,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皇上对太子的爱护和纵容,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随着姬昙之的叙述,三皇子也想起很多事。 太子是元后之子,也是唯一的嫡出,听说父皇为了保证他唯一的嫡子之位,不让其他人威胁到他的位置,不再册封皇后。 小时候,他们这些兄弟十分羡慕太子,他是唯一被父皇养在身边的皇子,虽然脾气不好,但父皇很纵容他。每次他生病,父皇都会衣不解带地守着他,直到他病愈…… 太子小时候确实体弱多病,随着年纪渐长,他生病的次数少了,但他仍是深居简出,极少在朝堂上露面。 每次太子露面时,总会闹出一些事情,可不管怎么样,父皇从来不生气,反而将众人的议论压下。若是有御史弹劾,反倒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借故将人撤下…… 久而久之,朝臣也聪明地不再多干涉与太子有关的事。 太子本性骄矜张狂,脾气暴躁,这样的性格,迟早会出事。 可偏偏他们父皇盯得紧,每次在他即将要闹出更大的事情时,他都会出面阻止,派了一群暗卫跟着,不仅是保护太子,也是阻止他做错事。 也因为如此,太子虽然闹出不少小事,大事却没有,朝臣们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父皇对太子的纵容、爱护已经达到一种极为诡异的地步。 要说这里面没问题,他们根本不相信。 皇上对元后的感情确实不一般,但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更不用说皇上看着也不像什么痴情种,后宫里的那么多嫔妃难不成是摆设? 所以,这也是让人看不懂的。 但如果是因为太子命不久矣,倒也能说得通。 怨不得前阵子有大臣提了一句太子该纳侧妃,会被皇上挡回去,一切统统都有了解释。 姬昙之看他陷入沉思的模样,给了他时间思索,然后道:“三殿下,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这其中的原因?” 三皇子心中千头万绪,面上并不显,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证据?” 姬昙之眉眼含笑,他这么问,可见心里已经动摇。 “证据我是有的,但不能现在告诉你。三殿下,你只需知道,太子的寿元有损,每次病发,对他的损害极大。” “病发?”三皇子捕捉到这字眼。 “正是。”姬昙之轻笑一声,“去年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太子突然昏迷,正是他病发!这次他在采石场出事,其实也是他突然病发之故。他每次病发,都是毫无预兆的,连皇上都无法预测,否则也不会让他在外面乱跑。” 三皇子心里其实不愿意相信的,太子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看都不像短寿之人。 但姬昙之所说的一切,实在太有诱导性。 他在心里缓缓地吁了口气,冷眼看他,“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姬昙之轻笑一声,“你是宣仪妹妹未来的夫婿,我不帮你能帮谁?我希望宣仪妹妹将来能幸福。” “宣仪?”三皇子微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对宣仪……” 两人只是隔房的堂兄妹,更何况姬昙之以前在西南长大,四年前才回京城,感情怎么着也不会好成这般。更何况镇国将军府里二房、四房的孩子不少,都是姬昙之的弟妹,姬昙之想养个妹妹,宣仪郡主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姬昙之目光微冷,压抑着怒气道:“三殿下别多想,宣仪是我的亲妹妹,我不爱护她爱护谁?” “亲妹妹?”三皇子悚然一惊,脑洞大开。 姬昙之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嫡子,难不成镇国将军和康平长公主有个什么…… 是了,镇国将军的元配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而康平长公主也是青年丧夫,没有改嫁…… 姬昙之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看他惊疑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岔了。 他难以忍受,冷冷地道:“我的父亲并不是镇国将军,而是康平长公主的驸马姬朗臣。” 三皇子:“……”上一辈的关系这么混乱的吗? 看姬昙之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三皇子心知他对宣仪郡主的重视,诚恳地道:“小将军,抱歉,是本皇子误会了。” 姬昙之仍是余怒未消。 他的父母双亡,唯一能让他动容的只有宣仪郡主这亲妹妹,容不得旁人对她不好,污蔑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不是面前的是三皇子,只怕他早就忍不住动手。 他冷声道:“三殿下知道就好,希望你以后对宣仪好。” 三皇子终于明白姬昙之为何要帮自己,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面上越发的诚恳,“小将军放心,我和宣仪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自然对她好。” “那就好。”姬昙之轻哼一声,“希望三殿下说到做到,日后不要再搭理其他的姑娘,像安国公府的梅姑娘……” 三皇子苦笑道:“小将军误会了,我和葳儿表妹之间没什么,舅母已经在为表妹相看亲事。” “如此最好。” 三皇子离开时,带了一盒明记的枣泥糕。 姬昙之坐在二楼包厢里,透过支起的窗缝,目送三皇子登上马车离开。 这时,包厢的门又被人推开。 商先生走进来,坐到他对面,说道:“小将军,您将太子寿元有损之事告诉三皇子?” 姬昙之轻轻地嗯一声。 商先生垂下眸,掩着唇轻咳,“小将军,三皇子虽然有安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支持,但他对太子形不成威胁。” 以太子现在的威望和名声,压根儿就悍动不了他的地位。 姬昙之冷笑一声,“我也没指望他,不过是给他些希望,到时候太子一死,三皇子自会和二皇子争,有他们搅乱,昭元帝别想安生。” 商先生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看他一眼,到嘴的话咽下。 入夜时,姬昙之坐在书房里翻看兵部的文件。 窗棂响起石子击打的声音,姬昙之起身打开窗,便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出现,他正要出手,那人压低了声音。 “小将军,是我。” 姬昙之动作一顿,移开身形,让对方从窗外翻进来。 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对方不将镇国将军府当回事,如入无人之地,进来时径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茶怎么是冷的?”她娇嗔了一声,将抿了口的茶放下。 姬昙之道:“晚上喝茶对身体不好,相信这道理裴二姑娘应该懂的。” 面覆黑纱的女子朝他看过去,一双眼睛妩媚之极,眸心处又渗着冷冷的寒意。 她将面纱拉下来,露出一张明艳之极的脸,宛若绽放的玫瑰花,风姿灼灼,眉宇间的自信和张狂,格外的耀目,世间罕见。 姬昙之眸色微黯。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过于张狂极端,骨子里暗藏着教人心惊的疯狂。他自己本身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狂徒,更欣赏像宣仪郡主那样乖巧单纯的姑娘,更能让他放心。 “裴二姑娘深夜到来,不知有何事?”姬昙之问道。 裴绢朝他一笑,说道:“今儿过来,是想和姬将军说件事,我要离开京城了。” “离京?为何?”姬昙之愣了下,心里拉响警报。 裴绢岔开腿坐下,叹息一声,“没办法,我那位太子妃妹妹追得太紧,我若不及时离开,只怕要被她揪出来。小将军恐怕不知,她一直派人监视我,若非我有些本事,还真被她发现不对。” 虽然她的语气很可怜,但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反而充满了兴致勃勃的战意和杀意。 她对同族的姐妹没有丝毫情谊,甚至还想杀她,而且他能感觉到,她不是为什么仇恨之类的,只是觉得她碍了自己的路。 晓是姬昙之不是什么好人,也被她的疯狂惊到。 姬昙之突然起到什么,问道:“太子在采石场出事,是你做的?” 裴绢朝他露出妩媚的笑容,爽快地点头,“是啊,是我做的!我那太子妃妹妹一直在迫害我,我总要给她点礼物。” 对她嘴里的“迫害”,姬昙之保持沉默。 几个月前,他出京办差,因为突然下大雨,只好在附近的农舍借住一晚。 没想到那一晚,他遇到威远侯府的这位裴二姑娘,她也如今日这般,一身黑衣躲进农舍,两人方才有了交集。 不,应该说,是裴二姑娘主动找上他的。 她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说要和他合作,因为他们有共同的仇人。 姬昙之的仇人是昭元帝和太子,裴绢的仇人是太子夫妻。 姬昙之原本不相信她的,他让人去查过威远侯府的二姑娘,知道她这两年的经历,一个被威远侯府放逐到庄子里的贵女,能做什么? 却没想到,她根本就不像那些京中的贵女,光是那利索的身手,没有长时间的锻炼根本做不到,更不说她透露的一些秘辛,让人惊骇之极。 姬昙之对她的话似信非信,暗暗查证一番,发现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不仅如此,和他打交道的裴绢,和他查到的裴二姑娘完全不同,仿佛就像换了一个人。 一个是被宠得天真娇纵、愚蠢之极的贵女,一个是心狠手辣、张狂恣睢的女人,不将亲情、道德放在眼里,怎么看都不像同一个人。 但她确实是裴绢! 姬昙之想不透裴绢为何能藏得如此深,连威远侯府的人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既然她有这样的本事,为何当初会被威远侯府放弃,甚至关在后宅半年多时间,直到突发疾病送去庄子里? 难不成这些都是她伪装的? 更不用说她手里好像还有一个能刺探消息的渠道。她不仅能打探皇家秘辛,甚至连自己的秘密都知道,否则她也不会挑中自己合作。 姬昙之只要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什么秘密都没有,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第 138 章(一体双魂...) “小将军, 你别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裴绢笑眯眯地说,纵使察觉到他的杀意,也丝毫不在意, 甚至火上浇油, 语气里多了几分调戏之意。 姬昙之第一次遇到这种张狂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 也是第一次被女人如此调戏, 心里没有丝毫触动,只觉得厌恶无比。 他忍下心头的烦躁, 问道:“你真的要离开京城?” “是啊。”裴绢点头, “我没必要拿这事来骗小将军。” 姬昙之皱眉, 能听出她离开京城所代表的意思, 这不是兴师动众的贵女出行,而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就像一个逃亡者,离开京城后,她便不再是威远侯府的二姑娘。 “你一个弱女子……” 他有些难以置信, 难不成裴绢真的要放弃她的身份? 裴绢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小将军, 你觉得我会是弱女子吗?” 姬昙之沉默, 几次交手, 还真没办法将她当成弱女子。 若她真是弱女子,就不会悄无声息地混进将军府而没有惊动巡逻的侍卫, 将军府的侍卫虽然比不上皇宫的内廷禁卫,可也不至于如此不济。 他问道:“你离京后, 决定去何处?” “还未决定,随便走走罢,总之先避开我那太子妃妹妹的人手再说。”裴绢不在意地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怎么,小将军这是关心我?” 姬昙之面上的寒意退去,淡然道:“我还想和裴二姑娘合作,自然关心二姑娘的去处,省得将来找不到二姑娘。” “这好办。”裴绢笑道,“等我避过这阵风头,我会联络小将军的,只希望那时候小将军别避而不见。” 姬昙之不接她的话茬,转而问道:“二姑娘今晚特地过来,应该不仅是告诉在下这事罢?” 裴绢好整以暇地托着下颌,朝他抛了个媚眼,大胆地道:“当然不是,其实我是来向小将军自荐枕席的……” 见他的脸色瞬间黑下来,她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逗你玩的。”裴绢将黑色的面纱重新戴回脸上,朝他摆了摆手,“要不是我那太子妃妹妹盯得紧,没办法让人给你送信,我也不会亲自来一趟。小将军,你不要小瞧我那太子妃妹妹,她可不是个善茬,连我都曾在她那儿失手过……” 她猛地闭上嘴,眼里透着寒芒,似是不想多说。 姬昙之探究地看着她,是真的不想多说,还是故布疑阵? 见她就要翻出窗外,他问了一句,“你对太子做了什么?” 裴绢双手撑在窗台上,转头朝他妩媚一笑,“这是秘密哟~~” 说着,她已经翻身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没有引起巡逻侍卫的注意。 姬昙之站在窗边,脸上所有的神色收敛起来,然后低低地嗤笑一声。 不久后,一名暗卫进来。 “小将军,跟丢了。”暗卫羞耻地低下头,没想到会跟丢一个弱女子。 姬昙之不在意地道:“算了,你去盯着小阳山的庄子,别让人发现你。” 小阳山的庄子是威远侯府的产业,裴绢便是被送去那里养病。 暗卫应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 裴绢走在黑暗的巷子里。 她熟练地避开巡逻的官差和更夫,避开屋檐下的灯笼,将自己完全隐在黑暗之中。 突然,她停了下来,扶着墙壁,身体微微躬起,仿佛忍耐到极点。眼看目的地就在前方,她咬紧牙关,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来到一栋宅子前,敲了敲门。 一个中年妇女警惕地打开门,见到她,有些吃惊地问:“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裴绢不语,披着斗篷,脚步匆忙地走进去。 中年妇女飞快地将门关上,担忧地问:“二姑娘,您的脸色很苍白,没什么事罢?”侯爷让她照顾二姑娘,若是二姑娘发生什么事,侯爷怪罪下来,她可承担不起。 “我没事。”裴绢咬着牙抛下一句,快步走向厢房,将门关上。 中年妇女站在门外,不敢推门进去,心里越发的忧虑,刚才就着挂在门口处的灯笼,她发现二姑娘的脸色十分苍白,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 这三更半夜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突然跑出去,莫不是去会情郎? 侯爷知道这事吗? 裴绢进房后,整个人宛若脱力般,扑倒在床上。 她将脸埋在被褥里,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不休,让她头疼欲裂。 【你又控制我的身体去做什么?】一道声音尖叫着说。 【能做什么?当然是去会情郎啦?我给你挑的情郎可是姬小将军,你难道不满意?】另一道声音带着笑说。 裴绢差点没被她气死,尖叫道:【我不要……你别总是用我的身体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我以后还要嫁人的……】 那声音无趣地说:【嫁人有什么好的?何况以你现在的情况,你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不如听我的,咱们拼一把,将来让你做皇后都使得。】 裴绢咬住嘴唇。 做皇后是她这辈子的执念,自从发现自己重生后,她就不想像上辈子一样活得窝窝囊囊的,所以她要成为太子妃,做人上人。 可惜事与愿违,甚至自己被落得这下场。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会和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自称是神仙的妖怪合作。 妖怪都喜欢称自己是神仙,其实是诱使人堕落的妖怪,专门害人的! 可她已经没办法,只能借妖怪之手,让自己脱离当时的困境。 自从她答应和脑子里的那妖怪合作后,那妖怪就能使用她的身体,虽然每天最多只能使用两个时辰,可这两个时辰也让她胆战心惊。 她真的担心有一天,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被妖怪取而代之。 可这是她的选择,她有什么办法? 她根本没办法将这妖怪从自己身体里驱除出去。 更可怕的是,每次妖怪占据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就会陷入昏睡之中,直到时间差不多才会醒来。 醒来时,她根本不知道妖怪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了什么。 这时,她听到“妖怪”说:【裴绢,你那太子妃妹妹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次我对太子出手,她迟早会查到你身上,所以我决定带你离开京城。】 裴绢悚然一惊,慌忙摇头,【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京城,我哪里都不去!】 【若不走,你会被太子妃发现,然后她会杀死你,你不怕吗?】 裴绢顿住,身体瑟瑟发抖。 她怎么可能不怕?上辈子的经历让她知道,裴织能成为皇后,手段眼界都不差,没招惹到她还好,招惹到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上辈子的温如水就是个下场凄惨的。 【可是、可是她现在不是没发现吗?】她嗫嗫地说。 妖怪道:【傻绢儿,她没发现,是因为她现在只是派一些普通人盯着庄子,等她反应过来,她派东宫的暗卫过来,咱们一定会暴露的。】 先前她能在小阳山的庄子自由地出入,也是因为自己有些本事,加上盯着小阳山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很容易混过去。 可若是让东宫暗卫盯着,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暴露。 裴绢顿时委屈地哭起来,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对太子出手,怎么会惊动裴织?你就不能忍忍吗?】 原本被送到小秋山,她可以慢慢地养“病”,待病好后再诚恳地向祖母悔过,届时定能回到威远侯府再做风光的二姑娘。 而不是被迫离京。 “妖怪”听她无意义的埋怨,心情亦是有些不愉,但她现下和裴绢绑在一起,而且将来还要趁机夺舍了这具身体让自己复活,只能按捺下来哄她。 【你放心,以我的本事,就算离开京城,我们也会活得好好的,我绝对会让你以后成为皇后,将裴织弄死……】 裴绢伤心地说:【要是离开京城,我就见不到我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爹就是个没用的,见不见他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也不能拯救你脱离现在的困境。】 裴绢悻悻然地闭上嘴巴,无话可说。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会风风光光回来的。】那声音继续安慰她。 裴绢抽了抽鼻子,最后只能哽咽地应一声。 正当她以为自己妥协后就没事,哪知道那“妖怪”说:【不过,就算我们离开,我也要给你那太子妃妹妹留份礼物,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这话说得煞气冲天,裴绢被她弄懵了。 裴织最近喜欢上学医。 太医令过来给太子请脉时,她借机向太医令讨教,表示跟着他学医。 “太子妃殿下想学医?”太医令愣住了。 秦贽也吃惊地看着她。 裴织含笑道:“是的,这次殿下出事,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因为什么都不懂,无可奈何。所以我想和太医令您学些本事,日后若是……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只能干着急。” 听到这话,太子殿下感动极了,拉着她的手,“阿识,学医很辛苦的,孤不想你受苦。” 裴织大义凛然地说:“殿下放心,臣妾不怕辛苦。”“阿识……” 裴织任由感动的太子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转头对太医令说:“太医令,其实我更想和你学针炙,我发现殿下头疼时,你的针炙好像对他有用。” 这才是她的目的。 学医只是个借口,裴绢对能缓解精神海崩溃的针炙之法十分感兴趣,她能看出这套针炙之法是一门十分高超的治疗之术,在她前世的世界里,这是已经失传的国粹。现在既然能遇上,她当然想要学会它。 日后再遇到秦贽这样的情况,她便能及时救他。 不过听说这是太医令的家族独门绝学,传男不传女,更不外传,就不知道太医令愿不愿意教她。 太医令看了眼正在感动的太子殿下,说道:“太子妃想学,老臣自然愿意教!但是学针炙会很辛苦,首先要懂人体穴道,还要懂医理……” 他能看得出太子妃是真心想学的,学针炙的目的也和她说的一样,虽说是家传绝学,可若是能帮助需要的人,教给别人也没什么。 太子妃既然想学,他愿意作个顺水人情。 对他的要求,裴织自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太医令笑得和蔼极了,“那等会儿老臣让人送几本医书过来,太子妃先看看。” 太医令离开后不久,裴织就收到太医令派人送过来的几本医书。 她先是翻了翻,发现都是很基础的医学知识和辩认草药之类的,只需要死记硬背就好,应该是太医令怕她不是那块料,所以先送几本基础的医书过来,看看她能学到什么程度。 秦贽知道她要为自己学医,感动得不行,当然不能让太子妃一个人辛苦。 他和太子妃坐在一起,两人一起看医书。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将这几本医书翻完,而且是从头翻一遍,再倒过来翻一遍,看得伺候的宫人莫名其妙。 秦贽问:“阿识记下了?” “记下了。”裴织含笑,“殿下呢?” “孤也记下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两人手拉着手去了东宫的藏书阁。 东宫的藏书阁里也有不少医书,秦贽因为从小饱受头疾之苦,也看过不少医书,可谓是久病成医,很多医理也能说得出个大概 秦贽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将藏书阁里的医书都找出来,放到窗边的桌子上。 裴织坐在那里,刷啦啦地翻起来。 锦云看得心惊不已,瞧太子妃这翻书的速度,难不成太子妃真的记下了? 芳菲见她惊讶,有些得意地说:“太子妃自幼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她当然记下了。” 裴织花了几天时间,将东宫藏书阁里的医书都看完,并倒背如流。 等太医令到东宫给他们请脉时,裴织将几本医书还给太医令,表示已经看完了。 太医令没多想,决定先考考她,看看她对几本医书里理解得怎么样。 这一考,太医令惊为天人,发现太子妃竟然将几本医书倒背如流,而且理解得十分深刻,就像是当初跑去他那里翻看医书的太子殿下…… “太子妃殿下,您都记下了?”太医令惊讶地问。 裴织含蓄地道:“这几本医书上的内容很简单,很容易就能记下。” 太医令见猎心喜,只是当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太子妃后,一腔惊喜顿时被泼了桶冷水,很快就浇灭。 就像当初发现太子爷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时,最终因为太子不可能学医给人看病,最后只能作罢。 太子妃这里也是一样。 第 139 章(失踪) 第 139 章(失踪。) 裴织开始跟着太医令学针炙之术。 宫里没什么秘密, 昭元帝和太后很快就知晓这事。 下朝后,昭元帝将太子留下来,特地询问这事。 秦贽赧然道:“太子妃是为了儿臣学的,儿臣这次出事, 将她吓坏了, 所以……” 看他这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昭元帝觉得眼睛疼, 又有些酸, 懒得再听,随意地摆摆手让他下去。 秦贽原本还有很多话想和父皇说的, 见他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心里有些失落。 不过这种失落在遇到两个倒霉弟弟后, 很快又抛开了。 他扯着两个倒霉弟弟, 用一种矜傲的语气,将太子妃特地为他学医的事情与他们说了一遍,询问他们有什么想法。 二皇子:“太子妃心肠真好!听说太子妃在庄子里建了几个玻璃房,她要用玻璃房做什么?太子哥,你帮我问问。” 三皇子:“太子妃素来是个好的, 她时常和宣仪说话,宣仪的性格如今也变得开朗许多。” 两人完全没体会到太子的用意, 一个将话题扯到玻璃房, 一个谨慎地不引起太子的嫉妒, 省得他又拿那些陈年往事揍他一顿。 却不知太子殿下如今失忆, 他们说的这些,他完全没印象。 秀恩爱不成反倒被问了一堆不相干的事, 太子爷格外不高兴,冷着脸走了。 两位皇子都有些莫名。 “太子哥怎么乱发脾气?”二皇子摸不着头脑。 三皇子目送太子离开的身影, 眸光微黯,暗忖可能太子的元寿无多,养成这喜怒不定的性格也能理解的。 另一边,裴织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也问了问这事。 裴织照实地说了。 太后面上露出动容之色,心里叹息一声。 她对太子和太子妃成亲一年,迟迟没有消息颇有意见,偏生太子竟然向她和皇上讨了那样的恩典,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世人重视子嗣,更何况是一国储君,竟然不纳色不生孩子,若是那些朝臣知晓,只怕弹劾的折子要淹没勤政殿。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子那样的情况,不是一般人能比,他不要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太后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连带着对太子妃也不如以往那般亲热。 太子妃可能看出来了,但她并未作出任何表示,待她一如既往地孝顺恭敬,让太后也不好意思冷着她。 说到底,男人纳不纳妾、生不生孩子,不是女人能左右的,若是他们不想,旁人还能逼着他不成? 同理,太子如此,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太子妃自不能左右他。 太后想通后,拍了拍太子妃的手,温和地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裴织乖巧地说,“太医令教得很仔细,我也学得开心。” 太后暗忖,太子妃是为太子学医,太医令敢不教仔细吗? 今儿宣仪郡主也在,她好奇地问:“阿识,学医是不是很辛苦?听说要背诵很多东西,像草药、药理……” 她掰着手指头,越说越觉得做大夫好辛苦。 裴织含笑道:“起初是有些辛苦,不过坚持下去就没什么了。” “太子妃说得对,凡事贵在坚持。”太后赞同地说,趁机教导外孙女,锻炼她的性格,让她遇事坚强一些。 宣仪郡主自然满口应好。 给太后请安完,裴织邀请宣仪郡主去东宫坐坐,说说话。 宣仪郡主先是问太子在不在,得知他不在,欣然应邀。 裴织在东宫招待宣仪郡主。 两人聊了聊最近京城里的一些八卦和市集里的新奇玩意儿,裴织笑道:“我好些日子都没出宫,也不知道宫外时下最热闹的是什么,倒是郡主,知晓的好像很多。” 宣仪郡主抿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其实都是大哥带我去看去玩,我才知道的,我一个人的话,我也不敢去呢。” 裴织笑了声,继续引着她说话,很快就将姬昙之最近活动的轨迹弄明白。 宣仪郡主毫无所觉,继续说最近她大哥又带她去哪里玩,眼里心里都是大哥,已然忘记三皇子这未来夫婿。 裴织突然道:“郡主,你最近好 第 139 章(失踪。) 像很少再提三皇子,你有多久没见他了?” 宣仪郡主愣住,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这桩婚事是她求来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年来,她对三皇子的心思渐渐地变淡,不再像以往那样,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满心满眼都是他。 “其实也不久,上个月见过的……”宣仪郡主强自镇定地说。 裴织给她倒了杯茶,没有再说什么。 反倒是宣仪郡主心里装了事,心不在焉的,一脸恍惚地回到慈宁宫。 太后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宣仪,你这是怎么啦?” 宣仪郡主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说:“皇祖母,我想去找三皇子表哥,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太后以为外孙女想见喜欢的情郎,倒也没阻止,让人带她去东五所。 哪知道来到东五所,并未见到三皇子,原因是三皇子还未回来。 “郡主,不如您稍坐会儿,三殿下应该很快就回来。”宫人小心地说道,担心这位郡主等不到人心里难过,让太后知晓,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讨不了好。 宣仪郡主看了看三皇子居住的宫殿,默默地摇头。 她按了按心口,突然发现见不到三皇子表哥,她也没像以往那样难受,甚至有种见不见他都无所谓的感觉。 反倒是突然很想见大哥。 自从大哥主动登公主府的门后,他有时间就带她四处玩,陪她说话,让她渐渐地不再一心系在三皇子表哥身上,也让她见识到外面更多的世界。 她好像有些明白大哥的苦心。 天色稍晚,温如水带着下人从首饰店出来,坐上马车。“郡主,接下来要去何处?”车夫询问。 “去织锦布庄。”温如水说了一声,有些疲惫地靠着车壁,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过于劳累,今儿一整天,腹部时不时地抽疼一下。 锦霞见她捂着小腹,担忧地问:“郡主,您肚子不舒服吗?” 温如水道:“也没事,就是小腹这里时不时抽疼,又不是很严重……” “郡主,您的小日子要来了。”锦霞理解地说,“您最近忙得没时间歇息,小日子来之前,肚子会有些不舒服,奴婢觉得,您明儿还是好生歇息罢。” 温如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她实在太忙,哪里会注意这些小事,若不是锦霞提醒,她都以为自己是吃坏肚子呢。 只是,她最近正在忙着开分店的事,哪里有时间休息?见锦霞一脸不赞同,温如水赶紧道:“好姐姐,等我再忙几天就去休息,绝对不会阳奉阴违的……” 突然,马车颠簸了下,车里的两人毫无预兆地往前滚过去。 温如水哎呀了下,赶紧扶住车壁,稳住身体。 锦霞稳住身体后,赶紧去查看温如水的情况,见她没什么事,俏脸发寒地掀开车帘喝道:“你怎么驾车的?” 车夫道:“郡主,有个小乞儿冲过来,不小心撞到他了。” 温如水一听,生怕出了人命,赶紧询问情况,得知那小乞儿被撞伤了,忙下车去查看。 当她下车时,从旁边的巷子里涌出一群乞丐。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婆子扑过去抱住地上的小乞儿,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其他的乞丐簇拥过来,嘴里嚷嚷着要他们赔,场面十分混乱。 车夫一看这阵势,便知是有预谋的,他急得满头大汗,赶紧去护着主子。 温如水也是一脸懵。 虽然她被皇上册封为郡主,但她的某些思想仍是转换不过来,以为自己仍是以前那个投奔镇北侯府的表姑娘,并不引人注意,平时也没什么郡主的派头,每天出行时,只带一个车夫和伺候的丫鬟。 而且每日她去的地方都是固定的,大庭广众之下没什么危险,所以没想过带什么侍卫。 可惜车夫的动作还是慢了些,温如水和锦霞已经被那群乞丐有目的地推搡进旁边的巷子。 车夫心急之下,不由加大了动作,好不容易摆脱那群乞丐,冲进巷子里,发现锦霞昏迷在地,温如水不见了踪影。 那群乞丐也趁机一窝蜂地散去,跑得极快。 翌日,裴织一大早醒来,就得到消息。 “阿水不见了?” 第 139 章(失踪。) 锦霞跪在那里,眼里含泪,焦急地道:“是的,奴婢和郡主被那群乞丐推进巷子里时,一个蒙面的男人出现,他打晕了奴婢,将郡主带走了。太子妃,您一定要去救郡主啊。” 裴织神色微冷,心里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 她朝锦霞道:“你放心,我会让人去将阿水找回来的。”转头让人叫来何总管,“福宁郡主出事了,你去通知秦玄,让他尽快找到福宁郡主。” 何总管神色一凛,赶紧应下。 “还有,这事不要透露出去。”裴织又吩咐一句。 何总管知道轻重,再次应下。 他知道太子妃的顾虑,福宁郡主目下可是京城的大名人,她抛头露面做生意本就已经引人注目,因为玉米和红薯的功劳被封为郡主,京城里盯着她的人不少,一但知道她失踪,还不知道怎么议论这事呢。 从锦霞的话可知,这次的事是有预谋的,对方肯定早早地摸清福宁郡主马车途经的路线,特地安排一群乞丐等在那里,然后制造混乱,将人掳走。 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福宁郡主一个人,还是旨在太子妃。 或者是那些外族,为了玉米和红薯的事而来…… 不管是哪种,确实不宣大张旗鼓地找人,一则会损害福宁郡主的名声,二则也怕掳走福宁郡主的人心生警惕,最后狗急跳墙,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裴织又仔细地询问锦霞昨天的事,不放过任何细节。 接着,她让人备马车,低调地出了宫。 黑漆平头马车停在一家茶肆前,裴织带着芳菲、芳草进入茶肆,坐在茶肆二楼的包厢喝茶。 不久后,一名东宫暗卫进入茶肆。 “太子妃。”暗卫向太子妃行礼。 裴织问道:“找到那群乞丐了?他们怎么说?” 暗卫道:“他们说有人出银子让他们做的,对方是在晚上找到他们,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声音也难辩男女,并不知道是谁。” 裴织并不意外,这群乞丐明显就是被人利用了,对方是不可能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真容,没有被杀人灭口,有可能是怕事态闹得太大。 裴织又坐了会儿,离开茶肆,让马车前往威远侯府。 太子妃突然回娘家,威远侯夫人担心有什么事情,赶紧迎过来。 裴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忙不迭地问:“你怎么自个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她心里实在担忧,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裴织笑道:“我今儿出宫逛逛,突然想祖母了,过来看看您。” 裴老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 裴织在威远侯府停留的时间不长,和裴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威远侯夫人亲自送她出门。 裴老夫人原本也想送的,被裴织和威远侯夫人一起劝住。 路上,裴织询问道:“大伯母,最近家里人都好罢?” “都挺好的,多谢太子妃关心。”威远侯夫人满脸笑容,“珏哥儿最近在金吾卫干得不错,珏哥儿媳妇和孩子都好,绣儿和姜远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这段时间她都在家里备嫁,极少出门……” 前阵子,梁萱的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儿。 不过因那时候正是玉米和红薯收获,裴织在庄子里忙碌,让人送了一份丰厚的贺礼过来。 裴织安静地听着,眼看已经到仪门处,和威远侯夫人道别。 “大伯母,不必送了。” 威远侯夫人只好止步,目送她登上马车离开,脸上的笑容微敛。 她心里有些疑虑,太子妃是个聪明的,不会无缘无故回娘家,她总觉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太子妃不说,她也不好询问。 晚上,威远侯下衙回来,威远侯夫人将他叫过来。 “夫人,有什么事?”威远侯问道,接过丫鬟递来的绞好的巾子净脸,借机缓了缓情绪,怕夫人又说了什么可怕的消息。 威远侯夫人让室内伺候的下人退下,说道:“侯爷,今儿太子妃回来了。” “什么?有什么事?”威远侯紧张地问。 威远侯夫人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按捺下心中的怀疑,笑着说:“哪有什么事?太子妃是路过,想老夫人了,便回来看看。” 威远侯听罢,这才放心。 第 140 章(太子妃准备搞事...) 傍晚, 裴织终于回到东宫。 她回来后不久,太子也回来了。 “阿识,听说福宁郡主出事了?”秦贽大步走进来,目光落到她脸上, 带着关切和担心。 裴织朝他勉强地笑了下, 说道:“嗯, 她被人掳走了, 我已经让秦玄去追查。” 至于什么时候能查到温如水的下落, 便要看幕后指使者掳走她的用意,如果只是为了玉米和红薯种子, 温如水的性命自然是无虞的, 就怕是其他的原因。 秦贽也明白这点。 作为东宫之主, 东宫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不瞒他, 温如水出事的消息,他也在第一时间得知,除了秦玄这已经脱离暗卫身份、为裴织所用的侍卫外,他还另派了暗卫一起去追查,务必要赶紧将温如水找出来。 他担心对方是冲着太子妃来的。 秦贽对温如水毫无记忆, 目前对她的印象,是从裴织和宫人那里知道的。 听说温如水被太子妃提携, 和太子妃一起合作做生意, 在京城里开的几家店生意很好, 可谓是日进金斗, 还弄出什么水性笔这等新奇玩意儿,又因为和太子妃一起发现高产农作物有功, 被皇上册封为福宁郡主…… 听起来,就像太子妃为自己培养的左膀右臂。 俗称的――狗腿子。 既然是太子妃的人, 太子殿下自然上心几分,知道她被人掳走,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秦贽拉着裴织坐下,让她先别急,和她探讨那幕后之人掳走温如水之人的用意。 左不过就是那几个。 其一是温如水抛头露面做生意,而且折腾出不少新奇之物,挡了某些人的道;其二是镇北侯府的敌人,对方想利用温如水对付镇北侯府,将她掳走威胁镇北侯府;其三是想从温如水那里弄到玉米和红薯种子;其四是冲着太子妃来的,想通过温如水这狗腿子来对付太子妃,进而对付太子,一举两得…… 裴织道:“阿水开的店虽然挡了一些人的道,不过对方应该没胆子对皇上封的郡主出手。” 这时代民不与官斗,商人的地位低微,不可能在明知道温如水背后靠着的是东宫太子妃和太子,还敢对她出手。 所以第一点完全可以排除。更何况这里是皇城脚下,再大胆的商人也不敢在这里犯事。 “有可能是镇北侯的敌人。”秦贽眸色深沉,“听父皇说,京城里有不少北蛮的探子,他们对镇北侯恨之入骨,温如水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又在外面行走,确实是个容易下手的目标。而且北蛮也缺粮食,说不定那些北蛮人为了玉米和红薯将她掳走。” 裴织心知这点,不过仍是摇头道:“应该不是北蛮人,他们潜伏在京城不容易,不会在这节骨眼暴露自己,他们也不可能将人藏得严严实实,不透露一点风声。” 今儿她在外转了一圈,收到不少东宫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没有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东宫暗卫的本事她是知晓的,由此可见掳走温如水的人准备得十分齐全,甚至有办法不让人察觉端倪。 秦贽没有反驳她,想到最后一种可能,眼里浮现戾气。 “看来应该是冲着孤来的。” 裴织道:“殿下,也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可能?”秦贽反驳,“阿识你从未得罪人,谁会对你有如此大的仇怨,冒着风险掳走福宁郡主?” 温如水好歹是皇上封的郡主,一般人根本不敢对她下手,更何况这里是皇城脚下,大禹治安最好的地方,就算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外族探子,想在这里搞事,也要惦量几分。 更不用说裴织这太子妃一向极少在世人面前露面,和人结仇结怨更是无稽之谈。 裴织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她没想到这人如此相信自己,难不成在他心里,她就是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如今失忆的太子爷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就算看过自己留的小册子,他也能给太子妃所做的事找无数的借口。 太子妃是小仙女,怎么会和人结怨呢? 她拿出的东西,给他出的主意,哪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由此可见太子妃这是一心一意为大禹着想,没什么坏心思。 那些想针对她的人,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太子就是个靶子,只要他在太子之位上,就不可能安生。 夫妻俩休息一晚,翌日秦贽早起去上朝时,裴织也跟着醒了。 “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秦贽掀开绣着仙鹤瑞草的帐子,心知她因为温如水的事情昨晚没睡好,只是这种事他除了徒劳地安慰她外,根本无法做什么。 只要温如水一天找不到,她就不能安心。 裴织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宫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太子爷听到这话愣了下,继而有些好笑。 他不知道其他姑娘遇到这种事时是什么反应,但好像应该不像太子妃这样,说得像儿戏一般。 秦贽从来没想过将她困在东宫,并不阻止她出宫,吩咐道:“你要多带些侍卫,暗卫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东宫的势力,知道暗卫的数量,所以丝毫不担心她的安危。 除此之外,他也对太子妃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裴织点头,朝他笑,“殿下放心,我省得的。” 等秦贽去上朝,裴织先去用早膳,然后让人给她换了轻便些的衣服,便坐车出宫。 京城分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四重,马车朝着外城而去。 今儿跟着裴织出门的依然是芳菲和芳草,这两个丫鬟不仅忠心,人也机灵,裴织用得十分放心。 马车驶过一条巷子时,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食物的香味,裴织突然叫人停车。 “太子妃,您有什么吩咐?” 裴织道:“找个地方吃些东西,我饿了。” 车夫以为太子妃今儿没用早膳,赶紧将车停在巷子口附近,芳菲和芳草倒是知道太子妃已经用过早膳,但她们不会拆太子妃的台。 裴织让其他人在巷口等着,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直奔前方的巷子。 这是一条充满市井气息的巷子,正是朝食时间,巷子里的各个卖朝食的铺子弥漫着食物的味道,有不少早起做生意或赶路的人过来买朝食。 裴织挑了一家卖包点油条的店铺进去。 坐在最里面的隔间里,她点了小笼包、油条、炊饼、咸蛋、稀粥、手擀面……满满的一桌。 “这、这……你们吃得完吗?”朝食铺老板娘愣住。 芳菲和芳草镇定又严肃地道:“怎么吃不完?别小看我们,我们可是很能吃的。” 随行的侍卫目光不由落到两个丫鬟身上。 看她们纤细的身段,还真看不出来很能吃的样子。 侍卫不敢和太子妃同桌而食,守在外面,所以也没看到太子妃的两个丫鬟是怎么将那一桌子的食物吃掉。 等她们出来,侍卫朝里面看了眼,发现桌上的食盒都已经空了,对两个丫鬟不由充满敬畏之色。 两个丫鬟提着打包的几样糕点,淡定地跟着太子妃上了马车。 坐到马车里,裴织又掏出一包点心吃起来,嘴一直没有停过。 两个丫鬟敏锐地察觉到太子妃今儿要搞事,所以决定先垫饱肚子。芳菲从马车里的小桌子下取出铜壶,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别噎着。 芳草眨了下眼睛,好奇地问:“太子妃,等会儿我们去哪里?” 裴织道:“去小阳山。” 芳菲觉得小阳山有些熟悉,略略一想,不禁恍然大悟,说道:“太子妃,小阳山好像是威远侯府的庄子,您去那里作甚?” “随便看看。”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都识趣地没再问。 马车出了城后,朝小阳山而去。 小阳山距离京城不远,来回也不过三个时辰,他们一大早出城,不到午时便抵达小阳山。 小阳山这边还有不少村落,良田连绵而去,正是收获的季节,能看到田里抢收庄稼的农夫,一派忙碌之景。 芳菲探头朝外瞧,正好看到不远处位于山脚下的庄子。 那是威远侯府的庄子,因离京不远,农田肥沃,据说庄子里每年的出息都不少。 芳菲和芳草以前跟着裴织来过庄子一次,对这里印象其实并不深,不过她们知道,府里的二姑娘在这里养病。 所以太子妃这是特地过来看二姑娘的? 地里忙碌的农人瞧见一群骑着黑色骏马的侍卫护送着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来,已经是见怪不怪。 这附近有不少贵人的庄子,时常能看到那些贵人来庄子游玩,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新奇。 他们随意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忙活。 马车来到庄子前,随行的侍卫下马去敲门。 大门很快就打开,一个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阵势,不禁有些害怕,小心地问道:“这里是威远侯府的庄子,不知诸位是谁,来此有何事?” “贵府的四姑娘路过,想进去歇歇脚。” 府里的四姑娘,那岂不是…… 守门的人瞪大眼睛,哪里敢耽搁,赶紧打开门,一边让人去通传庄子里的管事。 管事匆忙地跑出来,见到被两个丫鬟扶下马车的姑娘,发现正是记忆里的四姑娘,慌忙上前行礼。 “见过太子妃!小的不知太子妃前来,请太子妃恕罪。” 裴织问道:“听说二姐姐在这里养病,我过来看看她,她应该在吧?” 管事愣了下,莫不是太子妃特地来看二姑娘的? 他赶紧道:“在的在的,二姑娘一直在庄子里修养呢!她的身体近来好了很多,前些日子还去游湖,看着爽利不少……” 裴织不语,朝着庄子里的主院而去。 年前裴绢病重时,被送到庄子里养病。 裴老夫人虽然不喜这孙女,但看她病成这般,倒也没有苛待她,送她到庄子时,该有的都有,裴绢在庄子里与在府里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她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没好,所以一直待在庄子里养病。 一行人来到主院,便见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匆忙地跑出来。 她们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慌,目光闪烁,一看就知出了什么事。 庄子里的管事原本因为太子妃突然大驾光临十分惊喜,殷勤地陪她过来见二姑娘,哪知道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你们这是作甚?二姑娘呢?太子妃来看她了。”管事斥道。 几个丫鬟婆子满脸都是冷汗,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二、二姑娘……”她们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话都撸不顺。 裴织看到她们的反应,不禁笑了笑,和气地说:“二姑娘不在,是吗?” 丫鬟婆子们瑟瑟发抖地伏跪在地,埋着头,不敢看她。 裴织继续说:“你们二姑娘是不是早就不在庄子里?” 看到这些丫鬟婆子的反应,便知道太子妃说对了。 庄子管事眼前发黑,差点栽倒下去。 二姑娘被送到庄子养病,好端端地人不见了,作为庄子里的管事,他第一个要被问责,已经能想到自己的下场。 “你们、你们这些刁奴……”管事又惊又怒,“二姑娘去哪里了?还不老实招来?”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哭丧着脸说:“半个月前,二姑娘说要出去走走,一直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对了,金珠和银珠应该知道。” 金珠和银珠是二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二姑娘的行踪也是两人帮瞒着的。 管事气急败坏,让人去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叫出来。 第 141 章(继续搞事中...) 裴织已经寻了地方坐下来。 下人们恭敬地上茶点, 芳草和芳菲为她打扇子,喝着清茶、听着庄子管事的厉声诘问、那群下人的鬼哭狼嚎,也颇有几分秋日午时的闲适。 金珠和银珠两个丫鬟很快就被人扭了过来。 她们脸色惶然,被人一推搡, 扑到管事面前跪了下来。 若是以往, 管事哪里敢让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跪他, 甚至讨好她们都来不及。可今时不同往昔, 太子妃突然莅临看望二姑娘, 二姑娘却从庄子里失踪大半个月无人知晓,不仅是管事的失责, 也是这群下人的有心欺瞒, 不可饶恕。 其实二姑娘私下离开庄子, 能瞒得如此紧, 也是正常的。 毕竟二姑娘是来养病的,外院的管事不好总是过来打扰,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有时候一个月没见二姑娘的面也是正常。 只要二姑娘管好主院的下人,她想做什么, 下人都会为她瞒着。 若不是裴织过来,撞破这事, 只怕管事一直被瞒在鼓里, 从未察觉到裴绢竟然不在庄子里。 金珠和银珠见到出现在庄子的太子妃, 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她们知道事已至此, 根本没办法瞒,只好老实招来。 裴绢是半个月前离开的, 至于她去了何处,她们也不知道, 因为二姑娘没告诉她们,只让她们留在庄子里,帮忙瞒着庄子里的管事,不让人知道她离开庄子。 金珠煞白着脸道:“每次姑娘离开,都由奴婢或银珠假扮成姑娘躺在床上装病,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听二姑娘的话,所以……” 管事听得脸色一黑,“每次?你们的意思是,二姑娘不仅是这次离开庄子?以前也有过这种事?” 金银二珠默默地点头。 管事脸色难看得紧,看金银二珠的眼神仿佛要生吞她们,他已经可以预见,府里的老夫人和侯爷知道这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府里将二姑娘送过来,也是让他照看的,可他连二姑娘私下出庄子都不知道,在主子眼里就是失职。 倒霉催的管事哭丧着脸向裴织禀报这事。 “按那两个贱婢的意思,自从三月份开始,二姑娘的病其实好得差不多,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偷偷溜出庄子。有那两个贱婢帮她瞒着,主院的下人也都被她们收买了,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二姑娘偷溜出庄子的事……” 管事越说越忐忑。 二姑娘偷溜就罢了,偏偏她一个姑娘家偷溜出去,竟然不带些下人,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若是让人知道,二姑娘的名节可不保。 幸好这次撞见的是太子妃,太子妃为了维护同族的姐妹,应该不会让这事传出去罢。 若二姑娘的名声坏了,不仅会连累到府里的姑娘,连太子妃也会受牵累,太子妃是个聪明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管事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裴织身上,希望她能赶紧将二姑娘找回来。 金珠银珠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突然爬了起来,跑到裴织面前跪下,朝她磕头,声音里含着焦急和惊惶,“太子妃,我们二姑娘私自跑出去确实不对。以往她只是出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可这次她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奴婢们都很担心她,只盼太子妃能赶紧派人将她找回来……”两个丫鬟说着,不断地磕头,显然怕了。 以往裴绢溜出庄子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安然无恙地回来,金珠银珠从开始的胆战心惊到最后的平静。 也因为时间不长,所以能瞒得住。 直到这次,二姑娘离开的时间实在太长,一直没有消息回来,终于瞒不住主院的下人。若非这些下人生怕二姑娘失踪之事传出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只怕早就报与管事,让管事告知侯府的主子。 正当她们一天比一天焦急,都期盼着二姑娘赶紧回来时,二姑娘却没有回来,反倒是太子妃来了,就要看二姑娘。 也是因为如此,她们一见到太子妃,就因为害怕,暴露二姑娘失踪之事。 其实她们最担心的还是二姑娘的安危,若是人没了…… 裴织道:“放心,我会派人去找你们二姑娘。” 她的语气很温和,莫名地让人放下一颗心,仿佛觉得只要有她在,就没什么大事。 两个丫鬟惊惶焦急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这时,裴织问道:“你们二姑娘自从来到庄子后,有什么变化?” “变化?”金银二珠惊愕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裴织端着茶,用茶盖刮着茶碗里的茶沫子,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二姑娘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虽然被侯爷宠得娇纵了些,却做不出私自溜出庄子的事情,是吧?” 这话带有极大的诱导性,裴织加了精神暗示,两个丫鬟哪里敌得过太子妃的手段,脸上的神色恍惚了下。 “是的。”金珠道,“自从姑娘被送到庄子养病开始,她的性格好像就有些变化……” 当时她们都以为二姑娘经历生死,已经开看,所以性格有变化是正常的。 “二姑娘变得很有主意,她……也很自信,我们其实都不同意她溜出庄子的,但二姑娘命令我们……” “二姑娘有时候会自言自语,有时候会突然生气,有时候她还会调戏……调戏……” ………… 随着两个丫鬟的叙述,芳菲和芳草满脸古怪。 金银二珠嘴里的二姑娘真的是她们认识的二姑娘吗? 她竟然不知羞耻地调戏庄子里长得好看的小厮,叫人家“小哥哥”,莫不是二姑娘婚事没着落,所以自暴自弃了? 她们听着都觉得十分羞耻。 金银二珠也知轻重,只和裴织小声说,听到的只有裴织主仆三人,其他人站得远,倒是没听到。 当然,那些耳聪目明的暗卫估计是听得到的,不过两个丫鬟并不知道庄子已经被暗卫围了起来。 裴织听完两个丫鬟的话,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两个丫鬟将能说的都说完,她挥了挥手,让人将主院里伺候的所有下人都带下去关着,等通知侯府那边,再由老夫人和侯夫人来定夺这事。 现下最要紧的是将裴绢找出来。 裴织叫来侍卫,吩咐几声,便让他们下去。 接着她留在庄子里休息。管事忐忑不安地陪在一旁,恨不得太子妃的人赶紧将二姑娘找出来。 “太子妃,您知道二姑娘在何处?”他满怀希望地问。 裴织笑道:“我也是刚知道你们二姑娘失踪,如何得知她在何处?不过不用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应该走不远的,找出来是迟早的事。” 管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反正太子妃这么说,他便信了。 “太子妃,您是要在这里等二姑娘回来?” 裴织点头,“难得来看二姐姐,自然要见她一面才行。” 管事以为太子妃是要亲自处理这事,有她出面,不会惊动外界,二姑娘和威远侯府的名声能保住,他这条小命应该也能保住。 管事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殷勤地吩咐人伺候太子妃歇息。 裴织坐了会儿,让人带她去裴绢居住的院子看看。 庄子里伺候的婆子赶紧给她带路,一边小心翼翼地介绍裴绢在庄子里住的地方。 裴绢住在主院那边最好的一个院子。 在她送往庄子之前,威远侯生怕委屈爱女,事先让人过来修葺一番,又让人添了不少东西,整得像府里的主院一样富丽堂皇,住在这里和住在府里差不多。 来到裴绢居住的厢房,裴织让伺候的人在外面守着,她亲自进去看看。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来,问带路的婆子庄子附近有什么村落。 “附近有三个村落,阳溪村、阳禾村、阳苗村,这三个村落距离很近,背靠着小阳山,再过去些就是阳坡镇……” 裴织听完,很快就将小阳山附近的地形在脑海里展开。 她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重新回到花厅里坐着歇息。 正是午膳时间,管事让庄子里的厨子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午膳,其中也不乏讨好之意。 裴织没客气,让下人退去,留了两个丫鬟在身边伺候。 芳菲和芳草给她布膳,一边问道:“太子妃,天色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京?要是晚点,宫门落钥就无法回宫。” 裴织道:“没事,回不去就在庄子里歇息一晚。” 两个丫鬟是忠心的,也对太子妃盲目信任,她这么说,竟然就不问了。 直到伺候她用完膳,两个丫鬟下去用了些东西,继续回来伺候她, 天上的日阳渐渐西斜,众人在庄子里都待得有些无聊。 “太子妃,今儿能找得到二姑娘吗?”芳草忧心忡忡地问,“也不知道二姑娘在想什么,难道她就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连累到威远侯府吗?” “就是啊。”芳菲心里也有气,“福宁郡主刚失踪,她也闹失踪,这到底是怎么了?” 裴织没作声,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直到天色稍晚,裴织正坐着假寐,一名侍卫大步进来。 “太子妃,属下接到秦玄的消息,找到裴二姑娘了。” 两个丫鬟眼睛一亮,终于有消息了,由衷地想着,东宫的侍卫真厉害。 裴织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说道:“备马,我亲自去看看。” 侍卫赶紧去备马,将一匹黑色骏马牵过来。 芳菲芳草两个丫鬟赶紧抓着一件披风追出去,见太子妃要骑马过去,都想要跟着,但她们不会骑马,看这些侍卫,好像也不会带她们去。 “太子妃……” 裴织接过披风披上,朝她们吩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拉起缰绳,策马离开。 两个丫鬟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吃了一嘴的烟尘,只能看着那群侍卫簇拥太子妃策马离开,神色有些担忧。 突然,她们觉得有些不对。 “秦玄侍卫不是被太子妃派去找福宁郡主吗?怎么突然找到二姑娘?”芳菲满脸不解。 芳草沉思道:“可能是秦玄侍卫在找福宁郡主时,意外发现二姑娘吧。” 两个丫鬟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觉得应该就是这么巧合。 天边染上紫色的纱幕,正是将暮未暮的时侯。 地里忙碌的农人并不少,他们要趁着傍晚的气温不那么炙热、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多干些活,赶紧将庄稼收割完才能安心。 听到一阵马蹄声,农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到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策马经过,而且为首的竟然是一个貌美的女子,由一群侍卫打扮的骑士护拥着在中间。 再看他们去的方向…… “好像是阳苗村那边。” “阳苗村比不得咱们阳溪村和阳禾村富裕,那些贵人去那里作什么?” “难不成是有什么罪犯混进阳苗村?” ………… 农人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借着休息时间讨论一番。 小阳山一带距离京城比较近,时不时能看到巡逻的官差经过,所以他们不像小地方的百姓那般胆小,看到什么事都敢议论一番。 来到阳苗村,远远的便看到等候在树下的秦玄。 裴织拉住缰绳,高高地坐在马背上。 秦玄没想到太子妃会亲自过来,不由愣了下,赶紧过去行礼,“属下见过太子妃。” 裴织抬了抬手,问道:“裴绢在何处?” 听她直呼裴二姑娘的名字,在场的侍卫都没什么表示。 秦玄道:“就在山上的猎户小屋里,福宁郡主也在那里,郡主的情况还好,并未有生命危险,属下已经派人在附近盯着。” 裴织面上露出笑容,对这结果并不意外,朝秦玄道:“秦侍卫,辛苦你了,麻烦你随我一起去一趟。” 秦玄忙道:“多亏太子妃指点,否则属下也不能如此快地找到福宁郡主。” 裴织让秦玄跟上,继续策马进了阳苗村,朝着阳苗村村尾处的山上而去。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阳苗村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 这阵势引起阳苗村人的注意,村民纷纷跑出来,躲在自家院子探头往外张望,惊疑不定地看着路过的骑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山上的猎户小屋静悄悄的。 突然,系统的声音惊喜地道:【宿主,女主带着人来救你了。】 双手被反绑着的温如水双眼发亮,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她朝站在窗边的人道:“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被你绑了两天,我的手一定都是瘀血!” 那人没理她。 温如水再接再厉,故意道:“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太子妃生气?” 那人施舍般地转头看她一眼,不屑地道:“我敢留在这里等她来,就不怕她!” “你、你……” 见她虽然生气,却没有丝毫害怕,那人饶有兴趣地道:“你倒是信她!裴织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如此相信她?” “太子妃当然好!”温如水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跟着她我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不用被束缚在后宅……” 听她滔滔不绝地赞美着太子妃,那人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神色变得阴沉,然后一巴掌甩了过去。 她打得很用力,温如水的脸都肿起来。 那人凶狠地道:“别用这张脸说这样的蠢话,我不爱听!”她抚着温如水红肿的脸,眼神阴沉,“真是没用的东西,连系统都不会使用,你活着有什么用?” 温如水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你……” 第 142 章(见面就碾压...) 温如水惊恐地看着威胁自己的人, 简直不敢相信。 “裴绢,你怎么知道系统的?难道你也有系统?” 裴绢还没说话,系统已经在温如水的脑海里叫道:【绝对不可能,我没检测到她身上的系统波动, 她不可能有系统!】 裴绢捏着她的下巴, 轻蔑地笑一声, “你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给你再多的金手指, 你也不懂用, 还混成这德行……算了,不如将系统给我吧。” 温如水的脸疼, 下巴也疼, 脑袋是懵的, 下意识地问:“怎么给你?” “只要你和系统解除契约关系, 让它重新选择宿主就行。” 系统怒道:【这女人乱七八糟地说什么?我可是正规的系统,不会中途换宿主的,除非宿主死亡时,心甘情愿地将系统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不对,宿主你要小心, 她想杀你。】 温如水被系统提醒,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你要杀我?” 裴绢笑眯眯地说:“我确实想杀你, 不过不是为了系统, 而是你实在太没用, 你顶着这张脸,活成废物的样子, 真让我生气。” 说着,她甩手将温如水的脸丢开, 用一条帕子擦手,仿佛在擦拭什么脏东西。 她是真的视温如水为废物垃圾,打从心里瞧不起她、厌恶她,恨不得将她弄死,以免丢人现眼。 温如水不懂她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惊又惧地看着对面的人,脑子里千头万绪,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明白裴绢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被人打晕掳走,醒来时就在这破败的山中小屋里。 这里很安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管她如何大喊大叫,也没人出现。 直到天亮后,裴绢出现在这间小屋里。 看到裴绢的第一时间,温如水是傻眼的,她想过所有可能掳走自己的人,却独独没想过会是裴绢。 裴绢虽是个重生女,但她实在不争气,和裴织交手不过一个合回就被解决掉,从此威远侯府查无此人,根本不足为虑,让人连防备都生不起来。 所以她从未理会裴绢这重生女,她的事情多得是,哪里有时间理会不相干的人? 哪知道一直被她瞧不起的裴绢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掳走,并以一副倨傲的、狷狂的姿态出现,一点也不像记忆里的裴绢。 温如水差点以为裴绢被人穿了。 但系统肯定地说没有被穿。 那就是裴绢重生后变成多重人格,愚蠢的裴绢是第一人格,可能因为被裴织打击太过,受不了重生后的落差,从而分裂出第二个人格。 第二人格与第一人格完全相反,是个张狂又大胆的,浑然不将世俗道德放在眼里,而且身手似乎还不错,怎么看都像古早文里的那种特工或杀手穿越的玛丽苏,老娘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肆意妄为,无视封建王法。 温如水试探过,可惜裴绢都不搭理自己,并将她当成空气。直到今儿,她提了裴织,没想到裴绢的反应这么大,而且裴绢话里话外对自己的不喜和厌恶,实在让她费解。 “你到底生什么气?”温如水一脸害怕地问,语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试探。 裴绢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她,看她的眼神依然是不屑的,不屑中又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杀意。 见她不作声,温如水决定大胆一些,“我知道你是重生的,裴织也知道。” 裴绢顿时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她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是去年七夕节,你病得厉害,说了胡话,裴织当时正好去看你,听到你的胡话……” 裴绢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身上的气息变得愉悦,“不错,她能发现倒也不意外,毕竟蠢货是不懂隐藏的,只怕早就让她怀疑了。” 她甚至不意外裴织能发现。 温如水沉默。 看来在这“裴绢”眼里,原来的裴绢也是个蠢货。 新的“裴绢”不仅狂妄自信,也瞧不起那些愚蠢的女人,如温如水、裴绢那样,在她眼里都是废物和蠢货。 温如水满脸不可思议,“你连你自己都骂……” 裴绢淡淡地斜视她一眼,没说话,站在屋前看向外面。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唯余天边的余辉顽强地徘徊不去,山腰间的树影幢幢,却也不至于让人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温如水见她又不搭理自己,站在窗边往外看,知道自己今天又没试探出什么。 正当她垂着脑袋努力地思索裴绢身上的矛盾之处时,突然见她大步走来,将自己拎了起来,推搡出去。 温如水被绑住手脚,走得踉踉跄跄的,几次都要跌倒。 嘭的一声,温如水从屋子里摔到屋外,摔得头晕眼花时,脖子被一只手掐住,迫得她只能半躺在地上,困难地仰起脖子,眼角浮现泪花。 她心里怒骂,等太子妃来了,她也要让裴绢尝尝自己现在受到的苦。 裴绢站在昏暗的屋前,一双眼睛盯着下山的那条路,浑身势待即发。 那条通往下山的路,树影幢幢,天边的余辉像被分割成两部分,一半隐在树影之间,一半留在蜿蜒的小路上。 一群人踏着余辉的光影而来。 温如水欣喜地看过去,太子妃终于来了。 当裴织踏入山中小屋的院子,所有人都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然后在半空中无声而激烈地碰撞、爆炸,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种玄之又玄的意境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不过几息,但所有人都有种恍若过半个甲子的错觉。 回过神,众人额角沁出了一层汗。 侍卫们惊疑不定地看着笼罩在暮色中的院子,看起来平平凡凡的,甚至屋檐下也不过是两个弱女子,一个还是人质,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但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时,被人扼住脖子的温如水哇的喷出口血,满脸痛苦之色。 这口血吐在裴绢身上。裴绢抿着的嘴唇也溢出了血渍,一双眼睛泛上血丝,用一种教人惊悚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踏进院子的裴织。 裴织的神色如常,就着那浅浅的日暮余辉,看到她唇边的血渍,唇角不禁勾了下。 不枉她今天吃了那么多东西,养精蓄锐,将所有食物提供的能量都转化为精神力。 “二姐姐,好久不见。”太子妃笑语盈盈地说,“我以为二姐姐这一年来都在庄子里养病,恰好今儿有空,去庄子看二姐姐,未想二姐姐不仅身体健康,还有这样的癖好,喜欢动不动就掳个人来玩。” 听听这话,莲言莲语的,让人有种想将她那无辜的嘴脸揍一顿。 偏生跟在她身后的侍卫都一副“太子妃真善良,竟然如此关心家中姐妹”的模样,不说裴绢,温如水都觉得太子妃过了。 裴绢吞咽下涌到喉咙的血,咧嘴笑起来。 她的笑容狰狞又嗜血,浑然不像一个柔弱的闺阁少女,宛若从沙场走来的喋血杀手,浑身的气势又狂又恶。 侍卫们警惕地看着她。 裴绢道:“我没想到你有胆子来,就不怕有来无回?” 裴织还有心情朝她笑,“你故意将阿水掳到这里,不正是想引我过来?而且咱们第一个照面,受伤的可不是我。” 她的意有所指,除了在场的三个女性,其他人都没听懂。 温如水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都要炸了,眼泪不停地掉,满嘴的血腥味,让她难受极了。 【宿主,你受到精神攻击了。】系统又惊又怒地说,【裴绢竟然也会精神力,刚才她和女主打照面就比拼精神力,你被她们的精神力冲击到,精神海受伤了。】 温如水掉着眼泪,呜呜地说:【痛死我了……裴绢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有精神力?】 系统也很迷茫,【我也不知道……】 它以为这世界只有裴织一个人懂得使用精神力,没想到还有一个裴绢,现在它也不敢肯定裴绢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裴绢被裴织这话气得脸色阴沉。 她是个胜负欲极强的人,从来不允许失败,偏偏她两次都败在裴织手里,如何甘心? 这时听到温如水呜呜地哭着,哭得她心烦意乱,反手一巴掌抽过去,骂道:“废物!哭什么?不准哭。” 温如水的脸高高地肿着,口齿不清地大叫:“我就要哭,就算你看不过眼,我也要哭,我的头疼……” 裴绢被她气得满脸带煞,一脚将她踹开。 跟着裴织过来的侍卫看到这一幕,不禁倒抽口气。 原本以为威远侯府的二姑娘是个身娇体弱、娴雅文静的贵女,没想到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瞧她对福宁郡主,还真下得了狠手。 侍卫正要过去救人,裴绢迅速地抽出一把匕首横在温如水脖子前。 “站住,不准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所有侍卫赶紧停下,不敢过去,以防她伤到福宁郡主,看这裴二姑娘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就知她不是开玩笑的。 侍卫们不由看向太子妃。 裴织神色未变,说道:“你要怎么放开阿水?” 裴绢盯着她,眼里凶光毕现,咧嘴笑道:“你可以过来换下她,我就放了她。” “太子妃,不可!”侍卫赶紧阻止。 裴绢不理那些侍卫,浑然将他们当成不存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裴织,等着她选择。 裴织没吭声,她打量裴绢,面上露出了然之色。 “你不是裴绢,你是谁?” 裴绢神色很平静,并不意外被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她笑得十分嚣张,“你觉得我是谁?” “我不知道。”裴织淡然地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太子在采石场出事,也是你做的吧?” 东宫侍卫悚然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裴绢,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对太子出手。 裴绢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 “果然是你!”温如水大骂,然后又呜呜地哭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好好地过我的日子,你为什么要掳我来这里,还要打我骂我,骂我是废物,我这张脸哪里招惹到你了,你让我别用这张脸说蠢话……” “闭嘴!”裴绢怒喝一声,“再多嘴就弄死你。” 温如水赶紧闭上嘴,眼睛朝裴织那边瞥过去。 裴织盯着裴绢,在她的精神丝化作攻击的箭矢即将出弦时,裴绢突然道:“裴织,你最好不要动手!” 裴织的精神力不由一顿。 “我在山上埋了火、药,一但你敢动手,我就会让人引爆,届时山体崩塌造成的滑坡,这间小屋会在顷刻之间被淹没,谁也逃不掉。”裴绢气定神闲地说,“反正有你给我陪葬,我还挺高兴的。” 温如水悚然一惊,又急又怕地骂:“你这疯女人!” 她没想到裴绢竟然还留有后手,怨不得裴绢有恃无恐地在这里等裴织过来,如同她先前所说,她敢留在这里,就不怕裴织。 裴绢不理她,双眼紧紧地盯着站在小院里的裴织。 裴织神色一顿,眼神变得冰冷而犀利,还有几分了然。 只有东宫的侍卫莫名所以,不知这火、药是什么东西,为何福宁郡主如此害怕,连太子妃都不敢轻举妄动。 现场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僵持。 裴绢豁然大笑,神态嚣张,用一脸得意之色,“想不到吧,你有一天也会落到这下场!裴织,这次是我赢了,我终于可以弄死你,你不再是我成功路上的阻碍。” “你说什么疯话呢!”温如水不高兴地嚷嚷着。 “闭嘴!” 裴绢手里的匕首朝里一紧,温如水感觉到脖子传来的疼痛,顿时不敢再吱声,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裴织。 但她这副可怜的模样,最让裴绢不高兴,忍不住又抽了一巴掌过去,歇斯底理地喝道:“不准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我不准!” 温如水咬着嘴唇,心里恨不得弄死这疯女人。 然后她又挨了一巴掌,又被骂了。 此时温如水两颊高高地肿起,疼得都麻木了,感觉到左颊边的一颗牙似乎有些松动…… 她的牙竟然被裴绢打松了! 这个认知让温如水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温如水咬牙切齿,裴绢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支撑不住倒下,连带着被她挟持的温如水也跟着摔在地上。 侍卫们第一时间制住裴绢,将温如水救出来。 裴绢没想自己再次受到精神力攻击,痛得脸色发白,七窍流血,她用带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裴织,困难地问:“为什么……”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炸掉小阳山,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裴织走过来,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能找到这里,那就应该知道,东宫的暗卫已经将小阳山都搜过了,你安排的那些人也被解决掉。至于火、药……”她笑了下,“受这时代的技术所限,你能弄出的火、药大抵就是那几种,没人手引爆的话,还真不足为虑。” 温如水被一名侍卫扶着,含糊地说:“就是!你以为你自己是猎人,孰不知我们早就盯上你。” 裴绢没理她,一双眼睛紧盯着裴织,“我没有输给你,若不是我的精神力不够……” “所以你想吞噬掉阿水的系统?” 温如水和系统一起吓得头皮发麻,这人这么张狂的? 裴绢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突然闭上眼睛。 等她再眼开眼睛时,她的神色变了,一脸张惶害怕,看到裴织就尖叫道:“阿识,你怎么在这里,我、我……” 裴织懒得理她,让人将她带走。 第 143 章(将计就计...) 温如水被人扶上马时, 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郡主小心。”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温如水眯眼看过去,就着周围侍卫手里拿着的火把的光亮,看清楚扶她的人是秦玄。 她对秦玄并不陌生, 在凤丘山的庄子里, 秦玄由暗卫转为侍卫, 为裴织做事, 偶尔她也会在裴织那里见到他。 “谢谢。”她含糊地说, 一说话脸颊就疼。 不仅脸疼,她全身都疼, 脑袋更是一抽一抽的, 疼得像爆炸。 被裴绢掳走的这两天, 她一直被绑着, 因人质没有人权,甚至连生理需求都不怎么让她解决,只能努力地憋着,连东西都不敢多吃――裴绢也没给她多吃,只要她没死就行。 先前裴绢挟持她威胁太子妃, 被她几番连累,害得温如水全身都疼得厉害。 秦玄见她坐不稳, 道了一声“郡主, 得罪了”, 便翻身上马, 虚虚地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温如水愣了下, 然后毫无感觉。 她全身都疼得厉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身体的疼痛, 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感觉就是见鬼了。不过秦玄此举,倒是让她放松很多,没忍住将自己窝到他怀里,全身的重量都往他身上靠。 裴织一行人骑着马刚出阳苗村,便见前方一群人策马而来。 两方人马在村口前相遇,纷纷勒住缰绳。 “殿下!”侍卫们下马行礼。 秦贽驱使着马过去,来到裴织身边,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扫视,问道:“阿识,没什么事吧?” “没事。”裴织朝他笑,“挺顺利的。” 秦贽的目光扫过去,看到被一名侍卫搂着坐在马背上、脸庞肿得像发面馒头的姑娘,另一匹马上还有一个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神色慌乱的姑娘,从这两人的待遇可以知道,发面馒头应该是福宁郡主,粽子是威远侯府的二姑娘。 这算是两个失踪的姑娘都找到了吗? 裴织骑马和他并驱同行,笑问道:“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孤接到消息,过来看看。” 其实是怕她出事,所以在收到消息时,马不停蹄地带人出京过来找她,不过现在看来,太子妃已经将福宁郡主和犯人都带回来。 裴织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朝他笑得很甜,“谢谢殿下。” 秦贽沉稳地嗯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目光盯着前方的路,耳尖在暮色中染上绯色,一颗心控制不住地乱跳。 太子妃果然如记忆里的那般,是一个强大到让人为她心折着迷的女人,没有比她和自己更般配的了。 一群人回到小阳山的庄子。 因天色已晚,不管是城门还是宫门都已经关了,现在回京太过折腾,所以他们决定在小阳山这边歇息一晚。 小阳山的庄子便被太子和太子妃征用。 庄子里的管事见太子和太子妃莅临,诚惶诚恐地过来,等见二姑娘竟然真的被太子妃找回来了,欣喜不已。 只可惜未等他多说什么,庄子就被太子带来的侍卫控制住,庄子里的下人都被看守起来,整个庄子被东宫的侍卫把持得严严实实。 因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召见他,管事无法靠近,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芳菲和芳草见太子妃平安归来不说,连太子爷都来了,十分高兴。 她们伺候两位主子洗漱,并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两个丫鬟也是乖觉,看天色就知道太子妃今晚要在庄子里歇息,便早早地准备起来,不仅派人去附近的镇里采买了崭新的被褥和衣物,还将一个院子收拾起来给太子妃临时居住。 甚至亲自去厨房安排晚膳,等太子妃回来就能吃了。 裴织和秦贽坐下用膳。 秦贽给她夹菜,看她埋头努力地吃,不禁有些心疼,“阿识多吃点。” 裴织来者不拒,将今儿消耗的精神力都用食物补回来,等会儿还有一场仗要打,她更要提起精神。是以连秦贽的精神丝过来勾搭她,都被她挡了回去。 太子爷莫名地有些不高兴,又说不出哪里不高兴,只能归于今儿太子妃忙碌一天,看她饿成这般,他心疼难受。 用过晚膳,裴织道:“殿下,我去看看阿水,她今儿受苦了。” 她简单地将今儿的事同他说了说。 秦贽听罢没说什么,亲自将她送出门。 他站在夜色之中,望着她消失在回廊深处,招来暗卫长,询问今儿的事。 暗卫长自然不敢隐瞒,将今儿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大体和裴织说的差不多,不过仍是有许多不解之处。 裴二和太子妃有什么仇,为何要让人掳走福宁郡主,她又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火、药是什么东西…… 暗卫长恭敬地候着,因主子没吩咐,他也没离开。 半晌,秦贽冰冷的声音响起:“今儿的事,你们都不许外传,不管是谁询问,都不得透露一个字。” 这个“谁”,包括宫里的皇上。 暗卫长跟随他许久,自是明白殿下的意思,恭敬地应下。 裴织来到客院时,温如水正在喝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红肿的脸颊已经敷上了药,只是因为疼得厉害,现在只能吃一些易克化的食物。 她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一名丫鬟正喂她喝粥。 见太子妃过来,那丫鬟赶紧跪下请安。 裴织让丫鬟退下,自己端起粥要喂她,吓得温如水赶紧接过去自己喝,含糊地说:“太子妃,不用你喂,我自己能喝的。” 她就是被锦霞她们伺候惯了,这会儿身体不舒服,才会矫情地让丫鬟喂粥。 裴织也不坚持,问道:“你的头还疼吗?” 先前她和裴绢比拼精神力,温如水因和裴绢离得太近,受到两股精神力波及,她的大脑肯定受到伤害。 精神力的攻击针对的是人类大脑,甚至能将人类的大脑搅成糊,让人瞬间死亡。 这也是精神力者的可怕之处。 温如水含含糊糊地说:“已经不疼啦,刚才我从系统那儿兑换了药吃下,很快就好了。” 这种遭受精神力攻击导致的创伤,系统那里自然有针对的药物,而且也不贵,几十个积分就能买到。 所以温如水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买一颗。 因为她是宿主,所以系统能将药卖给她。 裴织理解到这点后,没说什么,又问她被掳走的这两天的经历。 “还好。”温如水脸上的笑容变得明媚起来,“裴绢起初不怎么理我,也不和我说话,直到今天你来了,她才多说一些……” 裴织含笑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赶不及去救你,害你出事。” 温如水摆摆手,不在意地说:“这本来就是我们计划好的,若真出事,我会和系统兑换道具自救的,太子妃不要担心。” 若是裴织不来,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她肯定会向系统兑换道具自救。 不过裴织来得确实快,加上当时还有东宫的侍卫,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出道具自救,便决定省些积分,等太子妃出手。 虽然过程受了些罪,但没花积分,还将裴绢捉到了,温如水觉得还是值得的。 她的积分那么少,还有很多农作物种子没兑换到,怎么可能随便浪费? 不得不说,自从温如水将系统上交后,对系统的积分也是斤斤计较,不能容忍浪费一点。 如今顺利被救出来,温如水心情也轻松,好奇地问:“太子妃,裴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也是精神力者?” 裴织笑了笑,“我大概明白她的来历了。” “是什么?”温如水惊喜地问,暗忖果然太子妃出马,事情变得十分顺利。 先前太子突然出事,裴织和温如水、系统讨论过原因。 因系统肯定这世界除了温如水和它外,不会有第二个穿书者和系统,所以裴织将目标定为精神力者。 这世界肯定不仅只有她和秦贽两个精神力者,还有一个懂得使用精神力的人。 对方躲在暗处,伺机攻击秦贽,可见对方也知道秦贽有精神力,而且他的精神力极度不稳,但凡遭遇一些攻击,精神海便会陷入崩溃。 裴织虽一时间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从那人的举动可知,对方不是和她有仇,就是和秦贽有仇。 秦贽养伤的时候,她仔细地将他们的敌人、政敌等都捋了一遍,最后将目标定在重生的裴绢身上。 作为一个重生者,裴绢实在过于蠢了些,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了什么好事得上天厚爱,得以重生。 她更像一个投机者,因某些原因幸运地重生。 那是什么原因呢? 裴织私下也在探究,但因为线索太少,无法抽丝剥茧,只能等裴绢自己暴露。 她知道裴绢以前觊觎过太子妃之位,对作为太子妃的自己肯定会生起嫉妒或怨恨之心,加上去年七夕的事,只怕裴绢早已经恨死自己。 如果裴绢身上没什么异常,她绝对没胆子动手。 一但她动手,肯定会暴露的。 裴织大胆地假设,如果用精神力攻击秦贽的人是裴绢,裴绢绝对会再次动手。 但因皇宫守卫森严,她又不怎么出宫,太子身边保护的人更是不少,裴绢不可能次次都得手,她要动手,只能从他们身边的人下手。 恰好最近温如水的风头极盛,世人都知道她和太子妃是一伙的,是太子妃的左膀右臂,太子妃抬举她,她帮太子妃做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 如果能解决温如水,便是断了太子妃一臂。 所以温如水是最好下手的目标,对方可能用温如水将她引出宫。 不得不说,对方可能也很了解自己的性格,知道她会出手。 裴织和温如水探讨过这事,并且让温如水警惕一些,她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温如水虽然有些害怕,不过她有系统这金手指,加上对裴织更是盲目信任,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谁会对她出手。 从温如水失踪到裴织为她出宫奔波,都是两人计划好的。 小阳山的庄子也早早地就被人盯着了,只待裴织亲自过去,揭穿裴绢不在庄子的事。 这也是为何秦玄出现在小阳山这边的原因,早在温如水失踪当晚,秦玄其实就掩人耳目地来到小阳山,暗中探查。 裴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道:“我要先去问问她,找她确认一下。” 温如水马上道:“太子妃,我也去。” 听她说话含糊不清,裴织不由看向她,“你行吗?” 温如水虚虚地捧着自己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脸,愤怒地道:“她抽我好几巴掌,我要打回来。” 别以为她不打女人,裴绢都将她打成这样,她怎么可能不动手? 裴织不禁有些好笑,不过也不阻止她为自己报仇。 于是两人往庄子里关押裴绢的地方而去。 裴绢被关的庄子里的佛堂。 这佛堂是以前裴老夫人让人建的,里面除了一尊佛像,空荡荡的,门窗紧锁,连一丝光线都渗不进来。裴绢害怕地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瑟瑟发抖。 她在脑海里大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就是你说的要给裴织留份礼物?】 裴绢十分委屈,明明可以顺顺利利地离开京城的,偏偏那妖怪要报复裴织,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连累自己被关在这里,还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让她生气的是,她都落得这下场,那妖怪竟然丝毫不担心。 【你好吵啊,让我休息一下行不行?】 裴绢气得不行,【你将我害成这样,你还想休息?裴织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好办啊。】那声音说,【你若是害怕裴织,你可以将身体交给我,让我来对付她。】 裴绢下意识地说:【不行,这是我的身体。】 【可你不是怕裴织吗?事情都到这一步,裴织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反正你也要死,不如将身体给我,我来拼一把,说不定咱们还能逃出去……】 裴绢已经听不下,心绪大乱。 所以,这妖怪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吧? 【你别这么说!我是需要你的身体来行动,但没有我,你能重生吗?你能来到庄子养病吗?你想想你自己做的蠢事,威远侯府一定会将你关到死都不会放你出来……】 裴绢脸色煞白,将脸埋在双膝之中,忍不住呜咽起来。 她回想重生后所做的事,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蠢的,明明重生这么好的机缘,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可以为自己谋划一个更好的未来,为何落得这下场? 第 144 章(报仇未晚打了个爽...) 裴绢正陷入对未来的恐惧之中, 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吓得身体一颤,惶恐不安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门外响起恭敬的声音:“太子妃,郡主, 里面很黑, 您小心脚下。” 侍卫将门打开, 手里打着灯笼, 在前面开路。 裴织和温如水走进佛堂, 就着灯笼的光线,隐约能看到佛堂的轮廓, 黑暗而宽敞, 一时间找不到裴绢的身影。 直到侍卫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她们终于看到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的裴绢。 当对上裴织的目光时, 她吓得将脸埋在双膝之间,越发努力地将自己往角落缩去,仿佛如此能逃避一切,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侍卫将佛堂的油灯点亮后,又拿来几盏烛灯, 瞬间整个佛堂亮如白昼。接着,他们搬来两张椅子放到佛堂里,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将佛堂的门重新关上。 佛堂恢复先前的寂静。 这种寂静对于身陷囹圄的人而言, 宛若悬在脖子上的死神镰刀, 随时可能会落下,让人万劫不复。 裴绢惶恐不安, 汗如雨浆,几欲昏厥过去。 她的手脚都被绑着, 无法逃离这一切,只能将脸深深地埋在曲起的双膝之中,以逃避现在的一切。 这一刻,她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想要将身体交给脑海里的妖怪,以逃避目前的困境。反正她都落得这下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将身体给那妖怪,是死是活都看妖怪的本事…… 妖怪也窥探到她的心思的动摇,声音变得迫切起来:【没错,你的处境很糟糕,裴织不会放过你的!不如将身体给我,是死是活都由我来应对,你就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裴绢呜咽地问:【将身体给你了,我还活着吗?】【当然啊,你只是在身体里沉睡,等你哪天醒来,说不定到时候我都已经当上皇后,让你风光无限……】 裴绢心里又动摇几分。 明明知道妖怪正在觊觎她的身体,可她根本没办法拒绝,除了将身体给“它”,逃避这一切外,她竟然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裴织的声音响起:“裴绢,你正在和你身体里的人说话吗?” 裴绢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瞬间被佛堂里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眼中含着的泪终于滚落出来。 她眯着眼睛,透过朦胧泪眼,看到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两人。 是裴织和温如水。“你、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我身体里有妖怪?”她急急地询问。 温如水听到“妖怪”这词,脸色有些古怪,倒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对于像裴绢这种生活在落后封闭的封建时代的人而言,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会赋予一定的神奇色彩。 裴绢前后不一的反应,不是双重人格,就是一体双魂。 现在看她的反应,应该是一体双魂,她认为身体里多出来的一个灵魂是妖怪。 裴织朝她笑了笑,语气和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你有办法将她从我身体里弄走吗?”裴绢忘记害怕,一脸期盼地问,尔后想到什么,她急急地说,“阿识,那些事都是她做的,不关我的事,是她要绑架福宁郡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温如水怀疑地问,“她在你的身体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裴绢叫道:“我真不知道!她每次占据我的身体时,我没有意识,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阿识,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也没有蠢到底,知道自己想要破解现在这局面,只能将所有的事都推在那妖怪身上。而且她也没说谎,这一切都是那妖怪做的,她虽然知道,但她根本阻止不了。 温如水仍是满脸怀疑,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你说都是她做的,你有什么证明?” 裴绢语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证明。 这时,裴织开口道:“二姐姐,你让她出来和我说话,你应该能做到吧?” 裴绢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她确实能做到,但她并不想,她担心主动将身体让给那妖怪,届时就夺不回来。 经历今天的事,她已经明白,妖怪一直在觊觎她的身体,总想让她将身体给她。 刚才若不是裴织突然开口,只怕她害怕之余,真的会主动将身体让给妖怪。 “阿识,若是我让她出来,万一她占了我的身体怎么办?”裴绢咬着唇,“她一直想要占据我的身体,让我将身体给她。” 温如水惊讶地睁大眼睛,所以裴绢体内的那魂魄竟然想要夺舍? 因为裴绢是身体的主人,在她活着的时候无法夺舍,只能让裴绢自己主动给她? 裴织笑了笑,柔声说:“二姐姐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夺走你的身体的,我可以帮你。” “真的?”裴绢满脸不安,心里并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她对裴织既敬又畏,还夹杂着羡慕嫉妒,复杂的感情让她无法完全相信裴织,甚至对她还隐隐有些敌意。 这种敌意是来自裴织两辈子都能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荣华富贵和一心一意的良人。 裴织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显然不耐烦。 她突然道:“阿水,你去打她。” 温如水茫然地“啊”了一声,很快就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要将先前裴绢施加给她的痛苦还回去。 可是……看到裴绢那张害怕的蠢脸,她知道对自己动手的不是这个裴绢。 裴绢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太子妃挑眉,“怎么?难道阿水不能打?你看阿水的脸,被你打成什么样,阿水打回来不是应该的吗?” “可那不是我打的啊!”裴绢委屈地喊。 “无所谓,反正都是你的身体打的。”裴织不在意地说。 温如水也反应过来,她站起身,一脸兴奋地撸起袖子朝裴绢走过去。 裴绢吓得将自己缩起来,害怕地道:“温表妹,真的不是我打你的,你不要打我……呜呜呜……” 看她哭得眼泪鼻涕都飙出来,温如水顿时恶心得不行,也打不下去。 裴织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裴绢,我的耐心有限,你若是不相信我便算了!你这次绑架的是皇上册封的郡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会被流放到西北最艰苦的地方,去那里挖矿开山,白天做最苦的活,晚上被几个男人拥有……” 随着她的叙述,裴绢吓得哭声一噎,脸色惨白。 不管是死罪还是活罪,她都不愿意接受,她也不能想像自己死了,或者是被流放的后果。 “我、我让她出来。”她赶紧说,“你真的能保证她不会占据我的身体?” 裴织冷声道:“我说到做到。” 裴绢纵使不相信她,此时也没办法,她不想死也不想被流放,只能赌一把。 见裴绢突然闭上眼睛,温如水的呼吸屏住,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很快她就能知道裴绢身体里的那灵魂是谁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终于,裴绢再次睁开眼睛。 她脸上的惶恐害怕和怯懦消失,满脸倨傲和不屑,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但她的神态是陌生的,正是温如水这几天所接触的“裴绢”。 原来真的换了一个“人”。 明明手脚被缚着,但此时“裴绢”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一脸兴味地看着裴织,仿佛在笃定她不会对自己如何。 裴织冷淡地看她,朝温如水道:“阿水,你可以动手了。” 温如水眨了下眼睛,还以为太子妃让人出来先问她的身份,没想到竟然让自己去报仇。 虽不知道太子妃的用意,不过温如水知道她不会害自己,而且看现在的“裴绢”这狂狷的模样,她也觉得手痒痒的。 于是温如水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她打得自己的手生疼,不过“裴绢”也被抽得脸扭过一旁。 温如水又继续抽过去,在“裴绢”另一边脸上抽,让她的脸高高肿起,肿得非常对衬,就像自己现在对衬的发面馒头一样。 贵女的脸被保养得很精致,都很生嫩,稍稍呼个巴掌就能肿起来,这也是温如水看起来如此惨的原因。 温如水打了个爽。 她终于将在山中小屋受的罪还给始作俑者,身心俱爽。 正爽着,就见“裴绢”扭头瞪向她,一脸阴狠之色,咬着牙关,“你竟然敢打我?” “打就打了,还要挑日子不成?”温如水皮了一句,不过也被她阴狠凶恶的模样吓得有些肝颤,总觉得这个“裴绢”很可怕,像是穷凶极恶之徒,杀过人的那种。 裴织含笑道:“阿水说得对,打就打了,还要挑日子不成?阿水,你瞧,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比刚才那装逼的模样好多了?” 温如水听得一愣,然后噗的一声笑出来。 她没想到太子妃的话如此犀利,也十分贴切。 可不是嘛,先前的“裴绢”就是那种古早文里的特工杀手穿越后,面对古人的狂狷和不屑,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见鬼的魅力,只觉得满屏的装逼扑来,特别的中二。 现在这副凶猛嗜血的模样,看着正常多了。 “裴绢”凶狠地瞪向裴织,恨声道:“裴织,你又坏我的好事!” “好事?”裴织嗤笑一声,“你所谓的好事,就是想夺舍裴绢?” 说话间,她用精神力笼罩住裴绢的身体,压制住她体内的两个灵魂,使它们达到一定的平衡,也让裴绢不致于被另一个强大的灵魂压制,迫使她陷入沉睡。 所以,此时真正的裴绢的灵魂是清醒的,不像以往那样昏迷。 裴绢满脸不可思议,原来那妖怪真的一直想夺舍她,占据她的身体。 裴织继续说:“你和我有仇,而且你十分仇恨我,以你的本事,你不应该选择在阳苗村的山中猎户木屋等我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利用我、阿水来逼迫裴绢,让她陷入绝境,主动将身体交给你,是吗?” 温如水和裴绢都惊呆了。 所以,这人是故意设计这一切的,这么狂? “裴绢”阴郁地看着她,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她承认了。 温如水不可思议地道:“你莫不是蠢的!裴绢落到这下场,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你夺舍了她的身体,你也没办法逃走。” “裴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谁说我没办法逃走?只要这具身体是我的,我能做的可多了,不信你问裴织。” 温如水转头看向裴织,被困在意识中的裴绢也竖耳倾听。 裴织点头,“她是精神力者,只要她想,确实没办法困住她,除非由我亲自看守她。” 作为太子妃,裴织当然不可能一直看守一个犯人。 温如水这才明□□神力者的强大之处,怨不得系统会说,精神力是人类进化的必然结果,未来的人类强大得让人无法想像。 她不甘心地说:“我们可以杀死你!这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杀人还不简单,太子妃完全有能力处置你的生死。” 听到这话,“裴绢”竟然笑了。 她满不在乎地说:“生死有命,她如果要杀我那就杀吧!但你们肯定真的能杀得了我?”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诡异之色。 温如水心中一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裴织了然,“裴绢能重生,是你做的!” 温如水和裴绢再次惊呆了。 “裴绢”道:“是的,这蠢货能重生,确实是我做的,我让她多活一辈子,所以我拿她的身体作报酬有什么不对?”她看向裴织,满脸张狂,“你若是杀了我,我还能继续让她重生,并给你找麻烦,你敢赌吗?” 你敢赌重生后的一世吗? 她话里的潜台词,裴织和温如水都听懂了。 温如水浑身发寒,她觉得自己不敢赌的,万一“裴绢”重生后的世界里给另一个自己找麻烦,另一个自己绝对过得极为凄惨。 可能有人觉得,反正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又不是当下,管那么多,现在爽就完事。 但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现在的自己? 听说宇宙是多重位面的宇宙,但多重位面的宇宙也可能会互相影响,没人知道互相影响会有什么结果。 见两人不说话,“裴绢”哈哈大笑,似是十分欣赏她们纠结恐惧的模样。 这才是她最大的底牌。 也是她笃定裴织不会杀自己的原因,因为裴织是个聪明人,她会明白后果,明白留着自己比杀了自己更安全。 裴织叹气,“你确实给我出了个难题。说吧,你到底是谁?” 温如水正在纠结,听到裴织的话,面上一愕,怎么话题转到这边来了? “裴绢”挑衅地看着她,“你猜!” 裴织垂下眼眸,一只手抚着手腕上的一对碧盈盈的翡翠镯子,轻声说:“如果我没猜错,你曾经是温如水。” 温如水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摔下来。 裴绢身体里的灵魂是她? “你是裴绢上一世的温如水,你应该也是穿越的。”裴织缓缓地说,“上一世的我也是我,你和我斗,你输给我,所以你不甘心,你用了某种办法重生,妄图逆天改命,导致裴绢也跟着重生,你的灵魂附在裴绢身上……” 随着她的叙述,佛堂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裴绢,她突然挣脱束缚,重新占据身体,呐喊道:“她是上辈子的那个温如水?那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怎么可能?!” 她脸上露出屈辱之色,上辈子的温如水曾给她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多次羞辱过她。 第 145 章(揭晓真相...) 裴绢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身体里的妖怪是上辈子的温如水。 她对上辈子的温如水的印象非常恶劣,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温如水结仇的,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的结仇,温如水其实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就是这种轻慢的态度, 如何让她受得了, 一来二去就扛上了。 裴绢的脾气其实并不好, 她未出阁时, 在威远侯府就是被侯爷爹宠着长大, 后来嫁入永平侯府成为世子夫人,也是风光无限, 不管是出阁前还是出阁后, 她都比京城的大多数贵女要尊贵体面。 可她所有的尊贵体面, 在遇到那个嚣张的温如水时, 变得一文不值,还几番被她羞辱。 她回家找丈夫周茂哭诉,周茂还骂她心眼小,容不得旁人比她优秀。 听听这是什么话?裴绢当时都快要气死了。 从此,她厌恶上温如水, 恨不得她过得不好。 温如水嚣张又狂傲,她所过之处, 招蜂引蝶, 离经叛道, 不管是有意或无意得罪她的贵女都没好下场, 更不用说很多因为她的嚣张行劲看不过眼,主动招惹上她的, 丢脸是小事,一个不慎, 直接被家族或夫家放弃,后半生被关在家庙里,青灯古佛伴一生。 当时的温如水可谓是风光之极,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京中但凡有些名望的勋贵世家公子都为她倾心,围着她转…… 只要温如水出现的地方,就会热闹无比,她还弄出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像女扮男装逛青楼,花魁争霸赛,怂恿二皇子和三皇子蹴鞠争霸赛…… 她在文人诗会上一鸣惊人,一首首令人惊艳的诗词脱口而出,成为大禹有名的才女; 她和南诏公主竞美,将南诏公主气得一病不起; 她还和国外的皇子谈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结果那皇子却黯然神伤地归国; 她还…… 裴织和温如水从裴绢那里听了一耳朵的关于上辈子的“温如水”的丰功伟绩。 温如水目瞪口呆,直觉地说:“那一定不是我,我才不会做这么……傻逼的事!现在哪个穿越女还会女扮男装逛青楼,盗古人的诗词,还左拥右抱,将人家皇子公主都当傻子看待的?” 裴绢凶狠地瞪着她,说道:“你这辈子确实改好了,可你上辈子很惹人厌恶。” “关我上辈子什么事?上辈子那个根本不是我!” “可她也叫温如水!” “……” 裴织见两人吵起来,而且重点都偏了,不由出声,“裴绢,你上辈子的那个温如水确实是不现在的阿水,另有其人。” 温如水赶紧点头,“太子妃说得对,我才不会做那种傻叉事呢。” 只有裴绢无法了解,以她有限的经历,她不能了解穿越是什么,只知道都叫温如水,那就是同一个人。 不等她反驳,裴织又问:“你上辈子的那个温如水后来怎么样?” 裴绢脸上露出解气的神色,幸灾乐祸地说:“她当然没好下场啦!因为她得罪你,所以你亲自出手处理了她,后来就没再见过她。” “她怎么得罪我?”裴织好奇地问。 裴绢抿嘴,一脸厌恶地道:“她不知羞耻地去勾引太子,哪知道太子殿下不像二皇子和三皇子,根本不为所动……这事当时闹得有些大,被你知道了,所以……”岂止是闹大,温如水当时成为人人喊打的狐狸精,名声尽毁。 以前她游走在京中众多年轻优秀的世家勋贵公子之中,虽然也被人瞧不起,但因有二皇子、三皇子护着她,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敢传出不好的风声。 直到她勾引太子不成,反倒被太子当众不留情面地斥责。 要论嚣张,太子也不逞多让,温如水胆敢勾引他,太子岂会给她脸面,就算二皇子和三皇子护着也无济于事。 所以,温如水就这么声败名裂,然后被太子妃又收拾一顿,终于没了声息。 听完这些后,温如水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果然太子妃不出手则矣,一出手连上辈子那个挺厉害的“温如水”都不是对手,就这么被消灭了。 以前她没有选择攻略男主是正确的。 看看上辈子的温如水,光听她的事迹就知道她也是厉害人物,还有精神力,就因为勾引狗太子不成反倒被整,落得这下场。 不然她还能继续周游在无数优秀男人之间,说不定还能达成一女多男的成就。 只差一步,功败垂成。 不过她好像也能理解上辈子“温如水”的做法。 其他男人再优秀,都比不上昭元帝和太子这对父子,看过他们后,那些都是索然无味。 加上太子的身份地位,若是能攻略他,便是一步登天。 像上辈子的那个“温如水”,怎么可能会放弃太子?既然都收罗那么多裙下之臣,再多收一个也无妨,特别是这个还是有权有势的太子。 可惜事与愿违…… 裴织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我明白她为什么仇恨我了,手下败将,无能狂怒。” 手下败将,无能狂怒。 这八个字成功地刺激到裴绢体内的另一个人,加上裴织的压制,使她再次压制住裴绢的灵魂冒出来。 “裴织,你别得意!”她一脸愤怒,“上辈子是我不小心输给你,要不是秦贽那狗男人坏我好事,我会输给你?” “可你确实输给我了。”裴织气定神闲地说,“还有,你穿越之前叫什么名字?你总归不会也叫温如水吧?” “裴绢”脸上露出冷笑,“我为何要告诉你?” 裴织看罢也不在意,转头对温如水说:“阿水,你让系统检测一下。” 这么说时,她再次用精神力镇压裴绢身体里的两个灵魂,让它们保持平衡,以便让系统检测。 系统知道裴织不会做多余的事,赶紧打开检测。 这一检测,连它都吃惊了。 以前它检测过裴绢,无法发现她身上的异常,因为裴绢是这古代位面的土著,受这世界庇护,自然无法检测出什么。 可现在,它竟然检测到异常,这异常是裴绢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我明白了。】系统兴高采烈地说,【先前那灵魂一直藏在裴绢身体里,有裴绢作为保护,她一直不露面,所以系统无法检测到她的存在,现在太子妃用精神力压制她,将她暴露出来,所以我就能检测到她,她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温如水也高兴,忙将系统的话告诉裴织。 裴织问:“说说她的事。” 系统一边检测一边说:【她叫温若晶,来自,精神力等级为A,因为盗取了应该被销毁的非法系统被通缉,她用非法系统逃离,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温如水……】 裴织目光微凝,“她来自什么地方?” 系统:【】 温如水也是一脸茫然,“系统,我们听不到。” 温若晶起初被系统检测到生平时,神色大变,若不是被裴织的精神力镇压着,可能她真的要不管不顾地动手。 事后发现无济于事,她反倒平静下来。 她冷笑一声,“你们当然听不到,系统有保护机制,不会让古人知道未来的信息。” 系统无奈地道:【就是她说的那样,真不是我自动消音。】 裴织若有所思,“所以,系统、非法系统和温若晶都是来自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那世界是一个很遥远的未来,那时代的人类都已经具备精神力,是吗?” 系统委婉地说:【就是这样。】 只有温如水一脸茫然,系统给的信息太多,她一时间无法接受,不过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上辈子的“温如水”果然不是自己,另有其人。 裴织略略思索,目光落到冷傲地看着自己的温若晶身上。 “温若晶上辈子穿到阿水身上,那原来的温如水呢?” 温如水舔舔干躁的嘴唇,“不会是中途死了吧?” 系统仍在检测中,回答道:【温如水没有死,她变成游魂了……哎,她被排斥出古代位面,进入现代位面……】 温如水眼皮一跳,猛地想起现代的妈妈和古代的母亲小齐氏,她们都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小习惯都是一样,看到小齐氏,她就心生亲切,不管她如何生臆症,她都没有放弃她…… 裴织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阿水的身体被夺舍,灵魂无处安放,被送到现代重新投胎。后来她因为救了一个出车祸的男孩,所以被系统绑定,带回她第一世的世界。” 所以现在的温如水就是本尊。 上辈子夺了温如水身体的温若晶,因为失败后,利用某种办法得以重生。 只是这辈子,她没了非法系统,所以她无法再重生到有系统的温如水的身体里,只能选择裴绢的身体,并谋划着夺舍她,让自己重新再拥有身体。 只要完全拥有身体,她的精神力就不会再受限制。 由此可见,温若晶的重生是有限制的。 温如水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穿书女,可太子妃说,她不是穿书,是回归本体。 系统默默地说:【太子妃的分析是对的,宿主,你……就是这么倒霉。因为非法系统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帮温若晶抢了你的身体,作为补尝,所以让你穿越到现代重新投胎。】 在裴织分析出来时,系统也终于解锁了温如水的档案。 如果没有温若晶跑出来搅局,这些秘密档案是被限制探查的,连系统也不知道。 温如水不知怎么的,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更多的是茫然。 她分明就是女主的命,十分具传奇色彩,可偏偏她没女主的光环和能力,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阿水别多想。”裴织温声道,“你能回归自己的身体,多活一世,也是好的。” 温如水精神一振,点头道:“太子妃说得对,我多活一辈子,算是赚了。” 裴织接着说:“至于温若晶,她在未来世界里盗取非法系统,用非法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夺你的身体,这确实是系统的责任,阿水你可以和它商量赔偿。” 温如水对她十分信任,当下就向系统索要赔偿。 系统:【……关、关我什么事?我怎么赔偿?】 “你和非法系统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说不定是同一个工厂出产。本应该被销毁的非法系统,却害得阿水上辈子没了身体,你不应该向制造你们系统的总部申请赔偿阿水的损失吗?你一直自称是官方正规系统,可见有正规系统就有非法系统,两者之间是对立的,非法系统也是你们世界里的东西,它干的好事,你们当然要赔偿了。” 裴织这话过于犀利,系统瞬间没了声音。 因为她说得实在太对了。 说完这事,裴织看向顶着裴绢脸的温若晶。 见她看过来,温若晶嗤笑一声,“你现在都知道了,是要杀我吗?” 温如水也紧张地看过来,心情十分复杂,只要想到温若晶上辈子用她的身体干的那些事,她就生理性的反胃。 温若晶简直就活成古早文里的玛丽苏女主。 只可惜她遇到比她更凶残的、来自末世里身经百战的黑莲花,胆敢勾引黑连花的男人,被黑莲花收拾得连渣都不剩……啧啧啧,怎么听起来有些惨。 太子这狗男人确实挺狗的,除了黑莲花,看上他的女人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裴织朝她笑了笑,“杀你作甚?让你再利用非法系统重生吗?那非法系统应该被你吞噬了吧?你现在得了非法系统的一些能力,所以才能重生到其他人身上,然后成为另一个人。” 温若晶脸色微变,证明她说对了。 温如水听得愣愣的,忍不住说:“太子妃,你这么一说,我有些不能直视那种穿越到其他人身上的小说了。” 小说里的穿越者都是突然穿越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若是不同时代的人还好,同时代的人穿越……那原主跑去哪里了? 会不会像温若晶一样,苦心孤诣地想要夺舍原主的身体? 那些突然间被穿的人有多倒霉啊。 裴织发现温如水的反应还挺快的,不禁笑了一声,“可能吧。” “那她怎么处理?难不成你以后都要盯着她?”温如水说着,脸上露出吃屎一样的神色。 裴织摇头,“不用,只要裴绢不同意将身体给她,她就没办法使用精神力,只能在裴绢的身体里待着,直到裴绢的生命耗尽。届时……” 见她脸上露出意外深味之色,温如水突然打了个寒战。 突然觉得古早玛丽苏对上末世来的黑莲花,应该同情古早玛丽苏几秒。 第 146 章(她嫉妒我...) 裴绢当然不想将身体让给上辈子的“温如水”。 如果是其他的“妖怪”, 或许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可能会基于逃避,将身体让出去,不用面对绝望的现实。 但她现在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妖怪”是上辈子的温如水, 而且还是因为她的算计, 自己才会落得这下场, 她更不可能会将身体让给她。 “我宁愿死, 都不会将身体给她!”裴绢愤怒而坚定地说。 她恨死将自己害成这样的妖怪, 怎么可能会将身体让给她,自己从此消失? 她甚至问裴织, 有没有办法将这妖怪弄出来? “不能。”裴织一脸遗憾, “除非你死, 否则她无法和你分开, 这是你能重生的原因。” 温若晶会选择裴绢,其实很好理解,裴绢和裴织是姐妹,只要她成为裴绢,和裴织有割除不开的血缘关系, 届时也方便她对裴织动手,以报复上辈子的仇。 只可惜这辈子她醒来的时间比较迟, 没能在裴绢犯蠢之前布局。 面对裴绢的坚定拒绝, 温若晶回答了什么, 裴织和温如水都不知道, 因为只有裴绢能听到她的话,裴绢此时心情激动, 并不是和她交流的好机会。 两人于是离开了佛堂。 至于裴绢,她仍是被绑着, 继续被关在佛堂里,两人没有理会她在身后绝望的叫唤。 两人走出佛堂,看到外面的天色,夜似乎更深了。 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升到半空,月光皎洁明亮,就算不打灯笼,也能看清楚周围的花草树木。 “好像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温如水突然说。 裴织含笑点头,“看来我们能过一个不错的中秋节。” 温如水不禁跟着笑,只是很快她又纠结起来,小声地问:“太子妃,我看裴绢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等日子久了,她发现自己这辈子都被关着,还不如上辈子,只怕她会心灰意冷,主动将身体交给温若晶。” 裴绢的性格真的很好懂,温如水对她不抱什么希望。 她现在心情激愤,所以能坚定地拒绝温若晶的诱惑,但时间一长,可就不一定。 “没事。”裴织淡然地说,“先前我给裴绢下了精神暗示,只要这精神暗示一日不解开,她就不会主动将身体让出去。” 所以,只要她不主动解开精神暗示,任温若晶巧舌如簧,都不可能让裴绢心甘情愿地将身体给她。 如此,自然不用裴织亲自看守裴绢。 温若晶还是小瞧了裴织,能在末世中挣扎求生十年的人,手段多得是,不是出生于和平年代的人能比的。 可惜温若晶并不知道裴织的来历。 或许她以为,裴织和她一样,都是来自更遥远的未来,她们可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所以才会懂得使用精神力。 那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未来世界――甚至可能是星际时代,也有可能是裴织前世所在的世界终于熬过了末世,人类正式迈向新纪元。 不管是温若晶还是系统所在的世界,就算有来自星域之外的危险,估计也比不上裴织上辈子所在的末世,那是黎明前的黑暗,进入新纪元之前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 所以温若晶还是棋差一着,过于小瞧裴织。 温如水大喜,朝她竖起大姆指,暗忖太子妃果然是末世大佬,这走一步看三步的心计,实在太让人放心了。 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选择抱住太子妃的金大腿。 发现不用再担心什么,温如水的心情舒畅,觉得连脸上的伤好像都不是那么难受了。 两人在垂花门分开。 “太子妃,我去歇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温若水一脸灿烂地朝裴织挥手。 裴织笑着应一声,也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温如水走了几步,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看着裴织的身影婷婷袅袅地消失在月光的尽头,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 【系统,我这辈子可以平平安安地活到老的吧?】 【当然可以。】系统肯定地说,【宿主您已经和女主组队,得到她的气运庇护,摆脱了炮灰的命运。如果还有人想牺牲你,女主会第一时间保护你的,就像这次一样。】 温如水心满意足地笑了,叹气道:【我突然想起,如果上辈子不是温若晶穿越成我,我的命运就像剧情里的那样,成为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争斗的炮灰,是吗?】 系统耿直地肯定她的猜测,【是的。】 温如水脸上的笑容微敛。 所以就算没有温若晶穿成自己,她的命运也说不上好,最后阴错阳差,反而多活了一辈子…… 她还要感谢温若晶不成? 温如水的心情顿时像吃了屎一样难受,坚定地道:【如果没有温若晶穿成我,或许上辈子的我可以向太子妃求救呢?所以我一定不会成为炮灰的!】 裴织回到歇息的院子。 她穿过庭院时,看到从窗口逸泄的灯光,一个人坐在那儿,他的身影烙印在窗格上。 裴织加快了步划,穿过庭院,走进厢房。 守在扇前的芳菲和芳草见她回来,忙不迭地迎上去虚寒问暖,两个丫鬟对于太子妃去审问裴绢的事都很关心,担心她被裴绢伤到心。 毕竟是同族的姐妹,裴绢做出这种事,太子妃该有多伤心啊。 “阿识,你回来了。” 秦贽从内室走出来,安安静静地看过来,他站在灯光之中,眉眼精致俊i,不似真人。 他眼里的戾气亦在这样的深夜之中,等待她归来时,不知不觉化去,以最柔和的一面迎接她。 两个丫鬟扭头看一眼,差点收不回心神。 裴织走过去,笑着问:“殿下还未休息啊?” 秦贽淡淡地道:“你不回来,孤怎么休息?” 他没问什么,安静地看着两个丫鬟伺候她洗漱,然后拉着她回房歇息。 虽然是临时准备的居住之地,不过一应东西齐全,只是太子爷十分挑剔,看这不满那不满,觉得委屈了他的太子妃。 裴织道:“没事,只是歇息一晚,明儿我们就回去了。” 秦贽握着她的手,打量她的面容,语气带着几分小心,“阿识,裴二做那些事……不值得你为她伤心。” 裴织微微一愣,看他关切的眼神,明白他的担忧,眼里浮现笑意。 “殿下放心,我不伤心的。”她笑着说,神态轻松。 秦贽仔细打量她,见她确实不伤心,紧绷的心微微一松,皱眉问:“裴二为何要做这种事?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弱女子,不可能将福宁郡主绑走,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帮她?” 裴织没有回答,而是看他。 “你看孤作甚?”他不解地问。 裴织忍不住笑起来,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声音带着笑,“我高兴啊。” 以太子爷对东宫势力的掌控力,如果他想知道,随时可以让暗卫去听墙角,知道事情的始末。可他并没有,至少裴织精神力笼罩之地,没有察觉到暗卫的存在。 他对她毫无防备,甚至愿意听她解释,只要她说的,他会相信。 如果她不说,他也不去探究,耐心地等着哪天她主动说。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没有变。 裴织揽着他的脖子,亲了过去。 太子爷被她的主动弄得受宠若惊,又有些激动,他虽然有关她的记忆,但记忆中的某些事还是模糊的,现在的太子妃之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他就像一个初尝情爱的少年郎,对心爱的姑娘毫无抵抗之力,她一个动作就让他丢盔卸甲。 夜更深了,帐幔里的气氛正浓。 裴织靠在男人怀里歇息会儿,探头过去亲吻他汗湿的脸,这个吻渐渐地往下…… 就在男人将要失控时,她笑盈盈地说:“殿下,这是奖励。” 秦贽满头雾水,奖励什么? 太子妃笑而不语,暗忖奖励他上辈子面对温若晶的故意勾引无动于衷,所以也不怨裴绢重生后,会想取代她,成为太子妃。 温若晶有精神力,性格肆意张狂,与时下的贵女不同,更能折腾出很多新鲜事情,很容易吸引男性的目光。 按裴绢所说的,若不是温若晶贪心地对太子出手,只怕自己并不搭理她,由着她想攻略多少男人就攻略多少,一妻多夫都没事。 大家相安无事。 不过想到温若晶携带的非法系统,这系统估计也发布什么任务,攻略太子是任务之一,让她不得不做。 所以两人最终还是站在对立面。 裴织将这些都挥之脑后,回答秦贽刚才的问题:“裴绢会做这种事,是因为她恨我。” “她为何恨你?”太子爷十分纳闷,不明白裴绢在想什么。 以这时代人的想法,家族里出了个太子妃,她的地位只会跟着水涨船高,她未来婚姻的选择对象更多,应该高兴才对。 裴织拥着被坐起,眼波流转,横他一眼,“因为她想成为太子妃啊。” 太子爷:“……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给她的胆子?” “不用谁给,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妄念,这是阻止不了的。”裴织心平气和地说。太子爷脸色有些难看,他对旁人的感情没兴趣,更不想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嫁给他,就算没有失忆之前,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抵抗源源不断的头疼,对这种事根本没想法。 “那她是怎么将福宁郡主掳走的?”秦贽转移话题,“谁在帮她?” 裴织唔一声,“可能是我那大伯罢,殿下可以让暗卫去查查。” 秦贽道:“那就查吧。” 裴二敢做出这种事,就别想善终,他可没那么好的心肠,让一个对太子妃有恶意、并已经付诸行动的人继续逍遥法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能吗? 翌日,裴织他们用过早膳,准备回京。 同时也将裴绢带上。 被关了一个晚上,裴绢的精神十分萎靡,意志消沉,整个人像失了魂般,被人提溜出佛堂时,根本没反应。 直到裴织和秦贽相携走过来。 她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秦贽小心翼翼地揣扶着裴织上马车,然后他也跟着上了马车,马车的车帘放下。 接着她又被人粗鲁地推上一辆简陋的马车,马车里没有任何装璜,甚至没有铺上防震的毯子,硬梆梆的,她摔在上面,身体生疼生疼的。 眼里不由又沁出了泪水。 她闭上眼睛,呜咽出声,再次忍不住问,为何自己会落得这下场? 回到京城,裴织吩咐侍卫将福宁郡主送回温府。 自从被册封为郡主后,温如水在外面买了宅子,将小齐氏接过去,目的便是将小齐氏和镇北侯府的人分开,省得继续住在镇北侯府,刺激到小齐氏的病情。 温如水回温府,刚下车,锦霞、锦岚迎过来,当看到她那张还未消肿的发面馒头脸,差点泪崩。 “郡主,您受苦了。”两个宫女含泪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回房,恨不得马上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温如水笑道:“其实还好,就是看起来严重一些。” 锦霞泣道:“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好了?” 温如水无言以对,不好和两个关心过度的宫女争什么,朝送她回来的秦玄致谢。 秦玄还了一礼,说道:“郡主不必客气,日后若是郡主有什么麻烦,可以通知在下,在下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温如水被他的话弄得心脏漏了一啪,忍不住抬头打量秦玄。 身高八尺,面容俊朗,体格壮硕,可见平时有坚持锻炼,绝对有八块腹肌,虽非军旅出身的士兵,但他身上有一种铁血的悍气,更是男人味十足…… 温如水面上一红,庆幸自己现在是发面馒头脸,脸红什么的没人能看出来。 她赶紧道:“好的好的,日后就麻烦秦侍卫了。” 裴织和秦贽刚回到皇宫,太后和皇帝的人前后到东宫。 都是来询问太子妃发生什么事的。 太子妃昨儿一早出宫,甚至连晚上都没回来,自然引起宫里两大巨头的注意,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不免有些担心。 秦贽将他们打发走,朝裴织道:“阿识,你去休息,孤去见父皇和皇祖母。” 知道他是想自己应对太后和皇帝,裴织很领这份情,意思地问一句,“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太子爷格外男人地说,“孤是你夫君,这种事由孤挡着便成。” 裴织看他这么乖,忍不住又奖励他一枚香吻。 太子爷嘴角微微翘了下,很快就将之压下来,回房换了一身衣服,马不停蹄地朝勤政殿而去。 第 147 章(撸掉爵位...) 昭元帝将看到一半的奏疏放下, 问道:“太子妃那儿发生什么事?” 他掌控的内廷禁卫确实无孔不入,但对于他的太子,昭元帝极少会让内廷禁卫打探太子的隐私,干涉他的事情。 是以这次太子妃突然出宫, 夜不归宿, 昭元帝并未让人去打探, 直接询问太子。 这也是他对太子妃的一种尊重。 皇帝可没有尊重人隐私的节操, 只是太子妃表现出来的价值, 无形间已经跳出太子妃的身份限制,皇上对她不仅是当儿媳妇来看的。 秦贽先给他请安, 然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昭元帝愣住, “福宁郡主失踪, 你们怎么不告诉朕?” 好歹是他亲自册封的郡主, 有人对她不利,藐视皇威,昭元帝自然生气的,完全可以让内廷禁卫出动,尽快将人寻回来。 秦贽道:“福宁郡主这次是受太子妃连累, 太子妃想亲自去找她,以便震慑某些宵小之辈, 所以不麻烦父皇, 其实儿臣也没多干涉。” 前面的话听着还正常, 可后面那句算什么?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瞪他一眼, 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对太子妃还真是放心。” “那是自然。”秦贽理所当然地说, 眼睛瞥着他,“她能给儿臣出那么多赚钱主意, 还能让儿臣头不疼……” 昭元帝眉心一跳,生怕他又来一句“咱们秦氏之子都是男狐狸精”,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朕知道太子妃并非普通人,这次便算了。” 秦贽嗯一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昭元帝纳闷地道:“你不是失忆了?怎地还知道太子妃能让你不头疼?” “父皇,儿臣不蠢也不瞎。”秦贽幽幽地说。 就算没有看过自己留的小册子,光是听周围人叙述,以及他和太子妃平日的相处,也能感觉到异常。只要略一想,就能明白是什么,更何况他还有很多关于太子妃的记忆,平时不去想时没什么,但凡接触到,记忆就会苏醒。 昭元帝当作没听到这话,皱着眉问:“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怎会如此大胆?” “这没什么。”秦贽绷着脸说,“她自个生了妄念,想当太子妃,所以怨恨太子妃,以为太子妃抢了她的尊荣。” 昭元帝果然生气地拍桌,“大胆!” 太子妃是他为太子精挑细选的嫡妻,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岂由得谁都能妄想的?若是他不同意,就算是朝臣宗室都逼不了他,区区一个侯府的庶女,竟然也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裴绢觊觎太子妃之位不说,还因此生恨,对太子妃出手,虽然她没伤到太子妃,却故意掳走福宁郡主,逼太子妃出面,对太子妃不利…… “朕记得去年七夕,你遇刺时,她当时也故意跑去找你,莫不是想给你当救命恩人不成?”昭元帝不愧是生性多疑的皇帝,很快就能将裴绢的心态摸个正着。 秦贽惊讶,“父皇,还有这事?儿臣去年七夕遇刺了?” 昭元帝嗯一声,将去年七夕的事情仔细和他说了说,最后道:“因为玉米和红薯之事,最近陆续会有他国的使臣进京,只怕北蛮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届时你仔细看看哪些是真心求粮食,哪些是虚情假意。” 秦贽神色一凛,恭敬地应下。 “那威远侯府的二姑娘只是个弱女子,能顺利地将福宁郡主掳走,应该有人在帮她。”昭元帝眯着眼睛说,神色不定。秦贽道:“儿臣也这么想的,已经派东宫暗卫去查了。” 昭元帝没再说什么,只道:“这二姑娘不能留了。”他心里已经生出杀意,不过一个区区侯府庶女,杀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父皇,能不能将她交给太子妃处置?”秦贽问道。 昭元帝想了想,觉得这事确实是太子妃受委屈,由太子妃处置倒也可以,于是没再说什么。 秦贽在勤政殿里陪昭元帝说了会儿话,便往慈宁宫而去。 见到太后,他将先前和昭元帝说的话复述一遍,太后果然震怒非常。 在太后心里,她的儿子和孙子都是千好万好,特别是太子作为储君,身份尊贵,唯有家世才貌出众的贵女才能配得上,一个侯府庶女竟然如此痴心妄想,还胆敢伤害太子妃,谁给她的胆子。 “这裴二实在大胆,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定不能再留着她。”太后和皇帝的想法一样。 秦贽少不得又搬出先前的话,让太子妃来处置裴二。 太后皱眉,“莫不是太子妃还念着姐妹之情?” 这等大胆狂妄又没有自知之明之人,太后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暗忖可能是太子妃心软,因是自家姐妹,舍不得杀她。 秦贽道:“太子妃确实是个心软的,还请皇祖母将人交给太子妃处置罢。” 听他这么说,太后也不好说什么,这点面子不是要给太子妃的。 离开慈宁宫后,秦贽回到东宫。 走进福宁殿,便见裴织坐在那里喝茶,不由问道:“阿识怎地不去歇会儿?” “没事的,我还不累。”裴织朝他笑,亲自给他上茶,问道,“父皇和皇祖母那边怎么说?” 秦贽让伺候的宫人退下,绷着脸说:“他们都十分生气,要处死裴二。” 裴织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喝着茶,“然后呢?” “孤让他们将裴二交给你处置,他们应下了。”太子爷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孤知道你应该不希望她死。” 如果太子妃要处死裴二,早在庄子里就动手,而非将人带回来,让人私底下关着她。 裴织脸上露出笑容,探身过去,在太子殿下矜持高贵的脸蛋上亲了几口,看他故作镇定、实则耳尖发红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多谢殿下。”她笑眯眯地说,“我暂时不能杀她,要留着她。” 她说的是不能杀她,而非是不想杀她,可见这裴二身上有暂时不能杀的原因。 秦贽慢悠悠地喝茶,心里明白,并未再多问。 他相信,有一天,太子妃会告诉他的,太子妃现在不告诉他,肯定是她还不够信任自己,或者自己没能力帮她。 不管是哪种,他都有足够的耐心等着。 东宫暗卫的速度非常快,回京的翌日,就将查到的消息呈到裴织面前。 秦贽下朝回来,问道:“阿识,怎么样?” 裴织道:“我那大伯确实知道裴绢私下离开庄子回京的事,甚至在外为她置办了个宅子,让她回京时有落脚之地……” 东宫暗卫能查到的其实并不多,事情只是有个大概,谁在帮裴绢掳人这些,其实还没有查出来。 不过光是这些,便能定威远侯的罪。 裴织当然知道,从用精神力攻击太子到策划掳走温如水,都是温若晶所为,以裴绢的胆子,她根本不敢做这些事,也没能力做。 可她得温若晶的帮助重生,被温若晶的灵魂附在身上,便要承担后果。 威远侯虽然疼爱这女儿,但能给她的帮助有限,给她提供个宅子就差不多,掳人的事情,威远侯应该是不知道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 秦贽冷着脸说:“看来威远侯府应该换个侯爷了。” 太子爷这话,也变相地决定威远侯的命运。 这侯爷是当到尽头了。 一大早,威远侯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狂跳,心里有种灾难临头的预感。 他按了按狂跳的眼皮,好不容易让它平静下来,如往常那般洗漱更衣,然后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今儿是休沐日,他不需要去衙门。 刚走出房门,一只乌鸦从半空中旋转而下,落到院子里那株叶子落了不少的树上,发出嘶哑的声音。 出门撞乌鸦,在时下世人看来,是不祥之兆。 威远侯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下,颇有些胆战心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莫非是太子什么出事连累到太子妃?还是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亦或是绢儿那边…… 威远侯心神不宁,和夫人一起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咱们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威远侯夫人看他一眼,“侯爷,您要问什么?” “我……” 威远侯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怕精明的夫人察觉出什么,只能郁闷地闭口不提。 倒是威远侯夫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见他眉宇间隐隐的忧心,心里也是一跳,不由想起前几天太子妃突然回府一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两人的预感很快成真。 当威远侯府的大小主子们都聚在寿安堂陪裴老夫人说话,宫里来了两份圣旨。 一份圣旨是申饬威远侯行事不端,并表示他的年纪大了,应该退位让贤,撸了他的侯爵之位;一份是让威远侯世子裴安珏继承侯爵之位。 所有人都是茫然的。 特别是威远侯,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虽说不年轻,也可没老到不能动,看这京城里,七老八十的都还赖着位置的不少,怎么到他这里,他年纪就大了? 裴老夫人也是惊愕不已,不过她经历的事多,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府里的子孙接了旨。送走宣旨的天使后,裴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瞪向仍在茫然的儿子,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可能真的恨不得拿茶盅砸过去,将他砸清醒一些。 “父亲……” 捧着圣旨的裴安珏欲言又止,他的茫然并不比父亲少。 他还没二十就成为侯爷,这年纪放在京城里,年轻得过份,也十分不可思议。 威远侯看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看到他手中那份圣旨,顿时有种想撕了它的冲动。 他怒瞪着儿子,“你是不是去太子妃那里说了什么?”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皇上撸了侯爷之位,加上圣旨也没说得太明白,以为那行事不端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目的只是让他儿子继承侯位。 这让他如何甘心? 裴安珏一脸冤枉,“父亲,我没有,自从四妹妹出阁后,儿子已经很久未见她……” 就算他是娘家兄长,对于太子妃而言也是外男,哪里能随便去东宫看她? 威远侯无法接受现实,气得口不择言,涨红了脸,指着他大骂:“你是没有,但你母亲、你妻子……” “闭嘴!”裴老夫人厉声喝止他的话。 威远侯声音一顿,看向母亲,神色委屈:“母亲,我……” 裴老夫人脸庞寒着脸,冷冷地看着自以为受委屈的儿子,说道:“你们都退下。” 威远侯夫人机警地让周围伺候的下人退去,朝担忧地看过来的儿媳妇和女儿暗暗摇头,让她们赶紧离开。 现场很快就剩下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威远侯夫人、裴安珏。 裴安珏被父亲如此指控,心里委屈得不行,不好离开,默默地跪在地上,看得威远侯夫人心疼不已,欲言又止。 “安珏起来,扶祖母回去。”裴老夫人朝孙子说。 裴安珏默默地起身,扶着裴老夫人回寿安堂。 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也跟着过去。 一路默然无声。 回到寿安堂,裴老夫人让伺候的下人离开,然后一把将桌上的茶盅挥下,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也让室内的几人心惊肉跳。 裴老夫人终于压抑不住脾气,怒骂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竟然还有脸骂珏哥儿!” “娘,我没有。”威远侯痛苦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为何皇上会撸掉我的侯爵之位,我觉得应该是安珏去和太子妃说了什么……” “爹,我没有!”裴安珏委屈地申诉,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裴老夫人顿时被气得差点仰倒,再也维持不住风度,抽起桌上的玉如意就朝那冥顽不灵的儿子打去。 这一幕看傻了裴安珏,威远侯夫人也是眼皮跳个不停。 勋贵世家都不流行棍棒教子,更何况威远侯已经四十多的人了,都当祖父,还被老娘如此追着打,脸面都丢尽了。 裴老夫人将无能的蠢儿子披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气喘吁吁地骂:“别什么事都推到旁人身上,以为只有你最高贵最无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蠢的?圣旨上说你行事不端,肯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让人捉到把柄捅到皇上那里,皇上才会撸了你的爵位。我看皇上对你还是仁慈的,定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给你留点脸,省得揭下你的脸皮,让你当场羞愤欲死……” 最后,裴老夫人厉声问:“你老实招来,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第 148 章(大伯的下场...) 面对裴老夫人的诘问, 威远侯一时语塞。 他最近唯一做过的出格的事,就是给偷偷溜回京的爱女裴绢弄个宅子,让她能在京城有个落脚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 其实在知道裴绢的病好后, 他是想过将她接回府里的。 但裴绢不愿意。 她说在外面更自在, 加上她做错了事, 害怕面对老夫人, 她需要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就让她在外面多待些日子再回去…… 听她一番哀诉,威远侯心都要被她哭疼了, 如何还舍得逼她。 虽然担心爱女独自在外有危险, 可裴绢坚持, 他也拿她没办法, 只好给那宅子里安排人,让人照顾好她。 但威远侯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错。 虽说裴绢以前是做错了事,可在她病重被送去庄子时,老夫人就已经原谅她,只要她养好身体, 他再去求情,裴绢就能回到府里, 继续做尊贵的侯府二姑娘, 将来风光地嫁出去。 皇上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斥责他吧? 威远侯夫人原本不欲出声的, 以免落得两面不是人。 但见侯爷这副样子, 就知道他做过什么,提醒道:“侯爷, 您还是说一说罢,不管是什么, 也好让我们为您参考,看看这次的事是怎么回事?” 若非为了儿子,她根本不愿意出这个声,让他继续犯蠢,耗尽老夫人的耐心,最后放弃他。 可她不容许儿子被他父亲如此斥责,让她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威远侯注意到她,一股厌恶感徒然而生。 “闭嘴!”他怒道,“我还没和你算账……” 他始终认为,定是妻子进宫和太子妃说了什么,才会被撸掉爵位的。说不定这事是她一手策划的,毕竟比起丈夫当家作主,儿子上位当家作主,对她更有利。 威远侯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不干人事,过份宠爱小妾和庶女,可知道归知道,人都有偏心的,他就是偏着庶女,疼爱她甚于一切,有什么办法? 都是他的孩子,他想疼哪个就疼哪个,谁能说什么?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老夫人举起了玉如意,吓得威远侯赶紧跑开。 还是很怕老娘手里的玉如意落在身上。 裴老夫人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塞之极,冷声道:“你不用凶你媳妇,凶她也救不了你!她最近都没进宫,也没和太子妃说什么,你不用怀疑她。至于珏哥儿媳妇,她这两个月都在坐月子,如何有时间进宫?” 她满脸嘲讽,心里极度失望。 这儿子果然没救了,遇到事情不反省自己,却怪在自己媳妇和儿媳妇身上,错的都是旁人,他是最无辜最可怜的。 威远侯无奈地道:“母亲,我真的没做什么!您也知道的,我每天安安份份地去衙门,下衙就回来,就算休沐日,也待在家里,很少出去。” 自从裴织被钦点为太子妃,在裴老夫人的敲打下,威远侯府从主子到下人,都是安安分分的,谨言慎行,就怕给太子妃招祸端。 威远侯也不例外。 怕被人算计,他甚至都极少出去应酬,休沐日就窝在家里与美妾吟诗作乐,顺便关心一下在庄子里养病的爱女。 裴老夫人却不信他,冷着脸说:“你若真没做什么,皇上会用‘行事不端’斥责你?” 那份申饬的圣旨,定是皇上的意思,她这儿子定是做了什么让皇上忍无可忍之事,才会撸掉他的位置,让世子裴安珏提前继承爵位。 在她看来,皇上其实还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没有用过于激烈的言语,否则以皇上的脾气,严词之凌厉,让她这儿子日后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威远侯道:“难道这不是为了让我退位让贤的借口?”说到这里,他心中怨气极大,一脸不服气。“母亲,我不服,一定是太子妃做了什么。” 他承认自己以前没怎么关注太子妃姐弟俩,可也没亏待他们,太子妃为何要对他如此狠心? 太子妃就算要抬举夫人和绣姐儿,就去抬举她们,为何要针对自己? 他这大伯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裴老夫人闭了闭眼,已经懒得和他生气。 只要真相不摆到面前,他是不会相信的,甚至以为是太子妃从中作梗,去皇上那里说了什么。 她了解自己的孙女,阿识虽然和大伯不亲,却也不至于给他穿小鞋,否则早就利用太子妃的身份做什么了。 可看阿识嫁进东宫后,威远侯府因她备受皇恩,府里的男人前程似锦。 谁敢说不是她的功劳? 裴老夫人转头对威远侯夫人道:“你明儿递牌子进宫见太子妃。” 威远侯夫人柔顺地应一声。 裴老夫人看向满脸不服气的儿子,冷笑一声,“你放心,明儿等你媳妇回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有没有冤枉你。” 威远侯听得眼皮狂跳,心里莫名地不安。 翌日,威远侯夫人递了牌子进宫。 东宫接到牌子后,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很快就让人将她迎进东宫,裴织在长秋殿亲自接见她。 “太子妃……”威远侯夫人给她请安后,欲言又止。 裴织含笑问:“大伯母是为了大伯爵位之事找我?” 威远侯夫人点头,叹了口气,将昨天的事简单地和她说了说,她并没有特地为丈夫隐瞒的意思,丈夫对她和对太子妃的质疑,都告诉阿识。 他自己不要脸,她为何还要帮他藏掖着? 裴织倒是不在意,十分爽快地道:“大伯的爵位被撸,确实和我有关。” 接着,她将裴绢所做的事情告诉大伯母,并一口咬定裴绢能顺利地掳走福宁郡主,定是大伯在暗中帮忙,否则裴绢一个弱女子,怎么做得出当街一撸人的事? 当然是有人帮她啦。 多简单的事。 就算不是大伯做的,裴织也决定将这罪名扣在他身上,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裴绢身上的异常。 谁让她这位大伯总是做一些恶心人的事,不如退位让贤,让儿子上位,省得哪天裴氏一门真因他受牵连。 威远侯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没想到那庶女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因为以裴绢那性子,实在不可能做这出这种事。 但太子妃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 要不是有太子妃在,只怕裴绢所做的事会牵连整个威远侯府,虽不至于诛九族,但全府一定会被流放。 突然间,她心里涌起一股怨气和戾气。 以往丈夫宠爱白姨娘,宠爱裴绢,她没有说什么,甚至努力地一碗水端平,安抚受委屈的儿女……可她如此委屈求全,得到的是什么? 威远侯府差点因丈夫最宠爱的庶女万劫不复。 不到晌午,威远侯夫人回到府里。 一群人都在府里等着她的消息,特别是威远侯,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被迫退位的事,尤想挣扎,觉得自己还年轻,起码还能多干二十年。 听说她回来,府里的人都迎出来。 “娘。” 裴安珏和裴绣担忧地看着她,发现母亲的神色很冷,比任何时间都要冷。 威远侯夫人看向丈夫,压住心里的脾气,说道:“侯爷,咱们先去寿安堂!安珏过来,你们都下去罢。” 威远侯见她的神色不同以往,也有些忐忑,咬了咬牙,一起去了寿安堂。 见到裴老夫人后,威远侯夫人将从太子妃那儿得到的消息与他们说了。 室内安静无比。 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无法接受。 裴绢竟然因为自己无法当太子妃,就怨恨成为太子妃的阿识,并故意绑走福宁郡主报复她? “不可能,绢儿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威远侯压根儿就不相信,“绢儿胆子小,又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哪里做得出这种事?” 威远侯夫人冷笑道:“她是做不到,不是还有你在帮她吗?” “我没帮!”威远侯气得半死,满脸愤怒地瞪向她,“我只是买了个宅子安置她,就没有做过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绢儿会做这种事……不对,一定不是绢儿做的!” 他十分坚信,裴绢做不出那些事。 作为一个父亲,爱女是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吗? 威远侯夫人今儿像吃了炸-药包,不再退让,步步紧逼,“太子和太子妃可是当场捉了个正着,并没有冤枉她!” 见他仍是不肯相信,威远侯夫人也不理他,转身看向裴老夫人,突然眼泪就出来了。 “娘!”她凄楚地哭道,“以往他要宠庶女小妾,儿媳都认了,可您看,他到底宠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啊?咱们家差点就因为他宠的玩意儿万劫不复,珏哥儿的孩子刚出生,还那么小,差点就要跟着咱们一起流放受罪……” 威远侯夫人哭得极有分寸,没诉说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只拿小辈说事。 裴老夫人年纪大了,最疼的便是小辈,听在耳里,伤在心里,对大儿子越发的失望,终于不再寄予希望,决定放弃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威远侯震惊后,气急败坏,“有太子妃在,咱们家怎么可能会被流放……” 他觉得夫人是在无理取闹,趁机报复他和绢儿。 威远侯夫人不理他,只是对着老夫人哭。 裴安珏见母亲哭成这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是男儿,在后宅待的时间不多,不能更深刻地体谅到母亲的无奈和痛苦,直到这一次,看到一向坚强的母亲哭成这样,突然发现,自己以往不够体谅母亲。 他开始反思,同时也暗暗决定,以后绝对不要弄出什么庶子庶女,省得他也变成父亲这样偏心庶出,委屈嫡脉。 裴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连斥责都懒了。 她道:“珏哥儿,日后这府里就交给你,希望你别学你爹,努力地支撑门楣,别堕了你祖父的名声。” 裴安珏认真地应一声。 威远侯满脸不敢置信,“娘……”母亲这是要彻底放弃他了? 裴老夫人摆摆手,“你别叫我,圣旨已下,珏哥儿日后就是这府里的侯爷。你赶紧去准备,搬出主院,让珏哥儿和他媳妇搬进去,日后没什么事,就在院里待着,别出去闹事,否则下一次,圣旨就不仅是申饬那般简单。” 这是劝告,同时也是威胁。 威远侯满脸茫然地站在那儿,看着哭泣的妻子,疲惫的母亲,还有视他不存在的儿子,一时间无法反应。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自己落得这下场? 第 149 章(中秋宫宴...) 转眼便到中秋节。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日, 每年宫里都会举办中秋宫宴、赏花灯,一般情况下,进宫与宴的都是宗室。 不过今年的中秋节,昭元帝在宫里举办中秋宫宴, 与宴的不仅有宗室, 还有京中四品以上的朝臣及外命妇。 温如水作为被皇上册封的郡主, 自然要进宫与宴的。 一大早, 她就进宫。 她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慈宁宫里, 太后、太子妃、二皇子妃和后妃、公主皇子等都在,欢聚一堂, 格外热闹。 见福宁郡主到来, 太后招手将她叫到身边, 拉着她的手打量, 怜惜地说:“听说你前些日子出了事,可怜见的,没受伤罢?” 温如水被绑架一事,因裴织下令封口,知道的人并不多。 所以太后也没当众说得太明白, 省得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而言, 是致命的。 温如水乖巧地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幸亏有太子妃, 臣女没什么事。” 太后见她确实无事, 拍拍她的手,拉着她继续说话, 说的都是玉米和红薯的种植之事。 昭元帝会宣朝臣和外命妇进宫与宴,目的便让众人尝尝玉米和红薯做的食物, 以便让他们更好地了解到这两种食物,明白它们有多难得。 这也是他的功绩。 作为发现玉米和红薯、并将它们种出来的人之一的福宁郡主,自然备受注目,太后如此当众给她脸面,也是正常的。 殿里的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倾听。 今年京城里出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玻璃、香皂风靡整个大禹,为国库赚得满盆钵,连皇帝的私库都开始充盈起来。但世人最关心的,还是高产粮食,粮食是百姓的命,是人立足的根本,一个国家稳定的底气,但凡只要和它们涉及到一点关系的,都会让人不由驻足细听。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丝毫的不耐,甚至巴不得福宁郡主多说一些。 温如水不辜负她们的重望,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种植之事,说到最后,已是口干舌躁。 太后笑呵呵地让人给她看茶,感慨道:“这玉米和红薯不仅高产,口感和味道都很好,虽说是粗粮,但却很是养身,你们日后都应该多尝尝。” 众人都是一阵附和。 不过却有不喜的。 康平长公主突然道:“福宁郡主年纪也不小了,总是在泥巴里混,也不知道日后能嫁入什么样的人家。” 此话一出,殿下众人默了默。 康平长公主这话一点都不委婉,就差指着温如水的鼻子说她是泥腿子了。 哪个贵女像温如水这样,成天跑去地里和庄稼打交道的?就算她的功劳确实大,也不能掩盖她粗鄙的行为。 有些想得深的,觉得康平长公主是指桑骂槐,借着温如水拐弯抹角地讽刺太子妃。 毕竟四月份那儿会,太子妃和温如水一起去凤丘山的庄子里种田,两人可是在庄子里一住就是一个月,后来又去了京郊附近的庄子陆陆续续地住着,分明就是去伺弄庄稼。 哪有贵女像她们这样的,好好的贵人不做,学那些农女作派,日日与泥巴作伴。 太后听到这话,脸色就落了下来。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给女儿难堪,不轻不重地道:“你胡说什么?咱们福宁是个俊俏的孩子,如今又是郡主,京中优秀儿郎哪个嫁不得?”她对温如水道,“福宁放心,哀家一定会好生给你寻摸个四角俱全的夫婿的。” 这话一出,在场不管有什么心思的都收敛了起来。 她们哪里看不出来,太后摆明着要为福宁郡主撑腰,管了福宁郡主的亲事,由不得旁人说什么。 丽贵妃听到这话,喜上眉梢。 太好了,她一直担心外甥女真的要拖到二十再嫁人,若是太后出面,肯定不用拖那么久。 温如水脸皮微僵,她真的不想现在嫁人啊。 她求助地看向太子妃,得到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渐渐放松下来。 只有康平长公主脸色难看,缩在华服中的手指紧紧地掐住手心。 宣仪郡主见状,担心母亲又说什么得罪人的话,赶紧道:“外祖母说得对,温姐姐是个好的,有外祖母看着,日后一定会嫁个四角俱全的好夫婿。” 太后脸上露出笑容,“哀家的宣仪说得对。” 气氛很快又恢复和乐融融,众人仿佛没有听到刚才康平长公主故意刁难的话,继续奉承着太后和太子妃。 见太后面露疲惫之色,众人识趣地告退,让太后歇息。康平长公主母女俩留了下来。 太后将殿内伺候的宫人挥退,找了借口支走外孙女,沉着脸盯着女儿,目光凌厉,“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娘,我有说什么?”康平长公主故作不解。 太后今儿却不选择息事宁人,声音含怒,“你刚才说那话,是讽刺谁呢?莫不是忘记了,秦氏祖上也是泥腿子出身,若没有太、祖当年打天下,给后代子孙打下这片江山,你说不定也是个在乡下混的泥腿子呢!” 康平长公主震惊地看着她,“母后,您竟然为她们骂我?” “哀家这是骂你吗?哀家这是在点醒你!”太后面露失望,发现这女儿真的被先帝宠坏了,不管她如何努力,仿佛都掰不过来。 康平长公主不服气地说:“女儿哪里说得不对?您看太子妃和福宁,好端端的总往庄子里跑,不知情的还以为母后和皇兄苛待了太子妃,让她连皇宫都待不下去。您就不怕世人笑话?” “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太子妃和福宁去庄子看庄稼,这是利国利民之事,他们又不蠢,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说嘴?” 太后真是为这女儿操碎了心,明明很多事情都掰开掰碎地和她说,为何她总是听不懂,或者只听自己想听的。 她难掩疲惫,“行了行了,哀家不想听你说,省得哀家被你气得心口疼。” 康平长公主咬住嘴,满脸不服气,但也怕像上次那样将母亲气出个好歹,只能愤愤不平地嘴上闭。 正好宣仪郡主端着茶点回来,发现殿内的气氛不太好,心知母亲定然又惹外祖母生气了。 她心里担心,却也不好询问,只能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盈盈地迎过来,在母亲和外祖母之间和稀泥,将这事揭过。 太后接过外孙女递来的茶喝一口,欣慰地说:“还是宣仪乖,你要是有宣仪一半的懂事,哀家就安心了。” 康平长公主冷笑道:“宣仪是我的女儿,她当然是乖的。” 太后顿时想将手中的茶泼到她脸上,让她醒醒神,省得总是没有自知之明。 温如水随着丽贵妃婆媳俩一起去了钟粹宫。 丽贵妃今儿的心情极好,笑盈盈地对儿媳妇道:“你刚才听到太后娘娘的话了吗?有太后出面,日后咱们就不用担心如姐儿的亲事了。” 齐幼兰看婆婆高兴的模样,又瞅了眼温如水,觉得婆婆可能要白高兴。 果然,温如水道:“姨母,二十岁之前,我不嫁人的。” 丽贵妃笑道:“要是太后指婚,这可由不得你不嫁。” “没事,我可以和太后娘娘商量一下,就算指婚,也等我二十岁后再指。”温如水满脸商量。 丽贵妃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温如水赶紧道:“姨母,咱们不说这些,最近我店里有很多精巧的玩意儿,我给你带了一些过来赏玩,您瞧瞧……” 齐幼兰坐在一旁,笑看温如水几下就将婆母的怒气化解,心里有什么在触动。 她也跟着看温如水带进宫来的东西,确实是些精巧的玩意儿,甚至还有些用玻璃制成的小物品,心思极巧。 丽贵妃被哄得高高兴兴。 见时间差不多,温如水道:“姨母,我有事要找太子妃,我先去东宫,等会儿再过来陪您。” “去罢。”丽贵妃知道她可能去和太子妃说生意上的事,没有阻拦她。 温如水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齐幼兰静静地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她当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嫁给二皇子表哥不仅是她盼了十几年的事,也是家族里的安排,而且三皇子表哥婚后对她很好,至今没有纳侧的意思。可是偶尔,她也会羡慕温表妹的自由和肆意,活出了这世间女子所没有的风采。 还有太子妃。 自从成为皇家媳妇后,她隐约察觉到皇上和太后对太子妃微妙的态度,不仅仅是“太子妃”,甚至给予她超越太子妃的敬重。 她有种预感,若非裴织身处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地位过于微妙,只怕皇上会忍不住破格重用她,让她进入朝堂做事。 不过纵使如此,皇上对太子妃的优容,也是世人难以想像的。 她真的很羡慕她们,时常会想起太子妃曾经说过的话,然后默默地去找更多的资料充实自己,为日后作打算。 宫宴是在傍晚,如今时间还早,进宫的人其实并不多。 所以温如水也有时间过来找裴织说话。 “太子妃,裴绢最近怎么样?”温如水好奇地询问,“皇上和太后那边没说什么吧?” 自从回京后,她就在家里养伤,终于将发面馒头脸养回来,然后跟着忙生意,现在才有空询问后续。 “裴绢被关在一处牢里,由东宫的暗卫守着,温若晶这次想逃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裴织含笑道,“皇上和太后那边都没说什么。”温如水瞅着她,“听说威远侯府换了个主人,现在是你的堂哥裴安珏当家,你大伯……” 裴织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温如水皱眉道:“他真的那么蠢,竟然为了帮一个庶女,连家族都不顾?” “其实也没有。”裴织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觉得他太蠢,所以想换个当家人,省得日后给我惹麻烦。” 她不需要娘家的助力,只要娘家人安安分分的就行。 温如水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做? 她瞅了眼太子妃,怨不得剧情里会称她为黑莲花,果然不能随便招惹。 傍晚,中秋宫宴在交泰殿举办。 一群宫女将御厨做好的一道道佳肴端上来,主食以玉米和红薯为主,玉米做成饼子,红薯直接蒸熟,保持它的原汁原味。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尝了尝玉米饼子和红薯,很快就为它们的口感倾倒。 只要想到这样美味的粮食,还具备高产的特征,无法不为它激动。 这次的中秋宫宴举办得十分成功。 所有尝过玉米和红薯的朝臣都为它们赞不绝口,他们不禁遥望三年后,两种粮食出现在大禹所有百姓的餐桌上,让百姓们衣食无忧,不再饿肚子。 众人都在称颂皇帝英明,他的不世功绩。 昭元帝乐呵呵的,作为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自然想千古留名,建下不世之功,红薯和玉米便是他的功绩。 大禹也会因它们改变。 昭元帝心情一好,就想拉着他的太子唠嗑,同时忍不住探究儿媳妇最近在折腾的事。 “贽儿,听说太子妃在京郊的庄子建了几个玻璃房,她这是要种什么?” “种点反季节的蔬菜吧。”秦贽没瞒着他。 昭元帝若有所思,“反季节蔬菜?就像冬天时,在温泉庄子里种些春夏生长的蔬菜之类的?” 冬天的天气太冷,很多植物难以生长,想吃片新鲜的菜叶子不容易。 不过这对于权贵之家来说,问题却不大,皇庄有温泉,温泉附近的气温高,可以种些蔬菜提供给宫里的贵人食用。 这也算是反季节的蔬菜。 “太子妃要种什么蔬菜?”昭元帝纳闷地问,他觉得温泉庄子就能种,建玻璃房来种,未免大材小用。 “大概种些西红柿、辣椒、南瓜、西瓜……” 昭元帝:“????”朕耳朵出问题了,除了西瓜,其他几样根本没听说过? “贽儿,这西红柿、辣椒、南瓜又是什么?” 太子爷格外淡定地说:“西红柿是红皮的,辣椒有红皮和青皮,南瓜是黄色的、大大的,可以当主食……” 昭元帝:“……”这是什么可怕的比喻?真是听了个寂寞。 “反正,等太子妃种出来后,父皇您就知道啦。”太子理直气壮地说,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作物是长什么样的。 昭元帝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南瓜能当主食?那你再仔细和朕说说。” 太子:“……”他真的不想和父皇说,他想找太子妃花前月下,一起看花灯。 第 150 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裴织陪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在湖边放花灯。 宫宴过后, 众人便移驾到御花园那边赏花灯,附近还搭了个戏台子,钟鼓司的乐伎正在台上唱曲儿,咿咿呀呀的声音遥遥传来。 太后带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太妃和老夫人们一起看戏。 裴织原本是陪着的, 被太后笑着赶走了, 让她去和其他小姑娘玩儿。 当时周围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太子妃虽然年纪不大, 但她是这后宫中太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责任重大,成为太子妃本就应该守着太子妃的本份, 伺候太婆婆是应该的。 可看太后的样子, 对这孙媳妇十分纵容宠爱, 还担心她陪着一群老人家看戏无聊, 让她去和同龄的小姑娘们玩。 众人脸上笑眯眯的,都在心里重新估量太子妃在宫里的地位。 裴织没有拂了太后的好意,叫上宣仪郡主、齐幼兰和温如水等人,一起去看花灯。 她就像人群中的主心骨,在场的宗室女和朝臣之女见到她, 纷纷凑上来,见她没有拒绝, 很高兴地加入。 很快就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所过之处, 旁人都只能纷纷让道。 看完花灯, 小姑娘们都兴致勃勃地去挑自己要放的花灯。 中秋节放花灯是传统,对着花灯许愿, 虽说不知道这愿望能不能实现,但也算是个念想。 “我这盏兔子灯漂亮。”温如水说, “我要对它许愿。” “福宁郡主要许什么愿?” 在场的一些朝臣之女好奇地看她,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有光一样。 温如水笑嘻嘻地说:“就许……二十岁后再成亲。” 众女:“……” 齐幼兰听到她说要许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听到,差点忍不住晕厥过去。 纵使知道温表妹立志在二十岁之前不成亲,可那也是私底下和她们这些亲近的家人说,往外一说,岂不是让人怀疑福宁郡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要拖到二十岁后再成亲? “表妹,你又胡说八道了。”齐幼兰故意嗔道,“别和她们开玩笑,她们会当真的。” 温如水见她给自己使眼色,眼底难掩焦急,默了下,顺势道:“齐表姐说对啦,我是开玩笑的。” 众女这才笑起来。 这时,温如水又道:“其实我前阵儿去寺里上香,遇到一位须眉尽白的老和尚,他和我提了提,说我二十之前,不宜成亲,否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一群小姑娘刚露出的笑脸顿时又僵住。 “不、不会吧?” “我也觉得不会。”温如水笑眯眯地说,“但我想了想,我现在实在太忙,若是成了亲,可能无法顾及到家庭,确实很难会幸福……” 众人:“……” 什么话都让福宁郡主说了,她们能说什么? 齐幼兰很想捂脸,从来不知道温表妹原来还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等她看到被众人簇拥着过来的太子妃,顿时明悟,温表妹会如此,是太子妃给她的底气,就算她想胡说八道,众人也要捧着,谁敢落她面子。 裴织笑问道:“你们这边好热闹,在说什么?” 一群小姑娘们瞅着温如水,实在不知道她刚才那话是真是假。 “说笑话呢。”温如水高兴地捧着兔子花灯递到她面前,“太子妃,这是我选的花灯,好看吧?” 裴织看一眼,点头道:“好看,就是兔子瘦了点。” 温如水马上道:“那我去挑只胖点的兔子。” 众人:“……” 看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众人再次意识到福宁郡主和太子妃的关系,福宁郡主果然是太子妃给自己养的帮手,帮她在外面打理生意的。 裴织不理会那些各异的目光,朝齐幼兰道:“二皇子妃怎么还在这儿?” 齐幼兰不解地看她,她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先前我过来时,正好遇到二皇子,他要找你一起去放花灯呢。”裴织笑眯眯地说。 “哦……” 在场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姑娘,齐齐朝齐幼兰看过来,没想到那位看起来英武鲁莽的二皇子还有如此浪漫的心思。 齐幼兰红着脸赶紧跑了,跑去找二皇子。 等温如水重新挑选了盏花灯过来,裴织带着一群小姑娘们去湖边放花灯。 将一盏做工精致的莲花花灯放到湖面上,裴织用手划了划湖水,让它朝前飘去。 放完花灯,她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渍,转头看向旁边放完花灯后,正在怔怔出神的宣仪郡主。 “宣仪,怎么了?” 宣仪郡主回过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她的声音渐低,可能是现在的气氛太好,也可能是周围的光线朦胧,让她突然有倾诉的欲望。 “阿识,刚才二皇子过来找二皇子妃去放花灯……可三皇子从来没找过我放花灯。” 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可除了刚被赐婚那会儿,她主动去找过三皇子几次,后来她不去了,三皇子也没来找过她。 果然三皇子表哥并不喜欢她吗? “这样的男人,你不踹了他,还留着干嘛?”一道声音横插过来。 宣仪郡主转头,见是福宁郡主,勉强地朝她笑了下,没将她在话当真。 温如水有太子妃撑腰,加上这一年在外做生意,性格已经历练得越发的大胆活泼,有什么都敢直说,“宣仪郡主,三皇子明显不喜欢你,强求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不如挑个喜欢自己的,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男人挑不得?” 太后就是宣仪郡主最大的底气,只要有太后在的一天,宣仪郡主就能随便地挑男人,那些男人还不敢拒绝。 宣仪郡主咬住嘴唇。 这道理以前没人和她说过,世人也认为姑娘家的欢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嫁人后的日子。她也以为,只要她喜欢三皇子表哥就行了,不一定要表哥喜欢自己,他们以后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总会让表哥喜欢上自己的。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是错的。 她确实喜欢三皇子表哥,可也不是那么喜欢。 那些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建立在她狭小枯燥的世界里,只有三皇子对她好过,她经常在后宫见到三皇子,日子久了,觉得自己是喜欢她的。 当大哥带她走出自己的小世界,让她看到外面更精彩的大世界,当她见过更多的人后,她才发现,她对三皇子的喜欢竟然是浅薄的。 那些不过是年少不更事时,将唯一会陪她玩的三皇子当成最重要的人。 她现在有朋友,有兄长,就算没有三皇子陪着,日子也能过得高高兴兴。 “哎呀,你竟然还在犹豫?难不成是我多嘴?”温如水迟疑地问,担心宣仪郡主其实真的很喜欢三皇子,自己是在棒打鸳鸯。 宣仪郡主朝她笑了笑,没说是或不是,只道:“这桩婚事是我当初求来的,皇上舅舅已经下旨赐婚,我不能任性。” 她已经任性了一次,不能再任性。 温如水和裴织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皇上的圣旨一下,便不能反悔,否则皇上的威信何以为继?这不是生生打皇上的脸吗? 所以纵使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也不能再次任性。 裴织没说什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温如水一脸同情,同情之余又有些后怕,再次觉得她二十岁以后再决定婚事是正确的,否则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万一后悔怎么办? 像宣仪郡主这种连后悔都不能的,那才是可怕的。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周围的说话声小了。 她们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太子殿下。 先前宫宴结束后,皇上将太子叫过去,父子俩一起离开没再出现,众人不知道皇上和太子是不是在商量什么事,不敢过去打扰。 这会儿见太子过来,周围的贵女们慌忙行礼。 宣仪郡主和温如水也赶紧行礼。 “你们下去。”秦贽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冷淡地说。 两位郡主飞快地起身,以一种不符合贵女的速度迅速地跑开,直到距离远了,慢慢地停下来,然后不禁相视一笑。 两人都觉得对方刚才的行为很相似,原来都是怕太子的。 不由有些惺惺相惜。 秦贽看了眼黑暗的湖面上晃悠悠的花灯,问道:“阿识刚才放花灯?” “是啊。”裴织含笑道,“大伙儿都有兴趣,就一起过来放花灯,殿下看,那盏是我的花灯。” 秦贽看过去,只见湖面上挨挨挤挤一起的花灯,根本不知道哪盏是太子妃的。 他有些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让他看起来越发的阴郁而暴戾,仿佛随时可能抽鞭子打人似的。 周围的贵女见状,肝颤腿软,吓得差点趴在地上,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在这里。 裴织察觉那些贵女的状态,不由沉默了下,主动上前拉住太子爷的手,带他朝人少的地方而去。 “殿下刚才去哪里了?”她随意地问。 这话听起来像是窥探帝踪,毕竟太子和皇上一起走的,严苛些的定会拿这话当伐子。不过在场只有夫妻俩,秦贽知道她只是随口问,没怎么在意。 “和父皇说了会儿话。”秦贽忍不住抱怨,“今儿父皇心情好,一直拉着孤说个不停,孤想来找你都没办法……” 裴织笑道:“父皇今儿喝多了,殿下应该多陪陪他。” 其实她觉得昭元帝的行为很好理解,他没有皇后,母后要敬着,朝臣都是外人,是以这世间能和他谈心的便只有太子。 太子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一手拉扯教养大的,完全能理解他的抱负和理念,而且太子不蠢,很多事和他说,太子能迅速地跟上思路。 没有比太子更适合的倾诉人选。 秦贽道:“嗯,所以孤陪他到现在,都没能和你一起放花灯……” 只要想到太子妃竟然陪其他人放花灯,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淡淡的委屈,明明记忆里,他们曾经在七夕节时放过花灯,他以为这是他和太子妃之间的约定。 裴织脑洞再大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哄道:“我的花灯放了,但殿下的花灯还没放,我可以陪殿下一起放。” 说着,她拉着他去附近找了一盏花灯,一起去湖边放。 两人捧着那盏花灯,将它放到黑暗的湖面上,将花灯往湖岸外推过去。 这里没人放花灯,周围只有这么一盏花灯,虽然显得孤伶伶的,却不用担心和其他人的花灯混在一起。 太子爷脸色稍缓,心里那股委屈劲儿终于被抚平。 两人放完花灯后,没有急着离开。 他们沿着黑暗的湖边散步,两人都有精神力,视力非寻常人能比,纵使不打着灯笼,也是如履平地。 “……父皇先前问孤,西红柿和辣椒、南瓜什么时候能收获?他说收获时,能不能让他去看看?” 裴织好笑道:“父皇想去看随时可以,反正也不远。至于收获……天气冷时就陆续可以吃啦,而且辣椒和西红柿只要护养得好,还能吃好一阵子。南瓜的产量不错,可以蒸着吃、炒着吃、煮着吃,做金沙南瓜、南瓜饼、南瓜派……对了,南瓜叶子和南瓜花也可以吃……” 太子殿下惊呆了,“阿识,原来这南瓜和红薯一样,全身都是宝呢。” 裴织点头,“到时候我亲自做道金沙南瓜给殿下尝尝。” 秦贽顿时高兴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忍不住探臂过去,将她搂到怀里,一个巧劲儿,就将她按在湖边一株垂柳上。 裴织:“……” “阿识,孤想亲你……” 裴织默然无语,你都亲过来了,问这话不嫌多余吗?还有,虽然周围很黑,但还有暗卫看着,太子殿下悠着点。 第 151 章(太子的馊主意...) 中秋过后, 各国的使臣陆续抵京。 这些使臣都是为求粮食而来的,他们所求也不多,只想求些玉米和红薯种子回去,回国后自己种出粮食。 听说这两种粮食不仅高产, 而且什么环境都能生长, 并不挑土地, 这才是他们看中的。 朝堂上也为这事争论不休。 很多大臣是同意给粮给种子的, 以昭示大禹天-朝上国的风度, 以振大禹之威。 但拒绝的也不少,原因很好理解, 玉米和红薯的种子目前量太少了, 现在没有足够的种子扩大种植, 连他们这些朝中重臣都没办法一日三餐地吃红薯玉米, 百姓更是连颗玉米粒都见不到,哪里有多余的给外族? 当然,也不可能给,最多是租借。 最主要的是,皇上的态度亦是十分坚定。 各国想要这两种作物的种子, 必须等三年后,等大禹的百姓解决温饱, 他们有多余的种子, 必定会租借给需要的周边各国。 对此, 各国使臣也不在意。 他们难道不知道玉米和红薯刚种出来, 种子不丰吗?当然知道,只是想第一时间抵达大禹, 然后和大禹的国君扯皮,以便得到一个承诺。 例如将来大禹愿意租借作物种子时, 能第一个提供给他们,数量最好不限。 各国使臣打的主意都差不多。 他们远道而来,被安排在四夷馆住下。 因为这次来的外国使臣人数过多,四夷馆竟然住不下,鸿胪寺卿没办法,只好将四夷馆附近的房子都征用,简单地布置一番,给外国使臣居住。 来得早些的外国使臣还好,那些来得晚的,住的地方条件可没有四夷馆好。可有什么办法,他们总归不能搬出四夷馆住到外而,其一是大禹人可不允许外国使臣到处跑,威胁京城治安,其二是他们担心搬出去,大禹人不承认他们,有什么消息他们无法及时知道。 于是一群人都挤在四夷馆,热闹哄哄的,每天都能听到各种不同的外族语叽哩咕噜地说个不停。 一直赖在京城的南诏使臣便没有这个烦扰。 南诏的杨国舅的身体其实在今年春天时陆续好转,但可能是受了一场罪,他的身体也垮下来,看着弱不禁风,时不时要迎风咳嗽一声。 五月初时,昭元帝终于召见南诏的使臣。 南诏使臣恭敬地奉上南诏的国书,并将南诏王亲手所书的书信,以及南诏的赔偿呈给大禹皇帝过目。 赔偿之类的,昭元帝让人收下了,并表示下不为例,否则大禹将采取强制的手段,对南诏出兵。 南诏使臣想到镇守在西南的镇国军,被吓坏了,诺诺地应下。 接见完他们后,昭元帝让人送他们出宫,并表示他们可以回南诏。 哪知正准备启程离京,杨国舅再次病发,无法上路。嘉柔公主放心不下舅父,留下来照顾她,南诏使臣只能继续逗留在大禹的京城。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南诏人这是想赖在京城不走。 今年大禹的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不说大禹改进的新型兵器图纸还未弄到手,就是那玻璃和香皂,南诏人也看得眼热,想弄到这两者的配方;更不用说玉米和红薯种子,那是必须要弄到手的啊。 还走什么走?继续赖着呗。 南诏人也庆幸杨国舅当机立断地“病了”,否则他们这一走,再来大禹,处境就就不一样。 这些各国的使臣,都是奔着大禹的高产农作物种子来的,除了种子外,也被玉米和香皂这些东西迷住,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要。 总之,住在四夷馆这边的各国使臣都视对方为竞争者,彼此防备,就怕对方抢了自己的机会。 嘉柔公主从外而回来,见到不少穿着不同服饰的各国使臣,样貌迥然不同,一眼便能看出外族的身份。 她的神色未变,眸色却微微一黯。 穿过一条长廊,嘉柔公主去了杨国舅歇息的地方。 “舅舅,我觉得我们应该尽早行动。”嘉柔公主朝正在喝药的杨国舅道。 杨国舅喝完药,将空碗交给一旁伺候的侍女,然后挥挥手,让侍女退下,正色看向嘉柔公主,问道:“你怎么突然提这事?” 嘉柔公主叹道:“舅舅,四夷馆已经住不下了,出门都是各种各样的语言,吵得头疼。” 以前四夷馆里只有南诏使臣,这地方随他们随便住,现下人一多,便觉得麻烦,也因人多嘴杂,她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杨国舅道:“大禹的实力比我们想像中要强盛,好东西也不少,咱们不能心急,徐徐图之。” 否则他为何装病赖着不走。 “可是……”嘉柔公主烦闷地道,“大禹皇帝根本没有纳我进宫的意思,咱们能做什么?” 在他们的计划中,大禹皇帝和姬昙之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员。 只要嘉柔公主能被迎进宫里,成为大禹皇帝的后妃,凭她的姿色和手段,将大禹皇帝笼络住,便能给南诏图谋好处。 姬昙之作为靖安公主的孩子,体内有一半的南诏血脉,也是他们的底牌。 可时机未到,就连姬昙之那边他们都不好轻易去联系,以免被人察觉,废了姬昙之这枚棋子。目前只能在京城里蛰伏,能做的事不多,心里多少是失望的。 杨国舅思索了下,对嘉柔公主道:“大禹皇帝显然对你没兴趣,既然如此,咱们就接触姬昙之,从姬昙之那里入手。” 嘉柔公主神色一振,“舅舅,你打算怎么做?” 杨国舅笑了下,“听说姬昙之年逾二十,却还未娶妻,连个未婚妻子都没定下。” 这事嘉柔公主也知道,“镇国将军远在西南,他的元配妻子早逝,无人帮忙料理姬昙之的婚事。听说镇国将军府里如今当家的是二房,二房毕竟是隔房的叔婶,不好作主姬昙之的婚事,便拖到现在。” 不管镇国将军的元配妻子是怎么回事――是否真有其人,他们都知道姬昙之不是镇国将军的亲子,镇国将军对他的婚事不上心,也是情有可缘。 这么一想,姬昙之也挺可怜的,怨不得对亲生母亲靖安公主之死耿耿于怀。 杨国舅笑道:“嘉柔,你的年纪也大了,是该考虑婚事了。” 嘉柔公主不由一怔,明白舅舅的意思,她心里纠结起来。 比起嫁给姬昙之,当然是入宫给昭元帝当妃子更好,毕竟姬昙之目前只是一位臣子,若他的正妻是异国公主,对他的处境不利,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各国使臣进京时,是由二皇子和三皇子负责接待他们的。 太子已经看不上这种表现的机会,加上他要忙的事很多,昭元帝便将这些使臣丢给二皇子和三皇子负责。两位皇子将所有的外国使臣都安置好后,都有些心累。 他们的学识比之普通士子要丰富,也学了好几门外族语言,可这次来的外国使臣实在太多,语言系统都不同,当大禹的两位皇子出现,他们就像饿了几天看到肉的狼狗,迅速地围上来,你呱啦一句,我叽咕一句,扯着他们说话。 两位皇子被他们吵得头昏脑胀的,压根儿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何况是和他们交流。 语言不通,彼此说话靠翻译,交流起来更是困难。 兄弟俩终于明白,这是件苦差事,怨不得太子不沾手,他堂堂太子,可没兴趣和这些只会说鸟语的外国使臣磨叽。 二皇子也烦透了这些外国的使臣。 虽说大禹的地位摆在这里,以往也没少国外的使臣进京谒见,但那些使臣并没有像这次热情,蜂拥而来,那炙热的目光,像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似的。 果然高产粮食的魅力是无穷的,让所有人都为它们倾倒,不再矜持。 两位皇子回宫复命时,遇到悠哉游哉地从宫外回来的太子,太子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听说是从宫外买的糕点。 不用说也知道,绝对是买给太子妃的。 对比他的悠闲惬意,再看他们,两位皇子心里都涌起一股不满。 二皇子和太子抱怨起来,恨不得将这次的差事推给他。 秦贽将两个倒霉兄弟从头到脚扫一遍,再次确定这两个兄弟是蠢的,对他毫无威胁之力,不需要过于放在心上。 “有什么可烦的?”他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的目的为何,咱们都知道,三年内大禹是不可能给他们粮食种子的。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必对他们上心,你们告诉翻译,他们要是想最早得到粮食种子,就先去学好大禹的雅言,再和你们交流。” 两位皇子:“……”还能这样? “大哥,这样会不会让那些使臣以为咱们轻慢他们?”三皇子犹豫地问。 秦贽嗤了一声,“老三,你的性子如此优柔寡断,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三皇子脸皮一僵。 “太子哥说得对!”二皇子双眼发亮,热烈地附和,“现在是他们求大禹,他们想要粮食种子,就乖乖地学大禹的雅言,届时用雅言和咱们交流,省得叽哩呱啦一堆,听得头疼。”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三皇子去勤政殿找皇帝,“太子哥这主意真好,老三,咱们去找父皇,就不信折腾不死那群外国使臣。” 三皇子被他的蛮力一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飘走,心里暗骂一声莽夫。 秦贽送走两个倒霉弟弟,朝东宫而去。 裴织正好睡了个午觉醒来,见他拎着一个食盒,双眼一亮,笑着问:“殿下今儿去哪里了?” “去了城北,那儿有一家脆皮烧鸡做得不错,你应该爱吃,还有几样素点……” 裴织笑眯眯地让宫人取来象牙筷子,自己打开食盒,将食盒一层层取出来,里而的东西码放得整整齐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秦贽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来时看她已经在慢慢地吃起来。 “殿下吃吗?”裴织给他夹了一块烧鸡腿。 秦贽摇头,“孤不饿,你吃罢,多吃点。” 裴织朝他甜甜一笑,继续品尝美食,边听他说话,说在都是他今儿办了什么差事,以及回来时遇到二皇子和三皇子。 “都是父皇的孩子,为何老二老三看着就是一副蠢相?”太子爷摇头叹息,“原本孤还以为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俗,多少有一争之力,可架不住他们蠢。” 裴织差点将口里的茶喷出来。 她觉得太子爷这话老凡尔赛了。 “殿下,他们的母族、妻族的势力还是不错的,不可小觑。”裴织为两位皇子辩了一句,也让这位太子爷别太骄傲。 其实她嫁进东宫后,夫妻俩很少会谈论这些,因为没必要。 不管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何势大,只要那位置上的昭元帝没老到糊涂,他们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神智清明,绝对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至于皇帝将来老了…… 裴织也不担心,她有办法让老皇帝保持清明的神智,绝对不会做糊涂事。 太子爷不屑地嗤笑一声,拿眼瞅着她,“阿识这是不相信孤?” 裴织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险,仿佛只要她回答不信,他就会做点什么似的,回想中秋节那晚上的事,她明智地闭上嘴。 见她不答,他脸上露出失望和遗憾之色,越发的让太子妃肯定心里的猜测。 失忆后的太子殿下仿佛刚陷入热恋中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再忙都阻止不了他的热情,晚上还会搞出不少花样。 裴织觉得自己再年轻,也招架不住他的折腾,还是别招惹他。 晚上,裴织翻看大禹历,突然道:“殿下,过两天我要去庄子。” “哪里的庄子?”秦贽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看她。 “就京郊附近的庄子,在桃花村附近那个。”裴织笑看他,“我去看看那边的作物生长情况。” “孤送你过去。” 裴织自是应好,很满意他的主动接送的行为,再忙也不会忘记去接老婆,这才是好男人。 说完这事,太子爷将手中的书丢开,过去拉太子妃。 “阿识,夜深了,该歇息了。”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凤目深不可测,又像含着无尽的炙热,似是将人融化,化成一滩春水被他拢进怀里。 裴织叹气地任他拉过去,小声地唠叨:“殿下,您悠着点啊,不能仗着年轻就胡来。” 正埋脸在她颈边的太子爷身体一僵,咬牙道:“孤几时胡来了?孤身体好得是,倒是太子妃的身体可能娇弱一些,需要补补。” 第 152 章(二皇子妃有孕...) 几天后, 裴织和温如水一起去桃花村附近的庄子。 这庄子是裴织的陪嫁。 应该说,是当年岑家给她娘的陪嫁,她娘不在了,留给她作为她的陪嫁。 这庄子不仅距离京城近, 地理位置也不错, 周围的农田更是肥沃, 每年更有一大笔的出息。 岑家虽是诗礼传家, 却不清贫。 岑氏是河西一带的大族, 传承数百年,光是祖产就难以估量, 更不用说岑氏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个大官, 岑氏子弟受益不少。 因为岑氏家风严谨, 又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岑氏之子在婚姻市场十分受欢迎,疼爱女儿的人家都希望将女儿嫁给岑氏之子,岑氏每一任当家主母都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好几代主母嫁妆积累下来,亦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所以岑氏子弟虽为官清廉, 还真是不缺钱,岑氏之女出嫁时, 亦有一笔丰厚的嫁妆。 桃花村的庄子便是其一。 秦贽亲自将她们送去庄子, 顺便在庄子里逛了逛, 去看玻璃房。 庄子里一共建了五个玻璃房。 五个玻璃房分别种了不同的作物, 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座庞大的水晶宫殿, 让人敬畏又羡慕。 过完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连太阳都极少出来。 今儿的天空阴沉沉的,也是没有阳光,反而风有些大,吹拂过来,透着一股沁凉的秋意。 秦贽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裴织身上,皱着眉道:“怎地不带件披风?” “我以为今儿不冷的。”裴织声音轻软,“京城里的风没有这儿大,就没让她们带了。” 秦贽面色不愉,朝随行的宫人吩咐,让她们去取披风过来。 温如水默默地走在最后,双手环住自己的胳膊,被风吹得打哆嗦,还要被强喂一嘴的狗粮,真是凄凉无比。 幸好,他们进入玻璃房后,玻璃挡住北风,倒不觉得有多冷。 玻璃房里的陇亩上,是整整齐齐的辣椒幼苗,这些幼苗约莫二十天左右,因为没有结果,所以众人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至少,在太子爷眼里,这辣椒苗看着就像外面的杂草般不起眼。 温如水一脸喜爱地看着地里的辣椒苗,已经幻想着辣椒做成的各种各样的美食。 她暗暗吸溜口水,和裴织叨念,“太子妃,等辣椒成熟了,除了留种的,其余的都吃了吧,咱们做些辣椒酱、辣椒面,还有香辣鱼、香辣虾、毛血旺、宫保鸡丁……” 光是辣椒做的菜,她一口气就能说几十道不重复的。 裴织被她说得也馋,盯着地里的辣椒,点头道:“嗯,到时候看看能收获多少……” “嘻嘻,肯定不少的。” 温如水对它的产量很有自信,这可是系统出产的种子,来自科技极度发达的未来星际世界的优良品种,她们所知的现代那些所谓优良种子的产量是比不上的。 秦贽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看了温如水一眼。 温如水正好接触到他这个眼神,顿时心弦一颤,头皮发麻,赶紧挪到裴织身后,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她心里忐忑。 这位太子爷应该没看出什么,不知道她有系统吧?就、就算他看出什么,她也不怕的,有太子妃呢。 如此再三说服自己后,温如水终于淡定下来。 看完辣椒苗,他们又去看其他的玻璃房。 剩下四个玻璃房分别种植:西红柿、南瓜、西瓜、草莓。 除了西瓜外,其他四种都是大禹没有的农作物,不过西瓜就算有,这时代种植的也不多,而且都是那种籽多又小的,根本比不上系统出产的西瓜种子。 等西瓜成熟,届时她们就能坐在屋子里,盘在暖炕上边吃西瓜边隔着玻璃看外面飞雪连天,想想就美。 秦贽原本只是过来看看太子妃和福宁郡主折腾出来的农作物情况,回去后若是父皇再问起,也能和他多说几句。但这一路走来,都见温如水拉着太子妃叽咕着这些东西收获后怎么吃怎么吃,让他满脑子也跟着都是吃。 真这么好吃吗? 太子爷没见到实物,无法想像,对此保留意见。 看完玻璃房的作物,太子便回京城,表示今晚再过来。 这次太子妃决定在庄子里住段日子,太子不想自己在东宫孤枕难眠,决定晚上都过来陪太子妃,搂着香香软软的太子妃才好入眠。 正好从桃花村庄子到京城,骑马也不过小半个时辰,非常近。 温如水最近也是这么打算的。太子妃来庄子了,她当然要跟着太子妃一起,不过京城里的生意也不能丢,那就隔天回去看看,其他日子都在庄子里和太子妃一起折腾美食。 日子过得十分的惬意。 就在裴织在庄子里住了大半个月时,突然得到消息。 二皇子妃有孕。 一时间,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皇子妃身上,揣测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儿,那就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 皇上的第一个孙子的意义自然是不同的,也备受注目。 世人都觉得,二皇子妃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其中压力最大的要数裴织这位太子妃。 太子妃和太子成亲已有一年多,可都没什么消息传来,反倒是今年五月成亲的二皇子夫妻后来居上。 难不成太子妃不能生? 因太子妃迟迟没有消息,倒是让世人怀疑起来。 不管是宫里或宫外,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夫妻身上,怀疑太子妃之所以会住到庄子里,估计是知道二皇子妃有孕的事情,所以不敢回来。 想想也挺可怜的。 今儿是小朝会。因为都是些鸡皮蒜毛的事,朝堂上的大臣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各种目光隐晦地看向龙椅之下位置的太子身上。 这是距离皇上最近的位置,也昭示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可惜太子骄矜自持,无人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不知道他对于二皇子妃有孕有什么想法? 太子系的官员和太子一样,表现很平淡,纵使心里为太子妃还没消息火急火燎的,他们在外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没看到皇上都很镇定吗? 二皇子系的官员喜上眉梢,今儿表现十分积极。 三皇子系的官员则幸灾乐祸地看太子好戏,反正三皇子还没成亲,二皇子妃有孕刺激的只是太子夫妻,他们插不进去,高兴地看戏就好。 最好太子因二皇子有后受到打击,做出点什么糊涂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太子被皇帝叫走,二皇子则被一群武将大臣簇拥着,恭喜他要当爹了。 二皇子一脸傻笑,就像初为人父的傻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傻劲,嘴里说着谦虚的话,实则听着语无伦次的,没什么逻辑。 可见真是欢喜傻了。 昨儿二皇子妃突然在府里晕倒,吓得二皇子府的下人赶紧进宫请太医。 因这事惊动了丽贵妃,丽贵妃还以为儿媳妇发生什么事,不免大动干戈。 于是二皇子妃有孕的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二皇子妃的月份还小,压根儿就瞒不住。 所以才有今儿朝堂上众人心思各异的一幕。 说到底,世人还是重子嗣的,特别是皇家,世人对皇帝、皇子们的子嗣尤为看重,只要成亲没孩子,就会紧张起来,仿佛担心这皇位无人继承似的。 安国公和二皇子一起往殿外走。 看到这一幕,安国公眸色微深,叹息道:“可惜三殿下和宣仪郡主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不然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出自三皇子妃肚子是最好的。” 对他们也是最有利的。 三皇子倒是看得开,“无妨,不过是个孩子,就算生下来,距离成年还有十几年呢。” 安国公见他浑不在意,不禁暗暗摇头。 这哪里是说那孩子几时成长的事,而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的意义非凡,能增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 另一边,勤政殿里,父子俩相对无言。 李忠孝等内侍默默地垂着头,恭敬无比,当作自己不存在。 半晌,昭元帝道:“老二他媳妇有孕,听说昨儿丽贵妃知道时,高兴得喜极而泣……太子,你有什么想法?” “挺好的啊。”秦贽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如果老二媳妇这胎是男孩,孤将来就抱养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昭元帝作势要揍他的动作惊得赶紧退开。 他瞪圆一双漂亮的眸眼,满脸不敢置信,“父皇,您竟然要打儿臣?” 昭元帝重重地拍着桌子,“朕不仅要打你,还让你去跪你母后的牌位!” 秦贽扁了扁嘴,“儿臣刚才说错了,老二媳妇怀孕挺好的,父皇您终于要有孙子了,应该高兴。” 昭元帝仍在瞪他,阴阳怪气地说:“朕当然高兴,朕可高兴了,毕竟这是朕盼了十九年的孙子。” 他原本以为看到二皇子妃有孕,老二要当爹的傻样后,太子也会想当爹呢,哪知道就算失忆了,他仍是对此事十分坚定。 早知道当初就不和他说真相,他也不至于会如此坚定地不生孩子。 “原来父皇您从儿臣出生起,就盼着孙子啦?”秦贽不好意思地说,“父皇您想得可真远,儿臣不及您!” 昭元帝顿时想抄起桌上的奏疏打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太子越是脸皮越来越厚,还敢和他贫嘴。 殿内的内侍将脑袋垂得越低,太子和皇上这对话……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秦贽担心他气坏,赶紧道:“父皇,您别生气,听说庄子里的南瓜叶子和南瓜花很快就能吃了,届时儿臣给您薅些南瓜叶子回来炒着吃,南瓜花煮汤很鲜美呢。” 昭元帝的注意力被他转移,问起庄子里的那些农作物。 这次太子没有像上次那样语言匮乏,他将从太子妃和温如水那儿听到的叙述一遍,不说皇帝,连李忠孝等内侍都是一脸向往。 “等收获时,朕要过去看看。”昭元帝说道,心里对于太子妃升出的几分怒气消失不见。 太子妃是个能干的,就算她不生孩子,也无法抹杀她的功劳。 他再次后悔当初看走了眼,若是那时候知道太子妃如此能干,一定不会为她和太子指婚,直接让她进入堂朝为官,也不用纠结她生不生孩子。 前朝有女官,大禹设立女官自是顺势而为。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说:“行了,滚吧,别在这里碍朕的眼,朕最近不想见到你。” 太子麻利地滚了,省得父皇又后悔指婚的事。 没办法,他的太子妃太能干,父皇后悔是正常的。 裴织得到消息,让人送了一份贺礼去二皇子府后,没再关注这事。 她的反应很平淡,但周围的人却多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担心她的心情不好。 晚上,太子踏着深秋的寒露来到庄子里。 屋子里烧了炭,暖融融的。 裴织为他脱去外袍,说道:“殿下,若是天色太晚,你就回宫歇息,不用过来了,省得来回折腾。” 秦贽探臂过去,将她搂到怀里,叹息道:“孤今儿心情不好。” “怎么了?” “父皇骂孤。” 裴织略一想就知道皇上骂他什么,不禁问道:“那殿下你怎么想的?” “孤当然不想你生孩子受苦啊!”秦贽说,“孤也不想咱们的孩子以后受苦。” 这样的话裴织已经听过一次,再次听,依然有些触动,她将脑袋靠在他身上,笑着说:“殿下,其实生孩子也可以的,只是我不想这么早生。” “什么?”秦贽愣住,低头看她。 裴织朝他笑道:“等我二十岁以后再考虑,可以吗?” 秦贽定定地看着她,抿了抿嘴唇,“阿识,孤从三岁开始,头疾便开始发作……听父皇说,孤是所有秦氏之子中,头疾发作时间最早的,父皇以前也有头疾,他是在七岁以后才发作,皇祖父是在十岁以后发作……” 从这规律中可以知道,秦氏之子头疾发作时间越早越严重。 而且每一代都会提前时间发作。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说不定发作时间会提前到孩子两岁,甚至更早之时,届时会不会对母体有影响,会不会…… “殿下,你相信我吗?”裴织突然问。 她看到他眼里的恐惧,看到他对她和孩子的担忧,所以他宁愿不要孩子,这种想法在这时代看来,是大逆不道的。 裴织这辈子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但他是储君,世人看来,他们总要一个孩子的。 而且他的担心,在她看来,根本就不是事。 第 153 章(京中的流言...) “殿下, 你相信我吗?” 秦贽听到她这么问,她的语气轻柔、舒缓,不疾不徐,总是教人不由自主地摒弃杂念, 认真倾听, 心中的浮躁和烦忧一一远离。 如同她本人, 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事情可以难倒她, 如果有, 那便不是事,而是现实, 那就勇敢地面对。 他轻轻地嗯一声, 那声音就像从喉咙里滚出来。 他当然是相信她的。 为什么不相信她?她是他的妻, 是他从小就一直惦记在心里的人, 长大后谋划着要迎进东宫,纳到羽翼下保护的女人。 “殿下,咱们的孩子以后不会被头疾困扰的。”裴织笑着说,“我以前告诉过你精神力的事,你应该没忘记吧?” 秦贽:“……孤好像不记得了。” 他有些赧然, 为自己不全的记忆,也有些懊恼, 为何他的记忆不全呢? 裴织有些好笑, 知道他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虽然能记得她, 但有些细节却无法完全地记清楚。 她再次将精神力的事情与他说了说。 秦贽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所以, 秦氏之子会饱受头疾之苦,是因精神力之故?” 裴织嗯一声, “殿下你的精神力过于紊乱,等我给你梳理顺后,教你如何控制精神力,你以后便不会再犯头疾。至于我们的孩子,也是一样。” 秦贽握着她的手,久久未言。 半晌,他道:“听说生孩子会很危险,孤还是不想让你生。”他垂下眼眸,身上难得透着一股忧郁和脆弱的气息,“母后当年就是因为难产,后来撑了一个月,仍是去了。” 这时代的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裴织笑道:“所以啦,孩子的事,等我二十岁后再看情况罢!到时候我的身体长大一些,是最适合受孕的年纪,危险性会降低。” 秦贽没说话,一双眼睛看着她,然后将她揽入怀里。“阿识,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啊。”裴织笑盈盈地说,“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我喜欢的。”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孩子生下来要面对那样危险的世界,缺衣少食,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个未知数,很少有人会愿意孕育孩子。 但不可否认,孩子代表的是新生,是希望,是人类的传承,没人不喜欢新生命的降生。 裴织也喜欢孩子,基地里每当有孩子降生,她都会偷偷跑去看,每当她疲惫不堪,快要熬不住时,看到被基地保护的孩子,会再次振作起来。 她对小孩子有一种移情作用。 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医疗技术落后,但它是安全的,物资充足,孩子降生后,能衣食无忧地成长。 秦贽安静地抱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以目前就这样罢。 而且现阶段,两人要忙的事情都不少,加上她的年纪确实还小,并不需要考虑生孩子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裴织依然待在庄子里,等待农作物的成熟,顺便和温如水一起刷积分,日子过得十分悠然惬意。 伺候的宫人原本因二皇子妃有孕的事情忧心忡忡的,担心她心里不好受。 等见太子妃完全不当回事,太子爷待太子妃一如既往,她们慢慢地也放松下来。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京城里有隐秘的流言传出来,说太子妃因为迟迟不孕,又见二皇子妃怀有身子,心里难受,就一直躲到庄子里不回宫。 又有人说,太子妃可能在庄子里折腾着生子偏方,努力地怀孕,要折腾出个成果再回去。 岑尚书府和威远侯府无意中得到这消息时,都是心急如焚,终于按捺不住。 自从裴安珏继承威远侯府,成为威远侯后,府里的大小主子们的称呼也跟着变了。 裴老夫人晋升为太夫人,威远侯夫人颜氏成为府里的老夫人,梁萱成为威远侯府的女主人,对外称威远侯夫人。 梁萱受邀去参加娘家举办的一个宴会,回来时却是怒气冲冲的。 她将在宴会上无意只听到的关于太子妃的流言说给丈夫、婆婆他们听。 三人都急得不行,便商量着,由老夫人颜氏去桃花村的庄子看望太子妃,将这事告诉她,同时也去劝慰太子妃,让她不必心急,别去折腾什么偏方,省得弄坏了身子。 颜氏是太子妃的大伯母,能在太子妃那儿说上话,这事由她出面是最好的。 这日,岑尚书府的岑老夫人和威远侯府的老夫人颜氏一起去了庄子。 两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地进入庄子,等她们下马车,见到彼此,俱是一愣,很快就明白原因。 颜氏过去给岑老夫人请安。 岑老夫人拉住她的手,柔声道:“阿颜,你也是来找阿识的罢?” 颜氏面上挤出笑容,“是的,我听说了外面的流言……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烂肚肠的,竟然如此胡说八道,这是仗着贵人仁慈,才敢胡说八道。” 岑老夫人面色微敛,对这些流言也十分生气。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裴织快步迎了过来。 裴织欣喜地问:“外祖母,大伯母,你们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坐,外面冷。” 前儿刚下了场小雪,北风呼呼地刮着,实在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时机,见她们在这等大冷天的登门,裴织担心极了。 庄子里的下人赶紧准备薰笼、暖炉、热汤,忙个不停。 裴织趁机握着外祖母的手,精神力不吝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为她驱除一些病痛,让她很快就精神起来。 颜氏还年轻,身体健康,倒是没什么大碍。 裴织挨着岑老夫人坐,为她亲手奉上热汤,嗔怪道:“外祖母,有什么事儿派人过来和我说就行,这大老远的,您不必亲自跑一趟。” 岑老夫人笑呵呵地道:“放心,我的身体还行,而且我也想过来看看你。” 听到这话,裴织不知道说什么,喃喃地道:“应该是我回去看外祖母才是……” “没啥,我知道你忙,没空回去看我这老太婆,我在家里没事,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顺便就过来看你了。”岑老夫人笑呵呵地说,精神很不错。 岑老夫人虽是内宅女眷,但丈夫是吏部尚书,关于外孙女私底下折腾的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对此,她是十分赞成的,甚至觉得,外孙女有这样的本事,若非她是太子妃,只怕丈夫唠叨的女官她都能当得。 喝完热汤,两人身体都暖和起来。 裴织让室内伺候的下人都退下,询问两人过来的原因。她是个明白人,知道没什么事,两人不会一起来庄子找她。 岑老夫人握着外孙女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颜氏见状,简单地提了提最近京里的流言,虽然她说得隐晦,但仍是能听出其中的恶意揣测有多可怕。 “阿识,你别放在心上。”岑老夫人宽慰她,“你和太子成亲一年,有些夫妻成亲四五年才生孩子哩。你不要担心,皇上和太后都会体谅你的……” 颜氏也跟着附和。 她们就怕太子妃在意,去弄什么偏方折腾自己的身体,届时孩子生下来,却折腾出一身病,最后便宜的还不是其他女人。 听明白原委,裴织哭笑不得。 她和秦贽都没当回事,没想到某些人如此为他们的后代操心。 “外祖母,大伯母,你们放心,我没在意,太子也没放在心上。”顿了下,她笑道,“父皇和皇祖母确实体谅我,不然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庄子里,不是吗?” 岑老夫人和颜氏都是关心则乱,忽略了宫里皇上和太后的态度。 皇上和太后从来没和旁人提过太子妃怎么还没消息的事,甚至偶尔有人在太后面前提时,太后还会说太子妃还年轻,不急之类的。 只要聪明些的,都明白太后和皇上的态度。 裴织见两人脸上恍然大悟之色,不欲让她们为这事操心,言笑晏晏地转移话题,说起庄子里的玻璃房种的东西,还带她们亲自去看。 两人看完后,都有些舍不得离开庄子。 看到玻璃房里那些从未见过的植物,新奇又好看,知道这是太子妃折腾出来的新粮食,谁还舍得离开? 裴织便以天色晚了,眼看要下雪,不宜赶路为由,将她们留在庄子,明儿再走。 时间稍晚,太子和温如水一前一后抵达庄子。 听说岑老夫人来了,两人赶紧过去给老人家请安。 因是在庄子里,不讲究什么规矩,秦贽也没有自持储君身份,他对岑老夫人十分恭敬,含笑道:“孤素来敬佩岑尚书为人,且老夫人又是阿识的外祖母,亦是孤的长辈,老夫人不必多礼,应该孤给您请安才对。” 岑老夫人被太子一席话弄得心里熨帖又欢喜,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对外孙女的担忧去了几分。 她以前担心外孙女嫁到皇家后日子不好过,心里也希望她赶紧生个孩子在东宫站稳脚跟,日后东宫进了新人,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可这一年来,东宫不仅没进新人,太子待太子妃敬重非常,连皇上和太后都没有随意地往东宫塞人。 单看太子妃住在庄子里时,太子几乎每天都往庄子跑,在这里住宿,就知道太子的态度。 果然是她们关心则乱。 温如水腼腆地给岑老夫人请安,生怕长辈误会,说自己最近跟着太子妃种庄稼。 毕竟太子也住在庄子里,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和太子有些什么。 岑老夫人自然不会误会的,拉着她的手,连连夸她是个好闺女,是个有本事的,太子妃能放心地将事情交给她。 福宁郡主温如水是太子妃心腹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但架不住有些人恶心揣测。 晚膳很丰富。 裴织让人做了几道风味独特的辣菜,用的是已经长出来的辣椒,虽然还没红,但用来作调料也可以了,正好让众人尝尝鲜。 还有南瓜叶、南瓜花做的菜。 可惜西红柿的果子还没红,不然还可以多做更多的菜色。 翌日,天空下起小雪,裴织又趁机将岑老夫人和颜氏留下来,让她们等明儿雪停了再走。 两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好笑之余,便都应下。 反□□里也没什么事需要她们操心,有现成的借口在,不离开也没人能说什么。 下雪天,是吃烤红薯的日子。 众人围着暖炕吃烤红薯,一边说话,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有可怜的太子殿下,就算下雪,也要回京办差,没办法赖在庄子里,裴织让人包了几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让太子爷带在路上吃。 温如水今儿没出门去店里,既然下雪,选择偷个懒。 等岑老夫人和颜氏去歇息时,她和裴织说悄悄话,问两人过来的原因。 昨儿太子也问过,知晓原因后,太子爷气得差点发飙,让东宫暗卫连夜去探查哪个胆敢放出这种恶心人的流言。 今儿他出门,也是去处理这事。 裴织将流言和事和她说。 流言这种东西,素来都是当事人最后知道的,温如水作为太子妃的心腹,自然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温如水气得不行,“这也太过份了!听听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女人存在的价值就是生孩子不成!” 她突然庆幸自己在现代走一遭,拥有更自由健全的人格,没有这时代人的愚昧,让她能活得更清醒,更自由,更肆意。 气完后,温如水瞅着裴织问:“太子妃,您怎么想?” 裴织托着腮道:“没怎么想,孩子的事,怎么着也要等我二十岁以后再考虑,现在是不考虑的。” “这个好。”温如水十分赞同,眼珠子一转,给她出主意,“太子妃,将来若是大禹强盛了,不如您主持改革,定个相关的法律,女子二十岁再生孩子之类的……” 裴织笑得不行,“这个可能很难实施。” “哎哟,又不是现在,将来等太子登基后,掌握权柄,大禹成为一个强盛的帝国,百姓手里有更多的粮食,不会再饿肚子,心态应该会改变,到时候顺势推出相关的法律……” 虽然温如水只说了个皮毛,不过裴织仍是明白她的意思。 她笑道:“到时候如果条件允许,我会做的。” 温如水喜滋滋地笑起来。 虽然太子妃没说什么漂亮的话,但不知为何,只要太子妃说,她就相信。 太子妃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甚至还有一种上位者的胸襟和气度,仿佛什么烦恼只要和她说,她都会认真地倾听,并为他们解决。 第 154 章(太子平流言...) 秦贽沉着脸, 大步走出宫。 沿途的宫人和大臣见状,赶紧往旁避让,识趣地没去招惹他。 显然太子爷今儿的心情非常差,一身煞气, 马上要跟人动手似的, 骇得人噤若寒蝉, 不敢靠近。就算这两年, 太子已经很少动手, 只做实事不打人,但宫人和大臣都没忘记他曾经的丰功伟绩。 他们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 因为拦住太子的路, 被太子当众抽一顿, 事后还不能讨回公道。 昭元帝从内廷禁卫那里听说太子心情不好, 有些诧异,随意地问:“谁招惹他了?” 过来禀报的内廷禁卫识趣地不答。 李忠孝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道:“可能是京里最近的流言招惹到太子殿下。” “流言?什么流言?”皇上一脸诧异。 流言这种东西,虽然传播得快,但总归很少传到当事人耳里, 特别是和当事人有关的人,也没人敢和他们说。 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 都是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流言。李忠孝委婉地将外头的流言与皇上说了说, 最后道:“这流言已有数日, 看殿下今儿的模样, 可能他已经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 昭元帝顿时沉下脸。 他自不喜那传出莫须有流言之人。 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子妃住在庄子里的目的,听说草莓已经成熟, 辣椒和西瓜都快能采收,南瓜和西红柿还要再等一个多月, 他正等着尝尝草莓呢。 而且太子妃不孕关她什么事?太子不想要孩子,只怪太子妃肚子不争气有什么用? 昭元帝气得不行,问道:“可有查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内廷禁卫看他一眼,小声地道:“可能是康平长公主。” “康平?”昭元帝纳闷,“康平看着不像个长舌妇啊?” “皇上,听说前阵儿,康平长公主在瑞亲王府的宴会上提了一句,然后便传出去,不知不觉就传成这样……” 昭元帝脸色微变,赶紧道:“快,你们快去拦住太子。” 内廷禁卫也知道太子的脾气,赶紧领命而去。 然而,内廷禁卫还是迟了。 等内廷禁卫奉命赶去康平长公主府时,太子已经闯进去,并将长公主府里的侍卫都干翻,像尊煞神似的,来到康平长公主面前。 康平长公主抖着身体,色厉内荏地喝道:“太子,你是何意?好端端的为何闯进本宫府里?本宫可没得罪过你……” 秦贽手里拎着一条红色的鞭子,站在风雪之中,黑色的貂毛斗篷被狂风吹起。 “谁说姑母没得罪孤?”他的声音沙哑,面容像是含笑,一双眼睛戾气横生,教人不敢直视。 康平长公主也不敢直视他,要不是强撑着,她已经软倒下去。 虽然她一直很追捧太子作为皇上嫡长子的身份,但她却打从心里怕他,太子身上的戾气太重,母后和皇兄对他过份宽容,从未约束他的某些行为,甚至在他闯祸时,还会让内廷禁卫在暗中扫尾,以致太子在百姓中的名声还挺好的…… 可知情的人都知道,太子的脾气真的不好,以前动鞭子抽人是常事。 没招惹到他的还好,要是招惹到他,当场打一顿都是小事,就怕他像鹰犬般,无处不在地盯着,直到揪出对方的错处,判以刑罚。 人一生中哪里可能不做错事? 再清正廉洁的清官也会有失足之时,更不用说太子不仅盯得罪他的那人,连人家整个家族中人都一起盯着,总能揪出家族里一些蠹虫,轻而易举地定罪,光明磊落地打击报复。 这才是太子的可怕之处。 年初时,太子接管户部,借由户部账册查出贪污案,当时被流放了一批官员,便给人敲响了警钟。 如今太子在六部转,六部衙门的官员哪个不是绷紧神经,就怕不经意间得罪他。 康平长公主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时得罪他? 她是想将女儿嫁给太子,成为太子的岳母,也恨不得太子妃出什么意外没了……可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冒然动手,她也知道自己目前最好不要和太子对上。 哪知道她如此谨慎,太子今儿竟然带人闯进她的地盘。 秦贽穿过风雪,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被丫鬟扶着、强自镇定的康平长公主。 “姑母莫不是没听说京里最近的流言?” “什、什么流言?”康平长公主询问,眼里有几分心虚。 其实最近京里的流言她是知道的,而且流言的源头还是自己,但她当初在瑞王妃举办的宴会随便提了一句,被传成这样,根本不关她的事。 只怪世人爱瞎传。 秦贽轻笑了下,那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看来姑母的记忆不好,要不要孤帮你回忆?” “你、你想做什么?”康平长公主下意识地问,不相信他敢对自己动手,她可是太子的长辈。 正当她自我宽慰时,突然咻的一声破空响起,扶着她的两个丫鬟尖叫出声,倒飞出去。康平长公主吓得往后仰倒,身体一紧,被一条鞭子紧紧地捆住,然后往外拖曳而去…… 她吓得尖叫出声,身体被人狠狠地掷入屋外的雪地里。康平长公主终于明白太子的意图,他是不会打自己,但他会将她捆着拖出去,外面正下着大雪呢…… “娘!” 宣仪郡主提着裙子匆匆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煞白。 她心中惊惧之极,害怕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坐视母亲被如此欺辱。 “太子表哥,您要对我娘做什么!”她跑过去,扑到母亲身上,紧紧地搂着她,哀求地道,“太子表哥,求您不要这样,先放开我娘。” 秦贽看都没看她一眼,阴鸷的双目落在康平长公主惊惶的脸庞,“姑母现下可是想起来了?” 康平长公主摔在雪地里,浑身又冷又疼,还有被欺辱的愤怒,那愤怒让她目眦欲裂。 她可是先帝时期最宠爱的嫡长公主,尊贵无比,何时被人如此羞辱,更何况是一个小辈?纵使太子确实尊贵,可在她眼里,太子就是小辈,就应该尊重她。 “本宫不知道你说什么!”她咬牙道。 秦贽十分不耐烦,便有侍卫过去,欲将宣仪郡主拉开。 “放开我……”宣仪郡主哭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扑到母亲身上,她不能让母亲如此受辱,一边哭喊,“太子表哥,母亲做错了什么?求您放过母亲吧……” “放开她!” 一道厉喝声响起,紧接着是泛着寒光的利刃击来。 虚虚地拉着宣仪郡主的侍卫敏捷地避开,转头就看到一张俊美得雌雄难辩的面容。 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将军姬昙之。 姬昙之得到消息,匆匆地赶过来,远远地就听到宣仪郡主的哭叫声从风雪中传来,以为发生什么事,一颗心都被捏紧。 当他看到现场的一幕,脑子一懵,忍不住就动起了手。 等他反应过来,在大雪天的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在储君面前拔剑,若是太子追究起来,只怕将军府都讨不了好。 可看到宣仪郡主哭得那般凄惨,他又不能无动于衷。 “太子殿下,请原谅臣的无状。”姬昙之赶紧跪下请罪,“只是长公主到底是您的长辈……” 他隐晦地提醒太子,康平长公主好歹是他的长辈,太子对母女俩动手,若是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有碍。 “大哥……” 宣仪郡主看到他,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将太子劝走。 秦贽的目光落到姬昙之身上,哼笑一声,“姬昙之,你倒是关心她们。” 姬昙之垂首,轻声道:“长公主是臣的叔母,宣仪是臣的妹妹,臣自然要关心她们。” 哪知道太子却笑了,一下一下地拍着掌,语气冰冷,“好一个叔母,好一个妹妹,没想到小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 姬昙之眼睫微颤,埋头不语。 “既然如此,你便代为受过,如何?”太子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姬昙之神色一顿,问道:“殿下,臣能否问一句,不知发生什么事,让您如此大动干戈?”他也不蠢,哪里看不出太子的目标是康平长公主。 宣仪是个孝顺的傻孩子,她是被康平长公主连累了。 秦贽一副好商量的模样,让人将京城最近的流言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小将军可知道最近的流言?” 姬昙之被他问得心中一跳。 他自是听说过的。 只是他没想到流言的源头是康平长公主,心里不禁骂一声愚蠢,就算她对太子妃有意见,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 姬昙之道:“殿下,若是您生气,臣愿意代叔母受过。” “闭嘴!”康平长公主咬牙,忍住心中的羞耻和愤怒,“本宫不需要你代本宫受过!太子,本宫确实在瑞亲王府说过那样的话,但本宫当时只是随便提了一句,本宫没别的意思……” 她不想让姬昙之代自己受过,姬昙之是…… 若是皇兄知道,定饶不得自己。 明明当时在瑞亲王府的席宴上,她只是和身边的人提了一句,说太子妃跑去庄子里,一住就是大半个月都不回来,莫不是因为被二皇子妃有孕刺激,跑去找什么生子偏方…… 当时是随口一说,哪知道流言会传成这样。 秦贽终于收回捆住她的长鞭。 他语气冰冷,“若姑母先前如此乖觉,何须受这罪。” 康平长公主黑着脸不言。 “姑母既然知道错,便应该知道怎么做罢?”秦贽一副商量的语气,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威胁。 宣仪郡主脸上的眼泪已经止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 她真的不知道最近的流言,也不知道这流言是因母亲而起,虽然她知道母亲讨厌阿识,可是母亲应该是有分寸的…… 姬昙之在心里叹气,太子果然难缠。 康平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黑,硬绑绑地道:“本宫知道了,等会儿本宫会派人澄清这事。” 秦贽嗯一声,将长鞭丢给侍卫,面上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并不及眼底。 “希望姑母说到做到,若是孤再听到外面有什么与太子妃不实的流言,可不要怪孤心狠手辣,不敬长辈。”他轻叹一声,“做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否则孤不介意帮皇祖母教导女儿,让姑母长个教训。” 康平长公主差点被他气得昏厥,指甲紧紧地掐住掌心,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 从来没人如此逼迫她、羞辱她! 秦贽果然不愧是皇兄养出来的狼崽子,和皇兄一样,什么心狠手辣之事都干得出来。 秦贽没有多留,很快就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 不管来时还是离开,他都没有遮掩自己的行为,纵使下雪天,也挡不住外界窥探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带着一群东宫侍卫气势汹汹地闯进公主府,大半个时辰才离开。 这等仗势,看着不像是去拜见姑母,倒像是去抄家的。 很快,世人就知道太子去公主府做了什么。 公主府的长吏亲自出面,向世人解释了一番最近京城里的流言,指责流言猛如虎,曲解长公主的话,长公主当初是关心太子妃的身体,哪知道被人误传成这般。 并且表示,长公主要追究那些乱传谣言之人。 因长公主这般表态,又有太子闯进公主府的事在先,谁还敢传太子妃的流言? 太子离开后,康平长公主让人备马进宫。 她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顶着一身狼狈的模样,来到慈宁宫向太后哭诉。 “我到底是他的姑母,是长辈,就算有不对,他怎么能这般对我?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在京城立足?母后,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啊!” 太后怒斥道:“哀家怎么为你作主?让你以后继续说话不过脑子吗?哀家知道你对太子妃耿耿于怀,可说话也不看看场合!你明知道太子是这种脾气,为何还要招惹他?这次的事哀家没办法给你作主,你回去罢!” “母后……”康平长公主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太后别过脸,不去看她,让人将她送出宫。 康平长公主从宫里回来后,便病倒了。 宫里的皇上和太后都没什么表示,不过太后派了位太医过来,给康平长公主看病,除此之外,竟然未责备太子分毫。 倒是有御史上书弹劾太子,都被皇上留中不发。 如此,众人哪里不明白,这次的事,虽然太子有不对,但也是情有可缘,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是偏着太子的。 或者说,他们借这事震慑,让京城里的流言止歇。 谁敢再传太子妃的流言,便想想康平长公主的下场。 第 155 章(太子的心机...) 秦贽从公主府出来后, 看了眼天色,没有回宫,而是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他刚要走,内廷禁卫过来拦住他。 见他看过来, 内廷禁卫还是有些悚的, 但想到他刚才做的事, 估摸着皇上应该会想要见到他, 便问道:“殿下, 您不回宫吗?” “天色不早,孤先去庄子。”太子爷坐在马背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内廷禁卫, “有什么问题吗?” 内廷禁卫暗忖, 问题可大了, 殿下您刚才做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估计明儿御吏的折子要飞满龙案,现在不是应该赶紧进宫和皇上请罪吗? 可惜太子爷丝毫不给面子,调转马头就走。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几名内廷侍卫站在那里目送太子带着东宫的侍卫离开, 颇有几分无奈和凄凉。 他们也没胆子拦着太子爷,不让他走。不过, 皇上也没命令他们一定要将太子带回宫, 那就别多事。 下雪的日子, 天空阴沉沉的, 路边的行人极少。 秦贽策马疾驰,迎着风雪出京, 很快就抵达桃花村的庄子。 庄子里的管事撑着伞,见太子爷回来, 赶紧迎过来,嘴里道:“我的爷,这么大的雪,您怎么不坐马车,太子妃见到要心疼了。” 秦贽伸手过接伞,道了一声无碍,大步朝主院而去。 暖阁里,裴织正和外祖母、大伯母、温如水几人盘在暖炕上说话。 玻璃房里的西瓜和草莓都可以收获了,今儿早上,趁着雪不大的时候,裴织几人去玻璃房里一阵采摘,接着温如水一口气说了好几种由西瓜、草莓做的饮品和点心,让厨房变着花样做水果宴。 或者说,应该是草莓宴。 草莓汁、草莓酸奶、草莓面包、草莓果酱、草莓糖葫芦、草莓双皮奶、草莓大福…… 酸酸甜甜、口感丰富的草莓赢得所有人一致的喜欢。 西瓜虽然也很好吃,但比不得草莓新鲜,在草莓开始陆续成熟时,庄子里的下人每次都特地拐过去看玻璃房里的草莓。 岑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咱们有口福了,算是第一个尝到草莓的罢。” 大伯母颜氏跟着笑道:“我这也是托了老夫人和阿识的福,没想到这草莓模样好看,味道竟然也不错,果香十足,口感丰富,平时不贪嘴的人都忍不住。” “草莓可是好东西呢。”温如水欢欢喜喜地说,“这么多水果,我就爱吃草莓……太子妃,明儿我想摘些草莓回去给我娘尝尝,还有我外祖母、姨母……” 裴织道:“这要再等几天,明儿先摘了送进宫里给皇上尝尝。” 她那位公爹可是玻璃房还在建时,就开始隔三岔五地打探她要做什么,听说草莓成熟了,若不让他第一个尝尝味道,只怕心里会不愉快。 听她说是要送皇上的,在场的人都没意见。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报,太子回来了。 岑老夫人和颜氏等人识趣地告辞离开,走出门时,看到外面纷扬而下的大雪,忍不住叹气。 原本她们打算在庄子里小住一两天就回去,哪知道小雪变成大雪,都住了五天,看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太子妃是不会让她们冒着大雪回去的。 而且雪下得这么大,也担心会发生雪灾,届时朝廷和家里的爷们又有得忙。 裴织回到房里,正好见秦贽正在脱去被雪打湿的衣服。 她赶紧过去,嗔怪道:“雪下得这般大,你怎么还过来?” “孤若是不来,只怕明儿就来不了。”秦贽回了一句。 裴织诧异地看他,什么意思? 秦贽换好衣服,端着丫鬟呈上来的热汤喝了大半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神色淡然地将今儿发生的事简单地和她说了一遍。 裴织:“……”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世人如此畏惧这位太子爷,畏他如虎,瞧他干的事,能不怕他吗? “孤听说草莓成熟了,明儿回京,带篮子草莓回去,父皇看到草莓,就不会生孤的气。”太子爷极有心机地说。 所以他宁愿冒着雪跑这边来,也不回去挨骂――虽说也是不痛不痒,但能避开,谁会给自己找不快活啊。 裴织不禁好笑,都能想像到宫里的皇上无奈的模样。 “行,我让人明儿摘好草莓,你顺便带回宫。”她转头去吩咐完,对他说,“草莓是娇气的水果,别颠着它们,省得品相不佳,父皇看了心情不好。” 秦贽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俯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虽然爱听她难得唠叨,可为了父皇唠叨他,他就不爱听了。 翌日大早,秦贽坐马车离开庄子。 今儿他没有骑马,原因是雪还在下,加上草莓颠簸不得,只好坐马车慢悠悠地回京。 幸好今天没有朝会,所以慢点进宫也无事。 马车先拐去六部衙门。 此时已经是官衙的工作时间,不过因太子爷地位特殊,就算迟到早退都没人说什么,加之太子在官衙时工作态度认真负责,并时常需要出去巡视,久而久之,众人也没要求他一定要待在官衙里。 进入衙门,沿途见到的大小官员纷纷停下行礼,好奇地打量太子手里拎着的一个篮子。 太子每次来官衙,从来没有亲手拎过什么东西,都是由随行的侍从拎着的。 这会儿,见他特地拎着一个用绸布得严严实实的篮子,都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贵重之物,竟然要殿下亲自拎着。 鉴于昨日太子在公主府发飙一事,逼得公主府的长吏出面去澄清京里最近的流言,众人就算好奇得要死,也不敢过去询问,生怕招了他的眼。 太子聪明能干,什么差事到他手里都能办得漂漂亮亮,让一群干实事的老大臣们喜爱非常,时常私下唠叨大禹后继有人,国之大幸。 可相对的,太子的脾气也实在让人畏惧。 那些没招惹到他、没做亏心事的还好,干过坏事的,总担心被他揪出来,届时全家都受牵连。 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惧的鬼见愁太子,谁有胆子靠近? 经过这次的事,他们连太子妃都不敢得罪,生怕说了太子妃的某句不是,招来鬼见愁太子。他连康平长公主府都敢闯,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太子进入六部衙门,只待了一刻钟就离开了。 接着,六部衙门的一些官员都收到太子让人送过去的一种红彤彤、外形伶俐可爱的水果。 据说它叫草莓。 “岑尚书,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凑过来,好奇而惊讶地打量岑尚书面前的那盘果子。 青花瓷盘上,放着十几颗红彤彤的果子,洗得干干净净,仿佛还沾着清晨的露珠,透着一股令人陶醉的果香,不知有多诱人。 特别是冬季疏果种类少,很少能吃到如此新鲜的水果,教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岑尚书故作不在意地道:“是太子殿下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太子妃的庄子种的水果,叫草莓。” 岑尚书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 这草莓的个头不小,比婴儿拳头还要大一些,颗颗饱满,入口时汁水丰富,酸甜可口,果香浓郁,唇齿生津,十分开胃。 岑尚书年纪大了,虽然保养得宜,但胃口比不上年轻时候,今儿突然吃到这水果,不觉胃口大开。 吃了一颗又一颗。 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五六颗。 “岑尚书,好吃吗?”吏部侍郎忍不住问老上司。 岑尚书当然是一脸严肃地将草莓夸了一顿,夸得众人都跟着口齿生津,暗暗馋了一下,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有个太子作外孙女婿就是好,瞧这等好东西都能轻易吃到。 岑尚书吃了六颗就没再食用,对周围的人道:“老了,胃口没年轻人好,剩下的你们分着吃了罢。” 剩下还有十颗草莓,在场还有五人,一人能分两颗。 五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丝毫不顾什么同僚情。 岑尚书捧着清茶喝了两口,慢悠悠地说:“这草莓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女伺弄出来的,这段时间,听说她在庄子里折腾,我原本还以为她是瞎折腾的,没想到真能折腾出些东西……皇上也是知道的,允许她住到庄子里,今儿草莓成熟,想来太子应该是带些回来给皇上尝尝,咱们也算是托了皇上的福,能跟着尝些味道。” 在场的人慢吞吞地吃着草莓――生怕吃太快,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尝不出味道就没了,听到这话,哪里不知道岑尚书是在针对最近的流言为外孙女辩解。 他们对视一眼,暗忖先前传出流言的康平长公主果然用心险恶。 人家太子妃是关心农事,被康平长公主那样一说,都以为是为了孩子瞎折腾。 以太子妃的功绩,就算她没生孩子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况她和太子才成亲一年,急个什么呢?皇上和太后都不急,那些传出流言的都是吃饱撑着的。 众人心里想着,嘴里纷纷将太子妃夸了又夸,什么惠质兰心、什么端庄贤惠、什么宜室宜家都出来了。 岑尚书一脸谦虚,实则毫不客气地收下他们对外孙女的赞美。 甚至觉得,他的外孙女就是这么好。 老妻因为外面流言之故,特地去桃花村的庄子探望外孙女,一去就不回,岑尚书哪能放心。是以他也从老妻那儿知道,桃花村的庄子里的玻璃房里种了什么,今儿见到太子让人送过来的草莓,心知太子要借草莓之故洗清流言,自然极力配合。 秦贽走了一趟六部衙门,接着进了宫。 刚到勤政殿,一道不悦的质问劈头就来:“你还有脸回来?” 秦贽给皇上请安,面上带笑,故作不解地问:“父皇,儿臣为何没脸回来?难道您不想让儿臣回来?” 昭元帝将手中的狼毫掷开,指着他骂道:“你昨儿做了什么好事,难不成还让朕提醒你一遍?” “父皇!”秦贽振振有词,“儿臣不过是揪出流言的源头,去讨个公道罢了,儿臣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昭元帝气道:“没做出格的事?康平好歹是你姑母,你带人闯进公主府成何体统?” 看他桌上的这堆奏折,光是参太子的就有一叠。 秦贽眼里的戾气横生,倔强又委屈地说:“父皇,儿臣今儿特地带草莓回来给您尝尝,难道您就为这事指责儿臣?” 昭元帝:“……”他还没开骂呢,他竟然就委屈上了? “罢了。”他摆手,没好声气地道,“草莓呢,带过来给朕尝尝。” 秦贽脸上露出笑容,将手里拎着的篮子呈上去,亲自将外面的那层绸皮掀开,露出里出摆放整齐、鲜艳红亮的草莓。 草莓的外形实在是讨巧又可爱,昭元帝一看就喜欢上。 秦贽让人去清洗了一瓷盘草莓过来给皇上尝尝,并将昨儿太子妃的草莓宴说了一遍,最后道:“儿臣觉得草莓酱抹在糕点馒头上最佳,草莓奶酪和草莓冻也不错……” 昭元帝没好声气道:“去去去,别在朕面前说,朕又吃不到。” “父皇可以让厨子做给你尝尝,你会喜欢的。”秦贽贴心地说。 昭元帝脸上也露出笑容,尝过草莓,又点评了几句,最后道:“这次的事,太子妃确实受了委屈,昨儿康平进宫找你皇祖母哭诉,你皇祖母没理她,让人送她回去……这事是康平不对,算是情有可缘,不过你皇祖母心里也难过,等会儿你带些草莓过去,哄哄她老人家。” 康平长公主再不好,也是太后的亲女儿,太后虽知她是罪有应得,可如何能不伤心? 秦贽点头,“父皇放心,儿臣省得的。” 第 156 章(太子妃太能干了...) 雪终于停了, 滞留在庄子里的岑老夫人和颜氏得以归家。 知道她们放心不下府里,裴织也没再留她们,特地让人去玻璃房里摘了两篮子草莓让她们带回去给家里的人尝尝。 自从草莓进入采摘阶段,每天都能收获到成熟的草莓。 玻璃房的面积其实并不大, 不过因为草莓苗是系统出产, 加上还有从系统那里购买的种植指南, 有温如水指导, 所以草莓的生长情况良好, 每天的收获都是满满的惊喜。 这草莓外表红艳艳的,每一颗都不算小, 虽然不是牛奶草莓, 可它的味道却是顶级的。 温如水原本就爱吃草莓,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吃过那么多品种的草莓, 绝对没有这里的草莓口感好,每天都吃不腻。 她也带了两篮子草莓回去,除了给母亲的,还有给外祖家和丽贵妃,都给他们尝尝鲜。 这日, 二皇子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 穿着宽松衣物的齐幼兰迎了出来, 含笑道:“殿下回来啦?这是……”她看向二皇子手里的东西。 二皇子将那篮子放到桌面上, “这是草莓, 母妃让我带回来给你尝尝鲜。” “草莓?殿下, 是这样的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二皇子不由一愣, 桌上竟然也有小半盘的草莓,盛在瓷白的果盘里, 红艳艳的,颇为喜人。 “这是哪里来的?” 二皇子纳闷,母妃不是说这东西很少,她都舍不得吃,让他带回来给他媳妇尝尝鲜。他媳妇怀了身子,丽贵妃对此十分关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儿送。 齐幼兰笑道:“是镇北侯府让人送过来的,听说是福宁郡主从庄子里带回来的。” 二皇子听罢,一脸恍然。 “这是太子妃的庄子种出来的新玩意儿,听说酸酸甜甜的,很适合孕妇吃,你最近胃口不好,多尝尝。” 齐幼兰一怔,下意识地摸着肚子,想起最近被太子强行制止的流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草莓的产量虽然高,每天都有惊喜,但仍是供不应求。 幸好裴织和温如水种草莓也不是为了卖钱的,而是种来自己吃的,除了留着自己吃的外,亲朋好友都送一些,让他们尝尝鲜。 随着草莓的采摘时间变长,京城里越来越多的人家吃到草莓,草莓也变成了这个冬季时节最受欢迎的水果。 冬季的蔬果本来就少,草莓横空出世,轻易掳获所有人的心。 甚至某些文人的诗会、聚会和各府的宴会之类的,众人坐在一起时,讨论的话题大多数都和草莓有关,若是主人家能弄到草莓招待客人,那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还有很多文人墨客为草莓吟赋不少诗词,听着文雅又诗意。 温如水去参加了一个宴会,听到宴会上的那些公子姑娘们聚在一起为草莓作诗时,差点没呛住。 回来后,她将这事和裴织说,感叹这时代人的风雅。 这些诗词,估计也能成为后世证明这时代出现草莓的证据吧。 随着草莓的风靡,裴织这太子妃再次出名。 如今谁不知道草莓这新鲜事物是由太子妃名下的庄子种出来的,太子妃心情好时,便会给亲朋好友送草莓,甚至还给她身边的下人赏赐草莓,听说那些人吃草莓都吃到腻味了。 很多人都巴不得投到太子妃名下,他们也想吃草莓吃到腻味。 原本初秋时,因为红薯、玉米这两种粮食问世,太子妃和温如水便已经出了名,这会儿又弄出个草莓,太子妃又再一次刷新名声。 很多人忍不住在心里纳闷:太子妃难不是和庄稼扛上了? 喜爱玉米、红薯和草莓的人不少,但心里泛酸的更不少,那些人都忍不住酸溜溜地想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偏偏去做个泥腿子,也不知道太子妃怎么想的。 滞留在京城里的外国使臣听说了草莓后,便想弄点尝尝。 他们先是找上负责接待外宾的鸿胪寺的官员,表达自己的意思后,被对方委婉地拒绝了。大禹的官员在心里冷哼,连他们都没吃过草莓,他们为什么要帮这些外族人去太子妃那里讨要草莓? 不过拒绝的理由倒是说得很客气,表示草莓是太子妃庄子里出产的,数量并不多,他们无法作主这事,让他们去找二皇子和三皇子。 外族使臣听罢,去找二皇子和三皇子。 他们对大禹的新鲜事务都很好奇,特别是粮食这种东西,更是来者不拒。 滞留在京城的日子里,他们可不仅仅学会大禹的雅言,同时也将京城的情况摸透,知道不管是红薯玉米还是草莓,都是大禹的太子妃和她的狗腿子福宁郡主一起折腾出来的,若不是大禹人盯他们盯得紧,他们都想去接触这两人。 若是能将其中一个弄回国,是不是能给自己国家提供更多的高产粮食? 这个想法一但在心里生根发芽,怎么也止不住。 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两个人弄回国,可惜大禹也不是吃素的,暗地里保护她们的人可不少,根本无法接触她们。 当然,也有不相信的人。 不过是两个娘们,能折腾出什么?他们更相信这是大禹故布疑阵,说不定太子妃是冒领了别人的功劳。 大禹能推出一个太子妃来转移世人的注意力,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外国使臣面上都是一副热情的模样,热情地学习雅言,热情地想要向大禹皇帝讨个承诺。 否则他们就不走了。 大禹的官员明知道他们赖着不走,但还真不好将人赶走。 两位皇子得知他们的意图后,二皇子断然拒绝,“每天就那么点草莓,连我们自己人都不够分,怎么可能会给你们?”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听起来也很莽。 三皇子脸皮一僵,赶紧为莽撞的二皇子找补,“我二哥的意思是,草莓产量少,而且不易伺弄,每天能收获的极少,除了供给宫里,所剩不多。所以无法满足诸位的要求,真是抱歉。” 外国使臣听罢,都是一脸失望。 便有人提出,能不能去太子妃的庄子里看看,他们对草莓很感兴趣,也对玻璃房感兴趣,不知道那玻璃房是怎么在寒冬季节种出粮食的。 这下子,连三皇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些外族使臣怎么有脸提这种要求?他们看起来像是傻的,会应下这种要求吗? 自从太子妃住进桃花村的庄子后,和凤丘山那边一样,都被皇上派重兵守着,白天黑夜都有士兵巡逻,闲杂人等不得轻易靠近。 不说闲杂人,连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勋贵,都不敢轻易靠近,就怕被驻守在那里的士兵当成图谋不轨之人处理掉。 从中也可以看出皇上的态度。 连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敢轻易靠近,他们是傻了才会带这些外族之人过去。 二皇子再次断然拒绝,表示他们无能为力。 他懒得和这些外国使臣扯皮,将他们丢给三皇子去应付,忙不迭地跑了。 三皇子:“……”可恶!老二真不仗义! 最后外国使臣进宫觐见大禹皇帝时,特地向大禹的皇帝提了这个要求。 昭元帝毫不犹豫地拒绝,而且拒绝的理由很正当,太子妃目前住在庄子里,他不能让人去惊扰到太子妃。 朝堂上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都在心里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故意让太子妃住到庄子里,还有这作用,果然皇上的心思谁都猜不到。 外国使臣能怎么办? 他们有求大禹,姿态本就比较低,若是大禹皇帝不肯,他们自然也没办法。 于是他们再次降低了要求,“不知我等能否见见太子妃?” “贵国的太子妃是位女中豪杰,我等对她素来敬佩,若能见她一面,三生有幸。” “……” 几个外国使臣操着刚学会的大禹雅言,怪腔怪调地说着赞美之词,听得众人脸色发黑。 他们大禹的太子妃岂能让尔等外族想见就见的?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因为皇上故意晾着他们,卡着他们的请求,所以这些外国使臣便想从太子妃那里入手。 很多人认为,太子妃能种出玉米和红薯,估计还能种出更高产的粮食,对她充满向往,说不定已经心生掳人回国的邪念。 高产的粮食种子,确实也值得这些外族铤而走险。 这次昭元帝并没有拒绝他们。他决定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外国使臣接风洗尘,举办宫宴,届时太子妃也会出席,让他们别急。 不过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先前这些外国使臣来京时,由于到来的时间不定,所以昭元帝也没过多理会,如今见他们赖在京城不走,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昭元帝决定还是尽尽地主之谊。 朝堂上的大臣们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心里纳闷,为何要定在一个月后? 下朝后,数位德高望重的老大臣随着皇上去勤政殿议事。 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也在。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时不时有雪灾的消息传来,这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众人很快就拿出对策。 说完这事,便有一位老大臣问:“皇上,为何要在一个月后举办宫宴?臣观那些外国使臣之意,他们的目的并不旨在见太子妃。” 老大臣含蓄提醒皇上,别被那些外国使臣蒙蔽。 昭元帝笑了笑,“一个月后,有两种粮食应该能收获,正好用来招待这些外族使臣。” 粮食是让人敏感的字眼,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昭元帝,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粮食能收获,让皇上特地提它。 “皇上,是玉米和红薯吗?难道又继续种了?”兵部尚书是个大老粗,并不知道这两种粮食的种植时间,还以为冬天也能继续种。 昭元帝摇头,“这两种粮食冬天种不了,明年春天才能播种。” 众人听出这话的潜台词,难不成有什么粮食在冬天也能种植? “倒也没有。”昭元帝面容含笑,“有一种是太子妃让人建了玻璃房种下的,玻璃房的温度较高,就像一座暖房,用来种一些反季节植物确实不错。” 众人顿时歇了心思。 玻璃房建起来倒是容易,反正玻璃的价格也不贵,但要用玻璃房来伺弄庄稼,那实在太奢侈,可不是人人都能学太子妃的作派,财大气粗地在庄子里弄几个玻璃房来种庄稼的。 最后,大臣们都不知道皇上要用来招待外国使臣的是哪两种粮食,不过并不妨碍他们猜测。 不是玉米也不是红薯,难不成还有什么高产又好吃的粮食? 太子妃也太能干了吧? 怨不得那些外国使臣心思浮动,都想见太子妃,连他们都有种想见太子妃的冲动。 大臣们都离开后,昭元帝留下三个儿子,询问他们最近的差事,顺便提点几句。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恭敬地聆听他教诲。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昭元帝朝二皇子和三皇子道。 两位皇子恭敬地退下。 殿内剩下父子俩,昭元帝对太子道:“听太子妃的意思,下个月,土豆和南瓜都成熟了,土豆的收获应该会很不错,就是这南瓜,玻璃房并不大,收获可能不会太多。” 秦贽嗯一声。 昭元帝在殿内踱步,“朕观那些外国使臣心思不少,要不要朕多派些内廷禁卫去保护太子妃?” “不用。”秦贽道,“父皇放心,这事儿臣省得的。” 昭元帝见他心里有底,不再说什么,拉着儿子絮叨起土豆和南瓜,不知道这两种粮食是什么样的,他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亲自去看看。 第 157 章(土豆宴) 天气越来越冷, 时不时会下场雪,有时候是小雪,有时候是鹅毛大雪。 这种天气,一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窝在温暖的屋子里猫冬。 不过也有难得天晴的时候, 天空澄澈碧蓝得没有一丝阴霾, 虽然没有太阳, 却也不至于太冷。 趁着天气好, 昭元帝一行人出发前往凤丘山。 凤丘山那边传来消息,土豆可以收获了。 昭元帝一直关注着这事,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 就赶紧让钦天监查看近来的天气, 预测到未来可能会有三天晴朗日子, 就将出行事宜提上议程。 这次前往凤丘山的人比上次多。 除了裴织一行人外,又添了数位朝中重臣、二皇子三皇子,倒是太后因为年纪大了,天气寒冷,所以这次没有来。 裴织和温如水是唯二的女眷。 半日后, 一行人抵达凤丘山。 二皇子和三皇子第一次来凤丘山的庄子,不免有些好奇, 两人坐在马背上, 朝四周望去。 冬日萧瑟, 凤丘山的农田一片荒芜, 山上亦难见几分绿意,一阵寒风呼啸而来, 教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虽然今儿没下雪,但气温并不见多暖和。 不说两位皇子, 就是那些朝中重臣,看到凤丘山周围农田的荒芜之景,也忍不住怀疑,这大冬天的,什么样的粮食还能收获的? 难不成凤丘山这边的庄子也建了玻璃房,是种在玻璃房里? 怀着满脑门的疑问,一行人跟着皇上进入庄子。 庄子抵达一片建筑群前。 天气冷,一路行来,就算坐在马车里,抱着暖炉,也有些够呛,便决定先进屋子里休整一番。 庄子里的管事和陶先生过来给皇上、太子请安。 “陶先生。” 被裴织带过来的裴安璧高兴地过去给陶先生请安,一脸孺慕之情。 陶先生看到自己这位学生,心里也很高兴,裴安璧不仅是太子妃的亲兄弟,而且本身就是个聪慧又勤勉的,这样的学生,谁不喜欢?要不是裴安璧年纪还小,陶先生都想将他留在身边好生教导,收了他这学生。 上次裴安璧回京,与外祖父说过陶先生的事,岑尚书对陶先生的学识十分推崇,觉得外孙能跟着他学习,比留在岑家族学更有利。 众人休整过后,趁着天色还早,便前往庄稼地里。 已有一群拿着铁具的侍卫等候在那里,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将地里的土豆挖出来。 当埋藏在土中的一颗颗椭圆形的、大小不一的茎块被扒出来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凑过去。 “这是土豆?怎么看着怪模怪样的?” “听说它的名字有很多种,也叫马铃薯、地蛋、香山芋之类的,我倒是觉得地蛋这名字当得,你们瞧,它们像不像从地里扒出来的一颗颗怪蛋?” “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你们看,这些土豆的个头好大,都有三斤罢?如果整个都能吃,这也太……” “……” 一群人热烈地讨论着,虽然还未尝到土豆的味道,但看到从土里挖出来的那一窝窝的椭圆形的东西,就忍不住喜笑颜开。 不用特地去统计,光是肉眼所见到的,便知道这土豆的产量有多高。 裴织和温如水也在观察土豆。 温如水将一颗三斤重的土豆捧起,有些傻眼地问:“太子妃,这些土豆是不是太大块了?” 她是见过正常的土豆的,虽然也有土豆能长到三斤,甚至更大,可那些都是少数,看这地里的土豆,竟然都是大块头的多,小的没几个。 看着就不正常啊。 “不好吗?”裴织笑问道。 温如水摸着土豆,小声说:“我以前没见过能长这么大的土豆……” 若是让那些认识土豆的现代人过来,他们一定觉得这些都是什么变异品种,哪里能大成这样的? 【那是你少见多怪!】系统忍不住冒头,不接受她的质疑,【系统出产的农作物,都是经过无数农业学专家改良的优质产品,它们在保证高产的同时,又能保证它绝佳的口感、味道……】 系统一通滔滔不绝,好让总是怀疑系统没用的宿主知道,系统商城的东西有多好。 显而易见,土豆的产量比玉米、红薯还要高一些。 温如水小声地将系统的话转叙给裴织。 裴织低低地笑了笑,说道:“看来系统也是很有用的,是我们以前误会它了。”系统不禁得意洋洋,【还是女主有见识,否则人家怎么是女主呢?炮灰就是炮灰,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女主……果然是有道理的。】 温如水觉得自己被系统内涵了,不过她看到裴织朝自己微笑,笑容别有深意,就知道太子妃又在借机调、教系统…… 用系统以前说的话,太子妃分明就是在PUA系统,可怜它还没发觉,被夸两下就晕头转向。 她心里乐呵得不行,系统你也有今天。 另一边,昭元帝正带着一群大臣进入地里收土豆,将侍卫挖出来的土豆捡起装进筐子里,丝毫不在意身上的衣物沾到泥土灰尘,双手都是泥土。 平时那些稳重自持的大臣也是如此。 每当他们捡到超大的土豆,都要大声地欢呼起来,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特别是昭元帝,此时他全无皇上的威严,每次捡到超过三斤的土豆,都会向周围的侍从和大臣们展示,然后众人十分有眼色地夸,溢美之词不要钱一般道出。 皇上朗声而笑,一脸愉悦之色。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皇上今天的心情有多好,他们自然也棒场。 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见父皇都跑进土豆地里,三人也不能在边上看着,都跟在他身后去捡土豆。 一群京城来的贵人,就这么在地里干着农活。 裴织和温如水没他们的好兴致,两人见一筐筐土豆被抬到田梗边,琢磨起土豆的吃法。 说到吃,温如水是最有权威的,连裴织都不如她。 温如水上辈子来自和平安宁的现代世界,很多食物都是日常中很寻常的东西,不像裴织所在的末世,缺衣少食不说,连活着都是一件奢侈之事,根本没那条件。 温如水一口气说了几十种土豆的吃法。 不过今儿时间不早了,决定做些不那么费功夫的,蒸土豆,烤土豆,土豆顿肉,炒土豆丝,土豆饼…… 皇上特地带过来的御厨候在一旁听她吩咐,都不由崇拜地看着她。 福宁郡主果然是最会吃的,怨不得太子妃器重她。 温如水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人心目中已经成了吃货,安排好菜单后,挠了挠头,说道:“其实土豆可以做成土豆粉,酸辣粉更是一绝,只是需要时间……” 一位御厨马上不失时机地问:“郡主,您能不能说一下这土豆粉怎么做?” “其实就和红薯粉一样……” 温如水将土豆粉的制作过程简单地说了下,想起上回收红薯,虽然数量不少,但要留种,还要留些给京里的人尝尝味道,哪里能奢侈地做红薯粉,这些御厨自然也不知道的。不过这次土豆的收成比上次还多,除了留种外,做点土豆粉应该可以的吧。 温如水不由看向裴织,得到她的允许后,欢天喜地地表示,希望明天早上能吃到一碗酸辣粉。 正好这次带了点辣椒过来,材料都有了。 土豆地并不大,加上干活的人多,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收获完。 众人看着田梗上那一筐筐的土豆块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接着就等着尝尝它的味道,如果它和红薯一样美味,那可真是大禹之福。 虽然是隆冬时节,但因众人都在土里忙活一阵,加上心情激动,浑身都是热烘烘的,甚至气血旺的人,都不禁出了一身热汗。 一群人回去梳洗一番。接着他们聚集到庄子里的一处花厅,和皇上一起听统计土豆收成的官员的汇报。 当官员将统计结果呈上来,所有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双目灼灼地盯着统计官,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天色暗下来时,晚膳也做好了。 一群人坐在一处暖阁里用膳,看着一道道由土豆做成的膳食端上来,迫不及待地尝起来。 土豆毫无疑问地征服所有人的味蕾,就算是对土豆并不陌生的温如水和裴织,也要承认这土豆的味道确实很好,不管做成什么都好吃。 最重要的是,它饱腹。 餐桌上一改往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众人都是边吃边讨论土豆,甚至有才情出众的大臣诗性狂发,还为土豆赋诗。 温如水差点又被呛到。 她已经对这些人木然了,每次有点什么新鲜事物,都要赋诗,偏偏人家作的诗就算不通诗词的人也能听出极为优美。 她已经可以想像,后世史学家会根据这些诗词如何评点大禹朝…… 温如水将自己纠结微妙的心思和裴织说了说。 “不是挺好的嘛?”裴织笑道,“届时史学家应该也会注意到你,给你点评的,阿水,看来你要流传千古了。” 温如水红着脸摆手,“我只是个小人物,而且都靠系统才能弄出这些东西……” 然后她又担心起来,“太子妃,后世的人会不会猜测到咱们是穿越的啊?否则怎么能弄出这么多超越时代的东西……” “没事,他们猜就猜,反正到时候咱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哪里能管后世人怎么想?” 裴织不在意地说,颇有几分“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的洒脱。 温如水有些羞赧,觉得自己想岔了。 难道就因为怕被人发现穿越者的身份,就不拿出玉米、红薯、土豆这些高产粮食吗?明明是利国利民的事,就因为胆小,连金手指都不敢使用…… 她突然庆幸自己遇到裴织。 若非裴织的支持,只怕系统于她而言,就只是个炮灰拯救系统,除了让她能在这时代活下来、活得比其他人好一些外,毫无用处。 比起这些,她宁愿用系统来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因天色太晚,众人在庄子里休息一晚再回京。 翌日清晨,他们的早餐是酸辣土豆粉。 如果说昨晚他们都已经被那顿土豆宴征服,那么今天的酸辣土豆粉,再次将他们对土豆的喜爱推至顶点。 土豆实在太好吃了,不仅饱腹,而且做法多样,仿佛拥有无限的兼容性,和什么食材都能搭配,特别是肉类,土豆炖肉,简直是绝配。 趁着大伙儿的心情好,昭元帝便提出给太子妃和温如水奖励。 第 158 章(你怎么奖励孤...) 早膳过后, 御驾回京。 因为早膳吃的是土豆粉做的酸辣粉,不仅开胃,而且那热辣辣的感觉,仿佛能驱去寒冬的寒冷与湿气, 它比之茱萸、秦椒(花椒)的辣度更甚, 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教人吃出一身汗之余, 又有一种通体舒畅之感。 是以众人回京时, 就算吹着呼啸的北风,竟然也不觉得有多冷。 不过这些是能吃辣的人的感受, 有些不能吃辣的, 光是吃一口便觉得难受得紧, 鼻涕眼泪都出来, 满屋子找水缓解嘴里由辣引起的疼痛感。 御厨们很体贴地给他们做了清汤的土豆粉。 只是闻着用热油泼出来的红彤彤的辣椒油那香辣扑鼻的刺激味道,清汤土豆粉什么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昭元帝也能体会到辣椒的好处。 他是能吃辣的人,每到冬季,御厨常会用茱萸和秦椒做一些味道较重的御膳, 能驱寒保暖,是时下大禹人较为能接受的两种重口味调料。 但辣椒的辣味更甚, 而且它与热油结合时, 会产生一种霸道的香辣味道, 教人闻之难忘。 如果辣椒的效果和茱萸、秦椒是一样的, 那这东西若是能推广,绝对会成为大禹最受欢迎的一种食材。 回到京城时, 昭元帝没有直接进城,而是让人拐道去桃花村。 去桃花村做什么?当然是因为太子妃的庄子在那里。 随行的大臣们默不作声地跟紧皇上的脚步, 没有一个舍得离开。 平时桃花村一带被京郊大营的士兵围得密不透风,只要有眼色的人都不会跑过来作死,就算他们好奇太子妃庄子里种了什么,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打探。 如今能借机去瞧瞧,没人会傻得拒绝。 于是在场所有的大臣以及二皇子、三皇子都当作没见到太子瞥过来的阴沉恐怖的脸色,跟着皇上一起进入桃花村的庄子。 进入庄子后,昭元帝直奔玻璃房。 他不忘记叫来太子,询问玻璃房里的作物的情况,得知因为天气寒冷,虽然玻璃房一直努力保持温度,但收成还是有些影响时,不禁叹息一声。 “如果是适合的时间种下,它们的收成就不仅这些,可惜。” 这种可惜,在看到种植南瓜的玻璃房里、那隐藏在叶片与藤蔓之下的硕大的果实时,不禁瞪大眼睛。 “天啊,这是什么果,这么大?” “这不是果吧,倒像是一种瓜……” “金灿灿的,看着好像很好吃。” “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 随行的朝臣就算已经见识过土豆的收成,当看到玻璃房里南瓜地中那些巨无霸般的大南瓜,仍是被震惊到了。 太子妃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能种出如此神奇又美味的粮食。 昭元帝一脸喜爱地看着地里的南瓜,并亲自伸手左摸摸右摸摸,仿佛在试手感。 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看到脚边那硕大的果实,一时间都走不动,蹲在那里摸来摸去,仿佛在试手感,又仿佛在探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贽儿,这南瓜的味道如何?”昭元帝询问。 秦贽道:“听太子妃和福宁郡主说,它的口感绵软微甜,甜中又透着几分粉糯……” “那岂不是和红薯差不多?”昭元帝惊喜地道,看着这一片南瓜地,肉眼能见到分散在四处等待收获的南瓜,便知这种粮食的产量也不错。 “应该还是有差别的,没有红薯甜。” 有些无聊的大臣,还亲自去数玻璃房里有多少颗南瓜,数完后喜不自胜,纷纷幻想着南瓜又是什么味道,可以做成什么样的美食让人饱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能饱腹。 百姓只有解决温饱问题,才会去考虑食物的口感,若是既能饱腹,又能保证其美味,那便是最好的。 秦贽道:“听福宁郡主说,南瓜能做的菜也有很多种,可清蒸可水煮可炙炒……南瓜饼、南瓜汤、南瓜粥、南瓜馒头……对了,南瓜籽也是一种能吃的坚果,不过这批南瓜的籽要留种,你们别想了。” 众人:“……”殿下,我们真没想,真的! 在场竖起耳朵倾听的人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不承认他们被太子殿下描述的菜说得馋了。 尝过玉米、红薯、土豆后,他们对南瓜的期盼空前高涨。 或者说,因为这是太子妃和福宁郡主一起种出来的,给了他们十足的信心,让他们对南瓜亦有一种期盼。 “福宁郡主好像懂得很多。”三皇子突然转头对二皇子说。 二皇子随意地道:“她是太子妃的人,应该是太子妃教的罢。” “那太子妃又为何懂得如此多?” 二皇子:“……” 这问题二皇子答不上来,他愣了愣,转头看向三皇子,皱眉问:“老三,你怀疑什么?你若有疑问,其实可以亲自去问太子殿下,相信他应该很乐意赏给你一顿鞭子。” 三皇子:“……” 二皇子好心地提点老三后,心里也是嘀咕的。 其实谁不知道这些高产的农作物来得蹊跷? 就算是太子妃和福宁郡主无意中发现的,可也不应该对它们食用的方式如此娴熟,仿佛它们是早就被人发现,经过无数的尝试,才能总结出如此多的吃法。 但连他们父皇都不说什么,他们又何必去探究? 其实昭元帝的心态,世人多少也有些了解,毕竟这些农作物如果能推广,让天下百姓不必再饿肚子,军队也有足够的粮食,不惧外族。 这是利在千秋的事,纵使明知道其中的蹊跷之处,也不想去探究。 聪明人都懂得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与其因为疑心病恶了太子妃和福宁郡主,不如难得糊涂,让她们继续折腾,看她们能折腾出什么好东西。 不仅昭元帝如此想,连那些大臣也是如此想,否则他们也不会被皇上带过来。 除此之外,不管太子妃还是福宁郡主,她们都是大禹人,她们对大禹的贡献并不比男人少,为何要去质疑她们? 只要太子妃是太子妃,她和太子是一体的,那就够了。 世人的想法大多数如此,他们理所当然地将女人当成男人的附庸,纵使她们再能干,也不需担心什么。 天色稍晚,众人依依不舍地回京。 这两天的行程虽然短,但给他们的震撼却不少,不管是皇室之人还是朝臣,精神都是振奋的,迎面吹来的寒风亦无法吹熄他们心中的亢奋之情。 这次裴织也和太子一起回宫。 东宫因为女主人去了庄子,这阵子的气氛比较沉寂,见两位主子都回来,众人都高兴地忙碌起来。 两人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终于坐到温暖的炕头,喝上热汤。 裴织舒服地叹了口气,笑道:“还是在自己家舒服。” “既然家里舒服,日后就别随便在庄子里一住就是十天大半个月。”秦贽探臂将她搂到怀里,忍不住使劲儿地抱了抱。 这些天他都在忙,父皇时不时将他叫过去,和太子妃相处的时间明显变少,让他十分不高兴。 这会儿,太子妃回到东宫,触手可及的地方,抱在怀里后,终于让他的心踏实一些。 裴织笑了笑,故意道:“不行啊,庄子里的庄稼离不开我和阿水呢。” 秦贽并不信她,他更相信她是去庄子里快活的,因为庄子里有很多新鲜的蔬果让她吃,而且不用担心人多嘴杂,比宫里更自由。 他在她后颈处轻轻地吻着,手指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脸蛋儿,轻声道:“明年没那么忙时,孤抽空带你出京玩。” “去哪里?”裴织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垂眸笑着,“明年父皇计划让孤去巡视青河府一带,孤可以带你一起去。” “真的?” 裴织顿时高兴起来,她回忆以往看过的大禹的舆图,青河府位于大禹的东边,距离海边很近,到时候还能赶上吃一波海鲜呢。 太子妃高兴得搂住他,“殿下,说好啦,一定要带我去。” 见她如此高兴,秦贽心里也欢喜,面上还要故作严肃地问:“孤带你去,那你要怎么奖励孤?” 裴织二话不说,凑过去在他脸上、唇上亲了好几下。 这是亲狗子呢! 太子殿下不满,“几个亲香就想打发孤?” “那你要怎么办?”裴织赖在他怀里,眨着眼睛看他,眼神明亮,笑容飞扬,明丽清绝的模样儿,又纯又美,教人难以自持。 他的眸色微黯,揽紧了她的腰,凑到她颈边,与她亲昵低语几句。 裴织:“……” 太子爷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一言难尽,柔声说:“只要阿识能多疼疼孤,孤就满意了。” 太子妃面无表情地道:“殿下,臣妾觉得您可能需要去父皇那里弄些虎鞭来补补,真的!” 秦贽:“……” 因为惦记着明年去青河府巡视之事,裴织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宴也不太上心,一心期盼着这个冬天赶紧过去。 不过她面上惯会端着,就算心不在焉,也没人能看出什么。 回到宫后,裴织又恢复以往的太子妃生活,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到她,面上不由露出笑容,拉着她询问她在庄子里的生活,听她说玻璃房种的庄稼,听得津津有味。 其他的宫妃也是一脸兴味,恨不得都能多听一些,等皇上来了,还能有话题和皇上聊,让皇上在她们的宫里多待久一些。 为了能多留皇上一会儿,宫妃们也是满拼的。 “原来你的庄子那般好玩,早知道哀家也去小住几日。”太后十分后悔。 梅贵妃和丽贵妃赶紧道:“母后,外面的天气冷,听说路面都结冰,路可不好走,您千万别出去。” “是啊,您是宫里的定海神针,您不在,咱们姐妹都没个说话的人,心里都不踏实。” 太后嗔怪道:“你们别说得那般好听,莫不是哄哀家的?” “哪里是哄您,咱们姐妹真的是离不开您。” “是啊……” 一群宫妃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不着痕迹地讨好太后,就算是平时较为嚣张霸道的梅贵妃,在太后面前也是一个娇媚的可人儿,娇声软语,格外迷人。 这次轮到裴织看得津津有味。 宫里虽然不自由,但每天看这些宫妃上演宫心计,还是挺有意思的,加上她们长得美,各有千秋,让人赏心悦目之余,饭都能多吃几碗。 转眼便到宴请外国使臣的日子。土豆、南瓜都从庄子里运回了一部份,用以作宫宴招待客人所用。 知道这两种粮食的朝臣也十分期盼。 为此,温如水还特地进宫,将她所知道的关于土豆和南瓜的做法告诉宫里的御厨,她还特地写了一本册子,册子里是关于玉米、土豆、红薯等粮食的各种做法。 御厨们如获至宝,对福宁郡主颇有好感。 “郡主知道得可真多。”有个愣头青感慨道,“玉米、红薯和土豆这些东西咱们都是第一次接触,都不懂得怎么做,还以为要被皇上责罚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周围的御厨没想到这人如此没眼色,这种话都敢说出口,赶紧给他使眼色。 温如水愣了下,见其他御厨尴尬又小心的样子,心头微凛,面上故作不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以前无意中看了一本专门记录食谱的古籍,那古籍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哪个朝代的,里面记载不少新奇的东西,我也是从那里看出来的……” 她一边努力地瞎编,一边在心里感慨太子妃料事如神。 不,应该说这事她们都想到了,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人询问,所以她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以为只要皇上不问,便不用说。 不过太子妃仍是提醒她,让她事先在心里预习,编个逻辑通顺的借口,省得日后有人突然问起,临时编出来的借口太敷衍人。 询问的御厨听后,一脸恍然大悟,忙不迭地问:“郡主,您说的那古籍,不知能否借臣一观……”他不好意思地说,“臣没别的毛病,就爱做各种美食,喜欢研究一些古籍上记载的食物……” 温如水一脸抱歉,“那古籍实在太破了,我看过后就让人收起来,最近又去找它,没想到它都变成一堆破纸,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楚。若是你不介意,我有空拿过来给你瞧瞧。” “不介意,不介意,郡主能借臣一观,是臣的福气。”那人憨憨地笑着。 温如水也回了个微笑。 只是离开后,她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赶紧去找太子妃。 第 159 章(当年事) 见裴织进来, 温如水放下手里的茶盏,赶紧起身。 “太子妃,怎么样?那厨子有什么问题吗?”她焦急地问,害怕是自己多心了, 但想到最近大禹的情况, 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 还是跑过来找太子妃帮忙。 裴织平静地道:“他死了。” “什么?”温如水满脸惊愕。 裴织拉着她坐下来, 锦云重新沏了热茶过来, 摆上点心,默默地退下去。 喝了口热茶, 裴织说道:“听说你走后, 那厨子就说要回房琢磨做菜, 一直没有动静, 等东宫的侍卫过去找他时,发现他已经死在房里,东宫暗卫去检查过了,他应该是自杀的。” 温如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真的自杀了?为什么要自杀?难道他真有问题?” 裴织点头,“目前看来, 他确实有问题。” 接着,她将东宫暗卫查到的那厨子的事情告诉温如水。 那厨子姓余, 是十五年前进宫的, 起先只是给御膳房里的大厨打下手的学徒, 后来因十分爱钻研菜系, 做的素菜不错,便被提升为御厨之一。 余厨子的背景很干净, 不然当初也无法被选进御膳房当学徒。 所以目前看来,余厨子的身份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被人为安排进宫里的,一直蛰伏不动;二是他确实家世清白,但不知什么原因,被人收买了,故意过来试探温如水。 因为时间尚短,东宫暗卫能查到的并不多,目前只有这些。 温如水听得愣愣的,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那厨子是傻的吗?先前他故意问我那些,只要脑子正常的,都会怀疑他有问题吧?”他问得太有针对性,先前那些御厨都能感觉到不对,频频给他使眼色,也是为了救他一命。 可惜他没有领情。 裴织笑了笑,并不意外,“所以,他应该只是被人派来打探的先锋,是个弃子。” 温如水浑身起了寒意,打了个哆嗦,“弃子?牺牲一个人,就为了打探一些不实的消息?” 她又不蠢,就算没办法解释自己如何知道玉米、红薯等的做法,也可以随便编些借口,不管谁来打探,都不可能打探到真正的消息,为何要牺牲一条人命? 纵使曾经被算计过,差点就死了,温如水的思想仍是没有转变,有现代人的天真,无法心安理得地漠视生命。可能也是因为这段时间,裴织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只要有裴织在,她就不需要考虑什么,世界就像她眼睛所看到的那样,繁华而和平,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世界却不是美好的。 直到这次,用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来试探她,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裴织知道她无法接受这种事,柔声道:“幕后之人估计也不相信你的话,只是一个试探罢了。阿水,这世界就是如此,高产农作物的出现,足以改变一个国家的现状,觊觎它们的人不少,你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 温如水再次打了个寒噤,冷得发抖。 直到裴织将一杯热茶塞到她手里,隔着瓷器传来的热度温暖她泛冷的手心,她看着裴织平静淡然的神色,紧绷的心渐渐地放松下来。 温如水喝了大半盏热茶,定了定神,问道:“太子妃,你觉得那余厨子是谁安排的?” “不知道,应该是那些外族。” 目前最有可能动手的,也是这些外族。 温如水愣愣地问:“那些外族竟然如此厉害,十几年前就在大禹皇宫安插人?”她直觉是不信的,看昭元帝的手段,怎么可能允许外族人在他的地盘放肆? 裴织想了想,决定和她说了一件陈年往事,“先帝是在十五年前驾崩的,你知道吧?” “先帝?”温如水纳闷道,“是有听说过,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扯起先帝来? 十五年前,她们不过是满周岁的年纪,先帝死时,她们压根儿就没什么感觉,毕竟年纪还小嘛,影响不到她们。 裴织压低声音:“听说当年先帝在位时,并不喜欢父皇,一度要废太子,幸好父皇是嫡长子,在西南立下功劳,有不少朝臣支持他,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后来父皇夺权,逼先帝退位,先帝无奈避居西郊的渠春园……” 温如水双眼发直。 这是皇室的秘辛,就算她没有第一世的记忆,也知道这种事轻易讨论不得,否则也不会一直没听说过这种事。 太子妃这么告诉她好吗? 纵使她说得很含蓄简洁,也能想像当年的逼宫夺权的过程有多激烈,昭元帝虽是胜利者,但他步步为营,才能走到今天。 “太、太子妃,这和余厨子有什么关系?”温如水纠结地问。 裴织云淡风轻地说:“先帝在位时,大禹国力衰微,外族环伺,皇宫就像一个大筛子,到处都是漏洞,听说当时外族探子趁机安插不少人潜进京城和皇宫……” 温如水终于明白了。 余厨子应该是外族十几年前就安插进皇宫的。 就像三月份,她被外族探子用来陷害二皇子时一样,北蛮探子为了能陷害三皇子,报复到镇北侯一脉,不惜启用以前安插在皇宫的一批人手…… 昭元帝登基后,对皇宫和京城几次大清洗,处理不少外族探子埋下的人手。 也是他的雷厉风行,吓坏了那些在先帝时期到处行动的外族人,除了已经被清理掉的外,后来一些人隐藏得更深,轻易不敢出手,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能有用。 余厨子就是这样的存在。 温如水捧着脸,纠结地说:“先帝这么没用的?” 自己的地盘都被外族当成后花园,随便地安插人,明明都死了十几年,还留下不少历史问题,苦的都是儿孙,亦或是大禹的江山。 温如水觉得自己弄不懂先帝的想法,也庆幸她没有出生在先帝在位之时,如果现在的皇帝是先帝,她们哪里还能随便地去折腾什么粮食? 不用先帝对她们出手,那些混迹在京城的探子就能给她们制造无数麻烦,哪里有现在的安逸? 裴织道:“我没见过先帝,这些事情都是听外祖父说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 岑尚书虽和外孙女说这些,但他是个标准的封建士大夫,就算先帝做得再不好,也由不得他们这些臣子妄议,更不用说先帝后来都驾崩了,人死为大,更不可能说他什么。 这些事也是裴织从外祖父的话中总结出来的。 总之,若是先帝在位的时间久一些,说不定大禹就不是现在的大禹,会是一个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的皇朝,昭元帝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才能让它重新恢复。 弄明白这一切,温如水担心地问:“太子妃,他们选择牺牲埋了十几年的人来试探我,是不是还有后手?” “可能吧。”裴织说,“这段日子,你出门后不要乱跑,我让秦玄去你那儿保护你。” 温如水的脸突然红了,揪着衣摆上的络子,“秦玄啊……他最近不是很忙吗?听说橡胶那边有消息了,明年橡胶应该就能带回京城……” 裴织打量她微红的脸庞,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说:“他也不是很忙,最近天气冷,他没什么需要忙的事,正好过去保护你。怎么,你不喜欢他?那我就换个人……” “没有,没有!秦玄挺好的!”温如水赶紧道,“就、就他吧。” 裴织哦一声,又看她一会儿,温如水心虚地低下头。 下午,秦贽脚步匆忙地进入东宫,目光一转,看到卧在美人榻上看书的裴织,大步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裴织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依在他怀里。 “殿下,怎么了?” 室内伺候的宫人看到这一幕,赶紧退下。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俩。 秦贽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到炕上,凤目紧紧地打量她,“孤听说宫里出事了……” 裴织不禁失笑,所以这人连问都没问清楚,就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吗? 她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亲了亲,柔声说:“殿下,我没事,出事的也不是我!是阿水她……” 她简单地将今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贽皱起眉头,眼里掠过厌恶之色,“又是这些可恶的蠹虫!” 先帝期的事情他是清楚的,而且比外人知道得更多、更详细,但为人子孙,对于皇祖父为人及行事,他不能置喙什么,但心里其实多少有些不能言说的埋怨。 若不是先帝行事不端,岂会遗留如此多的历史问题? “应该是那些外族心急了。”裴织轻声说,“他们都想尽快得到玉米和红薯种子,看父皇的态度,三年内是不会租借给他们的,就算租借,也会让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 秦贽嗯一声,“所以他们想尽快弄到种子,改善国内的情况,又不愿意答应父皇提出的要求,便想走捷径。” 裴织点头,摸摸他坚毅俊美的眉眼,忍不住在那微挑的、惑人的眼尾处吻了吻。 这男人长得真的很好看,每一处都像是长在她的审美上。 秦贽被她吻得心尖像软成一滩春水,忍不住搂着她亲了过去…… 稍晚一些,勤政殿那边派人过来,叫太子过去。 裴织听到声音,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发现两人此时躺在暖炕上,暖炕铺着柔软的兔皮毯子,两人身上盖了一件毛毯,毛毯下的他们拥抱在一起,不着寸缕。 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懒洋洋地不想起来。 “殿下,父皇找你呢。”她打着哈欠,声音惫懒。 秦贽嗯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掀开毯子下炕,赶紧掖好毛毯,生怕冻着她。 裴织看他一眼,看到他什么都不穿地下炕,不禁面上一热,赶紧道:“殿下快去穿衣服,省得冻着了。” “没事,地龙烧得很旺,孤不冷。”太子殿下不知羞耻地在她面前晃,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裴织:“……” 见她害羞的样子,他心头一热,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她的颈侧,柔声道:“孤去见父皇,等会儿回来陪你用晚膳。” “算了,我还是自己吃吧。”裴织朝他挥挥手,“你陪父皇一起用膳。” 以这对父子俩的黏糊程度,昭元帝肯定要留他用膳。 太子爷也知道他父皇还真会干出这种事,不陪也不行,只能无奈地又多亲她几下,便去换上干净的衣物。 第 160 章(太子妃的育儿经...) 翌日便是大禹皇帝宴请各国使臣的日子。 宫宴在御花园附近的景崇殿举办。 这次的宫宴较为正式, 出席的都是文武百官,女眷倒是没有多少人,除了内命妇外,外命妇以三品朝臣女眷为主。 时间差不多时, 裴织前往慈宁宫, 接着会和太后、后妃以及进宫的外命妇等一起前往景崇殿与宴。 来到慈宁宫, 时间不早不晚,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 “哎哟, 我们刚说太子妃,太子妃就到了呢。”乐平长公主讨喜的声音响起, 殿内的人都朝着裴织看过来, 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裴织过去给太后行礼请安, 略带歉意地道:“皇祖母, 是孙媳来晚了。” “你没来晚,是她们来早啦。”太后朝她笑,让人给她看座,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往往像这样的宫宴,众人都是宁可早到也不会踩着时间点来, 就怕自己踩着时间点来时,其他人早早地到了, 倒显得自己好像迟到, 让整殿的人都在等自己一个人似的。 这种事时常发生, 以往也有人故意拿它作伐子, 掐着时间来的人往往成为攻击的目标。 裴织虽然也没踩着时间来,甚至还早到一些, 可架不住其他人比她更早。 若她单单只是太子妃,也架不住有心人拿这事刺她, 说得多了,迟早会引起众怒,太后心里也不会太高兴。 偏偏她现在风头极盛,就算太后也不会蠢得给她难堪。 见太后不在意,殿内的人就算心里不愉,也不敢说什么,面上都是一副笑模样。 裴织坐下后,朝看过来的温如水微微颔首,笑问道:“你们刚才说我什么?” 乐平长公主笑盈盈地说:“说太子妃你真能干,你庄子里种的那草莓可是今冬京城里最受欢迎的新物儿,不知有多少人为能吃到草莓而备感荣幸。” 这草莓不仅新奇,而且它是由太子妃的庄子种出来的,也代表某种权威和荣幸,能吃到草莓的人家,都以此为荣。 裴织笑道:“多谢乐平姑母夸奖,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多亏福宁郡主呢。”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温如水有些脸红,不过还算镇定,在众人夸她时,也是落落大方地回应,客气了一番。 认识温如水的人都不由有些惊讶。 温如水是丽贵妃的外甥女,第一次被丽贵妃带进宫里拜见太后时,紧张又胆怯,那副怯懦慌乱的模样,看着就没什么出息,和被镇北侯府精心教养长大的齐幼兰比,相差甚远。 谁能想到,不过一年多时间,她就变了个模样。 她不仅被皇上册封为郡主,人也变得大方、镇定,举手投足间洋溢的疏朗自信,让人眼前一亮。 据说这都是太子妃教、调的成果。 明明京城里那么多贵女,也不知道太子妃为何偏偏挑中她,不仅给她作靠山,暗中支持她做生意,据说还给她出了不少主意,还和她一起捣鼓出高产粮食。 粮食是国之根本,意义非凡。 光是这份功绩,温如水的未来就不会太差。 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给的,若没有太子妃在背后支持,就算温如水有再多的能奈,只怕也无法如此顺利。 不少人心里都疑惑,这温如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让太子妃如此拉拔她? 太子妃不拉拔娘家姐妹,不拉拔婆家人,偏偏拉拔一个投奔镇北侯府的孤女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借机帮太子拉笼二皇子,那也应该拉拔二皇子妃吧?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看,温如水看着都挺平凡的,实在看不出什么出色之处。 这样平凡的贵女,京城里大把,有太子妃这样的提拔,都能闯出一片天地,温如水能做到,其他人自然也能做到。 今春那会儿,因为温如水在宫里出事,不少人还在暗地里嘲笑过她和丽贵妃。 纵使丽贵妃和二皇子能仗着镇北侯府受宠,可还不是被人轻易算计了?听说那时候温如水的下场挺惨的,在宫里养了一个月的身体才好转。可转眼间,人家就被封为郡主,可以自由地进入宫廷,还和太子妃成为好姐妹…… 啧,光是这么一想,就忍不住酸了。 温如水掐住手掌心,面色如常地坐在那儿,承受众人的注目。 她暗暗擦了把汗,觉得这时代的女人可真不容易,若是活得平凡些,就要被人瞧不起,还要被拉踩,活得身不由己;若是出色一些,又成为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管去哪里都要时刻注意,以防被算计。 裴织和太后聊了会儿,看向坐在丽贵妃身边的二皇子妃齐幼兰。 齐幼兰的肚子还没显怀,加上冬天的衣服宽大厚重,压根儿就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二弟妹,恭喜啦。”裴织笑着说,“有三个月了罢?” 齐幼兰含笑道:“正好满三个月,出门无碍了,所以今儿便求了二殿下带我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说着,她双手轻轻地覆在小腹,满脸都是母性的温柔。 裴织眨了下眼睛,不禁和她聊起孕妇的注意事项,以及育儿经。 周围的人目光似有若无地转过来,听见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聊这种话,不禁有些诧异。 她们还记得上个月因为流言之事,太子在康平长公主府闹的那场,导致康平长公主如今仍是卧病在床,连这样的宫宴都推托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参加。 康平长公主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可能养了一个月的病还没好? 估莫是没脸见人,所以才会称病在家,连宣仪郡主也跟着没脸见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 虽说上次的事,康平长公主是自作自受,但太子那通胡闹,着实过份了些。 不管怎么说,康平长公主都是太子的长辈,太子不管不顾地跑去公主府大闹,实在不可理喻,很多人私底下说起这事时,都是满脸不赞同,觉得有失储君风度。 可也有不少人觉得,太子此举不仅能有效地制止流言,也能为太子妃出气,就算胡闹,也不失真性情。 也很符合太子的脾气。 谁不知道太子的脾气不好,他都没对康平长公主做什么,可见他还是手下留情的…… 总之,世人对这事的看法不一,褒贬不一,甚至有些人还改变对太子的印象,觉得他是个可靠的,嫁给他的女人会幸福。 瞧瞧太子妃,不就是个例子。 以前都是她们看走眼,因为太子脾气不好,都以为嫁给他的女人不幸,说不定在他发脾气时,还会被他赏鞭子。 可太子妃嫁过去后,东宫平平静静的不说,太子对太子妃的敬重和宠爱可是有目共睹。 毕竟可没哪个妻子跑去庄子里一住就是十天大半个月的,太子还能跟着一起去的。 皇上和太后对这事没说什么,要说太子没在其中周旋,谁相信? 也因为这事,太子妃成为京城很多女人羡慕的目标。 每当那些女人和宠爱妾侍的丈夫吵架时,就会拿太子对太子妃如何来说事,闹得那些男人都受不住,不得不退让。 有了第一次退让就有第二次。 很快的,那些夫人们发现,太子和太子妃恩爱,对她们竟然还有好处,更加推崇太子夫妻。 有羡慕的,自然也有讨厌太子妃的。 这会儿,见太子妃主动和二皇子妃说起育儿经,不少人暗暗耻笑。 太子妃又没有生养过,她能懂什么?别不是看二皇子妃有孕,暗中羡慕,故意胡说八道,给二皇子妃一些错误的经验吧? 然而,等她们仔细一听,发现太子妃竟然说得头头是道,还挺有道理的。 荣太妃和裴织有些交情,说话不用顾忌太多,听罢不由道:“怎么听着太子妃的话,还挺有道理的,可不就是如此!那些经验丰富的嬷嬷也总结过很多育儿的经验,和太子妃说的差不多……” 太后也是一怔,笑道:“她是个聪明的,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 至于为何太子妃都没生养,要学这个,太后没有说,周围的人也识趣地没多嘴询问。 她们在心里暗暗嘀咕,难不成先前的流言是真的,太子妃真的躲在庄子里研究生孩子偏方不成?否则太子妃怎么懂这么多? 齐幼兰道:“大嫂,您懂得好多,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她纯粹是惊讶,惊讶之余,也有些高兴。 上个月京城的流言,她也是听说过的,当时心里还有些难受,难不成真因为自己怀孕,让太子妃心情不好,才会躲在庄子里不回来? 虽然她直觉太子妃并不是这样的人,太子妃的性情豁达,断不会为这种事折腾自己的身子。可架不住外面传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看到似的,都相信了。 幸好,后来太子出面平息流言。 只是太子妃一直在庄子里不回来,她怀着身子,前三个月不能轻易动,没办法见到太子妃,也不知道太子妃如何。 今儿见太子妃,她双眼明亮,笑容依旧,甚至还能给自己说这么多注意之事,便知道太子妃根本不像流言说的那样。齐幼兰终于放心了。 裴织不知道她的心思绕成了十八弯,笑道:“我和我弟相差几岁,我娘怀弟弟时,我听她和奶嬷嬷说了很多孕妇注意事儿和育儿经,自然就懂一些。还有我外祖父家里的表妹们年纪也小,她们出生时,我去外祖家住了一段日子,看得多了,自然就懂啦……”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 她上辈子所处的末世世界,人类艰难求生,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少,对每一个降生的孩子都十分的注重,孕妇注意事项和育儿经验都是男女必须学习的东西。 她的记忆好,就算过了两辈子,也没忘记,自然能说得头头是道。 齐幼兰恍然大悟。 太后对殿内的人笑道:“你们瞧,太子妃就是这么聪慧的,她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 众人都陪着笑,不管是不是,不会不识趣地在这节骨眼儿和太后说反话。 眼看时间差不多,有宫人过来提醒,太后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和头面,缓缓站起。 裴织过来揣扶她,一起前往景崇殿。 景崇殿里,皇帝、太后和文武百官及女眷等入坐后,宣外国的使臣进殿觐见,然后他们按照大禹安排的席位入坐。 众人就坐后,便有一名使臣出列上前。 这是月宛国的使臣。 月宛国位于大禹的西北一带,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因为占据大禹通往西域的重要交通要塞,这国家十分繁荣,不容小觑。 月宛国的汗血宝马更是有名。 月宛国使臣先是说了一番感谢大禹的话,然后提起玉米和红薯的种子,希望三年后,大禹皇帝能租借两者种子给他们,接着又提出不知哪位是太子妃。 裴织在昭元帝的示意中,款款起身,与月宛国的使臣遥遥施了一礼。 月宛国使臣赶忙还以一礼,赞美大禹的慷慨,盛赞大禹的天子是上天选定的圣人,才能让大禹发现玉米和红薯这两种高产又好吃的粮食。 在大禹建朝以后,月宛国素来与大禹交好,这些年来,月宛国与大禹保持着良好的邦交,大禹自然愿意优先租借粮种给月宛国。 也因为如此,今儿月宛国的使臣率先与大禹示好。 整个大殿都回响着月宛国使臣拍马屁的声音。 这马屁真是又响又亮,其他国的使臣脸都僵硬了,暗骂月宛国真是个马屁精,有奶就是娘,跪舔大禹到连自尊都不要。 昭元帝笑道:“月宛国使臣不必多礼,其实今儿的宴会,我们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月宛国使臣很上道地问:“皇上,不知是什么惊喜?” 昭元帝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他击掌三声。 随着他的掌声落下,一群宫装丽人端着托盘款款而入,将御厨精心准备的膳食一一呈上来。 见状,众人明白,皇上所说的惊喜应该就是桌上的食物。 他们看向桌上的食物,一时间没能看出是什么。 因为天气冷,御厨今儿准备的食物以土豆炖肉为主,在端上来之前,一直用文火炖着,以防它冷了。 所以等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虽然不像出锅时那般滚烫,也不会像平时的宫宴,端上来的肉食都已经凝固一层油花,看着就让人倒胃口那种。 这会儿,众人看着酱色的肉块间夹着的一块块不规则的东西,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等他们在大禹皇帝的示意下,夹起一块吃下,顿时惊为天人。 第 161 章(感动哭了...) 以往像这种招待外国使臣的宫宴, 众人的心思都不在膳食上。 他们更多的是耳听四方、眼观八方,随时注意大禹的皇帝以及现场的情况,虚情假意地和大禹人及其他国的使臣周旋,宴席的膳食大多只是意思地碰一下。 这样的场合, 更多的是喝酒交际, 谁会在意膳食怎么样。 但今儿的宫宴, 穿着宫装的美丽宫女将温好的酒送上来时, 没一个人去碰那酒, 都在伸筷子去夹桌上冒着热气的膳食。 膳食的种类很多,而且都是热呼的。 在这种大冬天, 就算殿内点了火盆, 也不见得多温暖, 坐得久了, 手脚发冷,最希望的便是能吃上一顿热呼的。 为此御厨们听取温如水的建议,所有食物做好后,不是用文火炖着,就是放在蒸屉里蒸着, 早早地就搬到偏殿那边,减少食物在送来的路上冷却的时间。 所以膳食端上来时, 都是热乎的, 而且五花八门, 不仅香气扑鼻, 甚至颜色和摆盘还很好看。 众人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 特别是熟悉宫宴流程的大禹官员,心里都在纳闷, 今儿宫宴的膳食未免也太好了,不用以往的随意, 难道皇上是特地为招待那些外国使臣让御膳房故意如此的? 再看桌上的食物,不说那些外国使臣,连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只知道它吸饱了汤汁时很好吃,而且很容易饱腹。 还有几种颜色各异的杂粮饼,摆盘好看,吃进嘴里,味道不同,但都很美味。 倒是有味觉灵敏的,发现这些食物中,主食脱不开两种,一种粉糯无味,一种绵软微甜。 便有外国使臣惊喜地问:“皇上,您今儿给我们的惊喜,不会是这瓷盘里的两种主食罢?” 他拿起一块被切成一块块的清蒸土豆,又惊又喜地问。 清蒸的土豆没什么味道,但他们注意到,它可以和肉炖着吃,可以炒着吃,可以做成饼子吃……它的吃法多样,而且兼容性非常强,只要稍稍沾点盐,便能成为一道美味。 昭元帝含笑道:“是的,这是土豆……” 他将土豆简单地介绍了一遍。 接着又有外国使臣拿起一块清蒸的南瓜,高声询问它是什么东西,昭元帝脾气很好地为它介绍一篇。 “皇上,土豆和南瓜,我等从未听说过,它们不会和玉米、红薯一样,都是贵国最近发现的,高产又美味的粮食吧?” 询问的外国使臣已经满脸狂热。 他们这次来大禹,都是得到消息后,奔着玉米、红薯来的,哪知道大禹还给他们如此大的惊喜。 因他们来的时间不对,所以玉米和红薯只听过却没尝过,不像这次宫宴,真正地尝到了土豆和南瓜的味道,并为它们倾倒。 如果它们的产量可以,对土地的适应性强,可以带回他们国家种,百姓们将会为这两种粮食疯狂。 昭元帝再次肯定了他的话。 这下子,所有的外国使臣都疯狂了。 殿内的大禹人很多也是不知道土豆和南瓜的,因为知情的人都明智地保持沉默,不敢对外多嘴,连家人都没说过,所以知道这两种粮食的人并不多。 就算某些外国使臣用手段打探过,因为没见过实物,无法想象,也不可能当着大禹人说他们已经秘密打探过了,知道也当作不知道。 不过,殿内的大禹人看到这些外国使臣疯狂的模样,他们脸上都是骄傲的神色。 不管怎么样,只要看到这些曾经倨傲的外国使臣为他们大禹的粮食疯狂的样子,他们还是骄傲又激动的,面上还要端着一副矜持的模样,展示大禹的风范。 这次的宫宴举办得很成功,也让那些心思各异的外国使臣终于做出决定。 原本外国使臣赖在京城不走,便是为了玉米和红薯两种粮食种子,暗地里还想做点什么。 但这会儿,听说大禹还有其他高产又好吃的粮食,只要他们耐心地等一等,将来便能从大禹这儿租借到足够多的粮食种子,带回自己国家…… 于是这群外国使臣的心思都活泛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几乎都有外国使臣进宫觐见皇帝。 昭元帝起初还会接见他们,后来嫌烦了,便让那些老狐狸大臣出面交涉,和他们商谈粮种租借的事宜,并暗示必要之时,可以薅一顿羊毛。 他们国家有什么,大禹缺什么,都可以换过来。 老狐狸们领会到皇上的意思,面上端着温和儒雅的笑容,和外国使臣交涉。 秦贽作为太子,也被昭元帝丢过去,他跟那些大臣学习。 起初秦贽默默地看,后来终于加入其中,以犀利又冷静的手腕,将那些试图占便宜的外国使臣都杀了回来。 外国使臣:“……”他们宁愿和那些狡猾的大禹人谈,也不愿意和这狗太子谈。 每天晚上,裴织听太子今儿又如何在谈判桌上杀得那群外国使臣面色惊变,都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格外的快活。 她就喜欢看他大杀四方的样子。 如果这位太子生活在末世,定能在人类和智慧丧尸的谈判桌上大杀四方,让那群智慧丧尸闻之色变,想想就爽。 这时候,庄子里的西红柿终于能吃了。 西红柿也称番茄,番茄不仅可以当水果,也可以当蔬菜,它的兼容性更强,现代人的生活中几乎离不开它。 番茄酱、番茄炒鸡蛋、番茄炖牛腩、番茄火锅、番茄烧XX…… 只要和番茄有关的菜系,真是说一天一夜仿佛都说不完。 温如水捧着比她手巴掌还大的一颗番茄咬了一口,感动得差点哭了。 这辈子,她又能吃到番茄了。 而且这番茄的味道比她以前吃过的都好,它的果味更浓,口感更佳,不管是做菜还是生吃,都是不错的选择。 温如水第一时间让厨子做了番茄酱,又炸了黄金薯条,和裴织坐在一起美美地享用了一顿,再次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裴织好笑道:“有这么感动吗?” 温如水抹了把泪,感慨地说:“太子妃你不知道,我还以为这辈子永远都吃不到这些东西了,哪知道梦想就这么实现了,果然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就算知道“温如水”原来就是她自己,但她仍是更怀念现代的日子,看着在她们的努力下,玉米、红薯、土豆和南瓜这些熟悉的东西一一出现在大禹,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是一种对上辈子的追忆与怀念,还有慰藉。 秦贽今儿不到午后就回来,回来时看到两人围坐在一起吃东西,目光如电般横过去。 温如水眼里的泪再次生生地止住,战战兢兢地起身给他行礼。 现代人没有尊卑观念,对皇权的感触也不深,但当处在这个皇权至上、等级森严的时代,面对那些天生高贵的皇族时,心里会由然地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气场,一种威慑力,很少有人能在他们面前保持平常心。 温如水也是如此,每次面对昭元帝和太子,她都能深刻地明白皇权代表的意义,丝毫没有现代人的优异和高高在上的心思。 “殿下,你回来啦。”裴织笑盈盈地唤一声,无形间为温如水挡住太子殿下的气场压迫。 温如水赶紧退到一旁,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秦贽嗯一声,目光落到桌上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炸薯条和番茄酱,很好吃的,殿下要不要尝尝?”裴织笑眯眯地向太子殿下推荐未来风靡全球的油炸食物。 秦贽颔首,却没有动,朝她看过去。 裴织意会他的眼神,亲自拿了一条炸得金黄色的薯条,沾上番茄酱喂他。 秦贽嚼了嚼,将薯条吃下,说道:“不错。” 太子殿下并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能得他赞一声不错,可见薯条的魅力确实很强。 “它们是怎么做的?”裴织便简单地说了下制作的过程,并表示厨房里还有备着的薯条,若是他想吃,便叫厨房的人继续炸。 秦贽道:“叫人做一些,等会儿孤带去勤政殿给父皇尝尝。” 裴织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太子殿下仿佛是匆忙回来看太子妃一眼的,看完就要离开,离开前,他将东宫御厨做好的炸薯条和番茄酱都带走。 温如水拍了拍胸口,朝裴织道:“阿识,太子殿下是不是特地回来捉奸的啊?” 裴织:“……捉奸?” “是啊,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奸夫,不知道有多凶残,我还以为要被他用眼神杀死呢……”温如水后怕地说。 裴织表情有些怪异,终于明白刚才那位太子爷的眼神为何那般古怪。 她扶额笑了下,“放心,他只是看起来凶了点,事实上他从不对无辜之人出手,外面的传言是不实的。” 温如水点头,嘟嚷道:“他是男主嘛,男主肯定不是什么烂杀无辜的坏人,道德上肯定没问题……只是他的外表欺骗性太强,没人不怕他。” ** 另一边,昭元帝看着太子带给他的东西,表情狐疑。 “贽儿,这是什么?” 太子平静地道:“儿臣刚才回东宫,见太子妃和福宁郡主正在享用,便问了句,听说是用西红柿和土豆做的,这是番茄酱,这是黄金薯条,父皇您尝尝。” 昭元帝的目光落到番茄酱上,表情变幻莫测。 李忠孝按规矩试毒,然后在太子的指示下,将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递给皇上。 昭元帝吃了一口,眼睛一亮,朝殿内的人挥手让他们离开,他对太子道:“贽儿,你的太子妃是不是对朕有什么意见?” 秦贽不解地看他,“父皇何出此言?” “要不然,为何西红柿已经可以食用,太子妃却不告诉朕一声?难不成她嫌弃朕吃得多?”昭元帝心里不得劲。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啊,最多是太子妃庄子里的庄稼成熟时,第一时间派人去薅些回来尝尝味道,或者不小心截胡太子给太子妃的食物……他真没做什么,太子妃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秦贽无语地看他,父皇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哪有公爹总是暗搓搓地抢儿媳妇的东西? 昭元帝见太子的表情,果断地当没看到,轻咳一声,询问西红柿的事情,然后让太子去告诉太子妃,明儿让庄子送一筐西红柿过来,到时候宫里的大小主子们一起陪太后吃顿西红柿宴。 秦贽能说什么?当然是应下了。 第 162 章(宿慧之人...) 每年进入腊月, 便是朝廷最忙的时候。 秦贽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若非裴织早上起来时,发现床榻之间、身边的位置有睡过人的痕迹,几乎都以为太子殿下没回来过。 不过至少不管多忙, 他都要爬上她的床, 也算是乖了。 相比众人的忙碌, 裴织这太子妃便显得格外的闲适。 也不是她不忙, 而是不管什么事, 到她手里很快就处理完,游刃有余的模样, 显得轻松安泰, 让人十分羡慕。 太后也发现太子妃真的能干, 什么复杂的事到她手里, 都不是事儿。 因为中宫无皇后,宫务一直都是让两位贵妃管掌,怎么看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太子妃作为太子的嫡妻,未来的皇后,在她嫁进东宫后, 这宫务便应该移交给她,由两位贵妃从旁辅佐。是以太后早就决定等太子妃嫁过来后, 会慢慢地将宫务移交给她。 可惜今年大禹发生很多事, 这些事和太子妃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导致太子妃的地位无形中拔升, 太后也无法用对待正常的孙媳妇那样对她。 太后觉得自己活到这把年纪,就没见过像太子妃这般会搞事的。 幸好她只在暗中搞, 明面上太子妃还算是可以的。 也因为如此,太后一直没找着机会将宫务交给太子妃, 仍是由两位贵妃一起协同处理,最后有什么事交给她过目。 不过眼看着年底到来,太子妃看着暂时不会再往庄子跑,太后决定将宫务转交给太子妃,让她来练练手。 若无意外,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宫务迟早要交到她手里的。 是以趁着快要过年,太后终于找着机会,让太子妃接手宫务。 原本太后还担心宫务交给太子妃,她年纪轻、经验少,会吃亏,哪知道太子妃不仅处理得很好,还很轻松的样子,压根儿就没向她求救。 这让太后的安排都没什么用。 将宫务交给太子妃时,她特地让华嬷嬷派人多注意太子妃,如果太子妃那边出什么事,赶紧过来禀报,她也好及时为太子妃补救。 然而这些都没发生。 太子妃接手宫务时,确实有人不服她,她的命令发下去,奴才们也是阴奉阴违,压根儿就没将太子妃放在眼里。 甚至还有奴才在办事时,光明正大地唬弄她,以为太子妃刚接管宫务,面皮薄,就算遇到什么事,也不好去向太后求救,会自己死扛着,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般新妇接手管家事宜,为了证明自己,不都是如此吗? 当初丽贵妃和梅贵妃就是一个例子,什么都死撑着。 然而所有人都想错了。 太子妃压根儿就不惧,谁不给她脸,她就将对方的脸扒在地上使劲儿地踩。 最后那些不服太子妃的宫妃,阳奉阴违的奴才,都被太子妃削了一顿,严重些的,还被送去辛者库。太子妃的手段可谓是雷厉风行,丝毫没有什么怀柔之策,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得极旺,令一干宫人胆寒之极,战战兢兢。 从此,没人再敢唬弄太子妃,也不敢针对太子妃,宫人们也比以往更勤快,整个皇宫的气氛好像变了个样。 这事最后还传到昭元帝耳里。 昭元帝特地将太子叫过来一起用晚膳,晚膳过后,父子俩窝在暖炕上喝茶下棋,昭元帝便和太子说起这事。 “听说最近太子妃接管宫务,手腕凌厉,丝毫不容情,不少宫人吓得战战兢兢,宫里的气氛倒是肃穆不少。”昭元帝手里执着一枚黑棋,意有所指地说。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话,早就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什么事到皇上嘴里,小事也变成大事。 秦贽却是一脸无所谓,甚至反问道:“父皇,这样不好吗?最近宫里的气氛好多了,宫人也不再懒懒散散的,主子们想要让他们跑个腿,还要给银子打点……这像什么话?” 他先批评宫里的某些陋习,毕竟偌大的皇宫,人心复杂,很容易便形成陋习。 以前梅贵妃和丽贵妃管宫务时,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们手段绵软一些,对某些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尽量不要得罪人。 但太子妃是太子嫡妻,这皇宫未来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想怎么管,谁敢有意见? 太子妃的手腕凌厉,说一不二,对宫里的某些陋习丝毫不容情,再倨傲的奴才,到她面前也得服软。虽然极大地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但那些份位低的宫妃和小宫人,反而不受磋磨,比以前生活要好多了。 对此,太子是十分赞同的。 不管太子妃做什么,他只管支持就行。 也有人跑到他面前隐晦地提太子妃如此不妥,让他帮忙劝一劝太子妃。 对于这些人,秦贽都是让人直接打发了,要是打发不了的,那就强势地给其换个清闲些的位置,省得本事不大,却操着不必要的闲心。 现在听皇上提这事,秦贽第一时间认为,有人跑到父皇面前求情,说太子妃的不是。 他心里十分不悦,“父皇,太子妃可是帮您管好皇宫,您不能因为一些奴才的求情,就觉得太子妃不好。” “朕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护上了?”昭元帝有些不高兴。 不管怎么样,太子妃都是他的儿媳妇,算是自己人,他是个护短的,不护着自己人,会因为奴才来求个情就去质疑太子妃的行事吗? 就算知道儿子自从娶了媳妇后,满心满眼都是他媳妇,皇上仍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果然儿大不由爹。 秦贽怀疑地看他,“既然如此,您为何突然提这事?” 昭元帝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声道:“自从太子妃嫁入东宫,不管给你出主意赚银子,还是种粮食之类的,都有你和福宁郡主在前面挡着,她闷不吭声的,似是不在乎身外名利权势……朕看不透她。” 秦贽没有说话。 “直到这次,太子妃管宫务,这会儿没人挡在她面前,需要她出面,没想到她竟然是个雷厉风行的,手段更是出人意料……”昭元帝摇头,“岑尚书性子看似古板,其实懂得变通,为人亦不失正直。岑尚书的两个儿子,也是秉直之人,听说岑尚书唯一的女儿岑云娘,亦是一个性情柔和不失聪慧的女子……” 最后,他总结道:“岑尚书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太子妃的?” 太子妃的双亲去世后,姐弟俩时常被接去尚书府小住,太子妃更是深得岑尚书喜爱,不因她是女子有所忽视,据说岑尚书将太子妃当成男儿一样教养。 当初昭元帝会轻易同意这门亲事,也因为这个原因,太子妃不仅要家世、品行兼具,还必须有一定的才智匹配。 能让岑尚书喜爱并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智慧才情方面肯定是不错的。 但岑尚书一家都挺正常的,为何太子妃被养得如此复杂矛盾?这让昭元帝十分不解,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将太子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听到他这话,太子依然没多紧张。 他也落下一子,抬眸看向对面英俊威仪的帝王,说道:“父皇您不是已经清楚,太子妃不是寻常之人,她是……” “别说,朕不想听!”昭元帝明智地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那种“秦氏之子是男狐狸精”的话。 秦贽道:“父皇,您不能讳疾忌医。” “朕如何讳疾忌医?”昭元帝不悦地道,“朕只是不想听你胡言乱语罢了。” 秦贽见状,也不再勉强,反正就算他不说,父皇心里也是明白的,难得他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作儿子的也没必要拆穿他,省得他恼羞成怒。 父子俩连下几盘棋,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秦贽终于起身离开。 殿外刮着北风,夹杂着风雪之声,秦贽拿起一旁的貂毛斗篷披上,突然道:“父皇,您相信这世间有宿慧之人吗?” “宿慧?”昭元帝微微一怔,看向太子。 秦贽笑了笑,“上次儿臣大病一场,没有记忆,父皇给儿臣说了秦氏的秘辛,据说秦氏祖上遇到一位宿慧之人,得其相助,太、祖终于打下秦氏的江山……” 太子离开后,李忠孝进来。 见皇上坐在暖炕上,盯着炕桌上的棋盘,不由探头看了看,发现白子和黑子呈绞杀之势,互不相让,不由缩了缩脑袋。每次太子和皇上下棋,父子俩都是争锋相对,没有谁让过谁。 从这棋盘可以看出,父子俩的脾气确实极为相似。 “皇上,可要歇息了。”李忠孝问了一句。 昭元帝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弄乱,突然问了一句,“李忠孝,你相信这世间有宿慧之人?” 李忠孝微微一愣,然后笑道:“皇上,奴才曾听相国寺的住持说过,所谓宿慧,都是那些大功大德的圣人才能有此机缘,就像相国寺的高僧,据说他生来有宿慧,与佛祖有缘。” 这话说得漂亮,却也没正面回答相不相信。 昭元帝唔一声,“大功大德……可不是大功大德吗?” 他下了暖炕,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黑暗的天幕,纷扬而下的雪飘进来,不由问道:“李忠孝,这雪下得真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瑞雪兆丰年,大禹会如何。” “皇上放心,大禹会越来越好的。”李忠孝肯定地说,“今年大禹的国库丰盈,日后百姓手里有粮食,不再饱受饥荒……可见大禹会越来越好。” 他没什么大学问,却知道能让百姓吃饱,国家就会越来越好。 昭元帝轻笑一声,“你这话倒是实在。” “皇上,奴才是真心实意如此觉得的!”李忠孝就差举手向天发誓。 ** 转眼就到年底。 年二十五,昭元帝将三个年长的儿子叫到勤政殿写福字。 他慢悠悠地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享受儿子长大了,终于能帮老子干活,老子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他们干活的闲适生活。 因为有去年的耻辱,二皇子和三皇子经过一年的努力,总算是将字练得能见人,至少写出来的福字多少能看得顺眼。 秦贽怀疑地看他们,“你们练了一年,不会只练了一个福字吧?” “太子哥,你怎么知道?”二皇子嘴快地将自己出卖了。 三皇子低头,不忍直视,默默地当自己不存在,就算是,老二也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正在喝茶的昭元帝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茶,然后咳得惊天动地。 三位皇子吓得赶紧去给他拍背的拍背,抚胸的抚胸,生怕龙体有碍。 昭元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指着二皇子道:“老二,你就这点出息?” 二皇子委屈地说:“父皇,您素来知道儿臣不擅长书法,儿臣更喜欢舞刀弄枪,能写好一个福字都不错了。倒是老三,他对外的形象一向是文武双全,也只擅长写一个福字,比儿臣更没用。” 他没有丝毫兄弟爱地将老三推出去受死。 三皇子怒目而视,老二可真是他的好二哥啊! 昭元帝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攀扯,让他们继续去写福字,并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每天都要练十个大字交给他过目。 二皇子垮下脸,三皇子满脸通红。 他们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被父亲罚写大字,幸好勤政殿里没有外人,否则这脸都丢尽了。 秦贽不客气地嘲笑出声,丝毫没有兄弟爱。 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朝他怒目而视,差点兄弟阋墙。 因为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帮忙干活,很快就将福字写完,太子也能提前回东宫歇息。 见到太子妃,秦贽便将这事和她说,让她跟着一起乐和。 典型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裴织好笑道:“你这次将二皇子和三皇子得罪惨了,小心他们在背后使绊子。” “怕什么?他们有能耐就使!”秦贽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说完这事,他搂着她躺下,凑过去蹭了蹭她柔嫩的颈侧,呼吸着独属于她的气息,满足地叹息一声。 “这个月一直都在忙,孤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抱抱你了。” 裴织按住他的手,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像含着一汪春水,又似有无限的风情,连瞪眼的模样在他眼里,都是那般的好看。 “阿识……” 他忍不住亲吻她的眼睛,爱极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裴织蹙着眉,在被他闹得意识崩离之前,忍不住说:“阿贽,你上次说的巡视青河府,是在什么时候?” 秦贽:“……应该是在二月份吧,还要看看日子。” 得到大概的时间,裴织终于满意地搂住他。 第 163 章(准备出行之事...) 过年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 都是忙碌而疲惫的。 从年初一到年初七,几乎每天都有活动,不是外命妇进宫拜见,就是各种宫宴, 或者是后妃们为吸引皇上使出浑身解数举办的小宴…… 直到过了年初七, 朝廷正常运转, 裴织这位太子妃终于可以歇一歇。 裴织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 一手掩着话本, 眼眸微阖。 也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看她闲适安逸的模样, 宫人们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就怕呼吸大一些, 惊扰到她。 温如水走进来, 看她这咸鱼躺的模样,不禁有些羡慕。 她其实也想像太子妃这样,过着悠闲的咸鱼生活,但咸鱼的前提是,必须要有绝对的实力, 保证无人敢质疑她的生活方式,不需要为生活劳碌奔波。 因为已经有人为她劳碌奔波。 裴织这位太子妃很好地做到了这点。 纵使她所做的事, 外界知道的并不多, 可太后、皇帝都知道, 有宫里这两巨头睁只眼闭只眼, 谁敢说什么? 温如水走过去,坐在美人榻旁的一张锦杌, 静静地看着她。 美人慵懒卧美人榻的一幕,格外的美好, 温如水突然有些明白古人的丹青里为何总是如此推崇美人春睡图这种东西。 唔,正好是春天,美人春睡是正常的。 芳菲和芳草将沏好的茶端进来,见她用一种痴痴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的太子妃,两个丫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们将茶放下,怪异地看了温如水一眼。 温如水浑然不察,依然盯着裴织,欣赏这幅美人春睡图。 就算是死人,也被她这种眼神盯醒,何况是裴织。 她睁开眼睛,眼里没有多少睡意,声音略带几分沙哑,“阿水来啦。” 见她撑着身体要起来,温如水想也不想地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一只柔荑,殷勤地将她扶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大引枕垫在她背后。 做完这些,温如水坐回锦杌,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捻了捻,心神荡了荡。 太子妃的手真嫩真软真滑…… 【老色批!】系统跳着脚怒骂,【收起你那色批嘴脸。】 温如水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骂道:【谁色批了?我只是欣赏美女,这是很正常的人类审美反应,懂不懂!】 系统气哼哼地说:【你敢将这话和女主说吗?敢吗?敢吗?敢吗?】 温如水不搭理它,自从系统从穿书系统变成种田系统,被太子妃的精神力一再压制,也不知道怎么的,对裴织也产生某种微妙的情绪变化,表面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可每次太子妃说什么,它又忍不住听……温如水觉得,系统好像渐渐地被裴织这位黑莲花驯服了。 不过系统显然还没发现这点,她当然不会好心地提醒它。 温如水今儿来东宫,是和裴织商量春耕之事,以及接下来要从系统商城购买什么种子。 裴织道:“你看着办吧,大禹没有什么,咱们就种什么。” 温如水将自己查到的没有的几种农作物与她说,并发表自己的见解,最后忐忑地看着她。“不错,阿水的想法很好,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做,你吩咐下去便行。”裴织肯定她的想法,并给予鼓励。 温如水忐忑的心不禁落下来,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她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她渴望从裴织那里寻求的一种认同,得到裴织的赞扬,能让她很快地建立起自信心。 这一年,温如水的成长迅速,虽有她自己的努力,但也缺不了裴织的调、教和鼓励。裴织是真心实意地想将温如水调、教成自己的得力助手,并放手让她去成长,虽然时间尚短,但效果确实不错。 系统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酸溜溜的。 温如水是它的宿主,在温如水死去之前,它都会和温如水绑在一起,可以说他们之间是最亲密的伙伴,它自然也希望宿主能变得越来越好。 可宿主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 更让它沮丧的是,它和温如水绑定的时间不短,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让宿主成长起来。反倒是裴织,不过用了一年时间,宿主就变得越来越自信,能力也越来越强,已经能独当一面。 系统也知道,裴织确实是个极有魅力的领导者,能力极强。 也因为如此,就算被裴织用精神力压制、强迫,它虽然从一开始抗议过,后来不由自主地听她的安排,甚至对她产生了向往。 这种向往是智慧生命体对美好的往向,亦是对强者的向往。 系统发现,自己和裴织合作,其实一点也不亏,这也是在发现自己能获得位面反馈的力量后隐约明白,只要女主认同它,并帮助女主一起改变世界,这世界并不吝啬付出酬劳。 这比让宿主去攻略大气运者,然后从大气运者那里坑蒙拐骗要正当多了。 连系统都忍不住自省,是不是以前的策略是错误的,系统存在的价值并不仅仅是改变宿主的命运,让宿主攻略气运之人,从气运之人那里获得功德和能量。 虽然现在没有功德,但已经得到位面的认可,获得位面馈赠的能量,得到功德的时间其实也不远了。 系统的心路历程裴织和温如水都不知道,两人商量完这事后,温如水又问她什么时候去庄子。 “我暂时不打算去庄子。” “为什么?”温如水疑惑地问。 裴织每次去庄子,都是有新的农作物种子要种,她住到庄子里,其一是躲清闲,其二也是守着那些农作物,省得有什么意外。 那些仍是没有离开大禹的外国使臣便是一个隐患。 裴织笑道:“二月时,我要和太子一起去巡视青河府。” “青河府?”温如水对大禹的疆域图并不怎么了解,她没有裴织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时间没弄清楚青河府在何处。 “青河府在大禹的东边,距离大海较近……” 温如水双眼一亮,赶紧道:“太子妃,我也想去,青河府临海,那里的海货一定很多,我正好可以去那里进些海货。”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温如水已经看不上一些寻常的生意,更想做一些稀奇的。 她计划开一间杂货铺,杂货铺里的商品虽然是以杂货为主,却不是寻常的杂货,而是以稀为贵,什么稀少就卖什么。 像海货这种东西,因为交通不便,京城其实并不多。 温如水觉得,正好可以趁这次去青河府那边勘查一下海货,如果可以,以后从青河府进货,在京城开一家海货店也不错。 不过一瞬间,她就在心里想好了生意经,兴高采烈地和裴织商量。 “嗯,挺不错的。” 裴织觉得她这主意确实不错,最重要的一点,今年伊始,水泥可能要投入到大禹的基础建设之中,届时会大大地促进大禹的交通运输。 温如水先是高兴了下,很快就担忧起来,“太子是去巡视青河府,带你去名正言顺,带我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裴织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没一口应下,只道:“我先问问太子再说。” 傍晚,太子殿下回来,裴织和他提了提这事,表示到时候将温如水添上为随行的一员。 秦贽无所谓地道:“那就带她去罢。” 在太子殿下心里,温如水是太子妃的狗腿子,太子妃有什么事都喜欢让温如水出面去做,自己在背后躲清闲。他并不觉得太子妃如此有什么不好,她若是喜欢自己亲自做一番事业,他就帮她,她若是想躲清闲,那他就多做一些。 所以多带一个人,太子爷并未有什么意见,因为他压根儿就没将温如水当成一个正常的女人看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看法。 裴织高兴地揽着他的脖子,凑到他唇边吻了吻,笑道:“到时候若殿下忙,我就和阿水去海边看看。” 若是能出海,那就更好啦。 还没出发,太子妃已经幻想着这世界的海洋了。 秦贽敏锐地察觉她的心情,眸光微黯,双手微微收紧,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殿下?”她不解地问,以为他有什么事。 秦贽深吸口气,吻了吻她的脸,神态亲昵,“没什么……” 他知道她并不是能被皇宫困住的人,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能嫁进皇室,唯有她不会,她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她懒,她向往安逸的生活,但不代表她想离开时不能离开。 他还是自私地希望她留下,留在自己身边,和她朝夕相对。 温如水得到裴织让人送来的准确消息,高兴不已。 她赶紧将生意安排好,为二月份的出行作准备,务必要保证就算她不在,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在外面忙碌了一天,温如水踏着暮色回到温宅。 “如儿回来啦。” 温如水正在锦霞她们的伺候下更衣,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见母亲小齐氏出现在房门口,脸上露出笑容。 “娘,您怎么来了?” 她赶紧将衣服拢好,然后过去扶母亲,将她进屋子里坐着。 小齐氏今儿的精神不错,看她的眼神清明又慈爱,没有一丝癫狂之态。 她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病,由此可见,系统的药确实是有效的,而且温如水发现,小齐氏的神智恢复正常后,越发的像她在现代的妈妈。 她不禁庆幸,及时将母亲带离镇北侯府。 虽然刚开始外祖母并不同意,其他人也不同意,认为她们孤儿寡母在外生活,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温如水觉得都不是事,她如今是郡主,钱财不缺,还有东宫的侍卫在暗中保护,能有什么事? 最后仍是一意孤行地将小齐氏带出来。 小齐氏打量女儿,含笑道:“娘好像有很久没好好看我的如姐儿……我以前好像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如儿当时是不是很疼?” 她的眼眶泛红,手指有些颤抖,根本不敢去拉女儿的手。 最近她觉得自己仿佛大梦初醒,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发现以前自己做错了事,最对不起的便是这女儿。仍记得自己当时疯狂之时,是如何伤害她,如何强逼她…… 或许女儿选择带她搬离镇北侯府,至今不肯成亲,也是因为自己。 小齐氏只要想到这里,就心脏绞痛,难以自抑。 “娘,没事的。”温如水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娘生病了,才会那样,娘现在不是很好吗?” 为了转移小齐氏的注意力,温如水赶紧说起自己要随太子、太子妃一起出行的事。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娘也别说出去,省得给太子、太子妃招惹麻烦。” 小齐氏如今神智清醒,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她仍是有些忧愁,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娘,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温如水体贴地问,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时,应该好好沟通,这样才能更好地相处。 小齐氏压低声音,“如姐儿,太子妃是不是想让你进东宫?” 温如水一时间没听明白,“什么进东宫?太子妃对我很好,我想去东宫随时可以……” “傻如儿!”小齐氏哭笑不得,“娘的意思是,你对太子是不是有那心思?” 温如水双眼瞬间瞪大,满脸受到惊吓的模样。 “娘,你别糊说啊,我和太子什么都没有,我对他也没那心思!” 温如水吓得不行,就算最开始时,她对太子确实有些心思,但那也不是什么情爱,只是为了改变炮灰命运,将他当成工具人去攻略呢,现在更不可能有什么异样心思。 “可是……” . 第 164 章(我有心仪之人...) 小齐氏真的很为女儿担忧。 自从她的神智日渐清醒, 人也恢复正常,不仅明白了过去两年自己做过多少蠢事和错事,也知道女儿能有今日多么不容易。 她甚至认为,女儿之所以会投靠太子妃, 为太子妃卖命, 都是被自己逼的。 如果当时她没有歇斯底理地逼她, 可能女儿这会儿已经在镇北侯府的安排下嫁人了, 虽然可能嫁不到多好的人家, 但有镇北侯府和丽贵妃作靠山,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太差。 总比现在要好。 纵使女儿被皇上册封为郡主, 风光无限, 小齐氏心里依然堵得厉害。 皇家的郡主岂是这么好当的? 每天看她早出晚归, 连女人的小日子到来时, 都要在外面奔波忙碌,更是时不时还要进宫拜见太子妃,安知太子妃能如此放心地重用她,岂能不付出些代价?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太子妃一手提拔温如水, 将她推到前面为自己办事,为她谋到一个郡主封号, 其实一切都是为东宫、为太子所谋。 太子妃可真是个贤内助, 只要太子好, 太子妃将来自然也不差。 最稳固的利益关系, 莫过于将温如水迎进东宫,成为太子的女人。 如此, 将温如水绑在太子的船上,就不怕温如水将来叛变。 小齐氏也是这么想的, 特别是听说太子要出京巡视,竟然要带上女儿,便已经向外界透露一个信息。 她女儿迟早会是太子的女人。 温如水听完母亲的担忧,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她娘都这么想,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传成什么样,万一被太子妃听到……不不不,太子妃又不蠢,她应该是相信自己的。 温如水定了定神,试图说服她:“娘,您别想太多,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恩爱,听说太子是不打算纳侧的,更不会有什么小妾之类。东宫不会迎进新人,我也不会进东宫!” 小齐氏一脸“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胡说八道”的表情。 温如水暗忖,不怪她娘不相信,其实就算是她自己,也不相信古代这些能光明正大地三妻四妾的男人的节操。 可她真没说谎。 其他男人的节操是不能相信,但太子的节操还是能相信的。 就算不相信太子,也要相信太子妃,末世的黑莲花是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出轨纳侧的,否则这大禹的太子可以换个人了。 “娘,是真的,我没骗您。”温如水和她摆事实,“你也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成亲这么久,有朝臣上书皇上,提醒皇上为太子纳侧妃的事,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若是太子不愿意,谁能逼他?是吧?” 小齐氏顿时面露迟疑之色。 确实也是这个理,太子身份尊贵,按大禹的规矩,太子大婚半年后,便能选纳侧妃,可至今都没见有什么消息。 也不是没人暗地里嘀咕的,可每次有大臣提起时,皇上都是按下不提,后宫中的太后也没什么表示,次数多了,众人哪里还敢不识趣地去提? 最后,众人只能将太子暂时不纳侧妃的原因归于太子妃尚未有孕,为了保证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是嫡子,所以东宫暂时不纳侧妃。 大禹历任的皇帝都是嫡长子,早有先例,所以太子如此,倒也没有人怀疑。 温如水见状,再接再厉,务必要让她娘相信,太子对她真没意思,太子妃也没打算让她进东宫,她更是对大杀器太子没意思。 别看太子现在看着挺好的,对太子妃更是爱重非常,但那是要看人。 若太子妃不是裴织,谁知道太子会变成什么样? 太子“大杀器”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温如水见母亲已经动摇,突然有些忸怩地说:“其实,我已经有心仪之人……” 小齐氏果然马上忘记先前纠结的事,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真的?是哪家的公子?” 只要女儿不搅和进东宫、葬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就好,小齐氏如今对女婿的要求很低,全然不像发病时那偏执的模样。 温如水面上发热,“娘,您也见过的。” “我见过?”小齐氏愕然,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自从回京后,因为她是守寡之人,加上生了病,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男。 “前几天您还见过他呢!”温如水嗔怪一声。 小齐氏迟疑,“前几天……当时下雪,是秦侍卫送你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已经得到答案。 小齐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如姐儿,你说的是秦侍卫?” 温如水红着脸点头,心里对秦玄道了一声抱歉,她确实对秦玄有些好感,因为秦玄高大英武,不仅是她喜欢的男人类型,而且还救过她,最近也一直在保护她…… 这让她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不过她也只是有些意动,目前仍是坚定地不想成亲的,要成亲也要等二十岁以后再考虑。如果她二十岁以后,秦玄已经成亲,那证明她和秦玄没有缘份。 小齐氏怔了会儿,很快就接受这事。 她心平气和地询问,“如姐儿,那秦侍卫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家世如何?为人品性如何?他对你可有意……” 温如水惊讶地看她,“娘,您不骂我?” “我为何要骂你?”小齐氏反问,尔后想到什么,眼眶又是一红,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娘如今没别的念想,只要你过得幸福就行。不管你以后嫁什么样的人,有太子妃给你撑腰,娘都不用担心你吃亏……” 这世道就是如此现实。 女儿为太子妃做事,成为太子妃的左膀右臂,只要太子妃不倒,就是女儿最强大的靠山,比镇北侯府和丽贵妃更可靠。 所以小齐氏决定不干涉女儿的婚事,只要她开心就好。 就算女婿只是一个小侍卫,但太子身边的得用侍卫能和普通侍卫相比吗?那可是前途无量的,前期就算身份低些也没什么。 温如水没想到她娘如此开明,顿时心虚起来。 原本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才会将秦玄牵扯进来,哪知她娘竟然全盘接受,还关心起未来女婿的情况――问题是未来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希望下次秦玄过来,她娘不要做得太明显,让秦玄误会了。 一月底,昭元帝决定派太子前往青河府巡视。 旨意刚下,太子就跑过来找他,“父皇,儿臣要带太子妃一起去青河府。” 昭元帝下意识地问:“你将太子妃带过去,玉米、红薯、土豆的春耕怎么办?” 他可是问过了,那几种农作物每年都可以种两季,特别是土豆,春秋时节都可以种,昭元帝还是希望太子妃像以往那样,直接到庄子里坐镇。 “不是有经验丰富的庄户吗?”秦贽不以为意,“父皇,太子妃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京城,儿臣想带她出去看看。” 昭元帝还是皱眉,“贽儿,你应该知道此行很危险,你难道不怕太子妃遇险?”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弱女子…… “父皇,儿臣会派人保护她的。而且……”秦贽顿了下,一脸正直地看着他,“父皇,你真觉得太子妃是弱女子?” 昭元帝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前年的秋猎,太子妃可是被疯虎追进密林,最后仍是能平平安安归来的,用他那二儿子的话来说,太子妃还是个打虎女英雄呢。 连疯虎都能对付的女人,会是弱女子吗? 最后,昭元帝只能无奈地摆手,“行罢,你要带太子妃去就带,别后悔就好。” 秦贽高兴地谢恩,嘴甜地说:“多谢父皇成全,等儿臣回来,定会给父皇带好消息回来……说不定太子妃在外面又发现什么好东西呢。” 这话的暗示性太明显了,要是太子妃的心情好,说不定又有什么对大禹有利的好主意。 昭元帝没好声气地瞪他一眼,摆手道:“滚滚滚,别来打扰朕,朕现在很忙。” 秦贽麻溜地滚了。 他回到东宫,将出行的时间告诉裴织,就在几日后,正好过了二月二。 裴织高兴地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欢欢喜喜地指挥宫人赶紧收拾行李,同时也派人去温宅那边告诉温如水一声。 翌日,裴织去慈宁宫请安时,特地和太后说这事。 太后已经从皇帝那儿得知此事――一般像这种事,昭元帝会提前知会太后一声,省得太后不知情误会太子妃,彼此之间徒生龃龉。 太后满脸担心,“听说青河府离海边很近,东南沿海一带时常有海寇登陆,你还是别去了,万一正好遇到海寇……” “没事的,我不去海边。”裴织柔声安慰道,她自然不怕什么海寇的,不过也不能让老人家担心。 太后见她心意已决,除了叹气外,还能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太子妃太能干了,她实在管不住太子妃,还是由她出去折腾罢。 裴织离开后,一道身影从屏风后出来。 宣仪郡主默默地坐到太后身边,一双眼睛望着殿门口的方向,满腹心事,眉眼俱是失落。 太后摸着她的脑袋,“你和太子妃不是很好吗,为何要躲着她?” 宣仪郡主摇头,神色黯然,“外祖母,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阿识……我娘做了那样的事……” “太子妃不会怪你的。”太后轻叹一声,“你娘的性子确实该磨一磨了,省得如此下去,她哪天就将自己作得连皇上都容不下。” 说到最后,太后也是满心疲惫。 她生的一双儿女,本应该在这深宫之中,互相扶持的亲密兄妹,可一切都被先帝毁了。 她能怪女儿被先帝宠得愚蠢无知吗?若非当时她无能为力,只能勉强地护住儿子,对女儿疏于管教,女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上次的事,太后也不是不心疼女儿的。 一边是寄予厚望的孙子,一边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如何不难过? 可说到底,先撩事的是女儿,太后就算心疼,也不能为她作主出气什么的。 宣仪郡主眼眶微红,但见外祖母疲惫伤心的模样,不敢让她老人家为自己担心。 她稍稍振作一些,“外祖母,阿识要和太子一起去青河府巡视吗?那她还能赶得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自己大婚时,太子妃能在场的。 太后宽慰道:“放心,可以的!京城去青河府,要走五天水路、两天旱路,来回半个月,一个月他们就能回来。” 宣仪郡主这才高兴起来。 . 第 165 章(出行巡视...) 过了二月二, 太子出发前往青河府。 出发那日,天公不作美,下起绵绵春雨,春寒料峭, 冷风刺骨, 京郊码头的行人极少。 裴织和温如水坐着轿子登船, 倒没被淋到雨。 只是那些侍卫和下人顶着春雨一通折腾, 倒是遭了些罪。是以刚上船, 裴织就吩咐随行的御厨熬些寒的姜汤,让众人都喝上一碗。 他们乘坐的是高大的官船。 除了太子和太子妃所乘坐的官船外, 随行还有数艘战船护佑左右, 纵使来的是凶名赫赫的水匪, 也不用惧什么。 当然, 那些水匪也不会不识趣地打劫官船,这更多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力量的震慑。 官船在一群送行的官员的注目下,缓缓地驶离码头,顺水而下。 船出发后不久,秦贽披着蓑衣进入船舱。 他在门口附近停下, 将身上滴着雨珠的蓑衣脱下,交给随行的侍从, 弹了弹手背上凝结的雨珠。 “殿下, 快过来喝碗姜汤。” 裴织见他回来, 赶紧将一碗熬得浓浓的姜汤递过去, 迎面扑来的一股浓重的姜味,让太子爷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秦贽端过来, 皱着眉喝下,接着一颗蜜饯递到唇边。 他看向给自己递蜜饯的少女, 张嘴含住,伸手抓住那只拿蜜饯的手,从袖袋里取出一条素白的手帕,仔细地为她拭去指腹上残留的霜糖。 裴织笑盈盈地看着他,等他擦试好后,拉着他一起在榻上坐下。 “昨儿的天气还好好的,没想到今儿却下起雨。”裴织叹气道,“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整天湿嗒嗒的可不好受。” 秦贽道:“等到安阳府应该就会停了。” 顺水而下,明日午时就能到安阳府,走水路的时间比陆路要快得多。 裴织笑盈盈地看他,心里正有些可惜他们这趟是奉旨巡视,不能在沿途经过的府城玩一番时,就听到他说:“等到了安阳府,孤带你去安阳府转转。” “可以吗?”她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在安阳府歇息半日时间。” 裴织高兴地扑到他怀里,搂着他亲了好几口。 太子爷早就知道她一高兴就会妄形,像个小姑娘似的,就爱往他怀里扑,以此来表达她的喜悦之情,还会给他几枚香吻作奖励。 他心里自然是十分受用的,顺势将她揽住,夫妻俩窝在榻上,耳鬓厮磨,亲亲密密地小声低语。 室内伺候的宫人识趣地退出去。 他们早上出发,午膳是在船上吃的。 用过午膳,裴织见没什么事,就将太子爷拉上床,让他陪自己睡个午觉。 春雨绵绵而下,空气布满潮湿的气息,仿佛连带着被褥也沾上几分湿冷,冰冷得难受。 裴织舒舒服服地窝在太子爷怀里,将他当成暖宝宝使用,美美地睡了一觉。 午觉醒来,秦贽抬了抬僵硬的胳膊,暗暗地揉了揉。 这动作被裴织看到,她伸手过去帮他揉,目光柔软地看着他,嗔怪道:“你的胳膊都僵硬了,怎么都不动一下?就算你动,我也不会醒的,我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秦贽浑不在意地说:“这么点儿疼痛没什么。” 他想起失忆前自己藏在书房匣子里的册子,当初她嫁过来时,她总是在睡梦中惊醒,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能安睡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看到她如今能在自己身边安然入睡,他就舍不得惊扰她。 一整个下午,夫妻俩没事便窝在船舱里,看看书、下下棋,颇为悠闲。 傍晚,裴织听说温如水晕船的消息。 伺候温如水的宫女锦霞过来禀报,满脸忧虑,“先前上船时还好好的,船开了约莫一个时辰,郡主就说头晕,刚才更是吐得厉害。” 裴织决定过去看看。 她过去时,太医正好也在,刚给温如水诊断完。 “郡主这是晕船,臣先开副药给她喝看看,让厨房给她做些开胃清爽的膳食,以免郡主腹空越发难受。” 太医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便下去开药了。 裴织坐到床边,看向床里双眼发直、脸色惨白,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的温如水。 “阿水,你怎么样?” 温如水可怜兮兮地说:“我不好,很不好……太子妃,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晕船晕得这般厉害,可能是以前我没坐过船吧。” 温如水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娇气的,不仅会晕马车,连船都晕,真是难受死了。 她现在十分怀念现代便捷的交通工具,去什么地方,坐飞机一下子就到了,不用在路上瞎折腾。 想到未来还要在船上待五天,她就眼前发黑。 裴织见她实在可怜,留下来陪她,试图和她说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药煎好后,裴织亲自端过来试了试温度,见已经适口了,扶起温如水喂她喝药。 温如水全程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耷拉着眉眼,连被美人喂药都已经激不起她心中的激荡,可见这会儿晕船确实难受得慌。 突然,裴织道:“阿水,问问系统有没有晕船药。” 温如水双眼发亮,赶紧去呼叫系统。 自从系统被迫变成种田系统后,它发现宿主已经脱离炮灰命运,就很少在线,一般温如水不叫它,它就不会吱声,仿佛陷入待机状态。 所以温如水晕船晕成这样,它也没注意到。 系统商城自然有晕船药,而且这药的效果非常好,也不贵,就一百积分,裴织很干脆地让她买下来服用。 晕船药果然效果不错,不过一会儿,温如水的精神就好很多。 系统得意地说:【你别小看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这可是**发明的,不是你们能想像的。】 温如水听到自动消音的“**”,就知道这是未来科技发达的世界所发明的药物,很捧场地夸了几句。 见她没什么事,裴织便回去了。 温如水不再受晕船困扰,这会儿精神正亢奋着,也有了食欲,吃完御厨精心做的清爽开胃的养生粥和配菜,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她叫来锦霞锦岚,让她们给自己磨墨,她开始写计划书。 这一忙碌便是两个时辰。 温如水终于停下笔歇息会儿,见锦霞带了一个药包进来,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是秦侍卫刚才让人送过来的。”锦霞好笑地说,“可能是他以前听说您晕车,所以这次出行,也特地准备了防晕船的药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温如水的脸蓦地红了。 她对秦玄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虽然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秦玄确实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产生男女之情的对象,总是有些特殊的。 若只是她一头热就算了,偏偏秦玄这侍卫做得太好,不仅保护她,还能关注到她生活中的一些需要,这也太全能太体贴了,俨然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至少男友在女友没有生病前,不会第一时间就考虑太多,防患未然。 温如水在心里叹气,面上带着笑,“我已经不晕船,不过还是要谢谢秦侍卫,他有心了。”她让锦霞将那药包收起来,打算改天见到秦玄,要亲自当他的面谢谢他。 就算他是奉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但他能做到如此,也要谢谢他的一番心意。 ** 翌日午时,船在安阳府的码头停下。 安阳府的府尹带着一群官员过来迎接,拜见太子夫妻。 眼看他们还准备了宴席,请他们去府里与宴,裴织头都大了,他们在安阳府停留的时间本就不长,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与不相干的人应酬上。 秦贽自然知道这点,接见完这些官员后,表示不用如此麻烦,他此行是为办差而来,并非是享受的。 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众人不能明目张胆地让太子殿下堕落,很识趣地离开。 温如水躲在一旁,见太子将这群安阳府的官员挡回去,不禁竖起大姆指。 没有旁人打扰,裴织和温如水换了身清爽的打扮,兴致勃勃地去逛安阳府。 如秦贽所言,船行到安阳府时,雨便停了。 安阳府午后的天气不错,甚至出了太阳,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添了几分明媚的暖意,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两人带着一群下人和侍卫在安阳府热闹繁华的地方逛,并买了不少安阳府的特产。 这些都是给京城里的亲朋好友带的手信。 秦贽并不和她们一起行动,交待了侍卫跟着后,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裴织隐约猜测到此行不简单,不过也没去探究。 傍晚,他们回到船上。 裴织正在清点今儿买到的安阳府的特产,见秦贽回来,朝他招手,“殿下,过来看看,我和阿水今儿买了很多东西……” 等他走近,她突然怔了下。 “阿识……” 裴织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凑过去嗅了嗅,皱眉道:“殿下,你受伤了?” “没有!”秦贽惊讶地看着她,低声道,“是别人的血,不小心沾了一些……” 他心里有些懊恼,应该先去洗个澡再来见她的。 裴织盯着他一会儿,转头吩咐锦云去准备水,然后扯着太子爷进入净房洗漱。 净房里,秦贽当着她的面将衣服脱下。 “阿识你看,孤没受伤。”他含笑说道,凤眼里盈满愉悦之色,十分享受她的关心,但也不想让她为自己操心,所以今儿他一直都是小心地注意自己的安全。 裴织查看完后,视线落到他的背后蝴蝶骨的地方,这里红了一块,显然是不小心撞到什么地方。 她伸手摸了摸,踮起脚在上面亲了一口。 因爱生怖,因爱生忧……她想自己是真的很喜欢这男人,喜欢到不能见他身上有伤。 秦贽的身体徒然一僵,转头看她,凤目深沉晦暗。 夜晚,夫妻俩搂抱着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秦贽轻轻地抚着她的肩胛骨,见她困盹的模样,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果然,不一会儿,她的气息变得更加平稳,已然陷入深眠之中。 秦贽也跟着闭上眼睛。 船行五日后,他们转道陆路。 如此又行了两天,终于抵达青河府。 青河府是一座位于南方沿海的城市,这里的气候更加温暖温润,空气中仿佛飘浮着海风的气息,带来一种咸湿的味道。 太子的车驾抵达青河府时,青河府的府尹赵鹤带着一群官员早早地等候在城门口迎接。 一番见礼后,太子一行人被迎进青河府的一处行宫。 接着裴织和温如水盛装打扮,和太子一起参加青河府的官员为他们举办的接风宴。 第 166 章(太子没纳侧妃...) 青河府有一个黎园。 黎园曾经的主人是一位盐商, 那盐商颇好奢华享受,便请了江南有名的工匠,斥资打造建一座江南林园,为之命名为黎园。 黎园建成之后, 因其精美、大气的园林之风, 颇受世人追捧。 只是那盐商后来犯了事, 黎园也因此允公, 由官府接管。 这次太子和太子妃到青河府巡视, 青河府接到消息后,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起来。 青河府将为太子、太子妃接风的洗尘宴定在黎园举办。 正好黎园距离行宫也近, 太子妃若想赏景也方便。 青河府的官员女眷早早地打扮妥当, 跟随她们的丈夫来到黎园, 等候太子和太子妃的召见。 在场的人都安静地等着, 心里忐忑不安。 其实皇子巡视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据说这是当年太、祖立下的规矩,皇子成年后,可代天子到地方巡视,体察民情。 不过一般能代天子巡视的都是极受宠的皇子, 或者已立为储君的皇子。 这也是皇上向世人透露的一个信息。 青河府虽然也算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但在江南一带并不是最繁华的, 一般皇子巡视之地, 都是去那些繁华又古老的城池, 更具有意义。 这次皇上将太子巡视之地定为青河府, 青河府的官员接到消息后,心中惶惶, 生怕是不是他们做得有什么不对的,皇上特地派太子过来调查他们。 怀着这样的心情, 青河府的官员决定太子夫妻在青河府的时间内,不仅要谨言慎行,同时也约束好门人,以免被太子揪到什么错处,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在众人的忐忑等待中,太子夫妻终于来了。 一群官员及女眷被太子派来的宫人引入室内。 昨日太子夫妻抵达青河府时,前去城门迎接的官员都已经见过太子,倒能镇定,倒是他们的妻子儿女,因从未见过太子,不免有几分惶恐。 青河府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天高路遥,加上信息不通,导致他们对太子十分陌生,只是隐约知道他的脾气不好,皇上却很是偏爱他,其他皇子都屈居他之下。 未见着太子之前,众人都有些惊慌害怕,生怕自己做得不好,不慎得罪太子,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进去时,那些没见过太子的官员女眷都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众人磕头,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连眼睛都不敢多瞄。 “都起来罢,不必多礼。” 太子的声音不辩喜怒,透着成年男性特有的磁性和沉稳,还有天家皇子特有的矜贵傲慢。 众人恭敬地起身。 直到他们入席,终于能抬头直视上首位置的太子和太子妃,众人都有些愣。 太子和太子妃……原来都长这么好看的吗? 美好的皮相很容易让人第一眼生出好感,第二眼才反应过来,太子的威仪极重,坐在那里,不怒自威,那双凤眸冷冷地扫来,教人不敢造次,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纵使如此,太子和太子妃的好容貌仍是给这群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为了给太子和太子妃一个好印象,接风宴准备得十分丰富,不仅有青河府这边的美酒佳肴,还有江南一带特有的伶人戏等。 裴织和温如水都看得兴致勃勃的。 她们虽然不太看得懂,但能欣赏美人啊,自古江南出美女,这话果然不错。 酒过三巡,青河府的官员渐渐地放松下来。 他们发现太子虽然看似脾气不好――威仪极重,却不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而且太子所垂询之事,都与青河府有关,十分关心政事。就算有人偶尔失言,他也并未生气,只是摆了摆手,让那人下去罢了。 青河府的府尹赵鹤暗暗松口气。 太子估莫要在青河府待半个到一个月时间不等,太子只要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乱发脾气,他们这些官员便能省心一些,只稍用心伺候便好。 青河府的官员放松下来,他们的夫人同样心情不错。 还有一些未婚的小姑娘总是忍不住频频将视线瞄往上首位置的太子夫妻,有的羞涩地偷瞄太子那张俊脸,微微红了脸;有的羡慕地盯着太子妃身上的衣服首饰,琢磨着京城流行的款式;有的好奇地打量坐在太子妃下首位置的温如水…… 温如水的身份很容易打听到,她是皇上去年册封的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被册封郡主的原因世人都知晓,甚至很多人都认为,福宁郡主其实是太子妃一手捧出来的心腹,她为太子妃做事,都年过十七了,还未定亲,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太子妃做事耽搁婚事,还是另有安排。 这次太子巡视青河府,没想到会带福宁郡主一起,让人忍不住心下揣摩,是不是太子有意将福宁郡主纳进东宫。 东宫只有一位太子妃,侧妃之位空悬,听说很多人都盯着侧妃之位。 若是太子想纳福宁郡主为侧妃,倒也正常。 有些夫人暗暗打量温如水,觉得自家的闺女长得比她好看多了,而且自家闺女知书达礼、恪守闺训,不会像福宁郡主这样天天往外跑,竟然还像男人一样做生意…… 做生意就罢了,偏偏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太子妃。 福宁郡主分明就是太子妃养的一条狗,肯定对太子妃一心一意。若是太子纳了她,虽然太子能多一份助力,可这助力若和太子妃抱成一团,对太子的后宅而言,却是不美的。 越是想,这些夫人心的思越是蠢蠢欲动。 太子会在青河府待上大半个月,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为自家女儿谋个太子侧妃的位置。 就算不是侧妃,只要能将女儿送进东宫,能当个太子良媛亦是不错的。 只要女儿进了东宫,将来太子登基,还怕没个荣华富贵吗? 青河府的府尹夫人――赵夫人试着和裴织搭话。 她对太子妃的性情并不了解,原本还担心太子妃不好相处,哪知道太子妃是个和气的,不仅言辞亲切,还主动询问她不少问题。 “赵夫人,青河府距离海边远不远啊?” 赵夫人笑道:“不远的,骑马也就半个时辰那样!太子妃生活在内陆,应该没见过海罢?有空您可以去海边看日出,那可真是极其震撼的,在内陆看不到那样雄壮的美景……” “那我可真要去海边看看了。”裴织笑着说。 其他夫人见太子妃如此和煦,也放开拘谨,和她聊起来。 只有温如水没人搭理。 温如水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不知情的人会想歪,幸好她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种事,倒也没在意。 反正只要太子妃相信她,她就不惧什么。 古人确实重名节,但这点名声在她决定投奔太子妃、二十岁之前不结婚已经有心理准备,何须在意。 温如水一边品尝着席宴上的菜肴,一边思索着青河府的特产。 这次来青河府的路上,她趁机写了一份关于海货生意的计划书,写到最后,她发现自己想开的杂货店已经有现代超市的雏形。只要在现代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超市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它有多便利。 不过想在古代开超市目前是痴心妄想,限制的因素太多了,暂时是做不到的,只能看将来大禹用水泥铺好路,交通发展起来,或许能尝试看看。 就在温如水思索得越发深入时,突然听到太子妃提她的名字。 “福宁是本宫的好姐妹,这次本宫带她来青河府,也没别的,就是想让她看看青河府的海货行情怎么样,福宁想做点海货的生意。” 一时间,温如水发现自己成为在场瞩目的中心。 她神色自若地朝她们笑。 众人惊讶地看着她,心里都有些讪讪的,发现原来是自己想歪了。原来福宁郡主随太子夫妻来青河府,只是为了来这里考查生意,并非是…… 不过也有些人不以为意,认为太子妃这话不过是借口,给自己找个遮羞布,女人能做什么生意?以为在京城靠太子妃开几家铺子,就能将生意开到江南这边? 接风宴结束后,青河府的官员心情都不错。 太子看着很好相处,只要他们约束好自己和门人,不主动惹事,太子在青河府的期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那些女眷也是各怀心思。 于是接风宴的翌日,赵夫人接见了她几个下面的官员女眷。 等赵夫人将她们送走时,脸色落了下来。 正好府里的三个姑娘过来给她请安,赵夫人收敛脸上的神色,笑盈盈地和她们说话。 赵府有三个姑娘,最大的是赵云缨,是赵夫人的亲生女儿,年前已经定亲。下面两个都是庶出,二姑娘和三姑娘年纪相仿。 三个姑娘昨儿都跟着赵夫人一起去黎园参加接风宴。 “娘,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竟然长得这般好看,像神仙般的人物,是不是京城里的贵人都长这么好看的?”赵云缨好奇地问。 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 赵夫人笑道:“我哪知道?不过太子和太子妃确实十分出众,寻常人是比不上的。” 只要见过太子夫妻的人,都不能否认这对夫妻俩生得实在好看,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教人移不开目光。 赵夫人觉得也不奇怪,听说太子妃是皇上精心挑选的,纵使嫡妻的要求不同于小妾,但皇上也不委屈太子,太子妃肯定要挑个容貌出众的。 其他的姑娘也跟着叽叽喳喳地询问,问得最多的都是太子夫妻的事。 赵夫人一一回答了。 这时,赵府的三姑娘怯生生地说:“听说太子除了一位太子妃,并没有侧妃之类的……” 赵夫人的脸色微敛,淡声道:“你听谁说的?” 赵三姑娘见嫡母的脸色变化,有些害怕,嗫嗫地回答,“昨儿在黎园,我们去更衣时,正好听到李夫人、石夫人她们说的。” 赵云缨和二姑娘互视一眼,跟着点头。 赵云缨是嫡女,在姐妹间素来是个活泼又好动的,她也不怕母亲,好奇地问:“娘,我记得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都已经有两年罢,怎地太子还没纳侧妃?” 赵夫人冷下脸,“你胡吣什么?太子纳不纳侧妃岂是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娘子该关心的。” 赵云缨见母亲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上嘴。 二姑娘和三姑娘都知道嫡母生气了,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晚上,赵府尹回来,赵夫人和他提起白天的事。 “李夫人、石夫人今儿过来找我,和我打探太子纳侧妃的事……她们安的是什么心,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指着太子在青河府的日子里,想让太子收了他们家的女儿呢。” 赵夫人有些讽刺地说。 她哪里看不出那些人的打算,打量着太子现在还没纳侧妃,想给自家女儿谋太子侧妃之位,就算没有侧妃之位,若能成为太子妃之外的太子的第二个女人,想必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总之,只要能被太子收房,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好的。 这是拿自家女儿去谋前程呢。 其实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每次京城里有什么贵人下江南,很多人为了一步登天,会将家中精心教、调好的姑娘送到贵人房里。 这种风气自古以来便有。 甚至很多人家故意将女儿养成瘦马,好拿她们去博一个前程。 赵鹤先是愣了下,然后皱起眉头,不赞同地道:“此举不妥!别看太子昨天宴席上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那是因为有太子妃在……你不知道,今儿我跟着太子去周边巡视春耕,没想到遇到了些事,太子当时……” 他的腮帮子抽搐了下,“反正,太子的脾气确实如传闻那般,若没做错事便罢,一但做错了事,招惹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赵夫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太子是因为有太子妃在才收敛?” “那不是摆明着吗?”赵鹤不以为意地说,“只要对比一下,就能察觉到这点。” 有太子妃在的场合和不在的场合,太子的神色一目了然,连脾气都不怎么压抑,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也只有那些内宅妇人,她们无法像他们这样需要接触太子,自然没感受到。 甚至还拿一些普通男人的标准来看待太子,以为只要将家中貌美的姑娘送过去,太子就一定会收。 也不看看太子妃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他们家里那些姑娘能比得上吗? 赵夫人见他没有拿自家女儿送给太子谋前程的意思,多少有些欣慰。 只是想到今儿三姑娘问的那句,她心里又有几分不安。 第 167 章(唠叨的太子爷...) 青河府的行宫最近变得很热闹。 太子和太子妃巡视青河府之事, 早在江南一带传开,不少江南士子和商人都特地赶往青河府,一个是为太子而来,一个是为太子妃而来。 皇子巡视一向有流程, 这几日, 太子和青河府的官员在青河府一带四处行走, 体察民情, 顺便抽空查看青河府官衙收藏的宗卷。 作为太子妃的裴织也不得闲。 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行宫拜访、给她请安。 今天是某些官员女眷, 明天是地方大族,后天是江南的皇商……前两者裴织亲自出面, 后者由温如水接待。 裴织在接风宴那天说的话, 虽然有很多人不以为意, 但在意的人也不少。 这话传出去后, 青河府一带的商人闻风而动,都想过来确认当日太子妃所说的海货生意的事情。 那些商人女眷先是求到赵夫人那儿,由赵夫人确定其身份后,带到行宫。 她们见接待的是福宁郡主,倒也不在意。 商人是下九流, 太子妃为了名声,自然不会沾上这些, 自有人给她打点, 温如水所代表的就是太子妃。 就像很多皇商都会投入一些皇亲国戚或者朝廷大臣门下、为他们办事一样, 福宁郡主也是如此。这是常规操作, 只要福宁郡主身上没有官身,她做生意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只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如此三日都是在接待各府的女眷,裴织终于烦了。 她来青河府可不是将时间消耗在后宅中的, 烦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那些来给她请安的女眷很多都奔着太子来的。 或者说,得知太子大婚两年,除了一个太子妃外,东宫竟然还没有侧妃良媛之类的,所以都生出了某些想法。 加上攀龙附凤的心态,想走捷径,拿自家精心教养的女儿去搏个前程。 对此,裴织当然是不喜的。 不管她平时表现得多咸鱼、多温如,她的本性都是霸道又强势的,自己的男人只能自己碰,不接受有第二个女人。 但那些人虽然蠢蠢欲动,却也只是讨好她,没有当着她的面表态,她倒也不好做什么。 来到青河府的第四日,裴织让人传话,她要在行宫好生歇息,近日不接见客人,这才阻止了那些拜访者。 这几日,温如水跟在裴织身边见了不少人,也能看出那些女人的心思。 对此,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这些人都不知道黑莲花的可怕,才胆敢生出这种心思,倒也不奇怪,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同情谁。 见太子妃闭门谢客,她反而松了口气。 虽然她觉得以太子妃的聪明,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妥之举,可也怕黑莲花的杀伤力,万一真的有人惹毛她,不知道会不会大杀开戒哦。 相比之下,每天都和一群官员往外跑的太子就幸运多了,至少他很规矩,太子妃不会迁怒到他身上。 找了借口谢绝会客,裴织决定出门去逛逛。 晚上太子回来,裴织和他提这事。 秦贽面露为难之色,“阿识能不能再等几天,待孤忙完事情,再陪你们一起出去。” “不用啊。”裴织理所当然地说,“殿下你去忙你的,我和阿水两人去逛就行了,并不耽搁什么的。还是……你不放心我们?” 秦贽神色一顿,有些赧然。 “也没有不放心……” 其实只是他想陪太子妃一起出去逛逛,只是自己来青河府,有要事在身,现下匀不出时间。 裴织一看就知道有异,心思微转,不觉好笑,“等殿下忙完后,我们再抽个时间一起出去忙罢,我也挺想和殿下一起的。”这话让太子殿下心里十分动容,将她纳入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满是柔情蜜意。 翌日,太子出门后,裴织和温如水特地打扮一番,带着丫鬟侍卫出门。 两人的打扮都和青河府的官家女眷相似,并没有佩戴她们从京城带来的衣服首饰,如此倒也不打眼,不用担心被人认出她们的身份,省得被打扰了兴致。 两人从早上出门,逛了大半个青河府,直到日落终于回来。 回来时,跟着他们的侍卫和丫鬟手里都提着东西,马车里还堆了大半车的东西。 温如水虽然觉得累得不行,却十分快乐,满足地说:“这才是富婆的快乐生活!整天买买买,一掷千金,不用担心银子不够用……” 自从和太子妃做生意后,她的钱包也鼓起来,变成一个富婆。 这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在现代时,她只是一个穷学生,来到古代,起初也只是一个领着镇北侯府每月五两月例的表小姐。 当富婆实在太快乐了,她觉得自己就算去包养秦玄都没问题。 “这才哪到哪?以后还会更快乐。”裴织笑眯眯地说,拿起一斗圆润饱满的大珍珠,将之递给芳菲,让她拿去赏给今儿一起出门的侍卫,辛苦他们了。 青河府离海边近,这里的珍珠比京城要便宜许多,而且质地还比京城那边的好。 今儿遇到店里卖珍珠,裴织看成色很不错,一口气买了两匣子上等、三匣子中等的,上等珍珠用来送人,中等的用来赏人。 太子妃有人帮她赚银子,就是如此财大气粗。 太子忙碌一天回来,见太子妃趴在美人榻上,几个宫女围在她身边,给她舒缓筋骨。 “阿识怎么了?”秦贽走过去,担忧地看着她。 裴织略略抬头看他一眼,嘟嚷道:“今儿和阿水玩了一天,有些累。” 刚猫完一个冬天,有些疏于锻炼,今儿玩得疯了点,体力有些跟不上。太子妃觉得这样不行,果然还是要好好锻炼身体,没有体力,怎么能四处玩? 秦贽有些好笑,又有些怜惜。 “既然累了,明儿在行宫好生歇息。”他让宫人退下,自己坐到榻旁,亲自给她按。 “不行呢,明儿我和阿水约好去海边玩。” “海边?” “嗯,可能的话,会在海边的小渔村借住一晚,后天早上顺便看日出。” “……” 秦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太子妃要和一个女孩子去海边玩,两人还要在那里过夜看大海的出日…… 这种事情,不应该找夫君一起吗? “你忙嘛。”裴织坐起身,很体贴地说,“反正还有时间,等你忙完,我们下次再去也一样。” 秦贽:“……” 太子殿下最后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他还有事没做完,不可能任性地抛下正事,陪太子妃去海边玩。 最后,他只能叮嘱道:“明儿多带些人。” “放心,我会的。”裴织知道他的担心,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翌日大早,天还没亮,裴织就起了。 秦贽跟着她一起醒来,因时间还早,还未到他出门的时间,倒有些闲情逸致地卧在床上,看她忙碌。 裴织没叫下人进来伺候,她将放在箱笼的一套男装拿过来自己换上。 “殿下,好看吗?” 穿上男装的太子妃就像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乍然一看就是那种被娇养着的世家小公子,通身都是娇气和贵气。 不过仔细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个姑娘。 女人要扮演好男人不容易,若是女性特征没办法完全遮掩,会让人很快就看出女子的身份。 不过裴织穿男装只是为了方便骑马,就算被人看出来也不在意。 秦贽将她拉到怀里,手贴在她胸口,故意问:“怎么平了?” 裴织一巴掌将他的手打下,笑嗔了一声“色狼”,然后稍稍扯开衣襟给他看里面的布,“我缠了裹胸布呢。” 她有些得意地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女扮男装,男装是她吩咐芳菲她们特地做的,就是为了这次出行。 秦贽皱眉,不喜她如此折腾自己的身体,“别缠得太紧,省得透不过气。” “知道啦。” “今晚你们在小鱼村歇息,多带些东西,那里的环境很简陋,省得你住不惯,还有……” “嗯嗯嗯。” 难得见他如此嗦,裴织有些好笑,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见时间差不多,叫宫人进来伺候。 两人一起吃过早膳,便准备出发。 不知怎么的,秦贽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送她出门时再次说:“阿识,多带些侍卫,小心一些。” 裴织笑着点头,“殿下放心,我会注意自己安全的。” * 温如水也同样换了一身男装,远远看着就像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过距离近了,同样能看出女儿家的身份。 见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过来,她过去给他们请安,然后笑盈盈地朝太子妃亲昵地唤了一声。 对太子,她是敬畏而拘谨的。 对太子妃,她是亲昵而信任的。 秦贽看她一眼,若不是温如水是女人,他都以为太子妃是温如水的心上人,瞧她看向太子妃那柔情蜜意的眼神,让他总有一种自己媳妇被别的女人觊觎的错觉。 太子殿下拧起眉头,将那错觉按捺下,忍不住又叮嘱几句。 裴织耐心地应着,终于和温如水一起跃上马,带着一群侍卫离开。 秦贽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去,久久未曾收回视线。 温如水不经意回头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升起几分怪异,又有些感慨。 她觉得,太子也算是十分开明的了,不管太子妃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就算太子妃带着人跑去海边玩,夜不归宿,除了担心她的安全和住不惯外,竟然也没阻止的意思。 “太子妃,太子殿下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温如水驾驭着马与太子妃的马靠近一些,和她聊天。 裴织格外淡定,“没事,他这是不习惯呢。” 不习惯什么,温如水略一想就明白,不由有些好笑。 第 168 章(晒盐之海海鲜过敏...) 二月中旬的青河府阳光明媚, 春光融融。 不同北方春寒料峭的季节,现在的江南草长莺飞、春花灿烂,马蹄一路飞溅,青山盈盈, 横波荡荡。 郊外是一片花红柳绿的好春景。因春光太好, 裴织舍不得走得太快, 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边溜哒边看。 这趟也不赶时间, 所以见她放慢速度,侍卫们并不催, 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 护卫在周围, 只有两个女侍卫紧随在她们身边。 两个女侍卫和秦玄一样, 原本是东宫的暗卫,因芳菲等人都不会骑马,没办法跟过来伺候,秦贽便让两个女暗卫由暗转明,跟着她们一起过来。 女暗卫也被赐了秦姓。 一个叫秦霜, 一个叫秦雪。 裴织和温如水一路溜哒,原本不过大半个时辰的路程, 被她们硬生生地拖到一个多时辰。 昨儿侍卫已经过来探过路, 知道海边的情况, 并有侍卫提前过来, 在附近的小渔村这边准备歇息的地方。 裴织他们一路骑马来到海边。 远远的便能感受到来自海洋的风,更加的狂烈, 风里夹杂着海洋咸湿的气息。 “太子妃,快看, 我们到海边啦。”温如水高兴地叫起来。 裴织突然勒住缰绳,身下的马渐渐地放慢速度,最终在一处长满青草的小山坡停下来。 山坡下是布满砾石的海滩边沿,砾石带朝着海洋那边蔓延而去,砾石由大变小,最后是细软的沙滩。 天空是湛蓝的,海洋是广茂无边的。 阳光之下,海水波光粼粼,一道道海浪堆叠,冲击着金色的沙滩,远处海天相接之地,有海鸟飞过。 裴织久久地望着这一幕。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正常的海洋。 上辈子的末世天灾降临,海洋生物变异,不是丧尸化就是异变,极少能再看到末世之前的正常海洋,末世的海洋在人类看来,它比陆地更危险,没人敢轻易靠近。 这辈子她在京城出生、成长,交通不便,极少离开京城,更不可能来海边。 看到这广茂又宁静的海洋,一如曾经深埋在记忆里的那般,竟让她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眶。 “……” 温如水也欣赏一番海洋之影,正想问裴织要不要下去,突然瞥见她眼角的湿润,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黑莲花怎么会哭呢? 直到她发现对方的眉眼平和,又像蕴着某种悲悯,唇角却是翘起的,噙着一抹笑意,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间也沉默下来。 【系统,如果这个世界发生末世,海洋是不是会发生巨变?】 【这是当然的啊。】系统说,【据**记载,末世降临,其实也是对星球物种的一种优胜劣汰的重新择选,所有的物种都必须参与这场变革,连人类也不例外,进化成功,就能得到参与这场末世竞争的入场券,未能进化,则被淘汰。】 得到答案,温如水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裴织以前无意间透露的末世信息,再看她现在的样子,突然揪心地难受。 谁都不是生来就是强大的,黑莲花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经历了太多,甚至牺牲了自己,才得到这辈子的宁静安泰。 她突然明白为何裴织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兴致缺缺,更喜欢悠闲安然的生活。 裴织的失态只是片刻,很快就收敛起来。 除了温如水,没有人发现她那一瞬间的心态失控。 她驾驭着座下的马跃下山坡,朝着海边而去,停在细软的沙滩上,翻身下马,双足踩在那沙子上。 温如水和两个女侍卫赶过来。 她们也翻身下马,两个女侍卫守在周围,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一片海岸很宁静,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人,裴织干脆脱了鞋袜,用脚丈量着沙滩,时不时去踩踩浪。 秦霜和秦雪不赞同地道:“太子妃,这气候还冷着,您赶紧穿上鞋,别冻着自己的脚。” “没事的,海水很温暖。”裴织笑着说,“你们也可以一起玩下水。” 秦霜秦雪自然是拒绝了,两个女侍卫十分死脑筋,她们是保护太子妃的侍卫,怎么能跟着一起玩?就算这里没有其他危险,也不敢松懈。 裴织见她们不听话,实在无奈,又不能下命让她们玩,这样她们也玩得不开心。 倒是温如水,二话不说就甩掉鞋袜,开开心心地去踏浪,甚至边踏边唱起歌来。 歌声从风中传来,秦霜秦雪只觉得这韵律有些奇怪,但也怪好听的,裴织从久远的记忆里回神,发现这歌分明就是末世之前耳熟能详的《踏浪》。 看温如水高兴的样子,她笑了笑。 如果没有末世,她应该也像温如水那样,经历平凡的人生,一路读书考上大学,进入社会工作,过着平凡的生活。 海风有些凉,但海水却是温暖的。 海风刮在身上久了,带来丝丝凉意,不过只要多运动,倒也不觉得冷。 可能这里很少有人来,沙滩上有不少贝类和上岸的海蟹,不远处的一些被海水浸润的石头缝里,还有不少藏起来的海货。 温如水很有兴致地去探宝,还真被她挖到了不少好东西。 “太子妃,咱们今儿吃海鲜。”她高兴地捧着一只大青蟹,差点被大青蟹张牙舞爪的钳子夹到,吓得赶紧丢开。 大青蟹得了自由,耀武扬威地往海里爬。 温如水尖叫,“哎呀,别让它跑了。” 秦雪纵身跃过来,眼疾手快地抓起了大青蟹,扯来一根草利落地将它扎起来。 温如水看她一系列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竖起大姆指,崇拜地说:“秦雪,你好厉害,你会武功哎!你们这些东宫的侍卫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她的双眼在秦霜秦雪之间徘徊。 秦雪谦虚地道:“我们姐妹还差远了,有比我们更厉害的……就像秦玄。” 她拿秦玄来举例,也是因为秦玄是由暗转明的暗卫,是一个很适合的例子,可惜温如水心中有鬼,听她提秦玄,心里喜滋滋的,又有些不好意思。 裴织走过来,看温如水一眼,不觉有些好笑。 阳光渐渐地变得炙热,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在海风中轻晃的海面,又看向海边的沙滩。 “阿水,你看这片沙滩怎么样?” 温如水疑惑地看她,“挺好的啊,这里的沙滩真的很干净,比我以前去过的那些什么天下第一滩都不差,不过想来也是,毕竟古代没有污染。你看它的海岸线那么长,若是开发,一定能变成一个远近闻名的海边度假圣地……” 裴织安静地倾听,并没有打断她。 温如水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说的都是现代人知道的,就算不知道,只要上网稍微查一查就能清楚,概括起来,就是一堆废话。 等她反应过来,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太子妃,我胡乱说的,您别在意……”她知道的事情,裴织自然也知道。 但每次不管她说什么,裴织都会耐心地倾听,没有冒然打断自己。 温如水的自信便是在她这种无声的倾听和鼓励中,一次次建立起来的,终于有现在的她。 察觉到这点,温如水心里实在感动,觉得太子妃的本质果然是个温柔的小姐姐。 裴织朝她笑,问道:“阿水,你看这里是不是很适合晒盐?” “晒盐?”温如水先是一愣,然后双眼迸谢出明亮的光芒。 盐这东西,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它,一日三餐缺它不可。但它又实在太过平凡,温如水竟然没有注意到盐在古代的重要性。 经裴织提醒,她终于记起这时代的制盐技术简陋,能提取出来的盐并不多,大禹的盐大多来自井盐,海盐和湖盐很少,导致很多百姓甚至吃不起盐,盐税在古代可是十分重的。 这时代的盐贵得吓人。 她看多了现代的平价盐,超市里随便就能买到,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盐的特殊。 以前学历史时,听说古代百姓甚至吃不起盐时,还很惊讶。后来了解到古代的情况,才明白为何如此。 如今听裴织说起晒盐,温如水整个人都活络起来。 “对啊,太子妃,咱们可以晒盐,让大禹的百姓都能吃上平价盐!”她激动地抓着裴织的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太子妃,你这次来海边,其实也是为这事来吗?” “嗯,差不多。” 裴织笑得很美好,这也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她馋海鲜。 温如水顿时一脸敬佩,果然在其位谋其政,裴织成为太子妃后,丝毫不吝啬地将玻璃、香皂、水泥等东西无偿交给太子去发展大禹,就算压榨系统,目的也是为了大禹…… 怨不得人家是太子妃,她只是个郡主,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说她傻吗?明明有那么多本事,竟然都不懂得为自己谋取权力和好处。 可只要想想她上辈子的经历,温如水突然又明白她为何如此,她所做所为,也不过是想让自己生活的世界变得更强大更美好。 两人站在海边,吹着海风,在这片清澈的蓝天下,开始谈起晒盐的事。 秦霜和秦雪守在附近。 原本看她们在这里待久了,生怕两人冻着,想提醒她们回去的,等听到两人所聊的内容,两个暗卫心里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她们不禁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太子妃和温如水,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皇上和太子如此重视太子妃。 太子妃又为何对福宁郡主如此倚重。 暗卫之间也是有交流的。 东宫暗卫虽然隶属于太子,听太子命令行事。但在之前,他们也是皇上让人亲手训练出来的,与皇上身边的暗卫头子也有些联系。 所以东宫暗卫偶尔也能从皇上的暗卫那里知道些消息。 他们知道皇上对太子妃的重视,就算太子妃嫁入东宫两年都没消息,皇上也不生气,甚至因此按下那些想让太子纳侧的大臣的意见,给予太子妃绝对的自由,她去哪里都不干涉她…… 今儿无意间听到太子妃和福宁郡主的对话,两个暗卫心里浮起一个猜测。 太子妃莫不是神仙吧? 若不是神仙,怎么能给大禹弄出这么多好东西,一心一意为大禹? 最后,两个暗卫仍是鼓起勇气,开口提醒两人。 “太子妃,时间不早,该用午膳了。” 经她们提醒,裴织和温如水回过神,都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两人相视一笑,和两个女侍卫一起骑马前往附近的镇里。 附近有一个小镇,骑马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这镇叫芋海镇,面积很小,看着就几条街的样子,镇上的房舍低矮,只有两家客栈,因为距离海边近,所以客栈里的菜品都以海鲜为主。 早有侍卫过来安排好,她们刚坐下,侍卫们就亲自端着做好的海鲜上来。 这些菜都是侍卫去厨房盯着厨子做的,连食材都是由他们亲自去挑选,就是为防止有人暗中动手。 看着这一桌的海鲜,裴织和温如水都是食指大动。 海鲜以清蒸为主,虽然没放什么调料,但原汁原味的,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不过温如水还是更喜欢浓油赤酱和香辣的,特别是香辣虾、香辣蟹、海鲜火锅、凉伴海鲜等等,她都爱吃。 她一边吃一边嘀咕,“太子妃,咱们要赶紧将辣椒推广,发展大禹的美食,让大禹的美食系统发展更全面……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路玩一路吃,吃遍大江南北。” 其他人是怎么样的,温如水不知道,反正她就有一个吃遍大江南北的心愿。 只是以前没钱,不可能做得到。 现在有钱了,但时代不一样,她记忆里的很多美食这时代也没有。 裴织含笑点头,眼疾手快地拿起一个肉质肥美的生蚝,蘸了蘸店里提供的姜醋水放进嘴里。 “太子妃,给我留一个嘛。”温如水叫起来。 裴织给她一个小些的。 只是正在吃着,她突然发现不对,盯着温如水的脸,“阿水,你的脸怎么了?” 温如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怎么了?” 裴织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菱花镜,镜面上镶嵌着的是玻璃镜,能照得人纤毫毕现。 自从玻璃问世后,这种小镜子在京城很受欢迎,很多姑娘出门都喜欢在荷包里揣一个,携带方便,比铜镜好多了。 温如水接过一看,发现自己漂亮的小脸蛋上长满了红色的疙瘩,吓得她差点将镜子丢出去。 “怎么会这样?”她哭丧着脸。 裴织将守在门外的两个女侍卫叫进来。 她们看到温如水的脸,也是一脸懵逼,赶紧去请大夫。 温如水已经没有心情再吃海鲜,双手虚捧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突然觉得有些痒,又怕抓破害自己毁容,差点哭了。裴织安慰她:“阿水别急,可能是海鲜过敏,你只是反应比较大,不碍事的。” 温如水苦逼兮兮地点头,眼睛里含着两泡泪。 不久后,秦玄带着一名老大夫过来。 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他一脸担心地看着缩在屏风后的温如水,脚步动了动,到底没有过去。 老大夫给温如水把脉,又检查她的脸,很肯定她是海鲜过敏。 芋海镇离海近,海货不缺,吃海鲜的人不少,大夫们也十分有经验,知道有些人吃不得海鲜,容易出事,严重些的甚至会没命。 老大夫一边开药一边笑道:“这位姑娘的情况还算好,虽然反应很大,但脉相还算稳定,吃两副药就没事了。” 温如水顶着布满疙瘩的脸,眼里噙着泪、扁着嘴。 侍卫赶紧随老大夫一起去抓药。 因为这意外耽搁,桌上的海鲜只吃了大半,剩下的都冷了,散发一阵腥味,裴织也没再吃。 侍卫重新端了一份海鲜面和海鲜粥过来。 温如水眼巴巴地看着裴织吃得香,自己却只能坐着看,眼泪流得更凶了。 “阿水,很难受?”裴织关心地问。 温如水呜咽地说:“我、我心里难受,我也想吃……明明以前没有这样的,为什么……” 她说的以前,是指上辈子,上辈子她吃海鲜不会过敏,也不会晕车,这辈子倒是娇气,什么症状都有。 再对比吃麻麻香的太子妃,更是悲从中来。 裴织有些想笑,但看她这可怜劲儿,厚道地憋住,让室内伺候的人下去,提议道:“你从系统那里买点药吃吧,这样好得快。” 温如水噙着泪点头,用一百积分从系统那里买了药服下。 系统幸灾乐祸地说:【让你贪嘴,让你贪嘴,现在遭报应了吗?】 温如水不高兴,【你怎么不说太子妃?她吃得比我还多呢,我能吃什么?我是正常人的胃口,而且来海边不吃海鲜,让我吃什么?】 【人家是女主,你是炮灰,能比吗?】系统理直气壮地说。 温如水无言以对。 吃过饭后,两人没有离开,在客栈的包厢歇息。 直到侍卫将熬好的药端过来,温如水喝完药,她戴上幕篱遮住脸,两人坐轿子离开。 其实吃下系统给的药后,温如水脸上的红疙瘩就开始消散,等她们离开时,都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不过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消散的速度太快,温如水只好戴上幕篱。 下午,两人依然去海边。 这次她们并不是去玩水,而是去海边安排晒盐的事,并让带来的侍卫都一起动手。 侍卫们听说太子妃想试试海水晒盐,都很有激情地去干活。 基于对太子妃的信任,就算这晒盐法以往没多少人弄过,他们仍是相信一定会成,而且太子妃还说,有办法能弄出细腻如白雪般的细盐。 大禹的盐多少都是有些颜色的,白色的细盐根本无法想像,这让侍卫们更加热情,都想看看到时候是不是真的弄出白雪般细腻的盐。 傍晚时分,一群人终于收工,回附近的小渔村歇息。 小渔村很近,骑马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此时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炊烟升起,侍卫给她们安排歇息的地方是山腰处的一栋小院,那里是村里唯一的青砖瓦房,听说是一个员外建在这里的别院,如今被征用给太子妃居住。 侍卫已经提前过来布置,虽然只是住一晚,不过屋子里的物什都是新的。 纵使如此,秦霜秦雪仍是觉得委屈了太子妃,一脸愧疚,心疼太子妃要受如此委屈。 裴织:“……”大可不必如此。 温如水心大,觉得东宫的侍卫也真是太能干,虽是乡下的房子,却没一点异味,被褥等都是新的,甚至还薰了香,躺上去像住在家里一样。 今儿折腾一天,加上海鲜过敏,温如水累得不行,很快就睡着。 裴织和温如水两人住的房间是相邻的。 温如水歇下后,裴织并没有休息,她让人磨墨,在灯下伏案写计划书。 秦霜和秦雪守在一旁,为她掌灯,两人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计划书,就吓得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朝廷大事,要被灭口之类的。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秦霜眉头微凝,有些不悦,生怕外面的事打扰到太子妃,朝秦雪示意一眼,她亲自走出去。 刚走到院子,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 就着侍卫手中的灯笼光芒,看清楚那人时,秦霜赶紧跪下请安。 那人没理她,朝着仍亮着的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听到开门声,秦雪转头看过去,很快也傻眼,正欲要请安,见他摆摆手,识趣地退下。 男人代替秦雪,端着一盏灯,站在桌旁,目光贪婪地看着正在伏案的人,视线渐渐地从她的眉眼转到纸上。 当看清楚她正在写的东西,他怔了下,很快就专注地看起来。 室内安静无声。 良久,裴织停笔,抬头一看,双眼亮起来,高兴地跳起身去抱他。 “阿贽,你怎么来啦?” 秦贽伸手扶住她的腰,将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灯放下,将她按在怀里揉了揉,声音有几分沙哑,“孤一个人睡不着。” 裴织咬着唇笑起来,果然她教、调有方,太子爷晚上不搂着她就睡不着。 “明儿殿下和我一起去看日出?”她笑着问。 秦贽嗯一声,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和眉眼,“看完日出,孤再赶回青河府……阿识,你是不是最近都要在这边住下?” 裴织抬眸看他,“殿下知道了?” 秦贽再次嗯一声,紧紧地搂住她。 晒盐之法事关重大,随行的暗卫不敢自专,赶紧将这事禀报与他,同时也是对海水晒盐抱有极大的期望。 第 169 章(海寇上岸...) 温如水被秦霜叫醒时, 人还是懵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天幕是黑的,刮着春夜的风,只有零星几点星子, 更显夜冷星寒。 “秦霜, 有什么事吗?”她睡眼朦胧地问。 秦霜一看就知道她睡懵了, 柔声说:“郡主, 您今儿不是要和太子妃一起去看日出吗?” 温如水:“……是哦?” 她看了下时间, 大概凌晨四点,实在困得不行, 但又不想前功尽弃, 便半闭着眼睛摸索着下床, 像游魂一般穿衣服, 一边问道:“太子妃起了吗?” “放心,太子妃已经起了。”秦霜含笑说。 隔壁房,裴织也被人叫醒。 叫醒她的是身边的男人,他抱着怀里的小娇娇,见她眼睛困得睁不开, 忍不住心疼说:“要不算了,咱们明天再去看日出罢。” 昨晚两人针对晒盐及盐税改革之事聊了许久, 勉强睡不到两个时辰, 也不怨她困成这样。 裴织确实困得不行, 仍是分了一两分心思在事情上, 含糊地说:“怎么行?我都和阿水约好了,一定要去的……” 见她挣扎着要起, 但又一副起不来的模样,秦贽实在无奈。 他只好抱着她起身, 先为她将衣服一件一件地套上,然后再打理自己,接着叫门外的秦雪进来伺候。 秦雪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 见两位主子已经打理好自己,她绞了帕子过去给他们净脸。 两个女侍卫到底不是伺候人的丫鬟,不觉有些笨手笨脚,幸好两位主子也没生气,秦雪暗暗松口气。 温如水洗漱完毕,终于振作起精神,开门出去。 听到隔壁的门打开,她满脸笑容地看过去,正要打个招呼,声音瞬间卡在喉咙里。 “太、太子殿下?” 她吓了一跳,满脸不可思议,太子不是应该在府城吗,什么时候跑到小渔村的?这得多舍不得太子妃啊,连分开一个晚上都舍不得? 明明也不是什么新婚燕尔了,怎么还这么黏糊? 当然,她只敢在心里逼逼,而上是恭敬无比的。 秦贽淡淡地扫她一眼,将一件玫瑰红灰鼠皮披风披在裴织身上,为她系好披风后,骨节分明的温暖大手牵着她的手。 “阿识,我们走。” 侍卫已经将马牵过来,就在院子里。 秦贽先将人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将人揽到怀里,自己抖开身上的披风,将身前的人拢得严严实实的。 温如水在后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羡慕。 “郡主,天气冷,您的披风。” 温如水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见手里抱着一件披风的秦玄,一双眼睛不禁瞪得溜圆,想问他哪里弄来的披风,尔后想到秦玄被派过来保护她,这些东西他那边好像也备着…… 秦霜将披风接了过来,亲自披在温如水身上,为她系好披风。 一群人踏着夜色,骑马前往海边。 他们来到白天时玩的那片海滩,然后寻了个开阔的位置坐下,开始等待日出。 夜冷霜寒,浪潮声声,远处的天幕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只能隐约看到海平而的轮廓,更显寂静。 小渔村的村民都是靠捕鱼为生,同样早早就起了,不过这一带并不是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倒也不用担心有人过来打扰。 裴织靠在男人怀里,所有的寒意都被挡在披风外,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睡意又席卷而来。 秦贽调整了下姿势,唇凑到她耳畔,低声说:“阿识你睡会儿,等日出时孤再叫你。” 裴织放心地睡过去。 温如水也是哈欠连天。 她坐的位置离那对夫妻有些远,不敢过去当电灯泡,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睛半睁半眯,昏昏欲睡。 怕自己睡过去错过日出,她叮嘱守在一旁站得笔挺的秦玄,“秦侍卫,等会儿日出时,记得叫我啊。” 秦玄垂眸看她一眼,低低地嗯一声。 温如水拢紧身上的披风,眼角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觉得他像一株沉默的青松,又像守卫的骑士,默默地侍立着。 她将脸搁在双膝上,放心地让自己眯一会儿。 不久后,温如水和裴织一起被人叫醒。 “郡主,日出了。” “阿识,日出了。” 裴织清醒得很快,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出现在海平而上的破晓的一道光芒,撕裂了黑幕,接着越来越多的云雾被堆染灿烂的色泽,预示着日出的到来。 ………… 看完日出,天色渐渐地亮起。 一群人去附近的芋海镇用早膳。 芋海镇虽然小,却是附近好几个村子里唯一的城镇,早上来镇上赶集的人还是很多的,人来人往,充满了市井生活气息。 街上卖早膳的店铺亦是不少,还有很多属于当地的特色早点。 裴织很喜欢一家小摊子卖的海鱼饼。 那是用一种小海鱼混着而糊做出来的,肉质细嫩的小海鱼和而糊一起煎得焦香,酥脆可口,鱼香和而香混在一起,贼好吃,连温如水都能一口气吃上五个海鱼饼,更不用说裴织这位饭桶太子妃。 秦霜秦雪跑去买了几大包回来,将人家摊子里的海鱼饼差点包圆了。 用油纸包着的海鱼饼层叠在一起,冒着腾腾热气,秦贽略略食用几个,温如水吃了五个,剩下的都是裴织的。 在两人的掩护以及侍卫们当作不知情下,裴织干掉了所有的海鱼饼,依然意犹未尽。 “你若是喜欢,明儿再来。”秦贽将一盏清茶递过去给她,眼神温和。 丝毫不嫌弃太子妃是饭桶能吃。 温如水暗忖,太子妃的破绽这么多,太子仍能视而不见,或者不放在眼里,绝逼是真爱。 用过早膳,天色已经大亮。 秦贽也该回府城。 裴织送他到镇口。 两人与普通百姓不同的锦衣华服自然引起不少镇民的注意,不过他们身上那种自内而发的尊贵气质,让百姓本能地远离,生怕不小心冲撞贵人。 所以就算注意到镇里突然出现了一群来自府城的贵人,百姓也只是暗暗猜测一番,倒是没人敢去打探。 裴织像贤惠温柔的小妻子,为他系好披风带子,声音轻软,“殿下今晚还过来吗?” “来的。”秦贽握住她的手,怎么可能不来。 来回的时间也不长,最多就一个半时辰,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裴织笑盈盈地看他,“殿下今晚若是过来,我给殿下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他挑眉问。 裴织笑而不语,惊喜若是提前说出来,那就不是惊喜啦。 秦贽见状,也不再追问,克制地将手放在她的而容上轻抚一下,便翻身上马,带着随从离开芋海镇。 送走太子殿下,裴织一行人回到海滩那边,继续昨天的事情。 裴织让侍卫去挖盐田,今儿继续晒盐。 除了晒盐外,她也准备煮盐。 煮盐比晒盐的时间短,但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幸好裴织的目的也不是推行煮盐法――煮盐法在这时代已经推广,含金量并不高,她只是想尽快提炼出雪白的细盐。 如此又是一天忙碌。 下午,他们终于收获了一罗筐的雪白细盐。 当看到那如雪般细腻洁白的盐花,侍卫们几乎屏住呼吸,近乎着迷地看着它们,小心地用手轻轻地捻了捻,又放进嘴里尝了尝,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真的没有一点异味! 原来盐真的可以如雪花般细腻洁白,除了它本身的咸度外,没有一点异味儿。 裴织和温如水都很满意。 她们习惯了盐就应该是这样的,但这时代的盐碍于工艺和制造技术,就算是贵人们所食用的盐,多少还是带些颜色,甚至还会夹杂着些许的苦涩异味。 这时代的制盐之法,还不懂得如何去除盐中的颜色和异味,提炼出细盐。 ** 晚上,秦贽来到小渔村,终于看到裴织所说的惊喜。 “这是盐?” 他吃惊地问,捻了一点盐花放在手里端详,然后又放进嘴里尝了尝,反应和那些侍卫差不多。 温如水站在一旁,见太子殿下难得失控的模样,心里终于生出几分现代人的优越感。 裴织含笑点头,将如何提炼细盐的方法告诉他,也算是变相地上交朝廷,让朝廷推广下去。 盐铁这些东西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不得私营或买卖,裴织也没想去沾它们。 她最喜欢的就是借国家之手来推行利国利民之事,省了很多麻烦,虽然自己可能没捞到什么好处,但只要能看到这世界渐渐地变好,更方便她日后能继续咸鱼,她就满意了。 接下来的几日,裴织和温如水都窝在小渔村里忙碌。 秦贽则每日在小渔村和府城往返,丝毫不觉得辛苦。青河府的人一直都在关注太子和太子妃,两人的行踪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众人都忍不住暗暗纳闷。 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好好的府城不待,行宫不住,竟然跑去一个乡下小渔村里窝着?她窝在小渔村到底做什么? 这让很多原本想拜访太子妃、从太子妃这里打探太子之事的人扼腕不己,若不是家里的男人警告,可能她们都忍不住跑过来。 就算嫌弃乡下地方,可太子妃都来了,她们能如何? 也有人想来小渔村这里试探太子妃住到小渔村的原因,可惜都被太子挡回去。 众人不敢得罪太子,就算好奇得抓心挠肺的,也不敢冒然做什么。 是夜,裴织刚睡下不久,就被外而的动静惊醒了。 她拥被坐起,困盹地问道:“怎么了?” 秦贽也被吵醒,他的目光清明,没有丝毫睡意,柔声道:“孤去看看,你继续睡。” 裴织哦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只是一会儿,秦贽又回来了。 他的神色严肃,搂住裴织,飞快地说:“阿识,外而的情况不对,孤要去看看!孤留了侍卫和暗卫在院子里护着,如果有什么事,你赶紧回府城。” 他交待完后,不等她开口,在她额头亲了一记,抓起桌上的佩剑大步离开。 裴织:“……” 听着外而的动静,裴织哪里还有睡意,她飞快地跳下床,将整齐地叠在箱笼上的衣服抓起穿上,大步走出去。 隔壁的温如水一脸慌张地跑出来,她的衣服凌乱,连腰带都没系好,显然匆忙披上衣服就跑出来。 “太子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守在门口的秦霜秦雪道:“应该是有毛贼进村,殿下去查看了,你们不用担心。” 她们担心吓着两人,没敢说实话,便找了个毛贼进村的借口。 两个暗卫出身的女侍卫还是很相信太子殿下的行动力,见太子带人去查看,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裴织却不信,毛贼进村可闹不出这般大的动静…… 裴织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太子妃……”秦霜秦雪哪里敢让她出去,先前太子殿下离开前,可是要让他们守好太子妃,不能让太子妃出去去涉险。 外头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们都觉得,让太子妃乖乖地待在屋子里比较安全。 裴织道:“看外而的阵势,并不像毛贼进村,何况这栋宅子是小渔村唯一的青砖瓦房,极为显眼,肯定会成为目标,不如咱们先离开再看情况。” 温如水马上附和。 她不知道出什么事,但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听太子妃的准没错。 秦霜秦雪无奈,只能应下,跟着太子妃离开。 院里守着的侍卫不少,还有藏在暗地里的暗卫,都是太子留下来保护太子妃的,自己带的人反而不多。 在发现太子妃要出门,他们纷纷跟过来,护卫在她们左右。 裴织先是问道:“殿下身边有没有人?” “有的。” 确认秦贽带了人出去,裴织暂时放下心,带着众人迅速地出门。 刚出门,就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声,空气中飘来血腥味,偶尔亮起的几道火光在黑暗中颇为醒目,也不知道是侍卫的火把,还是其他人的。 看到这一幕,没人敢再说是小毛贼闯进村。 “太子妃!”一个侍卫跑过来,飞快地说,“是海寇来了。” “海寇?”温如水惊呼一声。 周围的侍卫而容变得肃杀。 东南沿海一带经常有海寇上岸劫掠,特别是在先帝时期,海寇横行,沿海一带的百姓时常受海寇侵扰,苦不堪言。 直到昭元帝登基,他用铁血手段清理先帝遗留的问题,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使大禹的军队强盛起来。 同时他也派军队驻守沿海一带的府城,只要海寇胆敢上岸,格杀不赦。 如此倒是吓退不少海寇,海寇不敢像十多年前那般猖狂,但也不是没有。 这也是太后听说裴织来青河府时,为何会担心海寇的原因。 太后是经历过先帝朝时期,时常听说海寇上岸的事情,担心裴织他们去青河府,万一倒霉地正好遇到海寇,可不是开玩笑的。 海寇在大禹人眼里,就是一群凶穷极恶的刽子手。 每次海寇上岸,烧杀掳掠干尽,屠灭一村是常事,更有屠灭一镇一城的血腥之举。 裴织冷静地问:“海寇的数量有多少?” 侍卫答道:“暂且不得知,不过殿下已经派人去府城,很快就有府军过来!太子妃,请您赶紧回府城,这里不能待了。” 小渔村明显就是海寇的目标,等杀完这里,他们很快就会前往芋海镇。 作为大禹的储君,遇到这种事,秦贽不能临阵脱逃,他决定亲自去对抗海寇,等待援兵过来。 不过他并不放心裴织,打算让人将她护送回府城。 一般海寇登岸后,只是侵扰附近的村庄小镇,知道府城有府兵守着,他们不会蠢得去硬碰硬,除非是准备充分,想干票大的。 裴织没有理会侍卫的话,她转头对温如水道:“阿水,你先回府城。” “太子妃,您不和我一起?”温如水担心地问。 裴织朝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对上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温如水所有的话梗在喉咙。 这一刻,裴织身上的气势变了,不再像平时那般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娇生惯养的端庄贵气,而是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锐意逼人。 她穿着男装,头发高高束起,扎成一个高马尾,更显英姿飒爽。 明明难掩女儿家的俏丽,却又有一种不输男人的帅气和飒气。 温如水被她飒到了,脸红心跳地想着,是不是在末世时的太子妃,也是这般帅气的? 让人趁夜送走温如水后,裴织带侍卫离开宅子。 秦霜和霜雪紧跟在裴织身边,警惕着周围。 刚离开宅子不久,他们就遇到一群从小树林里跑出来的人,对方是摸黑过来的,与持着火把的裴织一行人遇个正着。 这群人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紧绷,眼神十分警惕。 “你们是何人?”秦霜喝问一声。 侍卫们目光如电,紧盯着这群人,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为首的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用懦弱慌张的语气说:“我、我们是小渔村的渔民……有海寇杀过来了,我们正要找地方躲起来……” 裴织打量这群人,他们穿着很普通的短打,看着就像大禹的百姓,但身上都有一股悍勇带煞的气息,绝非良民。 “动手。”她冷冷地说。 侍卫二话不说,拔剑就朝他们杀过去。 这群人下意识地后退避开,大喊着:“你们做什么?我们真是小渔村的人,不是海寇……” 裴织笑了笑,并未多言。 见状,这群人脸上伪装的懦弱退去,一脸凶煞之相,从身后抽出武器。 他们的武器各种各样,有利剑、有大刀、有斧头、有砍刀……连菜刀都有,因为天黑,他们将武器系在腰后,很难让人注意到。 侍卫人多势众,很快就将这群人杀得七七八八,只留了几个活口。为防他们逃跑,都挑断他们的脚筋,惨叫声不绝于耳。 做完这些,侍卫们重新聚拢到裴织身边,形成护卫之势。 先前开口的魁梧男人怨毒地盯着裴织,厉声问:“你们到底是何人?” 裴织好笑地道:“我听说海寇每次上岸时,都会先派人上岸摸清楚情况,你们这次会选择来这里,难道事前没有摸清楚我们的来历?” 魁梧男人下颌微抽,并不言语。 裴织目光微转,“还是,有人误导了你?” 魁梧男人脸色微微一变,证明裴织猜对了。 对此,裴织也不奇怪。 来到青河府后,借着接见那些官家夫人的机会,她也趁机了解青河府,知道青河府一带已经很久没有海寇登陆。 海寇都有自己的地盘,就算选择上岸,也会选择那些更富裕的沿海村镇,青河府一带并不是最繁华的,极少受海寇关照。 海寇什么时候登陆不好,偏偏选在这种时候,裴织自然会阴谋论,怀疑有人想借海寇之手对付他们。 让侍卫将那些活着的海寇拖下去,裴织继续前行。 她带着侍卫将在小渔村流窜的海寇都清理完,很快就打探到太子的行踪。 “殿下带人去找海寇的船了。”侍卫答道,“还有,太子妃,殿下让您赶紧回府城。” 海寇登陆,肯定是坐船过来的,一般会将船停在海边一个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干完事后撤退。秦贽的目的是要断了这些海寇的后路,同时也想弄清楚这批海寇的来历。 既然被他遇到这种事,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还会放过这些穷凶极恶的海寇? 他带人一路清剿摸进村里的海寇,那些海寇见情况不对,赶紧躲起来。 先前从小树林里跑出来的海寇,就是为了躲太子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躲过了太子,竟然没躲过太子妃。 裴织明白秦贽的意图后,自然不会往海边走。 对于侍卫的话,她直接无视了,带着人朝芋海镇而去。 侍卫:“……”QAQ殿下,太子妃根本不听话,怎么办? 这次上岸的海寇数量不少。 裴织一行人骑马赶往芋海镇时,远远就听到打杀声。 她没有丝毫迟疑地策马过去,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弓上箭,箭矢离弦而去。 “救命啊……” 一个男人被海寇追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仍是没能跑过那海寇。 海寇满脸狰狞之色,桀桀笑着,他举起大刀正要砍下,突然一支疾飞而来的箭贯穿他的心脏,他的双眼瞠大,直接倒了下去。 被海寇尸体压住的男人懵了下,就听到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当看到一群手持火把的人策马而来,他以为是府城的府兵到了,高兴地嘶喊起来,挣扎着将身上的海寇推下去。 第 170 章(太子妃跑了...) 被救的男人很快就意识到来的并不是府兵。 因为这些人并没有穿着府兵的服饰, 不过他们着统一的劲装,并且训练有素、悍勇无比,策马从夜色中奔驰而来,所过之处, 将流窜的海寇一一歼灭。 男人很快就认出救自己的人。 是为首的一个年轻的小公子。 “他”的身材娇小, 但在马上的姿态却十分灵活, 手里挽着一把弓箭, 疾奔之中, 拉开弓弦,射杀侵害百姓的海寇。 这段日子, 裴织几乎每天都来芋海镇, 对芋海镇的地形也算熟悉。 她带着东宫的侍卫赶来的时间不算太晚, 只要见到海寇, 皆不留活口,一路过去,很快就将见到的海寇解决完。 其他的海寇见势不对,赶紧逃跑,或者是像先前躲在小树林里的海寇一样, 伪装成大禹的百姓,躲进附近百姓的屋子里。 这些活下来的海寇被这支天降奇兵几乎吓破了胆。 他们躲在暗处中, 由无恶不作的猎人变成被狩猎的猎物, 胆战心惊地屏住呼吸。 芋海镇渐渐地恢复平静, 夜色之中, 街道上静悄悄的。 侍卫们重新聚拢在裴织身边,一双双眼睛锐利地逡巡四周, 以防躲在暗处的海寇袭击。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裴织坐在马背上, 正在搜巡那些躲起来的海寇,便看到一群官差举着火把,从前方跑过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渍,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先前也经历了一番苦战,终于得以赶过来。 当看到裴织一行人时,官差们也是愣了下,很快就意识到,这些是自己人。 为首的一名衙役上前行礼,恭敬地道:“多谢诸位相救,不知诸位是……” 秦霜上前,手腕一转,一块令牌出现在手里,递到衙役面前,说道:“我等是东宫禁卫,护卫太子、太子妃。” 衙役一惊,赶紧带着其他官差行礼。 太子、太子妃目前暂居在芋海镇附近小渔村的事,芋海镇的官员也得到消息,只是碍于上头发话,不许人去打扰、窥探。 这衙役也是知情人之一,没想到今晚海寇上岸,东宫禁卫会出现救援。 也幸亏有东宫禁卫,才能及时将这些穷凶极恶的海寇消灭完,没有酿成悲剧,百姓的伤亡并不多。否则若等到府城的府兵过来,芋海镇只怕已经血流成河。 这么一想,衙役心里十分感激,甚至觉得太子妃突然跑到小渔村来也是挺好的。 不一会儿,芋海镇的县令在两名衙役的护送下,也匆忙赶过来。 裴织没有道破身份的意思,让秦霜去和县令交涉。 县令注意到被一群侍卫簇拥着的裴织,就着火把的光亮,隐约能看到是一个身段娇小的年轻人,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却难掩其美貌。再联系太子和太子妃最近出现在小渔村的事,很快就能猜测到对方的身份。 他心头微惊,面上越发的恭敬。 “……应该还有海寇躲在镇里,你们派人去搜查,务必保护好百姓的安危。”秦霜说。 县令赶紧道:“属下省得,属下这就派人去搜查。” 接着秦霜又向县令要了一份芋海镇附近几个村子的地图,“今晚海寇上岸,目前尚不知道有多少人,我等还要去附近的村子瞧瞧。” 县令神色一凛,赶紧让人去将地图取来,交给他们。 说完这事,裴织便带着东宫的侍卫离开。 县令站在街口,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止不住地感慨,若先前马背上那小公子打扮的人真的是太子妃,他们这位太子妃可真了不得。 最近因为太子妃暂居在小渔村的事,导致芋海镇县令的压力也大,很多人都想弄清楚太子妃突然跑到这里的原因,却因为太子发话,府尹按压着,没人敢打探。 便有人暗中找到管辖芋海镇的县令,想让县令借地利之便去打探一番。 县令哪里敢做这种事?甚至还要装作不知道太子妃其实在这里,只是怕出什么意外,最近他都是窝在芋海镇这边…… 今晚的事,多亏了太子、太子妃,若非东宫侍卫及时出手,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伤亡,他这县令位置也不保。 ** 裴织他们骑马疾行,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附近的村子查看。 果然遇到海寇。 这些流窜到附近村子里的海寇数量不多,显然海寇的目标是在小渔村和芋海镇,其他地方都只是分了几个海寇过去,趁着夜色劫掠村民。 他们到来时,村子里一片惨嚎声。 百姓们在睡梦之中被海寇闯进家里,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海寇抹了脖子。 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如何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海寇的对手,男人刚打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女人则被海寇绑了起来。 海寇一边杀人一边取乐,放火烧村,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的血腥和扭曲。 裴织一行人赶过来时,正好看到两个海寇拖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丢在草堆上,就要行不轨之事,看得人目眦欲裂。 秦霜义愤无比地要出手时,两支箭比她更快地射向海寇,击穿他们的心脏,两个海寇当场死亡。 被救下的女子头发凌乱,海寇的血喷溅在她脸上。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海寇倒下,确认海寇再无声息,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捶打海寇的尸体,满脸憎恨之色。 先前海寇闯进她家里,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家人。 其他村里的海寇数量不多,裴织让侍卫们分散去击杀海寇。 直到府兵赶过来,海寇已经被他们击杀得差不多,只有一些闻讯不对逃走的,需要派人去将他们搜寻出来处置。 如此忙碌大半宿,天色微微地亮了起来,天边泛起鱼肚白。 将后续的事交给府兵和那些官员,裴织带着人回小渔村,正好遇到等在那里的随安。 随安虽是一名内侍,却颇有些手脚功夫,平时跟在太子身边,必要之时,并不会成为累赘。 “太子妃。”随安赶紧过来请安。 裴织跳下马,问道:“殿下呢?” “殿下出海了。” 裴织:“……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随安道:“先前殿下带人去海边找到海寇的船,殿下将船上的海寇都击杀了,留了几个活口问清楚他们的来历和海寇岛所在,便让他们带路前往海寇岛……” 裴织:“……” 所以,那位太子殿下是个大胆的,带着他身边的十几个侍卫,就这么抢了海寇的船,乘着夜色去打海寇了? 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安见她脸色不对,赶紧道:“太子妃,您别担心,殿下不会有事的。” “他只带了十几个人,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她咬牙切齿,昨晚秦贽离开时,几乎将所有的人手都留下来给她,自己只带了一些人。 她能明白他的心思,怕她出事,将人都留下来保护她回府城。 也因为如此,裴织才能带着人迅速地解决上岸的海寇,根本就是碾压式的胜利。 随安见她真的动怒了,心里有些为他们殿下担心,太子殿下回来,绝逼要被太子妃骂。他小声地说:“太子妃,您真不用担心的,殿下的身手好着呢。” 其实,以往也发生过这种事,随安见多了,已经不会为太子殿下担心什么。 裴织面无表情,“我不担心。” 随安:“……”看起来不像不担心的样子。 “你们去给我找条船,咱们也出海去打海寇。” 众人:“……” * 天色大亮,青河府的府尹赵鹤带着人来到小渔村找太子和太子妃,发现小渔村的那栋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扫洒的仆人。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呢?” 那些仆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赵鹤担忧无比,昨儿海寇突然从小渔村这边上岸,略一想就能明白定是有人与海寇勾结,目标是太子和太子妃。 幸好太子和太子妃带的人手不少,这些海寇不仅没讨好到什么,据说还被太子妃带的侍卫解决了。百姓的伤亡是有的,不过和以往那些海寇上岸时造成的伤亡损失比,便显得微不足道。 这让众人十分感激,甚至庆幸太子妃在这边。 赵鹤比那些人想得深些,知道事情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复杂,是谁勾结海寇,又是谁要对付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太子和太子妃去了哪里,他们还好吗? 若是处理不好,自己这府尹也当到头了。 这会儿,他只能庆幸皇上宠爱太子是出了名的,这次太子来青河府巡视,给他带的人手不少,有这么多人保护,太子和太子妃应该能安然无恙。 就在赵鹤猜测太子和太子妃的行踪时,他收到消息,太子妃让人去弄了船,她带着人出海了。 赵鹤:“……” 那一刻,赵鹤是满脸懵逼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出海的应该是太子殿下吧,怎么会是太子妃? “据船行那边的人说,确实是太子妃。”对方很肯定地说。 太子妃财大气粗地雇佣一条原本准备出海的商船,马上就登船走了。 赵鹤头皮发麻,他也不蠢,很快就猜测出太子妃出海的原因,定是从昨晚登陆的海寇那里得知海寇栖息的海岛所在,所以乘胜追击去了。 可事情若是这般简单,大禹也不会一直受海寇侵扰至今,无法将其剿灭。 因为海寇并非仅仅是那些落地为寇的大禹人,还有来自海外的一些小岛上的居民,以及东渡而来的扶桑人…… 海寇是无法彻底消灭的,最多只能保证他们不能轻易上岸侵扰大禹百姓。 等赵鹤得知太子妃乘坐的船是那种最普通的商船,差点晕厥过去。 这种商船一般只在沿海一带行驶,极少会出海,一但遇到海寇,不够对方打的。 虽然赵鹤被刺激得不轻,但他也知道轻重,一边下令让知情人闭紧嘴巴,以免太子妃的行踪泄露出去,一边赶紧去作安排。 不管太子妃是不是真的出海去找海寇岛,他都必须赶紧通知附近的海军,过去护卫太子妃的安危。 赵鹤一通安排完毕,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太子殿下呢?”他惊叫起来。 先前被太子妃的事情刺激到,他竟然不小心忘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昨晚到现在,可是一直没有出现过。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不、不会出海的其实是太子殿下吧?”有人结结巴巴地说。 赵鹤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他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他的猜测得更多,觉得太子妃绝对是出海了,说不定这对夫妻俩是一前一后一起出海的。 这个猜测让他眼前发黑。 不管是太子或者太子妃,只要某一方出事,不提他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他还要担心会不会皇上迁怒,赵家九族都要受罪。 赵鹤纵使心急如焚,他也没办法追过去,马上将太子和太子妃带回来,只能勉强镇定下来,赶紧去揪出勾结海寇的人,等太子殿下回来也好有个交待。 ** 裴织站在船头上,拿着一个望远镜。 船上除了东宫的侍卫外,还有好些熟水性的船员,这是他们雇佣的,拥有十几年船上工作的经验。 这些船员不知道裴织一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趟不简单,都很知趣地保持沉默。 同样被带上船的,还有几个海寇。 他们被分开关押着,经过暗卫的审讯,挖到了不少关于海寇的消息。 东宫暗卫的刑讯手段都很不错,再烈的硬骨头都能对付,那魁梧海寇知道自己落到这群人手里一定没好下场,原本是想误导他们的,哪知道熬不过刑讯,最后老老实实地交待。 不仅是他,剩下的几个海寇也一样。 东宫暗卫将审讯到的消息整合起来,呈交给裴织过目。 见裴织放下望远镜,秦霜不禁问道:“太子妃,咱们真要去海寇的岛?” “当然,来都来了。”裴织含笑说,“既然来了,就放宽心,咱们大干一场。” 说“大干一场”时,太子妃脸上神采飞扬,一身利落的男装,腰间悬着一条绯红色的长鞭,马尾随着海风飞扬,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海上讨生活的女当家。 和传闻中端庄贤惠的太子妃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秦霜秦雪姐妹俩只觉得心累。 要是让她们自己去大干一场,她们绝对不二话,但是……她们真的很担心太子妃的安危啊,要是太子妃掉了一根寒毛,她们只能以死谢罪。 可惜太子妃不是她们能劝的,没看到随安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也没能阻止太子妃吗? 裴织将望远镜交给一旁的侍卫,对她们道:“好啦,咱们先去休息,养精蓄锐,等晚上抵达海寇岛后,就是咱们干活的时间啦。” 姐妹俩:“……” 海寇岛距离大陆的距离并不短,需要一天半的路程,这还是在有熟悉路线的海寇带路的情况下,若是不熟悉海寇岛所在位置,三天三夜都到不了。 按照他们的速度,今晚凌晨左右应该就能到了。太子比他们早几个时辰出发,想必天黑时就能抵达海寇岛,再加上需要潜伏及安排,等太子动手时,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裴织走这一趟,有两个原因:一是去帮太子打海寇,二是在末世形成的战斗本能蠢蠢欲动,让她忍不住想要动手。 她这辈子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但骨子里的某些战斗本能并未因为十几年的安逸生活而消失,它们已经刻在她的灵魂之中,纵使厌恶它们形成的原因,却无法抛弃。 这是她本能的一部份,她也没办法抛弃。 裴织回到船舱,睡了几个时辰便起来。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她来到船头处,拿望远镜继续观察。 这望远镜是她特地让工匠做的,自从户部搞出玻璃后,其他与玻璃有关的物品也应运而生,望远镜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望远镜比大禹人所用的“千里眼”好用多了,当时秦贽拿到望远镜后,除了给裴织一个玩,其他的都收了起来,秘密送去军队。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天黑后,海面起了雾气,很容易干扰人的判断,让船在大海中迷失方向,这也是海寇选择将他们的大本营建立在附近的原因。 据根海寇的指示,船并未受雾气干扰,继续朝着目的地而去。 凌晨,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他们刚到海寇岛时,岛上已经大乱,火光冲天,杀声一片,便知太子已经出手。 裴织抓起一把剑,不等船停下,人已经踩着船栏杆,从船上跃下,吓得周围的侍卫骇然叫出声。 “太子妃!” 直到她轻盈地落地,稳稳地站在下方的码头上,他们终于松口气,也跟着跳下去。 秦霜和秦雪护卫在裴织身边,一群人闯进海寇岛。 岛上已经乱了。 不过海寇人多势众,他们的混乱只是因为猝不及防的敌袭,等岛上几位当家反应过来,愤怒地派人四处寻找潜进海岛的敌人。 海寇骂骂咧咧地要将敌人用最残忍的办法弄死。 正骂着,便见到一群人闯进岛。 两方人马撞个正着,瞬间杀声一片。 秦霜秦雪见海寇杀过来,心脏都要跳出来,正要护着太子妃撤离到安全之地,哪知道她们想护着的人手挽了个剑花,就这么迎上去,一剑将迎面而来的海寇的脑袋削下。 海寇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过来,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姐妹俩:“……” 秦霜秦雪是暗卫出身,暗卫本就不同于正常的侍卫,她们的感情其实并不丰沛。 只是这段日子,由暗转明后,跟在太子妃身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暗卫,情绪开始变得丰富起来。 这会儿见到太子妃闯入海寇之中,以一种不要命的驾势,随手就将海寇的脑袋削下,姐妹俩都被她吓着了。 吓她们的当然不是海寇被削脑袋的一幕,而是太子妃削脑袋的姿势实在太过熟练。 这哪里是什么大家闺秀,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和太子爷有得一比。 裴织将迎面杀来的海寇杀完后,才反应过来。 这些是人,不是丧尸,并不需要削脑袋才能弄死。 只是虽反应过来,但她最擅长的就是削丧尸的脑袋,就算十几年没动手,竟然也没多少生疏,可见她骨子里就是个战斗狂。 裴织面无表情地想着,将飞溅到脸上的血抹掉,继续前行。 东宫侍卫依然护在她左右,目光飘忽,同样被太子妃吓到了。 虽然他们知道这些手染血腥的海寇都是罪该万死,可太子妃杀得也太干脆,让他们有种遇到发狂时的太子殿下的错觉…… 海岛上的海寇数量不少,听说他们栖息在这里几十年,繁衍生息,成亲生子,最初的那一批海寇已经老去。 不是所有的海寇都沾满血腥,裴织只杀那些满身血腥的,没杀过人的不动。 想要判断也很容易,她有精神力,只要精神力探测一下就能探测出来,这也是末世人的手段。 所以这一路杀下来,裴织没有杀一个无辜者。 前方跑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的身形瘦削,看着不像海寇,反倒像一名书生。 裴织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一剑将他身边的一名海寇杀了,然后朝前而去。 那年轻男子吓得双眼瞠大,身上的衣服被同伴的血溅到,整个人傻在那里,侍卫见裴织没对他动手,以为她忙着去找殿下,正要出手,被她阻止。 “别理他,他没杀过人。” 黑夜之中,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侍卫击出的剑收了起来。 眼看着他们走远,年轻男子突然叫了起来,“等等,我知道岛上的地形,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你们是不是和刚才潜进岛里的那群人一伙的?” 裴织停了下来,转身看他。 年轻男子已经从她的声音中知道,这是一个女子。 他跑了过来,咬了咬牙说:“我不是海寇!我娘怀着我时,被掳到岛上的,我在这里出生,但我娘一直护着我,她宁愿糟践自己,也不肯让我成为海寇,不让我杀人,她教我读书识字,因为我懂得些字,才能教岛上的孩子识字谋生……” 说到最后,他的虎目含泪。 他在这里出生,但他娘一直告戒他,这里不是他的家,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地狱,如果可以,让他以后一定要逃出地狱。 可他还没逃出来,他娘就死了。 裴织深深地看他一眼,说道:“你娘很伟大。” 在她的精神力探测下,知道这人并没有说谎,他对海寇深恶痛绝,却又只能依附海寇,在这里谋生,谋取活下来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裴织又问。 年轻男子道:“贺诚明,贺是我娘的姓氏,我娘希望我诚信明笃,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第 171 章(一刀一个海寇...) 秦贽蛰伏在湿润的树林间, 眯着眼睛,专注地盯着不远处伫立在山顶处的房子。 那里是海寇岛的议事堂。 黑暗中,一个暗卫来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 岛上的海寇大多数都去救火了, 岛上的大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都已经赶往议事堂。” 秦贽嗯一声, 正欲下令行动, 一个暗卫又摸过来。 “殿下, 有人上岛。” “什么人?”秦贽下意识地问,“可是其他海寇岛来的?” 东南沿带一带的海寇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 虽然有敌视, 但也有合作, 特别是面对大禹的官府, 他们都会联合起来,各个海寇岛之间都有一定的联系,必要时会向其他海寇岛求助。 难不成走漏了风声? 这也是他夺下海寇船、问清楚海寇岛的情况后,选择马上出手的原因,便是为了赶时间差, 阻断海寇之间的联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瞬间, 秦贽想了很多, 凤目里戾气横生。 所有的海寇必须死! 就算他现在没有能力全部剿灭所有的海寇, 但等将来大禹组建下南洋的商队时, 也必会将再次出手,所有的海寇都歼灭。 唯有消灭海寇, 才能保证大禹的商船在海面上的运输及贸易的顺利进行,与其他国家进行贸易。 “应该不是。”暗卫道, “对方上岛就一路杀了过来……属下觉得,好像是咱们的人。”其实他很想说,可能是太子妃带着人来了。 但想想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刺激到殿下,所以他体贴地没说。 秦贽神色微滞,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他冷静地道:“动手!” “是!” 几名暗卫如同影子般紧跟在秦贽身后,一行人宛若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海岛上的议事厅而去。 大多数海寇都被先前的敌袭吸引过去,或者去救火,这边守着的海寇反而不多。 大抵他们觉得,敌人应该短时间无法抵达这里。 暗卫们都是搞事的好手,虽然人不多,却能在海岛的四个地方制造出仿佛有几百人敌袭的假相,将其他的海寇吸引过去。 他们这次来海岛的目标是杀了留在岛上的三位当家。 海寇岛上有四位当家,其中的二当家昨晚带海寇上岸劫掠,秦贽带人去找海寇船时,没在船上发现那二当家的身影,对方若不是死了,就是找机会逃了。 对此,秦贽也不在意。 那二当家不管是死是逃,不可能比他们的速度更快,暂时不用担心他会回来通风报信。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先灭掉岛上的四位当家,其他的海寇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在他们上岛之前,秦贽便带人趁着夜色潜进海里,将海寇的船都弄坏,这些海寇绝对没办法乘船逃走,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大禹的军队过来便可。 虽然离开得匆促,不过秦贽已经作好了安排。 一行人借着夜色,朝议事堂前进。 路上若是遇到海寇,没等海寇反应过来,便被暗卫熟练地捂住嘴抹了脖子。 暗卫们以前没少跟着太子爷干这种事,当年他们跟着只有十二岁的太子趁着夜色闯进北蛮人占据的某座城池,来回搅了个天翻地覆,放了把火就跑。 后来镇北军能如此轻易地将那座城收复,也有小太子的手笔,只是这事除了皇上和镇北侯外,无人知晓。 这些年,暗卫们跟着太子陆续剿灭了好些山匪,可谓是经验丰富。 所以这事做起来十分利索,他们将抹了脖子的海寇拖进一旁的树丛中。 来到议事堂附近,观察完守卫的人员数量后,秦贽带着暗卫借着周围树木作掩体,悄无声息地靠近,从背后偷袭,很快就将附近守卫的海寇解决。 接着,他们来到议事堂外,找了个方便窃听的地点藏起来。 议事堂里,三位当家正在争吵。 三人争吵的内容与昨晚海寇上岸劫掠的计划有关,几次提及与他们接触的人,若不是那人许以好处,这些凶穷极恶的海寇也不会选择在昨晚突然登陆夜袭。 议事堂里除了三位当家外,只有海寇的军师、骨干等,共有二十余人。 判断完毕,秦贽朝身边的暗卫作了个手势。 暗卫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用火折子将之点燃,从窗口抛进去。 那东西抛进去后,迅速地冒出大量的浓烟,很快就弥漫整个屋子,让人看不清情况。海寇们心头一惊,知道敌人已经摸到这边,正欲要逃走,哪知道门窗竟然被关了。 暗卫的速度很快,在浓烟弥漫时,已经将门窗从外面锁上。 “快撞门出去!”脸上有一条狰狞刀疤的大当家喝道。 一群人赶紧摸索着去撞门,想撞开门逃出去。 只是屋子里到处都是浓烟,吸一口就呛得厉害,更不用说撞门了,很快屋子里的人都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嘴里叫喊着救命。 大当家是个果断的,见这些人没用,不再指望他们,他闭着眼睛,循着记忆找到一张案桌,拿起桌上的一个大花瓶。 花瓶里有半瓶子水,他将水往头脸浇。 水浇在脸上,浇进眼睛里,多少缓解了浓烟带来的刺痛感。 大当家撕开身上被水打湿的衣服,用湿布捂住口鼻,快速地朝大门那边跑过去,只是走了几步,他想到什么,去找三当家和四当家。 他大声叫道:“三弟、四弟,快去找水浇在衣服上,用湿衣服捂住脸。” 浓烟的刺激性实在太强,屋子里的一群人只觉得眼睛生疼,呼吸困难,就像在火灾现场。 “大哥,哪里有水啊?”四当家边咳边问。 三当家想起议事厅的格局,叫道:“桌上的花瓶里有水!” “咳咳咳,三当家,也给我一点水。”军师叫喊着。 议事厅的花瓶并不多,毕竟这些海寇都是亡命之徒,哪里会有那等雅趣,在屋子里摆这种脆弱的瓷器。 唯有军师是读书人,素喜风雅,这瓷器还是某次海寇抢了大禹的一条商船,从船上搜刮来的。 一群人终于找到屋子里所有的花瓶,怕水不够,都不敢像大当家直接往头脸浇,而是弄湿衣服后,赶紧用来捂着脸庞。 有湿布捂住脸,虽然仍在咳嗽,但没有先前那般难受。 众人终于积攒了力气,摸索着朝大门跑去。 这次他们齐心协力一起推门,终于将门推开。 发现门开后,一群人顾不得外面是不是有敌人,迅速地往外跑出去,只想远离屋子里的浓烟。 再不出去,他们真的会被浓烟呛死。 第一个跑出去的人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他的头颅突然高高地飞了起来,剩下的身体惯性地往前跑了几步,直挺挺地倒下。 后面的人被倒下的尸体绊倒,以为是敌人出手,下意识地尖叫。 “什么人?” 大当家大声喝道,声如洪钟,敏捷地往旁闪躲。 三当家和四当家以及军师都跟在大当家身后。 这群海寇虽然大多是亡命之徒,但能当上海寇岛的当家,也不是毫无智商的,他们知道屋外一定有敌人守着,所以门开后,没有急急地往外跑,而是让其他人先跑。 如此,若是敌人动手,也有替死鬼先挡一挡,为他们争取时间。 大当家勉强睁开刺痛的眼睛,透过议事厅外高高的火炬,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他的高材高大,逆着火光,看不清楚模样,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泛着森然寒意,刀刃上有血缓慢地滴落。 这时,那人再次提起长刀。 刀光闪过,又一个海寇的脑袋被削掉,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 大当家的下颌抽动,只觉得眼睛生疼得厉害,喉咙也涩痛难言。 他不知道这个拿着大刀、砍人脑袋像削瓜似的可怕男人是谁,但他身上那股煞气,比之杀人如麻的海寇亦不差,显然是个杀胚。 只一个会面,对方就削掉了五个海寇。 这时,那人提着长刀,如同一只猎豹般敏捷地上前,长刀如雪,挟带着冰冷的寒意,朝着大当家的脖子逼近。 大当家刚才吸入不少浓烟,手脚还有些虚软,下意识地将旁边的三当家推了过去。 三当家的脑袋被那长刀削掉,冲天而起,脸上的表情是不可思议和愕然,仿佛不敢相信大当家会将他推出去,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四当家正好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凄厉叫一声:“三哥!” 他悲愤之极,抽出腰间的大刀,就朝那杀了他三哥的凶手杀过去。 铮的一声,刀与刀相撞,发出金属的嗡鸣声,四当家虎口发麻,若不是他用力,只怕手中的大刀已经飞出去。 可惜不等他第二次出手,那长刀再次袭过来,一瞬间就削掉了他大半个肩膀。 四当家惨叫一声,手中的刀掉到地上,人也没用了。 大当家被三当家的血喷了一身,连带着他身边的军师身上也溅到不少的血。 军师差点吓破了胆。 能在这岛上拥有一定身份的海寇,自然都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只是以往都是他们拿着利器去迫害那些没有武器的普通人,他们作为猎人和刽子手,只需要享受弱者的惨叫声即可。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变成弱者,面对随时会夺取他们性命的利器,他们反倒被吓破胆,甚至忍不住求饶。 只是以往他们杀人时,就算那些人跪地求饶,他们也是哈哈大笑地举起手中的杀人利器,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挂在屋外的树杈上,享受他们死前的惨叫声。 所以,军师的求饶声没有丝毫作用。 军师的头颅被砍下来之时,他甚至想着,难道这就是报应? 从议事厅跑出来的海寇一一被挡在门口处的人杀掉,最后剩下大当家。 大当家身体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动作也变得敏捷起来。 他能当上这海寇岛的大当家,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不仅有勇也有谋,他先是利用其他海寇之死,为自己争取了恢复时间。 大当家如同一条凶狠嗜血的鬣狗,凶戾狰狞地盯着对面的人,阴冷地笑道:“你惹火我了!” 他从身后抓出一把巨斧,横在胸前,虎目瞪得像铜铃,弥漫着血丝。 若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大当家已经被气疯了。 对方懒得和他多说,毫不迟疑地朝大当家杀过去。 他的长刀带起一道劲风,笔直地取向大当家的脖子。 大当家举起巨斧挡住那长刀,他大喝一声,脚下用力一蹬,那巨斧竟然压制着长刀反击了回去。 他是天生蛮力,这一击用尽全力,对方果然被他这一击逼得退后数步。 这一退,终于退到一处火炬旁,也让大当家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这是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一身贵气与煞气并重,并不像是普通人,大当家虽然没见过他,但他略一想就知道这人是谁。 大禹的太子。 最近大禹太子巡视青河府的事,江南一带只有稍加打听就知道,海盗也收到不少风声,最近都不敢上岸,就怕遇到他。 大禹的太子抵达江南,肯定有随行的军队护卫,江南一带的军事警戒比以往更严密。 海寇就是再猖狂,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上岸,万一不小心伤着大禹的太子,惹毛了护崽子的大禹皇帝,肯定又要被对方派军队围剿。 这种时候,除非是有天大的好处,否则海寇哪里敢上岸。 大当家想起前阵子联系他们的人,不禁暗暗磨牙,心里升起滔天恨意,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被算计了。 对方确实许给他们不少好处,让他们登陆去劫掠芋海镇及附近几个村子。 大当家原本想着,反正又不是去太子所在的青河府,只要干完一票就跑,应该没什么。哪知道会招来大禹的太子。 第 172 章(战斗结束了...) 有贺诚明带路, 裴织一行人几乎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前进。 所过之处,海寇死的死、逃的逃,一拥而散,毫无抵抗之力。 也不是没有海寇想纠集起来抵抗外敌, 但因为先前的敌袭, 海寇们不是去救火, 就被引开到他处, 都是分散的, 一时间想要纠集起来比较困难。 黑暗中再次响起一阵刺耳的号角声。 这是敌袭的警鸣,海岛上的人对这声音并不陌生。 先前已经响起过一次, 便是因为那次, 导致整个海岛都混乱成一团, 这次再次响起, 岛上的海寇已经无暇他顾。 所以,裴织他们登岛的时机非常好,需要面对的海寇数量虽然不少,却也不算多,甚至不必面对海寇的早有准备的攻击。 以他们的人数, 算是完全能碾压过去,更不用说有一个削脑袋像削瓜似的太子妃在前面开路, 东宫的侍卫们都觉得, 这也太顺利了。 但看在海寇眼里, 这群人今晚敢闯进岛上, 显然是有内应的,来个里应外合。 原因便是――除了先前制造的混乱分散了海寇外, 还有贺诚明这个叛徒。 “老贺,你做什么?你竟然带敌人攻打咱们的岛?你这叛徒!” 一个瘦削的海寇跑过来, 看到带路的贺诚明,满脸不可思议,他眼里迸射出阴冷怨毒的眸光,愤怒得恨不得杀了他。贺诚明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这种肮脏的地方早就该毁了!”他没有再多说,朝裴织道,“这人杀过很多无辜的百姓,他最喜欢玩弄幼、女,被他害死的小女孩儿有十三个,还有一些是我不知道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跟在裴织身边的那群人朝他怒目而视。 “闭嘴!”秦霜喝斥一声,提剑就去砍了那叫嚣的海寇。 秦雪恨不得捂住裴织的双耳,生怕刚才那话污了他们太子妃的耳朵。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有些男人确实有某种特殊的癖性,只是知道归知道,很少会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众人听在耳里,自是厌恶非常,对这些海寇全无好感,恨不得马上解决了他们。 虽说太子妃今晚的表现确实震惊了他们的三观,知道她并不是那种普通的姑娘家,可这种脏污之事,仍是不愿意让太子妃听到。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东宫的主母,哪能让这种脏污事污了耳朵? 万一让太子知道这事,他肯定会生气,斥责他们保护不力,竟然教太子妃听到这些。 所以在场所有侍卫都很生气,怒瞪着贺诚明,埋怨他说话没个把门。 贺诚明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见秦霜杀完那海寇后,走过来又瞪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向被簇拥着的裴织时,终于恍然。 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就算她很厉害,说到底也是一个姑娘家。 自己刚才那话传到人家姑娘耳里,确实有些不妥,不怪这群人生气。 贺诚明也不蠢,哪里没注意到这些人的态度,可见这位削海寇像削西瓜似的姑娘身份肯定不一般,就算光线昏暗,他也能注意到她不俗的容貌,以及一身贵气。先前他会主动叫住他们,也是因为这群人的态度。 他们杀了很多海寇,但只杀那些手上沾满血腥、主动攻击他们的海寇,像他这种因为亡母的遗愿,宁愿过苦日子、被人欺压,也要坚持不杀人的,他们直接放过。 海寇在这座岛上经营的时间实在太长,岛上的民居已经不完全是海寇,也有很多无辜者,这些无辜者可能像他一样在海岛出生,无法作主自己的人生,也可能是被掳来的。 虽然贺诚明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判断,但裴织的举动,让他瞬间就作出决定。 他要给他们带路,给他们提供方便,帮他们一起毁灭这罪恶的地方。 再次前进时,只要遇到海寇,贺诚明仍会指出对方的罪行,但有些不适合姑娘家听的,他会适当地消音,或者用另一种委婉的语气提了几句。 纵使如此,海寇的罪行仍是让人听得怒火高炽。 仿佛世间难以想像的黑暗和罪恶,这里都能看到,都能听到。 裴织再次削掉一个罪孽深重的海寇的脑袋,突然道:“你将岛上所有海寇的罪行都记下了?” 贺诚明嗯一声。 他的脸陷在黑暗中,五官晦暗不明,双眼凝视着前方,仿佛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他的声音平淡,“每次他们做了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或者我打听到的,我都会记下来。有些我怕自己忘记,就记在册子里,将那些册子藏起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岸上,向官府揭露他们的罪行……” 裴织沉默了下,说道:“等这边的事完了,你随我们回岸上,记得带上那些册子。” 贺诚明僵硬的眼眸终于缓缓地转动,黑暗中,无人看到,他的眼眶蓦地红了。 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泪,转逝即消。 裴织没有急着去找秦贽。 她将这次带来的人手分成几队,让他们去各处剿灭分散的海寇,尽量多消灭一些海寇,省得那些海寇纠集起来。 他们也算是打得海寇措手不及。 海岛的面积并不小,按贺诚明所说,岛上的人共有三千余人,除了两千海寇外,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以及被抢上岛的无辜之人。 老弱妇孺也不代表全都是无辜的,也有一些看着弱小,其实拿起刀就能砍人。 对那些拿着武器攻击他们的,不管无不无辜,都一并解决,逃跑的便暂时不用管他们。 裴织带来的人手有五百,和海寇的数量悬殊。 不过这些侍卫被选入东宫之前,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一个就能扛三个海寇,再加上他们上岛的时机实在太好,倒也没太大的麻烦。 何况还有杀海寇像杀瓜似的太子妃在,如入无人之地,侍卫们都觉得此行挺顺利的。 察觉到海寇的数量渐渐地减少时,裴织决定去找秦贽。 想要找秦贽也很容易,只需要询问海寇岛上的几个当家在何处就知道。 “他们应该在议事堂那边。”贺诚明飞快地说,“今晚有敌袭,大当家会叫众人去议事堂那边问话。” 大当家是一个多疑心病极重的人。 发现有敌袭时,他会第一时间排查是不是有内应,同时也会先将岛上的几位当家和骨干都聚拢在一起,询问清楚情况再动手。 反正岛上的海寇数量多,敌人就算要打进来,也需要些时间。 贺诚明将大当家的心思摸得很清楚。 裴织听完他的分析,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怎么?”贺诚明以为她有什么吩咐,姿态极为恭敬。 这种恭敬是裴织的身份和战力所赋予的,旁人在她面前不敢造次――只要看到她削海寇像削瓜似的,谁敢造次? “你挺不错的。”裴织夸了一句,“可惜了。” 若是在正常环境中长大,以他现在的年纪,去参加科举,说不定早就做出一番事业。 贺诚明脸上露出苦涩之意。 他也曾经无数次地想着,如果他娘没有怀着他被掳到这里,他现在又会如何? 他从来不去探究他娘的身份来历,但能从她偶尔流露的痛苦中知道,她活在这世界上很痛苦,要不是为了自己,她早就选择了结自己。 他娘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却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所以她让他冠自己的姓,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也不提他的父亲是谁。显然在她心里,她是想完全地断掉曾经,连夫家的姓氏都不愿让儿子去继承。 裴织在贺诚明的带路中,终于找到议事堂。 当他们抵达时,远远的便听到一阵金鸣之声,显然有人在这里发生激烈的战斗。 裴织加快了步伐,穿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同时也让她看清楚前方正在交战的两人。 周围伫立着几根柱子,柱子上点着火炬,火炬的光芒将这片天地照亮。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你来我往,一个手上拿着长刀,一个手里拿着巨斧,拿长刀的男人虽然高大,身材匀称修长,动作敏捷灵动。拿巨爷的是一个魁梧的壮汉,身材宛若铁疙瘩般,面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整个人看起来凶恶无比。 很符合世人对海寇的印象。 “是大当家!” 贺诚明惊惧地低语一声,浑身战栗,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他的目光转到和大当家斗得势均力敌的男人身上,眼神有些古怪。他不认识这男人,但能看得出,面对大当家的绝对武力,他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时常能给大当家造成一些伤害,此时大当家身上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利刃造成的伤,十分狼狈。 “大当家是天生神力。”贺诚明小声地说,“这人能和大当家打成平手,也算是厉害了。” 裴织盯着战斗中的两人,轻哼一声,“天生神力算什么?” 她的目光冰冷,眼瞳深邃,黑得不见底。 贺诚明瞥见她的眼神,不知怎么地打了个哆嗦,暗暗地往旁移动几分,不敢靠近她……虽然他也没和她离得太近。 裴织看着那将巨斧挥舞得虎虎生风的大当家,心里再次哼一声,凝聚出一股精神力,朝大当家的脑海袭去。 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使用精神力攻击人类。 末世十年后,人类所有基地联合出台了一项新的规定,精神力者不能用精神力攻击普通人,一但被发现,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虽然这项规定的约束性其实并不强,在末世秩序未完全恢复时,会遵守的人并不多。 裴织却严厉地约束自己,不到必不得已,她绝对不会用精神力去对付普通人。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海寇,她终于破例,却不后悔。 大当家挥出巨斧,巨斧带起一道劲风,砍向对面的男人。 突然,他的动作一僵,巨斧从他手中脱落,砸在地上。 大当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脸皮抽搐,便是这么会儿功夫,那柄和他战斗许久的长刀挥过来,终于如愿以偿地取下他的首级。 大当家的首级掉在地上时,脸上仍是维持一种痛苦的表情。 显然临死之前,他正经历了不为人所知的痛苦,也正是这份痛苦,让他无法抵抗,终于结束他罪孽深重的一生。 秦贽将长刀放下,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身浓重的戾气,教人望而生威。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红彤彤的,极为骇人。他的情绪依然陷在亢奋的战意之中,森寒阴冷地望过来,让贺诚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喋血修罗。 这人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可怕了。 第 173 章(她眼里的星光...) 贺诚明正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人, 突然发现他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到来时,是躲藏在暗处的,就怕引起交战中的两人的注意,干扰到战局。 可看起来, 这人好像已经发现他们。 他拖着那把长刀, 殷红的血顺着刀刃蜿蜒而下, 滴落在地上, 与那森冷的刀光形成强烈的对比。 贺诚明骇得头皮发麻, 浑身战栗。 要不是他出生在海寇岛上,见过很多杀人如麻的海寇, 也见过人性之黑暗, 世间最肮脏之事, 只怕面对这喋血修罗一般恐怖的男人, 他一定转身就跑。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身上有一种教人莫名胆寒的气息。 如果裴织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体贴地告诉他,这是一种精神威压,会在无形间震慑周围的人, 以及他的对手。 这是精神力者的优势。 不过也有意外。 先前秦贽和大当家战斗时,面对这种精神威压, 大当家竟然还能和他斗得旗鼓相当, 并非是大当家也有精神力, 而是大当家杀过的人实在太多, 做的恶事太绝,竟是这世间罕见的恶人, 身上已经凝聚一种绝对的恶煞之气,竟然抵抗住精神威压。 这也是裴织不顾对方是普通人, 选择出手的原因。 这样罪恶深重之辈,活在这世界上,是对无辜之人的一种残忍。 况且,就算他们不杀他,等官府的人过来,他的罪行公诸于世,他也难逃一死。 秦贽拖着沁血的长刀来到裴织面前。 周围的侍卫下意识地退开,果断地离开这里,并将已经懵掉的贺诚明一起带走。 “阿识。” 贺诚明愣愣地被人拉走时,正好听到夜风中传来一道低哑的叫唤声,他忍不住糊思乱想,“阿识”应该是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的名字吧。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如此,他便放心了。 裴织望着安静地走到她面前的男人,看到他染上猩红色的眼睛,知道他又要失控了。 在他紊乱的精神力尚未被完全梳理之前,只要动手见血,就容易受到刺激,精神力失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让他安安分分地待在京城里,什么都不干。 这两年,他确实没到处乱跑,在京城里待着,他的情绪和精神力都很稳定。 要不是上次温若晶用精神力攻击他,导致他的精神力崩溃,其实他都快要好了,她也不用再辛苦地每夜为他梳理精神力。 裴织已经知道,以前他精神力时常游走在失控的边缘,因为饱受头疾之苦,昭元帝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会因此变成一个疯子,便将他丢到战场上,以战止战,将他所有的疯狂和精力都发泄在战场上。 如此效果倒也不错,却只是治标不治本。 昭元帝确实对太子已经很用心,不希望他伤害无辜之人,派暗卫守着他,秘密让他去战场上发泄,维持他的名声。 “阿识,我头疼……” 秦贽站在她面前,眼里泛着猩红,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痛苦之中又露出几分脆弱之色,教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简直犯规。 裴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不顾他身上的血渍,上前拥抱住他。 他丢开手里的长刀,飞快地将她拥到怀里,紧紧地搂着,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汲取她身上的气息,终于轻轻地吁口气。 原本紧绷到极致的精神,以及那在战斗中一直困扰他的头疼,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 裴织熟练地用精神力安抚他,为他梳理紊乱的精神力。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侍卫们已经离开,继续去清理岛上的海寇,只有暗卫守在周围,为他们警戒。 裴织看了看,带他去附近一间空屋子里,然后专心地为他梳理精神力。 如此约莫过了两刻钟,裴织问道:“殿下,你怎么样?” 太子爷仍是紧紧地搂着她,将脸搁在她肩窝里,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裴织脸上又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说道:“殿下,别想逃避,你一个人跑到这里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秦贽身体一僵,终于赖不下去。 他缓缓地坐直身,但双手依然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小声地说:“兵贵神速,孤怕时间拖得太久,让那些海寇跑回去通风报信,所以决定直接带人过来解决他们……” 他小心地解释,一下一下地觑着她的脸色。 太子爷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就连昭元帝,也是从来不悚的。 可是面对太子妃,看她脸上过份平静的神色,他就有些发慌又有些心虚,宁愿她直接骂自己一顿,也不要这般平静。 宛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殿下真了不起啊,只带了十几个侍卫就跑过来了!”裴织一顿夸。 太子爷慌忙道:“还有暗卫呢。” “多少暗卫?” “就、就十个吧。” “嗯,就十个,加上侍卫和殿下,也就二十几个人……殿下真厉害呢,凭二十几个人就想剿灭一个海寇岛,你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最后一句声音拔高,不仅吓到太子爷,连守在周围的暗卫也吓到,差点从藏身之处滚出来。 暗卫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往黑暗处藏了藏,当作没听到太子妃的怒喝声,继续盯着周围,以防海寇被太子妃的声音吸引过来。 面对难得动怒的太子妃,素来嚣张的太子爷垂头丧气,像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是恹的。 他又惊又慌,还有些怂怂的。 太子妃生起气来好吓人。 他弱弱地道:“阿识,别气了,孤知道错了,孤以后都不会这么干。” “不,你以后还会这么干的。”裴织笃定地说。 秦贽:“……”有个太了解自己的太子妃,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裴织披头盖脸地将某位太子爷训斥一顿,看他恹恹地缩在那里,高大的身躯都矮了一大截,突然又有些想笑。 其实她也不是想发脾气。 只是实在太过担心,加上先前见他精神力失控,就忍不住发脾气。 这会儿所有的火气朝太子爷发完,脾气也顺了,终于心平气和。 秦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他本人还没反应,精神力已经亲亲热热地去勾搭太子妃的精神力,将之紧紧地缠住。 “阿识,别气坏身体,孤会心疼的。” 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搂住她,见她没有拒绝,胆子又大起来,将人搂到怀里,一边自省一边安抚她。 总结起来,就是太子爷已经知道错,但下次他还会这么干,只是会小心一些。 裴织摸摸他还有些苍白的脸,笑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若是殿下还干这种事,我还会像这次,直接跟过来。”见他神色一顿,她故意问,“怎么,殿下不希望我来?” “没有,没有!阿识你这次来的时机正好。” 这话倒是真心的,秦贽也没想到她到来的时机会这么好,在他埋伏岛上的几位当家时,她正好带人打过来,吸引山下那些海寇的注意力,也绊住了海寇的脚步,没让他们过来支援大当家。 裴织笑了笑,她当然是掐着时间来的。 不过这话就不必说了,反正这位太子爷事后也会发现。 接着她询问岛上的情况,得知他已经解决完海寇岛的三个当家和军师、骨干――算是一窝揣了,剩下的海寇不足为虑。 这也是秦贽的打算。 先将岛上最有威望的海寇头子处理掉,剩下的都是杂鱼,就算他们组织起来反抗也无济于事,只要等到天亮,这座岛仍是会面临灭顶之灾。 只带二十余人就敢闯海寇岛,这位太子爷的行事确实胆大包天,但只要听过他以往做的事,就发现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裴织伸手捏捏他坚毅性感的下巴,问道:“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干这种事?” 秦贽垂下眼睑,偷偷觑她,小声地说:“听暗卫提过,孤以前常去边境,北缰和西南战场都待过。” 裴织并不意外,想想以前这位太子深居简出的传闻,可不正是昭元帝特地为他营造的形象。 见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过来,裴织也没在这里多待,打算趁着天亮之前,多杀几个海寇,稳住岛上的情况。 两人从房间里走出去。 暗卫主动将他们的武器送过来。 秦贽看到裴织手中那把暗红色的剑,从剑上冲天的血腥气中可以知道,这剑并不是天生就是红的,而是被血染红的。 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染红一把剑? 看剑上的血渍,有些还是新鲜的。 他看向送剑过来的暗卫,暗卫无视他的视线,默默地退下。 太子爷下颌微抽,很好,看来这些暗卫也懂得现在谁是最大的主子了――太子妃现在确实比较大。 见暗卫没敢当着太子妃的面理自己,太子爷也不在意。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阿识,这把剑怎么是红色的?” “因为被血染红了。”裴织随意地回答,当着他的面挽了个剑花,剑上残留的血珠子飞溅出去,落到前方半丈外的草地上。 秦贽:“……”这答案让太子爷有些不适。 他们开始往海岛热闹的地方疾行。 暗卫们潜伏在暗处,看着仿佛只有两人行动,其中一个还是身姿纤细单薄得弱不禁风的那种。所以当海寇跑过来,看到他们两人时,发现不是岛上的人,狰狞着脸,凶神恶煞地杀过来。 跑过来的海寇共有十人。 十人对上两人,俨然就是碾压式的。 秦贽正欲将裴织挡在身后,哪知道她比自己更快地上前,一剑就削掉最前面那海寇的脑袋。 太子爷:“……”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何暗卫不敢和他说实话。 若是没有亲眼所见,谁会知道太子妃竟然如此凶残? 她就像一位身经百战的杀神,但凡视线里出现的生物,都难逃她的追杀,明明也不见多凌厉冷酷,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地取人首级。 她用的都是杀人的招数,没有丝毫花哨可言,简单利索,一击毙命。 就连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将士,也无法像她这般须臾间取人首级,轻松自如,仿佛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秦贽的恍神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加入战斗。 两人的实力都不俗,并未等暗卫出手,就已经将这一波海寇解决。 解决完海寇后,两人站在那里,都没有说话,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喧闹声,越显此间的寂静。 裴织抖掉剑上残留的血渍,她的神色很平静,平静中透着一股恬静安然,仿佛刚才她只是随意弄死几只小虫子,而非是砍了海寇的脑袋。 这是秦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裴织。 他记忆里的阿识,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矛盾又可怕的一面。 明明在杀人,却仿佛在做一件很寻常的事,这才是最可怕的。 突然,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那是他们新婚之时,她每晚都会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头…… 当时他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她在找武器。就算在睡梦之中,她都会防备着这个世界,防备着潜在的危机。 两人之间的沉默仿佛只是一瞬间,仿佛又过了许久。 秦贽开口打断此间的寂静,他的声音嘶哑,“阿识,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苦?” 裴织诧异地看向他,“殿下想问的只是这些?” 秦贽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心口突然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 谁都不是生来就是强大的,正如他自己,如果不是饱受头疾之苦,被父皇送去边境磨砺,他也不会有这胆识和能力连夜闯进海寇岛。他成长的过程中经历的艰辛和痛苦,还有累累伤痕,才铸造成现在的他。 她亦是如此。 明白这点,他的心脏揪紧,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裴织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殿下,咱们走吧,天还没亮呢。” 秦贽轻应一声,在她转身时,突然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抱住。 “殿下?” 他低声道:“阿识,让孤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裴织动作一顿,她微微垂眸,唇角含着笑,柔声说:“殿下,我身上都是血腥味,是不是很难闻?” “不难闻的。”他的声音沙哑,“孤身上的味道比你还重,孤还在海里潜伏了大半天,又躲在树林里,身上的味道比你还重。” 裴织噗哧笑出声,微微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夜空。 今晚没有月亮,却难得有星子点缀夜空,星子闪耀,星辰的光在她眼里折射,让她漆黑的眸子里碎落了星光,璀璨灿烂。 第 174 章(太子的侧妃...) 天微微亮时, 几艘大船从海面破开浓雾而来。 岛上的海寇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不是一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老弱病残,就是被海寇掳到岛的无辜之人。 那些被无辜抢到海寇岛的人早在听到海岛的动静时,就及时找地方躲起来。 有些具有血性的, 甚至趁机组织周围的同伴一起反抗海寇, 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这也是海寇能被清理得如此迅速的原因。 早在天亮之前, 海寇的抵抗力已经越来越微弱, 有些海寇已经完全丧失意志,不用侍卫动手, 就自己主动地投降, 甚至找来绳索自己将自己绑起来, 以示臣服。 对于这些人, 侍卫们没有动手杀他们,而是将他们驱赶到一间空房子里,从外面锁起来。 如秦贽预测的那般,岛上的几个当家和军师、骨干等被一窝揣后,没有一个身份相当的人出来统领, 海寇就像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就算裴织他们没有过来, 凭秦贽一行人也能解决, 只是会消耗不少时间, 危险性也增加不少。 当那几艘大船破开浓雾而来, 那些鏖战一晚的普通人都以为是海寇的援军,顿时一惊。 他们知道海寇岛之间互相有联系, 就算是彼此仇视的,在关键时候也会联合起来, 一起抵挡来自大禹军队的围剿。 一但某个海寇岛出事,其他海寇岛若是得到消息,定会过来支援。 并非是海寇好心,不过是彼此利益相同,同时也想趁机占些好处。 若是某个海寇岛被围剿,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这是所有的海寇都不愿意见到的事,在对抗大禹军队之事上,他们都会极为上心。 贺诚明也担忧不已。 忙碌了一个晚上,他虽然又累又困,但精神还算不错,而且他知道,这次他和海寇撕破了脸,如果不能完全毁灭掉这座岛,迎接他的将会是死亡。 他在海寇岛挣扎苟活了这么久,自然是不想死的,他还要完成亡母的遗愿,离开海寇岛,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直到那些船抵达海岸,浓雾散去,看清楚船上的大禹海军的标志时,贺诚明紧绷的心徒然落了下来,尔后双腿一软,跌坐于地。 其他那些愤起反抗的普通人反应和他都差不多。 等他们看到大禹的军队从船上下来,一群人不禁痛哭出声,然后又哭又笑的。 他们终于得救了。 大禹的军队在天亮之时顺利抵达海寇岛,并迅速地将海寇岛包围。 贺诚明的失态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朝一位看着身份极高的将领靠近。 那将领年约四旬,身材颇为魁梧健壮,他的面容黝黑,一看就是时常在海上行走的人。 他正和一名东宫侍卫说话,神色格外严肃,显然正在说一些机秘之事,当贺诚明靠近时,几个士兵朝他亮起武器,冷着脸喝斥他,不许靠近。 贺诚明赶紧道:“我、我不是海寇,我……”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求助地看向正和将领说话的东宫侍卫。 东宫侍卫并未注意到他,等他和那位将领说完话后,两人迅速地离开,朝着海岛深处而去,像是要去迎接什么人。 贺诚明:“……” 见那位将领离开,贺诚明看了看周围手持利器的大禹士兵,不敢跟过去。 他留在原地,先去打听这次带军队过来的大禹将领的身份,很快就知道,先前那位将领是大禹的一位将军,他是江南的总兵。 他姓常,名常云,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常家军就是他统率的。 贺诚明听到常将军的名字时,眼眶顿时红了。 他虽然从来没有回过大陆,却时常从那些海寇嘴里听说常将军的名字,海寇对他深痛恶绝,因为这位常将军是剿灭海寇的一名猛将,听说很多海寇死于他手里。 常将军由当今陛下登基后不久,亲自提拔的一位将领,正是因为有他坐镇在沿海一带,才能扼住海寇登岸劫掠沿海一带的恶行。 贺诚明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常将军带军队过来。 这让他感觉到安心之余,又有些费解。 常将军虽然驻守在江南一带,但他一般都是在云州府那边,海寇岛距离青河府比较近,离云州府可是还有一大段的路程,一天一夜可赶不来。 难不成常将军早就盯上这座海寇岛? 再联系昨晚突然的敌袭,陆续上岸的两队人马,贺诚明若有所悟,是不是大禹那边早有剿灭海寇之心? 在贺诚明千思万绪之时,发现常将军回来了。 只见常将军恭敬地跟在两个年轻男子身后,这两个年轻男子他都认识,一个是杀了大当家的可怕男人,一个是削海寇像削瓜一样利索的裴织。 看常将军的态度,竟然对他们格外的恭敬。 不仅是常将军,还有跟着常将军的一些将士,同样恭恭敬敬的。 贺诚明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常将军等人簇拥着那两个年轻人离开。 突然,裴织停下来。 见她停下,秦贽自然也跟着停下来,簇拥着他们的其他人纷纷停了下来,顺着裴织的目光看向贺诚明。 贺诚明突然从小人物变成备受注目的人,本能地有些慌乱。 这时,他听到裴织道:“常将军,这是贺诚明,他的记忆不错,记下了岛上所有海寇的的罪行,你可以去问他。” 大禹的军队剿灭海寇,很快就会向世人公布海寇的罪行,若是有人帮忙,那就简单多了。 常将军虽不知道贺诚明是谁,不过能被太子妃亲口推荐的人,他自然会放在心上。 他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了。” 裴织嗯一声,不再停留,和秦贽一起离开了海寇岛,先登船离开,剩下的交给大禹的军队来处理。 贺诚明看着他们离开,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他以为自己会和裴织一起离开,没想到裴织一行人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连常将军都需要恭敬对待的人,能是简单之人吗? 等他将记载海寇罪行的册子亲自交给常将军时,贺诚明终于忍不住问:“将军,那位裴姑娘……不知她是何人?” 常将军接过册子,面无表情地翻着册子,看到上面记载的海寇罪行,刚毅的面容越发的冷酷。 只看了几页,他就有些看不下去。 他将册子合上,调整了下心情,看向贺诚明的脸色变得柔和几分,说道:“她是当朝太子妃。” 贺诚明:“……” 贺诚明满脸懵逼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常将军肯定地朝他点头,“你没听错,她确实是太子妃,和她一起行动的另一位年轻人是太子殿下。” 先前太子妃离开前,和他说过贺诚明的事,从太子妃的语气中可知,她对贺诚明很是赏识。若是这小子机灵一些,知道如何选择,未来不可限量。 这也是常将军没有隐瞒太子和太子妃身份的原因,太子妃摆明着想要将贺诚明收于麾下所用,他也不会不识趣地拦着。 像贺诚明这种出身海寇岛却又没有犯过罪行的人,是最难安排的, 百姓们知道他的来历,会本能地害怕他,怕他在海寇岛长大,学了海寇的恶行,不敢轻易接纳,除非一辈子瞒着他的来历。 若是太子妃愿意用他,那是再好不过。 常将军驻守沿海之地,见多了罪恶之事,思想见识自是不凡,就算在这里见到太子妃,他也并未震惊,很自然就接受了。等他隐约听说太子妃昨晚所做之事,他不仅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十分的赞赏。 这世间的女子并不是都是柔弱的,也有像太子妃这般英姿飒爽、疾恶如仇的好姑娘。 ** 海风嘶鸣,夜冷星霜。 赵鹤等一群官员守在海边的码头处,他们身上虽然披着斗篷,仍是没能够抵挡住海风中挟带的寒意,一个个将手袖在袖子里,努力地朝黑暗的海面张望。 太子已经出海两天,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赵鹤心里自然是担心的。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次出海的人除了太子外,还有太子妃。若是消息走漏,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海寇冒着风险去劫杀他们,还有那些与太子不对付之人…… 只要想到太子夫妻如果不幸出事,他就觉得自己一家老小都可以跟着陪葬。 让他心里安慰的是,江南总兵常云将军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领军队出海支援。 常将军原本驻守在云州府一带,因为太子来青河府巡视,他得到皇上的秘旨,特地从云州府赶过来。时机十分凑巧,让赵鹤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难不成是太子爷安排好的? 可想到昨儿审问出来的结果,他又明白,太子并未安排,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夜色越发的深沉,寒风刺骨,就在一群人都被冻得受不住时,常家军的船终于抵达。 一群人恭敬地迎过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从船上走下来的太子。 太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仿佛睡着了,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无法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从对方略显娇小单薄的身躯可知,应该是一名女子。 太子竟然从岛上带回一名女子? 而且下船时还亲自抱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隐晦地落到太子怀里的人身上,猜测这到底是什么天仙绝色,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抱着,不假手他人? 只有赵鹤眉头跳了跳,直觉太子怀里抱着的人是太子妃。 毕竟太子妃也跟着太子一起出海,如今太子回来,他身边却没有疑似太子妃的人,所以不用猜也知道。 可这事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人不知道,他也不能说太子妃也跟着出海的事,只能让这些人误会。 赵鹤眼里流露出几分担忧,担心是不是太子妃出什么事,才会由太子抱下船? 一群官员赶紧过去,给太子殿下请安。 秦贽道:“夜深了,孤先回青河府歇息,有什么事明儿你们再过来。”说着,他看向赵鹤。 赵鹤赶紧道:“殿下,臣已经安排好马车。” 秦贽淡淡地嗯一声,抱着怀里的人,步伐稳健地朝不远处停放的马车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进马车里,自己也上了马车,然后在一群东宫侍卫的护送下,朝青河府而去。 吹了大半宿冷风,终于等到太子平安归来的官员们也跟着离开。 他们哆嗦着钻进马车里,一边拢紧身上的衣服,一边忍不住猜测刚才太子爷抱着的那女子是谁,难不成是太子想要纳的侧妃? 第 175 章(眼眶红了...) 离开海寇岛, 上船后不久,裴织就陷入昏睡之中。 临睡之前,她吃了些东西裹腹,对某位太子爷道:“我可能需要睡几天时间, 你别吵我。” 起初秦贽以为她只是太累了, 所以并没有惊扰她, 直到发现她怎么叫都昏睡不醒, 终于有些慌了。 船上没有大夫, 需要一天半时间才能到岸,秦贽不能确认她的情况, 只能一直守着她, 时不时确认她的呼吸和体温。 就连吃饭时, 他都是在船舱里解决, 寸步不离。 秦贽想起她平时吃得多,每次吃到好吃的食物,眼睛会微微眯起来,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光亮,格外迷人, 让他难以自抑,恨不得搜罗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可现在, 当他将香喷喷的海鱼饼放到床边, 她却没有丝毫醒来享用的意思。 连食物都无法让她醒来, 可见她有多累。 秦贽心里很慌乱, 怕她出事,又怕她从此一睡不醒, 心里终于浮起一股强烈的后悔情绪,觉得自己不应该走这一趟的。 如果他不来, 她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跟来…… “你在做什么?” 正当他安静地坐在床边,躬着身体,双手紧紧握成拳,却仍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抖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秦贽猛地抬头,就看到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他微红的眼眶和她尚带着朦胧困意的眼睛对上,然后她诧异地问:“你怎么哭了?有谁欺负你?” 太子妃是个护短的,哪里容得旁人欺负她男人,原本还困得恨不得睡死过去,这会儿却挣扎着清醒几分。 “没有人欺负孤!”秦贽仍是红着眼眶,“孤先前叫你好久,你一直不应,孤有些怕……” 裴织眨了下眼睛,反应有几分迟钝,半晌说道:“怕什么?我这是累着了,都说会昏睡几天,除了吃饭外,其他时候别叫我啊。” 秦贽:“……” 可刚才他叫她吃饭,也没见她醒啊。 太子爷这辈子,除了在皇帝那儿外,还没在谁面前红过眼眶。 但他顾不得这些,见她明明困盹之极,仍是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他探身过去,默默地抱着她,给她喂了海鱼饼。 等她吃完海鱼饼,伺候她洗漱后,便见她往床上一歪,瞬间昏睡过去。 这次,他没有先前那般紧张,只是下意识地去摸摸她的脸、探探她的呼吸。因为她昏睡的样子,真的很像……安祥去世的模样,很是吓人。 直到船靠岸,太子妃依然没醒,陷入某种沉睡之中。 秦贽自然也不想叫醒她,用一件斗篷裹住她,以免夜风冻着了她,亲自抱着人下船。 他也不在意等在码头上的那些官员看到这一幕如何想,抱着人上了马车,往青河府而去。 天微微亮时,他们回到青河府的行宫。 秦霜秦雪赶紧将行宫里的太医叫过来。 太医听说太子妃出了事,惊得魂飞魄散,不用人催,赶紧拎上自己的药箱就颠着老胳膊老腿慌忙跑过去。 来到太子妃歇息的寝室,太医看到太子守在床边,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 直到他给床上昏睡的太子妃请完脉,紧张的心终于落下,朝用阴沉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太子爷道:“殿下,太子妃这是劳累过度,让她多歇息就好。” “歇息?那她一直昏睡,也是歇息吗?”秦贽皱着眉问。 “昏睡也是让身体歇息的一种方式,人体能在沉睡中自我修复……”太医怕太子殿下焦急,赶紧用大白话解释一遍太子妃的情况。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不知道太子妃去做了什么,怎会将自己累成这般? 经过太医再三保证,秦贽没有再说什么。 他回想这几天的经历,以及在海寇岛上的那一晚,她带着侍卫闯进岛,一剑斩下海寇的首级……纵使她上辈子可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可这辈子,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这等强度的战斗,确实让她累坏了。 他甚至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提前透支自己的体力,所以上船后,就支撑不住昏睡。 因挂心裴织的情况,秦贽无心理会其他。 只是这次回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他作为太子,不能不露面,只好交代侍卫和暗卫守好太子妃,便离开行宫。 行宫里的温如水是用过早膳后,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回到行宫。 她惊喜不已,忙不迭地问:“太子妃回来了,她没什么事吧?” 海寇上岸夜袭那晚,她被太子妃派人送回青河府,太子妃则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留下也没用,反而是个拖后腿的,便乖乖地回去。 哪知天亮后,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回太子妃,跑去问东宫的侍卫,才知道太子妃竟然出海去打海寇了。 温如水简直无法相信,但想想裴织的来历,又觉得这种事她确实做得出来。 这几天,她都在担心中渡过,生怕出什么事。 她倒不是担心裴织的实力,而是怕这时代的船不耐造,万一在海上路到那些擅长海上战斗的海寇,船被毁掉,船上的人怎么办…… 温如水担心几天,终于等到太子妃回来,哪里还能待得住,赶紧去找太子妃。 来到太子妃歇息的寝室,温如水没见到太子妃,听说太子妃在歇息。 她心里有些失落,心知裴织这几天在外面奔波,一定没有休息,倒也不好进去打扰,只能按捺下来,等她醒来再说。 哪知道这一等,便等到第二天。 ** 裴织连续睡了三天左右,终于清醒过来。 她的身体很疲惫,如太医所说的,疲劳过度,在海岛上的战斗强度过大,加上当时还给秦贽梳理精神力,对于她这副没锻炼过的身体而言,确实难以承受。 见她总算是醒了,秦贽松了口气。 他实在太忙,只来得及在她醒来时拥抱她会儿,便又出门去忙碌。 温如水过来看她,得知她其实昏睡了三天,满脸不可思议,又有些担忧,“太子妃,是不是很辛苦?你没受什么伤吧?” “其实还好。”裴织拿着调羹,慢慢地喝着厨房特地为她熬的疏菜粥,“只是身体疏于锻炼,一时间运动量过度,所以需要休息几天。” 温如水满头雾水,运动量过度?是怎么个过度法? 直到她从秦霜、秦雪那儿得知太子妃在海寇岛上的表现,心脏吓得差点跳出心口,恨不得自己没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 系统安慰她:【其实这也没什么,你只要将那些海寇当成丧尸,就不会吓着了。】 温如水听出些内味,【你的意思是,太子妃其实将海寇当丧尸砍?】 【不是其实,就是!】系统肯定地说,【太子妃杀海寇的方式,不正是砍丧尸脑袋吗?而且这些海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你怕什么?】 系统鄙视宿主的胆小,要不是她胆子小,自己也不会沦为种田系统…… 算了,其实种田系统也挺好的。 在裴织醒来这日,官府也将海寇的罪行公诸于世。 江南一带的各个府城的百姓得知海寇犯下的累累罪行,对海寇更是深痛恶绝,恨不得朝廷派大军将那些穷凶极恶的海寇消灭。 因海寇家破人亡的百姓不少,被海寇毁了一生的人更是不少。 太子剿灭海寇的事也传了出去。 世人很快就听说来龙去脉,得知海寇突然上岸,太子不仅带人将海寇打退,并亲自带人前往海寇岛剿灭了那群海寇。 此事在江南传开后,人人称颂,太子在江南的名声更上一层。 甚至有些曾经受过海寇侵害的百姓们,都巴不得太子在江南多停留些时间,好将那些海寇都剿灭才好。 青河府的各府夫人得知太子妃回到行宫,都想过来拜访,却被太子爷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并对外表示,太子妃需要静养。 太子妃为何要静养?难不成太子妃出什么事? 没等那些夫人们胡乱猜测,便得知太子妃因海寇上岸受到惊吓。 众人:“……”太子妃看起来不像如此脆弱的啊。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很扯,但太子爷都发话,众人也不好来行宫打扰太子妃静养,行宫这里倒是极为清净,不受外界干扰。 这日,温如水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古怪。 “太子妃,我今儿去看官府的告示,原本是想看官府公布的海寇的罪行,没想到听到一个消息。” 裴织正在看书,见她脸色古古怪怪的,不禁笑问道:“什么消息?” “就是……”温如水小心地窥着她,“听说太子要纳一个从海岛带回来的女人入东宫……” 裴织怔了下。 温如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赶紧道:“我觉得应该不是真的!但那些人说得有板有眼的,他们说有人亲眼见到太子殿下从海寇岛归来时,他亲自抱着一个女人……能让太子不假他人之手,可见这女人一定很漂亮,太子估计动了凡心,不想让旁人碰她……” 越说温如水越觉得扯。 太子怎么可能会纳别的女人?他看着就不像花心的,如果他想要三妻四妾,多得是人选,何须从海寇窝里找女人? 反正温如水是不信的,奈何那些人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见,她就有些担心起来。 裴织好笑地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就在酒楼里。”温如水道,“我去酒楼吃饭,遇到一群人,我认出几个,接风宴那会儿正好见过,是青河府一些官员之子,听他们的意思,是从他们父亲那里听来的……” 听到这里,裴织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人是我。” 温如水嗯了一声,满脸疑惑地看她。 裴织笑道:“太子从海寇岛抱着上岸的人是我,当时我不是在昏睡吗?所以让人误会了……”她去海寇岛的事情,除了赵鹤和他的心腹外,知道的人不多,被人误会倒也正常。 温如水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只要想到那些人传得似模似样,甚至某些有心攀龙附凤的人家得知这消息,恨不得也将女儿送给太子的急切嘴脸,她就忍不住想笑。 果然流言误人。 两人正说笑着,便听说太子回来了。 温如水赶紧止住笑,规规矩矩地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却见太子走进来。 和太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 温如水打量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身材瘦削,模样生得俊秀,看着像弱鸡似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温如水见太子带着客人过来,倒不好冒然离开,便退到一旁,好奇地打量这男子,能被太子爷带过来,可见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那年轻公子上前,恭敬地请安:“见过太子妃。” 裴织笑道:“你怎么来这里?” 年轻公子――贺诚明有些腼腆地道:“草民昨儿就来到青河府,没想到碰巧遇到青河府的府尹赵大人,暂时住在赵大人府里。今儿在赵大人那儿见到太子殿下,草民便厚颜跟过来给太子妃请安。”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有些多,裴织诧异地看向太子爷。 秦贽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宫女呈上来的清茶抿了一口,说道:“贺诚明的母亲贺氏和赵大人有些渊源,是赵大人的表妹。” “什么?”裴织怔了下,下意识地看向贺诚明,没想到世界如此小? 贺诚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是这十几年的海寇岛生活,已经磨去他心里的某些情感,让他习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见太子妃看过来,他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缓缓地将母亲贺氏的身份和经历告诉她。 第 176 章(幕后指使者...) 贺氏本名贺清婉, 乃是蜀地人氏。 贺氏在蜀地是一方大族,名声极响,贺清婉作为贺氏的嫡长女,亦是一个容貌才情出众的大家闺秀, 据说当年贺清婉及笄后, 媒人几乎踏破了贺家的门槛。 后来, 贺氏将贺清婉许与江南云州城的大族――李氏之子, 李@。 贺李两家算是联姻, 贺清婉出阁之前,只在蜀城与李@见过一而, 婚前虽不熟悉, 婚后却是夫妻恩爱, 举案齐眉。 然而所有的恩爱都因为贺清婉嫁入李家, 多年无子渐消。 贺清婉的婆婆李母心焦儿子无后,一再劝说儿子纳妾,甚至将娘家的侄女接到家中,欲将侄女许配给儿子为妾。 李母的娘家陈氏已经没落,多年来都靠李母在暗中帮扶。 陈家对于将女儿送给李@为妾是十分乐意的。 因家道中落, 陈家女无法嫁入名门望族,又不甘心嫁与一些寻常人家, 无法帮扶陈家, 不如送给名门望族之子为妾。加上贺清婉不能生, 一但陈家女诞下儿子, 这可是李@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妾, 地位也是不一般。 最终,李@碍于母亲的压力, 纳了陈家表妹为妾。 贺清婉虽然心里难受,但最后仍是妥协了,只是没了往日的欢颜,心情郁郁寡欢。 就在陈家表妹怀孕三个月时,婚后几年都没有消息的贺清婉竟然传出了消息。 这本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李家是名门望族,还是希望李家子是主母所出,有一个嫡子的身份,对陈家表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没有那么重视。 也是因为如此,让陈家表妹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于是,陈家表妹联合李母,欲要除去贺清婉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李母一直不满贺清婉这儿媳妇,贺清婉的出身高贵,与儿子的感情极好,儿子为了贺清婉多次拒绝她安排的通房小妾,在李母看来,是忤逆不孝。 她认为是贺清婉在背后挑唆的,贺清婉抢了她的儿子。 加上她想扶持娘家,一直想让儿子娶娘家侄女,可李家上下不同意,她只能将这种想法深埋在心里。哪知道贺清婉却是个没福气的,嫁入李家多年一直没消息,便让她寻到机会,将娘家侄女塞给儿子,在儿子严词拒绝时,她又哭又闹,终于迫得儿子妥协。 李母以为,李家的子嗣都由娘家侄女的肚皮爬出来,贺清婉就算是李家的主母,无儿无女傍身,后半辈子还不是要看小妾之子的脸色过日子? 孙子都是陈氏女所出,难道将来不会帮扶外祖家吗? 等到娘家侄女的肚皮传出消息,她更高兴了。 哪知道不久后,贺清婉同样也传出消息,李母就算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李家的子嗣,依然难以接受,难以喜欢。 是以在娘家侄女来找她,想要除去贺清婉时,李母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两人密谋起来。 贺清婉怀孕两个月时,正好海寇上岸劫掠。 云州城是江南一带颇为繁华的城市,当时的云州城还没有让海寇闻风丧胆的常将军驻守,时常受海寇侵扰,幸好云州城的武力不俗,大半时候都能将海寇击退。 李母和陈表妹利用海寇上岸的机会,让人秘密引海寇来到贺清婉居住的地方,将她掳走。 当时李@跟着云州城的将士抗击海寇,李家上下都因为海寇到来兵荒马乱,没人发现主母出事。等他们发现时,贺清婉已经不见了。 ** 贺诚明说完贺清婉的故事后,室内久久没有声音。 像贺清婉这样的悲剧,其实以前很常见,海寇上岸不仅杀人放火,同时也会将一些貌美的女子掳回海寇岛,让她们为海寇生儿育女。 贺清婉原本可以避开的,却被恶毒的婆婆和丈夫的小妾算计,一生悲苦由此而来。 明明她可以一生无忧,在李家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她的儿子会在安稳正常的环境中长大,而不是一出生就在海寇窝里,苦苦挣扎、扭曲着成长。 温如水差点气死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这么恶毒的婆婆,这么恶毒的表妹?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如此残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她突然觉得不成亲挺好的。 半晌,裴织问:“贺公子,你要回李家吗?” 贺诚明的声音平淡,“草民姓贺,若是要回去,也是回贺家看看,李家与草民有什么关系呢?” 听罢,裴织就明白他的意思。 从贺氏让儿子冠上自己的姓氏伊始,贺诚明就不再是李氏之子。 贺诚明自然不会违背亡母的遗愿,对从来没有抚养过他,甚至害了他们母子俩的李家没什么好感,连认亲都不屑。 虽然害他们的只是李母和陈家表妹,但若不是李家纵容,贺清婉也不至于流落海寇岛。 说完这事,贺诚明而露迟疑之色,他站起来,撩起长袍跪下,恭敬地道:“草民跟着常将军上岸后,听说了不少太子妃的事,草民希望太子妃能给草民一个效力的机会。” 温如水在心里哇一声,原来是投奔太子妃的。 她对贺诚明的决定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认为他很有眼光,不是为太子效力,而是为太子妃效力。 裴织道:“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我不养废物。” 温如水:“……”有被内涵到。 贺诚明一脸诚恳之色,“太子妃放心,草民的记忆还行,可以先让草民试试,如果不行,草民会自行离开。”顿了下,他又道,“草民听说福宁郡主想做海货生意,草民不才,对海货有几分了解,倒是可以帮忙跑跑腿……” 温如水眼睛一亮,望向裴织。 裴织不禁轻笑一声,看来这人也不是冒然跑过来,而是打听清楚,才上门毛遂自荐。 随着温如水的生意越做越大,人手确实不够,她还想着要不要继续从太子爷这里挖些人手过去,没想到这会儿就送来一个能用的人。 她虽不知道贺诚明的能力如何,但他能在海寇岛顺顺利利地活到现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为了生存和那些海寇同流合污,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那你便留下罢。”裴织点头。 贺诚明双眼一亮,恭敬地磕头,“多谢太子妃赏识。” 等他重新坐下,裴织指着一旁的温如水道:“她是福宁郡主,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去问她。” 贺诚明看向温如水,然后同样恭敬地行礼。 决定收下贺诚明,裴织便询问他和赵大人的事。 贺诚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上岸后,得知太子妃在青河府,草民就特地来这里,也是故意去巧遇赵大人的……”顿了下,他说道,“其实亡母去世前,曾和草民提过她的身世,草民从常将军那里得知赵大人的身份,知道他和家母是表兄妹……”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 赵鹤的母亲是贺氏女,他和贺清婉是表兄妹,曾经也有过几而之缘。 贺诚明的长相肖似亡母,只要认识贺清婉的人都能认出来,赵鹤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时隔许久,仍是很快就认出来。 当年贺清婉失踪,曾在李贺两家引起极大的震动,很多人都认为贺清婉被海寇杀死了,伤心好一阵子,还为她立了衣冠冢。 赵鹤原本也以为这可怜的表妹不幸身亡,哪知道表妹的命运如此坎坷,还不如当初在海寇上岸时就死了呢,如此也不必受十几年的苦,连带着孩子的一生也毁了。 贺诚明在选择毁灭海寇岛后,就想过自己的未来。 所以在知道裴织是太子妃,并从常将军那里察觉到太子妃对他有几分赏识后,他的心就活络起来。 离开海寇岛时,他并没有闲着,一直寻找机会去了解外而的情况,顺便也打听亡母那边的亲人,以便上岸后,他能更好地找一条出路。 所以能知道赵鹤和贺清婉的关系,也是他故意打探出来的,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算计,贺诚明已经十分娴熟,甚至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更好地在海寇岛活下来。 ** 贺诚明的目的达成后,并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 他目前暂住在赵鹤府里,赵鹤忙着将他的消息送往蜀地贺家,不管怎么样,贺清婉的事,还是要让贺家人知晓。 至于李家,赵鹤自从知道贺清婉的经历后,心里十分震怒,决定暂时不去理会。 贺家迟早要为贺清婉讨个公道! 裴织和太子爷回房歇息。 “你的身体怎么样?今儿吃了什么?膳食可合你的胃口?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孤让人去云州城那边带了点血燕回来,给你补补身体……” 进到屋子里,太子爷就拉着她的手唠叨起来,问得极为详细,连她少吃了碗饭,都要蹙起眉头,想着是不是要换个御厨给她做好吃的。 裴织好笑道:“放心,我身体好着!倒是殿下你这几日在外奔波忙碌,有什么消息?” 秦贽看她一眼,见她眉眼带笑,莹润生辉,摸了摸她的脸,拉着她坐下。 “海寇上岸的事,确实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孤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说到这里,秦贽眼神阴鸷,满脸戾气。 “我听说赵大人那边揪出几个联合海寇的人,不过他们都是些小杂鱼,查是查不到什么的,主要还是幕后与海寇合作的人……你应该知道是谁吧?”裴织敏锐地问。 秦贽先是摇头,“那些海寇称他为商先生,据说是一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 裴织挑起眉,姓商,病秧子? 见她凝眉苦思,秦贽笑起来,“阿识别想了,这人藏得极深,你肯定是没见过他的,孤也没什么印象。听说他和海寇交易完后,就躲起来,如今也不知道他还在江南,亦或是去了其他地方……”裴织想了下,难免心中叹息。 古代交通信息不发达,若是有心想藏,还真是很难找到那人。 “不过我们已经从海寇的二当家那里知道此人的容貌,根据其容貌,想找出来倒是容易。” “二当家?”裴织愣了下,“你们找着二当家了?” 其他的大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都被太子爷亲手取下首级,唯有二当家带着海寇上岸,不知道逃去哪里。 秦贽忍不住笑,“二当家不是被你捉住了吗?” 经他解释,裴织终于知道,原来二当家是出现在小渔村、伪装成村民的那魁梧男人,被裴织带上船一起前往海寇岛。 登岛那会儿,裴织留了人在船上盯着那几个海寇,倒是没想到二当家混在其中,还是常将军带人清点海寇时,贺诚明认出来的。 对此,裴织也不在意,她会留下二当家,只是想让他带路。 那二当家以为自己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能逃过一劫,但他的下场早已经注定。 说完这事后,时间差不多,下人准备好丰盛的晚膳。 秦贽盯着桌上的膳食,又看向裴织,果断地让人再做几道菜过来。 他这是心疼太子妃在外忙碌奔波几天,后来又昏睡了几天,人都跟着消瘦了,恨不得将她身上消失的肉再次喂回来。 “孤晚上抱你时,你都瘦得快剩骨头了。”太子爷抱怨地说。 裴织瞪他,“我哪里瘦了?我这是苗条纤细,匀称婀娜。”她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体型,很符合时下贵女的优美体态。 秦贽给她夹了一块酱肉,嘴里道:“好好好,你不瘦,但你也不胖啊,多吃点,孤喜欢抱有肉的。” 太子妃没好声气,“那你去抱头母猪睡,岂不是肉肉的?” 秦贽:“母猪没你好看,没你香,没你软……” “闭嘴!” 第 177 章(迟来的深情...) 翌日, 赵夫人递帖子到行宫。 这次裴织没有拒绝她的拜访,在行宫的一处宫殿接见她。 时隔多日,赵夫人再次见到太子妃,发现她似乎清缄了些, 联系丈夫私下曾与她说的事, 心里不禁生起一股敬佩之情。 这世间的女子大多活得循规蹈矩, 一言一行皆必须符合闺训, 容不得行差踏错分毫。 但这并不代表女子就必须要活成这样。 赵夫人是个有见识的女人, 她跟着丈夫在官场辗转,所见所闻亦是不少, 心胸较其他女子更为开阔, 更能明白这世间女子活着不容易。 像太子妃这般, 能上岛杀海寇的女子, 她是真心敬佩的,并不觉得太子妃此举有什么不妥。 海寇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但不是谁都有勇气面对那些凶恶的海寇,也没人有胆量直闯海寇岛。 太子妃的勇气与实力,都让赵夫人敬佩又羡慕, 甚至心里生出一股向往。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太子大婚后至今, 身边除了一位太子妃外, 没有纳什么侧妃妾室。 这样的太子妃, 比天下间的女子都要美丽, 让人打从心里折服敬佩,有这样绝代无双的佳人相伴, 如何还能看得上那些平凡女子? 裴织和赵夫人寒暄几句,便问起贺诚明的事。 赵夫人今儿过来, 也是为贺诚明而来。 自从知道贺诚明的身世,赵鹤夫妻俩都颇受震动,为贺清婉悲苦的命运叹息,也怜惜贺诚明在那样的环境长大。除此之外,他们觉得能坚守本心的贺诚明,甚至能在海寇岛覆灭中全身而退,可见并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昨儿贺诚明回去后,便和赵鹤在书房里待了大半个时辰。 贺诚明对赵鹤这位表叔颇为坦诚,将自己决定投靠太子妃之事与他明说。 赵鹤心里是极为惊讶的,他没想到贺诚明会选择这条路,但想到他生长的环境,以及如今的处境,倒也没有说什么。 在他看来,贺诚明此举无疑是聪明的。 太子妃虽然不是太子,可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女人,再看太子对太子妃的纵容,为太子妃效力,比在太子身边更有利。 太子身边的良臣名将不少,并不缺一个贺诚明,甚至可能得不到重用。 但太子妃就不同了,听说太子身边除了一个福宁郡主外,得用的人手并不多。 既然贺诚明选择投靠太子妃,赵鹤夫妻俩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她今儿过来,除了给太子妃请安外,也是想从太子妃这儿确认一下她对贺诚明的态度。丈夫对贺诚明这位身世坎坷的表侄格外心疼,想帮他,对他的未来十分重视。 否则,昨日他也不会特地将贺诚明带到太子面前。 裴织道:“不知赵夫人对云州城李家的事可有印象?” 温如水坐在旁边,双目灼灼地看过来。 昨儿听说贺清婉的故事后,她整个晚上辗转反侧,原本就对这时代的婚姻就颇为畏惧,这会儿更是恐婚,连带对秦玄的心思都淡了。 婚姻对女人来说实在太可怕了,也太没安全感,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潇洒自在。 反正她有钱有地位,要是觉得寂寞,大不了包养个小鲜肉快活,何必去为难自己呢。 赵夫人道:“青河府离云州城不远,快马加鞭也就大半天的路程,我有姐妹嫁去云州府,这些年来一直有联系,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云州府李氏的事情。”顿了下,她继续道,“听说这些年,李@并未再娶,膝下只有一个姑娘,没有其他孩子。” “一个姑娘?是那陈家表妹给他生的?”温如水好奇地问。 赵夫人点头,忍不住笑了笑,“可不正是!听说李家的老太太一直想抱孙子,可惜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姑娘外无所出。听说当初陈氏生女儿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 温如水眨了下眼睛,猛地反应过来,“那岂不是说,贺公子是李@唯一的儿子?” “正是。”赵夫人肯定地点头。 温如水终于爽了,双眼明亮,猛地拍着大腿,“这绝对是报应啊!” 谁说不是报应呢! 赵夫人心里暗忖,李老太太当年以贺清婉无所出为由,逼儿子纳妾,又让人故意引海寇掳走怀孕中的贺清婉,以为没了贺清婉,日后李家的孙辈都由陈氏女所出,李家想不帮扶陈家都不行。 就算日后儿子再娶,她也可以挑个自己能拿捏的儿媳妇,到时候如何还不是她说了算? 哪知道没了贺清婉,李@反倒变成情圣,一直坚持不娶。 这一次,李@倒是十分的坚定,不管李老太太如何哭闹,他都没有妥协。 裴织喝了口茶,神色冷淡,“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赵夫人忍不住看她,太子妃这话太过犀利,忍不住想给她喝彩。 她忍不住笑,“其实臣妇觉得,贺清婉被海寇掳走之事,李@应该有所察觉的,只是那是他母亲,所以他没办法做什么。” 否则以往能因为母亲哭闹就妥协纳妾的孝子,怎么可能会如此严厉地拒绝?甚至不再娶妻,连男人最重视的子嗣都没几个。 在这时代,男人膝下只有一个姑娘,而且元配没了,却坚持不娶的男人,多少会遭些闲话。 李@却仿佛毫不在意,一直我行我素,由此可见,他对贺清婉是有感情的,而且这感情颇深,深到让他宁愿如此惩罚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可能是在为母亲的事赎罪,也可能是为了报复母亲。 不过这些事除了他自己外,旁人也不清楚,只能猜测。 “那他就更可恶了,分明就是大渣男!”温如水义愤填膺,“人都没了,装什么深情,没得恶心人。” 赵夫人点头附和,觉得福宁郡主真是个性情中人。 她笑道:“我听云州城那边的姐妹说,那陈氏生下孩子后,就被李@以身体有恙为由关到偏院里,她生的姑娘被抱到李老太太膝下扶养。好像过了几年,陈氏就没了。” 听到这里,裴织和温如水都明白,李@一定是知道他母亲和陈氏对贺清婉所做的事。 可惜就算知道也迟了。 贺清婉已经流落到海寇窝里,就算李@去寻找到她,贺清婉也不可能再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更不用说,李@其实也一直没有救出贺清婉。 或许他以为,贺清婉在当年被海寇掳走时已经死了。 这时代的女人,为了自保清白,遇到这种事,都会一死了之。 所以众人以为贺清婉死了也正常,却低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宁愿苟且偷生,也要抚养他平安长大,了却心愿死去。 赵夫人离开后,温如水的心情实在不太好。她皱着眉,说道:“太子妃,等咱们离开后,给贺诚明派几个侍卫,让他回李家去刺激一下那些恶心的人。” 贺家得到消息后,迟早会去李家讨公道。 若是那李老太太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是贺清婉所生,因她当初的恶念,导致唯一的孙子流落海寇岛近二十年,只怕她也得疯。 裴织托着下巴,“这主意不错,下次见到贺诚明,你可以问问她。” 温如水是个行动派,也因为被贺清婉的遭遇所刺激,见不得恶人好。 转天见到贺诚明,她便委婉地询问贺诚明要不要报复李家,她可以提供帮助。 她的委婉在贺诚明听起来,就像直白的询问,十分的突兀。他心里有些好笑,发现这位被太子妃重视的福宁郡主出乎意料的单纯,和太子妃一点也不像。 虽不知道太子妃怎么会倚重福宁郡主,贺诚明却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日后若无意外,他应该会和福宁郡主一起为太子妃效力,彼此接触的机会很多,与福宁郡主打好关系对他比较有利。 于是他道:“多谢郡主,等贺氏的人来到江南后,我会回云州城一趟。” 温如水好奇地问:“是去给你娘讨公道吗?” 贺诚明嗯一声,“虽然迟了近二十年,但公道还是要讨的,顺便也去看看我那祖母和父亲如今过得怎么样,听说他们这些年过得不如何。” 这话简直就是:你们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温如水发现贺诚明原来是个白切黑的,看着像斯斯文文的书生,其实心黑着。 想到他的成长经历,她觉得倒也不奇怪,不由越发的敬佩贺清婉,要不是有贺清婉的引导,只怕贺诚明一定会长成一个反社会的恶人,比那些海寇更坏更恶。 等她知道贺诚明这几天所做的事,温如水越发的感慨。 贺诚明真是太能干了,一个人就做了十个人的活,他将货物的单子归纳好,让人一目了然,甚至连货物的渠道都已经找好。 剩下的,就是要找一个信得过的运输渠道,将货物顺利地运去京城。 温如水和贺诚明聊了聊生意上的事,发现他对做生意虽然有些生疏,可却很有想法。 贺诚明以往没接触过生意的事,都是这段时间恶补的。 人家短短几天的恶补,都抵得过她一年的学习。 温如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同时危机感大增,贺诚明如此能干,万一日后太子妃只重用他,自己岂不是要失宠? 不行,她还是要努力! ** 转眼就到二月底。 他们在青河府待了近二十天,超过预期的时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太子去围剿了海寇,导致最近他都在忙着这事,同时还要抽时间去查看江南沿海的海军。 秦贽想要组建一支海军,为将来朝廷的商队下南洋作准备。 裴织是知道这事的,而且这还是她给太子爷的启发,这位太子爷对派商队下南洋的事情十分的积极。 不过这事现在只是太子爷的想法,要如何做,还要回京和昭元帝商议。 裴织并不担心昭元帝会反对,等大禹的经济发展起来,国库充盈,他的目光会放得更长远,知道发展海上贸易带来的好处后,绝对无法拒绝。 没有皇帝能拒绝得了这种事。 直到太子将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他们也该回京了。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 裴织道:“再不回去,恐怕我们要错过三皇子和宣仪郡主的婚事。” 秦贽无所谓地说:“错过就错过,反正老三估计也不在意咱们在不在。”他对三皇子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仍是决定遵从本心,讨厌到底。 裴织瞅他一眼,暗忖太子爷失忆了,应该不知道当初三皇子所做的事吧? 第 178 章(践行宴的意外...) 太子和太子妃回京的日期很快就定下。 得知太子夫妻即将要回京, 青河府的官员们少不得为两人践行,再次在黎园举办践行宴。秦贽和裴织很给面子地出席宴会。 这次宴会来的人比当初的接风宴还要多,除了青河府的官员及其女眷外,还有常将军、远道而来的各地方名门望族等, 格外热闹。 席宴上, 一群人纷纷向太子、太子妃敬酒, 态度比当初的接风宴要轻松许多。 这也是因为太子夫妻即将离去, 众人不必再紧绷着神经, 小心翼翼地伺候。同时也是因为这近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们发现太子行事颇有储君之风, 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主动犯错误, 太子还是很宽容的。 酒过三巡, 气氛越来越放松。 裴织也喝了几杯酒, 粉颊如桃,灼灼生辉,看得一群女眷都有些怔愣,忍不住感慨,太子爷真有福气。 赵夫人笑盈盈地和太子妃说话。 以往太子妃对她们都是客气而生疏的, 嘴里说着场面话,却是滴水不漏, 教人想要讨好都无从下手。 自从有贺诚明作为媒介, 赵夫人和太子妃熟悉起来, 能感觉到太子妃对她的亲切, 心里越发的觉得丈夫那表侄子是个能干的。 赵夫人很会找话说,话题很快就转到太子妃和福宁郡主都感兴趣的地方。 “听说贺家人已经从蜀地出发, 再过些日子,就能抵达云州城。” 温如水一脸失望, 很可惜自己没法看到现场。 她最爱看这种恶人被揭穿后,遭到报应的下场,否则无法释怀她对贺清婉遭遇的难受,甚至会让她继续恐婚。 她当然知道这世间的婚姻并不是都是悲剧收场,也有幸福的例子――例如太子妃和太子。可更多的还是现实又悲惨的,唯有看到那些恶毒的人遭到报应,才能让她释怀。 赵夫人不禁好笑。 她自然能看出福宁郡主的失望,太子妃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她看过来的眼神也表明,她也挺可惜看不到那一幕的。 这让她想起,太子妃不管身份如何高贵,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因是践行宴,众人都想要尽量地讨好太子和太子妃,格外的热情,甚至在黎园安排了不少节目。 有特地讨好太子妃的官员过来说,黎园种了不少昙花,因为是特地种在玻璃房里,让它的花期提前,今儿估计有昙花盛开,请太子妃过去欣赏。 裴织听说过昙花一现的美景,欣然前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黎园种昙花的地方而去。 那里早有人准备好歇息赏景的地方,就算昙花没有及时开放,也能让主子们在那儿歇歇脚,欣赏黎园其他地方的夜景。 黎园的第一位主人确实是个财大气粗的,将黎园建得美轮美奂,白天夜晚的景致各有不同,同样令人惊艳。 裴织和温如水坐下来,桌上摆了不少茶水点心,都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茶点,颇为可口。 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戏台子,画着浓装、打扮艳丽的伶人扭动着身体,施展柔美的舞姿,嘴里清唱着柔婉迤逦的歌词。 其他人都簇拥在两人身边。 裴织边看伶人表演,边吃桌上的江南点心,神色惬意。 约莫小半个时辰,突然有人惊呼,“太子妃,昙花要盛开了。” 在场所有陪坐的夫人们精神一振,终于等到昙花盛开,众人齐齐起身,往种昙花的地方而去,也不远,就几步路的地方。 戏台上的伶人也停止表演,安静下来,生怕惊扰太子妃的兴致。 为了能让贵人更好地欣赏到昙花一现的美景,周围挂了不少羊角宫灯,灯罩是做工精致的透明玻璃,使得这方天地亮如白昼。 玻璃自从生产出来,渐渐地风靡整个大禹,十分畅销。 为此户部也在江南一带建了玻璃作坊,供应江南一带的需要,节省运费。如此,玻璃很快就在江南各个府城里盛行,有钱人家都将家里的门窗安装上玻璃,日常生活用品中也能见到各种玻璃所制的用品。 太子爷这次巡视青河府,也特地查看江南玻璃作坊的开办情况,以及它的收益。 对江南的玻璃销售,他是颇为满意的。 江南的富商多,也不吝啬钱财,他们花在玻璃上的银子都会流进国库,充盈着国库,如何不让太子爷高兴。 昙花盛开的过程很短,看的便是那一瞬间绽放时的惊彩。 很快,昙花绽放完,只剩下几盆昙花还没有动静。 裴织过了眼瘾,没再停留,继续带着人去赏黎园的夜景,感慨:“江南的园林确实很精致美丽,住在这种地方,感觉自己都变得精致优雅起来。” 随行的夫人们听得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太子妃这话听着真有趣,却也没有当真,京城才是这天底下最繁华锦绣之地,江南的人更向往京城,对京城来的贵人十分的奉承。 再看太子妃,一举一动皆优雅天成,仪态端方,这才是大家贵女的典范。 温如水兴致勃勃地说:“等回到京城后,咱们也在京城里建个黎园……”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两年赚到的银子,发现目前想给太子妃建个黎园的银子还不够,还要继续努力才行。 这让她有些沮丧,原来她还不算是富婆。 裴织笑道:“行啊,日后有银子,咱们就建一个罢。” 她会支持温如水经商,除了想借她之手拉动大禹的商业和经济外,也是不嫌钱多,有钱走遍天下嘛,她也不是那么清高的,视金钱如无物的。 这辈子,她都是太子妃了,当然是要好好地享受,她也有条件享受。 一行人颇有兴致地逛着夜晚的黎园。 夜晚的黎园灯火辉煌,如同黑暗中一颗璀璨的明珠,看得人眼花缭乱,很多人都为青河府为太子夫妻践行的大手笔震惊。 裴织正欣赏着黎园的夜景,突然锦云寻过来。 锦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又看向赵夫人。 赵夫人心中一跳,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一颗心提起来,神经绷得紧紧的。 然后她听到太子妃说:“诸位,本宫累了,先回去歇息,你们继续逛罢。” 众人心中微跳,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太子妃刚才还兴致勃勃地赏黎园夜景,看着不像累的样子,可锦云这宫女过来,她就累了,这话谁会相信?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担心起来,担心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家,恨不得跟着太子妃过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但太子妃似乎不欲让人跟。 她们都懂得看人眼色,不管心里如何急,面上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附和道:“既然太子妃累了,便回去歇息。” 裴织歉意地朝众人笑了笑,对赵夫人道:“赵夫人,本宫还有事与你说,你也一并来罢。” 赵夫人这会儿肯定,锦云过来说的事一定和自己家有关。 她勉强地微笑,在众人有些同情的注目下,心神不宁地跟着裴织离开。 路上,裴织没有说话,赵夫人也不敢多嘴询问。 温如水也跟了过来,她是个识时务的,不会在不该问的时候多嘴询问,也是一副沉默的样子。 一行人来到黎园的一处歇息的地方。 这里的灯光较之其他地方比较暗,昏暗迷离的光线中,只见秦贽坐在庭院里的石桌喝茶,随安和几名侍卫守在附近。 裴织走过去,闻到从太子爷身上飘来的一股浓烈酒味。 这喝了多少酒啊? 她再往太子爷脸上看过去,玉面微红,酒意为那张俊美的脸添了几分邪肆张狂,他姿态随意地坐于夜色庭院之中,像一个浪荡的风流公子,坏得让女人心痒难耐。 “阿识,你来了。”他开口唤她,抱怨道,“你再来晚一些,孤就要被乱七八糟的女人摸了。” 赵夫人和温如水:“……”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再看太子爷那副不高兴的模样,一时间,两个女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裴织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秦贽拉着她的手握住,浑不在意地说:“孤先前喝多了酒,想去歇息一下,没想到突然跑出一个女人强行往孤身上扑,还想抱孤……” “那你被抱了?” “没有,孤将她踹开了。”太子爷一脸骄傲地说。 裴织想起他的脚力,转头问随安,“那姑娘呢?没事吧?” 随安微微躬身,平静地说:“那姑娘吐了口血,脸色很不好,在那边房间里呢。”裴织不意外会有这结果,太子爷的武力在海寇岛上就见过,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个不相干的人近身?胆敢出其不意冒出来的,自然是这等下场。 她转头朝赵夫人道:“赵夫人,麻烦你去看看那位姑娘的情况。” 赵夫人已经提心吊胆好久,也诧异于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相处的情况,发现远比外人猜测的还要亲昵恩爱,容不得其他女子插足。 她朝太子和太子妃福了福身,赶紧跟着随安去前面的厢房。 温如水不想留下来当电灯泡,也跟着过去了。 门是开着的,随安带她们进去。 屋子里隐隐有血腥味飘荡,还有低低的呻、吟声,赵夫人就着灯光往床上一看,脸色大变。 床上躺着的面如金纸的姑娘正是他们府里的三姑娘。 联想先前太子说的话,赵夫人如何不知道三姑娘这是趁践行宴,想将自己献给太子,哪知道太子防备心极重,人刚跑过来,就被太子当成刺客踹开。 幸好太子还记得今儿是践行宴,黎园被护得密不透风,刺客是进不来的,所以下脚没太重,否则以三姑娘的娇弱,估计人已经没了。 三姑娘还有意识,朦胧中见到赵夫人,努力地伸出手,痛苦地叫道:“……母亲,我好痛,求您救救我……” 赵夫人真是恨得想她一死了之算了。 她没想到三姑娘会如此大胆,竟然私底下做出这种事,以为自己主动向太子献身,太子就会收下她。 想什么美事呢?以为太子是个见到女人就迈不动脚的色胚吗? 只要想到三姑娘做出这种事,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他们一家,赵夫人心里就恨得不行,对她丝毫没有怜惜。 可太子让人将她叫过来,她也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只能提心吊胆地询问随安。 随安面无表情地道:“这位姑娘听说是赵大人府上的千金,虽然行为放肆了点,让殿下误以为是刺客,不过好歹也是一条命,殿下让你们赶紧将她带回去,找个大夫治治。” 赵夫人心弦一松,知道太子这是给他们面子。 赵鹤好歹是一城府尹,办事能力也不错,这些日子帮太子做了很多事,看在他忠心又能力不错的份上,太子决定给他个面子。 所以才会让人通知太子妃和赵夫人过来。 但这不代表太子爷喜欢被人如此冒犯。 温如水看到床上三姑娘的下场,心里倒抽口气,吓得手脚发凉。 她觉得,如果当初裴绢和自己真的不管不顾跑到太子爷面前自荐,三姑娘就是她们的下场,甚至她们会比三姑娘更惨。 太子就是个大杀器,压根儿就不能攻略的。 她庆幸自己没有对太子出手,也及时向太子妃投诚,太子爷现在虽然没有正眼看自己,可也将她当成太子妃的狗腿子,还是给几分薄面的。 这样不比被太子一脚踹飞好吗? ** 赵鹤很快赶过来。 这时太子和裴织他们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赵鹤看到床上已经陷入昏迷中的三姑娘,脸色是黑沉的,显然也没想过三姑娘竟然生出这种心思。 “早知道我就将她留在府里。”赵夫人后悔地说,“当初她主动询问太子的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可恨我没多想。” 赵鹤叹了口气,如何能责怪夫人? 府里的嫡女庶女都是由夫人教养,夫人素来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大女儿和二女儿都被教养得极好,三女儿却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不管怎么教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心里的主意极多,心比天高,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他心里有些不得劲,突然觉得男子纳妾真不是什么幸事,瞧瞧李家,再瞧瞧自己…… 赵鹤无奈地道:“先将她带回去罢。” 他在心里琢磨着太子的态度,担心他因为这事对自己有意见,决定明儿就去行宫给太子赔罪,至于以后,只能更加忠心地为太子办事,赵家彻底地绑在太子的船上。 第 179 章(回京路上...) 翌日, 赵鹤夫妻俩一起来到行宫。 赵鹤被人带去见太子,裴织则在一处偏殿接见了赵夫人。 “赵夫人,你们家的三姑娘还好吧?”裴织询问。 赵夫人下意识地觑了眼裴织,见她神色如常,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松口气, 还是该感慨太子妃的胸襟。 同样都是女人, 哪里不懂女人的心情? 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看到丈夫左拥右抱, 或者看到有其他女人觊觎自己的丈夫, 甚至还为此付出行动。就算没有成功,也会引起心里一阵不适及恼怒。 但太子妃如此镇定坦然, 又岂不是太子给她的信心, 让她明白,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 太子都不会放在眼里,无需她主动去斗,去弄脏自己的手,太子就已经扼杀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不给其他女人任何机会。 这样的男人这世间并不是没有, 却极为罕见,更不用说像太子这样身份的男人。 不过, 赵夫人只要想到太子妃的本事, 太子妃的才情容貌、手腕胸襟, 又明白太子为何会对她一心一意。 她合该得到男子如此深情以待, 无法辜负。 纵使是太子,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男子, 他会倾慕优秀的女人,会为她痴心不负。 赵夫人道:“昨儿回去后, 我们请了大夫去看了,三姑娘的情况还好,只是她身体本就娇弱,日后可能会留下心疾之症。” 被太子当着心窝子踹了一脚,能留下一条命都算不错了。也幸亏太子当时反应过来,没将她当成刺客处理,否则她现在估计已经没命。 对此,赵鹤也不能说什么,反而要感激太子留她一条命。 太子确实给他几分薄面,否则只需随便给三姑娘安个罪名,就能置赵家万劫不复。 顿了下,赵夫人委婉地道,“等三姑娘的身体好些,我们会将她送去乡下的庄子养病。” 这话也算是变相地放弃了赵三姑娘。 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差点连累到整个家族,赵鹤就算有一片拳拳之心,也无法为她开脱。更不用说赵鹤夫妻俩还有其他的儿女,不可能为一个三姑娘置他们不顾。 三姑娘毕竟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裴织端起茶,慢慢地喝着,神色淡漠。 温如水心里却有些难受。 诚然,她十分不耻赵三这种举动,好好的姑娘,竟然一个劲儿地想给人家当妾,趁着太子喝醉与他造成既定的事实。 可听说她落得这下场,她仍是十分难受。 当初她被系统逼着去攻略太子,也是因为太子没有成亲,如果当时太子已经成亲,打死她也不会想攻略太子。 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她实在无法忍受妾室和小三这样的存在。 就算在这时代,妾是合法的,可观念上无法接受,她也没办法。 赵三行动之前,难道就没想过太子看不上她,或者太子酒醒后,只将她当成一个艳遇,随便找个借口打发,压根儿没想过带她回京? 或者她想过,只是她以为自己父亲的身份,多少能让太子高看一眼。 若是太子纳了她,便能将赵鹤收于麾下,也让太子在江南这边有个心腹和眼线,有什么比联姻更巩固的利益? 赵三姑娘就是太聪明了,想太多,才会做出这种事。 她用自己的观念来看待太子,若是其他男人,或许他们会顺势收下她,将赵家绑在自己船上。 可太子却是不需要的。 皇帝还年轻,太子并不需要急着建立自己的势力,反而可能会因此让皇帝猜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子不会做。 就算他想趁机收几个心腹,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纳人家的女儿,如此岂不是大咧咧地告诉世人,青河府的赵鹤是太子的人? 这世间女子活在这世道上,本就极为艰难,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因为稍行踏错,就没有回头路。 赵三因一念之差,毁了自己的后半生,如何不让人嘘唏。 赵夫人离开后,温如水闷闷不乐地坐在裴织面前。 她看向裴织,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裴织含笑问。 温如水叹道:“这世间女子实在不容易,真的不能踏错一步,否则后半辈子就没了希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心里很难受,赵三是做得不对,可是……” 一时间,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 裴织心里了然,“你并不是在可怜赵三,你是可怜这世间女子的命运,是吗?” 温如水怔然片刻,点点头,脸上露出失落之色。 其实从古至今,能活得潇洒肆意的女人并不多,大多数女人的命运都是坎坷的。以前没有接触时,她可以当作不知道,如今连续知道贺清婉和赵三各自的命运后,她心里生出无数感慨。 裴织没有安慰她,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努力地让这世道变得更好,让女人活得更自信,给她们提供一个能让她们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 “什么机会?”温如水下意识地问。 裴织笑道:“机会有很多,不过要一步一步地来,等回京后,咱们先办个女子私塾……” 温如水离开时,又从太子妃这里领了一项任务。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忐忑,反而充满了斗志,她就像即将要去做什么神圣又伟大的事,兴冲冲地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甚至可能会遇到很多阻碍。但她并不沮丧,因为有太子妃支持她。 秦贽过来时,正好看到她那宛若打了鸡血的模样,不禁挑了下眉头。 “她这是怎么了?你又让她做什么?”太子爷坐下来,好奇地问。裴织便将先前的事与他说。 对此,秦贽的反应并不大,不管是那赵三的命运,还是温如水的感慨,他都仿佛没有为之所动,只是看向裴织,问道:“你也是这么想么?” 裴织朝他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心间。 “殿下,我会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听罢,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握紧她的手,神色郑重,“不管你做什么,孤都会支持你,你尽管去做罢。” 裴织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在他唇边亲了亲,然后靠在他怀里。 ** 太子夫妻离开的那日,送行的官员、百姓挤满青河府的城门外。 自从太子剿灭海寇的消息传出,他在江南一带百姓心中的形象瞬间拔高,威望达到顶峰。百姓们对太子极为爱戴,听说很多沿海一带的小渔村的村民都给太子立了长生牌,和常云将军的长生牌一起。 知道太子今日要回京,百姓们都选择出城为他送行。 周围的官员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极为感慨,没想到太子在朝堂上的名声不怎么样,在民间百姓心中,倒是成了救苦救难的英雄。 以太子这样的名望,将来只要他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顺利登基是必然的。 一时间,众人对太子的未来都极为看好。 回程的路还算顺利,走了两天陆路,再转道水路。 几艘战船护卫在一艘官船左右,随行的还有好几艘装载着货物的商船,船上都是江南各地官员送给太子的礼物,以及民间一些饱受海寇欺侮的商户和乡绅赠送的土特产。 半夜时分,船上的人正睡得香,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裴织第一时间惊醒过来。 同样清醒的秦贽迅速地起身,他先是在她脸上吻了吻,柔声道:“孤出去看看情况,你继续睡。” 看他翻身下床,以极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大步走出去,裴织也跟着爬了起来。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裴织穿妥衣服走出去,刚到门口,就见秦霜秦雪出现,在外间守夜的锦云正和她们说话。 “出什么事了?”裴织问道。 三人赶紧过来请安。 稳重的秦霜道:“太子妃,有水匪夜袭!您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去查看了,船上的侍卫能拦着他们。” 秦霜秦雪姐妹俩很担心太子妃又像上次海寇夜袭,亲自带着人去击杀海寇。 当时的人不多,而且都是自己人,有太子殿下的命令,无人敢将太子妃所做之事宣扬出去,自然也没人知道太子妃杀海寇像砍瓜切菜似的简单。 可现在船上人多眼杂,若是太子妃再当众一剑一个水匪,只怕很快世人都知道太子妃有多能干。 裴织听后,直接走出去。 “太子妃……” 三人无奈,只好赶紧跟在她身后。 裴织没有乱走,她走出船舱后,便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水匪的数量并不多,船上的侍卫完全能解决后,并没有去掺一脚的意思。 姐妹俩终于松口气。 半个时辰后,终于恢复平静。 直到见太子回来,秦霜秦雪退下,暗忖太子妃这次没出手真是太好了。 裴织见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让锦云去准备干净的水和衣物,自己亲自伺候他洗漱更衣,顺便询问今晚的事。 “有人不想让咱们顺利回京。”秦贽冷声道。 裴织挑眉,“是那位商先生安排的?” “可能罢。”秦贽将衣襟拢起,拉着她上床歇息,“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其他人,孤不能肯定。今晚水匪出现得太突然,而且他们被捕后,都选择自我了断,显然是不想连累他们身后的势力,由此可见对方许出的好处极大。” 裴织不禁沉思,如果真是那位商先生所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能耐? 不仅能说服海寇上岸夜袭,同时还能让水匪冒险袭击官船,将生死置之度外。 突然,裴织想到什么,抬眸看他,“殿下,你这次巡视青河府,应该不仅仅为了巡视吧?” 青河府并非是江南最繁华的府城,也不是什么具有重要意义的城池,昭元帝选择让太子巡视这地方,怎么都透着古怪。 总归不是随便挑个地方,让太子来沿海围剿海寇,顺便查看府城的情况吧? 这也太大材小用了,毫无意义。 秦贽神色一顿,凤目静静地看着她。 裴织挑眉,慢吞吞地问:“殿下,不能说吗?”她歪着脑袋,“咱们来时的路上,你在安阳府消失大半天,回来时身上的衣服染上血渍,背后还撞出一道瘀痕……” 秦贽叹气,如实道:“父皇派孤来青河府,是让孤去查一些事。” “什么事?”裴织追问。 秦贽探臂将她搂到怀里,俯首亲了亲她洁白温软的脸,轻声说:“查当年皇祖父的死因,以及他死后留下的一批人手在何处。” 第 180 章(太凶残了...) 裴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出生后不久, 先帝就驾崩了,她对先帝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偶尔从长辈那里得知,先帝后期不做人, 导致整个大禹朝内忧外患。 要不是昭元帝登基后力挽狂澜, 只怕现在的大禹仍是外族环伺, 混乱四起, 民不聊生。 据说先帝当初不喜昭元帝这位太子, 差点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也因为如此,昭元帝在西南一战成名后, 收拢不少助力, 回京逼先帝退位, 让先帝去西郊的渠春园养老, 最后在渠春园病逝。 先帝病逝得太突然,当时还传出不少不利于昭元帝的消息。 裴织那时的年纪虽小,但她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从父母长辈那里听说不少外面的流言。 有流言称是昭元帝逼宫夺位,逼得先帝退避渠春园不说, 还趁机逼死了先帝,弑君篡位, 乃不忠不孝之辈, 难堪大任, 指责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当时的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 要说没点猫腻,谁信? 不过那时候昭元帝登基已有一年, 朝堂内外已被他把控,先帝都死了, 自然不惧什么流言,他让人将散布流言者下狱,同时也派人去控制流言,才平息这事。 后来,关于先帝病逝的原因,无人再探究,久而久之,世人也忘记这事。 裴织没想到先帝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作乱,觉得他也挺厉害的。 如今想来,那时京城的流言,只怕是先帝留下的人故意散布推动的,就是为了给昭元帝添堵。 想到这里,裴织委婉地问:“殿下,当年先帝他真的……驾崩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先帝这么能折腾,会不会故意假死? 秦贽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放心,皇祖父确实驾崩了,当年父皇和太医亲自确认的,皇祖父的灵柩还是父皇亲自盯着送入皇陵。” 裴织哦一声,突然问:“先帝为何不喜父皇呢?” 在她看来,昭元帝是一个难得的盛世明君,从不为外物所动摇,而且极富血性,一直励精图治。他在位期间,大禹对外族的态度素来是强硬的,外族敢像先帝在位时那般侵略大禹,他就算勒紧裤腰带也要打回去。 也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大禹的边境难得呈现繁荣之景,百姓不再朝不保夕。 秦贽摇头,“孤也不知,可能是父皇太能干了罢。”他望着船舱的窗外的江河夜景,“皇祖父的很多理念与父皇相悖,特别是随着父皇年长,父皇越来越能干,衬得他越来越无能,所以便想换个好掌控的太子……” 裴织暗忖,这样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皇帝也是正常人,随着年纪渐长,疑心病越来越重,看到年轻有为的太子越来越能干,心里自然也会恐慌的,生怕太子抢了自己的皇位…… 秦贽道:“皇祖父避居渠春园时,一直暗中给父皇添乱,他虽然退位,其实还有一些可以用的人手……大禹历任的皇帝都有培养暗卫的习惯,暗卫只有唯一的主子,每一任皇帝去世后,暗卫都会陪葬。皇祖父去世时,他的暗卫却消失无踪,并未陪葬。” 听到这里,裴织明白了。 先帝留下的人手就是他的暗卫,而且这些暗卫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现,他们遵循先帝的遗志,暗搓搓地给昭元帝添堵。 对此,裴织是无语的,怀疑先帝是不是脑子有病,人都死了,还如此兢兢业业地给儿子找麻烦,真是太尽职了。 这些年,昭元帝一直秘密寻找先帝留下的暗卫。 后来太子年纪渐长,他便将这项任务交给太子,太子也不负重望,确实找出了好几个先帝暗卫搞出来的势力,并将之毁灭。 这次来青河府巡视,也是昭元帝得到消息,特地派太子以巡视之名过来调查。 来时他们路经安阳府,太子当时便是去追查这事,可惜他去得不凑巧,一番打斗后,对方趁机跑了。 裴织沉吟片刻,问道:“上次的海寇和这次的水匪,会是先帝的暗卫安排的吗?” 先帝连昭元帝都不喜,肯定也不会喜欢孙子,暗卫心里没有家国感情,只会一味地听令行事,多年以来在暗中不停地给这对父子俩制造麻烦。 秦贽道:“可能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孤已经派人去查了。” 听到这里,裴织便不再问。 她拉着秦贽一起躺下睡觉,整个人窝到他怀里,“还有四天才到京城,估计这路上会不太平,殿下好生休息。” 秦贽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歉意地道:“阿识,抱歉,孤将你卷进来。” 他的原意是想带她到江南看看玩玩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勾结海寇给他们找麻烦,虽然太子有信心能护住她,但多少会有些扫兴。 裴织回吻他,声音带着笑意,“殿下,这趟下江南,我玩得很开心,不过是一点危险罢了,我不在意的。如果殿下不放心,明儿水匪出现,给我一把剑,我跟你去打水匪。” 秦贽:“……阿识,睡吧。” 什么抱歉都在太子妃彪悍的回答中消失。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生出一股骄傲之情,他爱慕的女子果然非这世间女人能及。 ** 次日,温如水过来找裴织,提起昨晚水匪袭击的事。 她有些担心地说:“这水匪也太大胆了,连官船都敢动手,是不是故意的?”她凑近裴织,压低声音,“太子妃,你觉得动手的人会是谁?是不是那些外族?” 她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那些外族。 大禹周边的国家从来都不是安分的,虽然有求于大禹,但也不吝啬给大禹制造麻烦,若是大禹死了个太子,那更好了,大禹越是混乱,对他们更有好处。 就像先帝在位时,那时候的大禹确实极为混乱,外族趁机一步步蚕食大禹边境的城池,据说当时大禹边境的城池都被外族占据,边民们在外族统治下,成为连畜生都不如的下等人。 温如水来自北地的温氏,从母亲那里听到不少这种事。 若不是如此,当初小齐氏也不会被送去北地联姻,让北地的温氏与镇北军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北蛮精锐部族。 裴织笑道:“可能吧。” 虽然怀疑是先帝的暗卫所为,但也不排除那些外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放在哪里都适用,外族对大禹觊觎之心从来不死,如今大禹拥有高产的粮食,外族不仅想要得到粮食种子,更想从大禹这儿弄到更多的好处,那些外族确实有动手的动机。 裴织叮嘱道:“这一路上可能不太平,晚上你警醒一些,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出来。” 温如水赶紧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昨晚我惊醒后,锦霞、锦岚她们都守着我,不让我出去呢。” 裴织不禁笑起来,问道:“锦霞锦岚伺候得怎么样?” 这两个宫女是她特地送过去照顾温如水的,后来一直留在温如水这儿。 “她们很好!”温如水马上说,“她们不愧是东宫调、教出来的大宫女,我很喜欢她们,等她们年纪大了,我还要给她们安排婚事,保证她们的后半辈子。” 见她满意,裴织笑了笑,转头看向旁边伺候的锦云,“锦云,你的年纪也大了,要不要我们给你寻摸一桩好亲事?” 锦云顿时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自己身上。 再稳重老成,仍是不免被这话弄得羞红了脸,她有些尴尬地道:“太子妃,您别笑话奴婢了,奴婢都这把年纪……” “什么这把年纪?你今年才二十七吧?”温如水不赞同地说,“还是一枝花呢。” 想想现代的女人,三十岁谈婚论嫁都不算晚,二十七算什么? 裴织跟着点头,十分赞同,“锦云放心,三十岁都不算晚的,只要你有看上眼的,对方也不错的,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安排。” 锦云羞得满脸通红,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道:“太子妃,奴婢没有嫁人的心思,只想在宫里当个嬷嬷,伺候你们一辈子。” 这也是宫里很多宫女的命运,特别是主子身边的得力大宫女,一辈子都在主子身边伺候,成为主子的心腹,嫁不嫁人对她们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裴织笑道:“那你哪天改变主意,可以和我说。” 她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只要是好的,她不会拒绝。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果然又有了动静。 潜伏在水中的水匪想趁着夜色,在水底砸穿他们的船,被侍卫及时发现,又是一通激战,将那些水匪歼灭。 剩下的水匪见势不对,及时投入水中逃走。 秦贽没理会,只让人保持警惕,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两天晚上,都遇到水匪夜袭,每次都被随行的侍卫打退。 眼看船即将抵达京城,那些水匪都急了,终于选择在船行至一处险峻的河段动手。 河的两岸是徒峭的山壁,数十根粗大的麻绳从山壁上方垂落,那些水匪抓着麻绳,从山壁降落下来,跳到船上。 这次出动的水匪数量极多,仿佛方圆数百里的水贼都聚集于此。 温如水探头看到这一幕,吓得直抽气。 守在船舱里的锦霞锦岚同样吓得不行,赶紧将她拉回来,将船舱的门紧紧地关上,生怕那些水匪破开防卫杀过来。 “郡主,您别出去,咱们待在船舱里就好。” 温如水道:“放心,我不出去,我只是看看外面的情况。”她心里暗忖,如果水匪实在太多,侍卫不敌,她只能使用道具了。 这是他们的底牌。 不过,最后温如水也没有使用道具。 等她再次探头出去观察时,正好看到裴织提着剑走过来,迎面遇到一个混进船上的水匪,水匪见到她,神色狰狞朝她冲过去。 温如水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正欲开口,就见裴织不退反进,手中的剑往前一挥,那水匪的脑袋就没了,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 温如水:“……” 锦霞锦岚:“……” 其他人:“……” 裴织走过来,见船舱的门开着一条缝,知道里面是温如水,说道:“你们躲好,别出来。” 温如水几人:“……”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迎着那些上船的水匪而去,神色平静地将水匪的脑袋削下来,剩下的尸身被她一脚踹下河。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就连当初跟着她去海寇岛的侍卫们都有种难以适应之感,毕竟当时是晚上,有夜色遮掩,看着没那么吓人,现在是大白天的…… 突然,裴织抬头,只见一个男人攀附在峭壁上,拉起弓弦,对准船上的某处。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朝船头处的秦贽射去。 裴织目光微利,想也不想地折身冲过去,手中的长剑掷了出去,剑在半空中将那支箭击落,同时那把剑也掉落在河里。 秦贽猛地转头看过去,见到裴织,正欲开口,这时又有水匪上船,他只好转身加入战斗。 不过,他对于身后的安全,突然没那么紧张。 “给我弓箭!”裴织叫道。 跟在她身后的秦霜将随身携带的弓箭递过去。这是刚才她们见太子妃提着剑出来时就准备的东西,很适合太子妃使用。 裴织搭箭上弦,对准用麻绳系住腰部、吊在绝壁上的水匪,朝他射出一箭,那水匪身体一晃就避开了这箭,他咧开嘴笑,笑容轻蔑。 这时,第二箭、第三箭已至。 第四箭时,击中男人的心口,他从半空中栽下来,落入河里。 第 181 章(康平长公主疯了...) 裴织就像射粽子似的, 将挂在绝壁上偷袭的水匪一个个打下来。 那些水匪原本是仗着地势高,出其不意地偷袭,目标是太子秦贽,想趁机杀了太子。哪知道半途杀出个太子妃, 以极为精准的箭术, 将偷袭的人都射杀。 水匪来势汹汹, 可惜最后仍是惨败而归。 战斗结束后, 秦贽让人清点损失, 然后丢了手中的长刀,朝裴织走过去。 裴织站在船舷边, 眺望河面, 察觉到身边有人, 转头看过去, 然后眉眼弯起,染上明媚的笑意。 船已经顺利渡过最凶险的河段,河风拂来,带来阳春三月和煦的气息。 两人并肩站在那里,他们迎着微风, 看向泛起波澜的滔滔河水,风吹淡船上残留的血腥味, 空气再次变得清新怡人。 船上的侍卫和下人忙碌着清理水匪的尸体, 清洗残留的血渍, 修补损毁的地方, 十分忙碌。 他们忙碌之余,偶尔不经意瞥见并肩站在那里的两人, 突然一阵恍惚。 那沐浴着春日艳阳的两人,并肩而立, 仿佛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教人忘记先前那血腥的一幕。 “阿识,你的衣服湿了,先回去换下。”秦贽开口说,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船舱。 裴织应了一声,乖巧地由他拉着。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指腹和虎口之处都有厚茧,那茧子磨过她柔嫩的手心,手心处的伤口顿时火辣辣地疼。 回到船舱,芳菲芳草已经准备好洗漱的水和干净的衣物。 秦贽没有急着洗漱,而是先拉起她的手查看,发现她的手心果然又磨破皮了,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疼惜。 上次从海寇岛回来,趁着她昏睡之时,他为她检查过身体,发现她的手心因为握剑之故,被磨得皮开肉绽,触目心惊。 强大的武力,却没有足以匹配的强悍身躯。 她是养尊处优的贵女,一双手被丫鬟们精心保养得极为娇嫩秀丽,并不是拿凶器的手。 洗漱后,秦贽亲自为她的手敷药,用紫玉膏仔细地敷在患处,然后包上干净的纱布。他包扎的技术非常好,就像经验丰富的医者,可见以前没少受伤。 裴织看到自己被包起来的双手,有些哭笑不得。 “阿识,疼不疼?”他心疼地问,明明连身上被划一刀都不皱眉的男人,却因为看到她手上的伤,神色添了几分畏惧。 他宁愿伤在自己身上。 裴织眼睛一转,有些可怜地说:“挺疼的,殿下你将我的手包成这样,我怎么吃饭?” “孤喂你!”太子爷毫不犹豫地说,俨然忘记伺候的宫人不少,都可以伺候太子妃,不用她动手。 不过,秦贽心里仍是很难受,暗暗决定,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避免太子妃动手。 温如水也觉得下次要避免太子妃动手才行。 她实在受不住这种刺激,看到太子妃一剑一个水匪,场面太过刺激,正常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温如水缓了好一会儿,过去看裴织。 见她双手包着纱布,以为她受了伤,很是紧张,等知道原因后,温如水无语了。 “原来你这辈子的身体没锻炼过,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武力……”她真是羡慕得眼泪都从嘴里流出来。 谁不想拥有像太子妃这般厉害的武力,去哪里都不担心,也不担心受欺辱。 怨不得太子妃如此自信泰然,这种自信不仅是聪慧的脑袋所赋予的,还有绝对的武力,今儿见过太子妃削水匪的人,估计以后都不敢轻易招惹太子妃。 裴织云淡风轻地道:“上辈子经历得多了,成了习惯,没办法改。”只能说,她杀丧尸杀得太顺手,习惯性地削丧尸脑袋吗? 她并没有太过得意妄形,亦从未想过以此欺压人,除非惹到她面前。 温如水面露不忍之色,心里再次难受起来。 门外,秦贽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里面的说话声虽小,却极为清晰地传到他耳里,解开他心里的疑惑。 他的神色莫测,片刻后,转身离开。 锦云守在船舱外,一般太子妃和福宁郡主说话时,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都会避到外面,省得打扰到两人说话。 先前太子过来,锦云原本是想给他请安的,见他随意地摆手,便没有出声。 见太子从里面走出来,神色明显不对,锦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免有些担心。 夜幕降临,水声滔滔,格外宁静。 明日即将抵达京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戒,以防那些水匪鱼死网破,再来一次夜袭。 船舱里,秦贽搂着裴织上床歇息。 裴织窝在他怀里,总觉得他今晚的情绪不太对劲,问道:“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为水匪的事操心?” “没有。”秦贽吻了吻她带笑的眉眼,“孤已经联系附近的水寨,迟早能查清楚水匪的来历,孤没为这事操心。” “那你这是……”裴织不解。秦贽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力道,将她用力地拥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项边,声音低哑:“孤只是很庆幸能遇到你……” 他们相隔不同的时空,他能在这辈子遇到她,绝对是一个奇迹。 他打从心里由衷地感谢上天,将她送到这世间。 裴织发现他今晚不仅情绪不对,甚至还撒起娇来,实在有些受不住。 撒娇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撒起娇来,简直要人命。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昭元帝如此疼太子,如果她是昭元帝,被这男人如此不要脸地撒娇,她也要疼他。 果然会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晚上仍是有水匪夜袭。 不过比之白天,水匪的数量少了许多,在侍卫们都提高警惕时,水匪不堪一击,很快就解决。 天亮后,距离京城已经非常近。 因距离京城近,这一带的运河时常有乘船在附近巡逻的军队,水匪不敢过来,终于顺顺利利地在午后抵达京城。 京郊的码头上,早有等候在那里的东宫仪仗队、迎接的官员以及围观的百姓,格外热闹。 得知太子的行程,早有人在码头这边等着,只要太子的船抵达,便迎接太子和太子妃进宫。 官船抵达后,秦贽携着裴织的手下船,在众人的跪拜声中登上马车离开。 傍晚,他们终于回到皇宫。 夫妻俩直接进入东宫,接着秦贽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物,整理好仪容,去给皇上请安。 裴织留在东宫修整。 时间太晚,现在不好去给太后请安,她不需要再劳累自己,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歇一歇。 东宫的总管太监何顺带着宫人过来请安。 裴织随意地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离开,只留下何总管。 何总管先是询问太子妃此行顺不顺利,然后关切地询问她的手怎么了,一脸心疼,仿佛恨不得以身替之。 真是将“急主子之急、疼主子之疼”演绎得淋漓尽致。 裴织不在意地说:“使用过渡罢了,没什么的。” 什么叫“使用过渡”? 何总管下意识地看向锦云等宫女,却见她们一脸深沉地看着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最好不要太好奇”的劝告之意,让他越发的莫名其妙。 裴织问道:“我们不在京的这段时间,京城有什么事吗?” “有。”何总管收敛心神,回道,“三皇子和宣仪郡主的婚期推迟了。” “什么?”裴织愣住,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何总管一脸严肃地说:“前阵儿,康平长公主突发急病,听说病得无法起身,将太后娘娘和宣仪郡主急坏了,看了多少太医都没用。”他叹了口气,“因为康平长公主的身体有恙,太后作主将三皇子与宣仪郡主的婚期往后推一推,待康平长公主身体好些再说。” 裴织觉得匪夷所思,“这是要推到什么时候?” “钦天监看过了,九月下旬还有个好日子,届时成婚也没事。”何总管回道。 “康平长公主的病又是怎么回事?”裴织疑惑地问,她怀疑康平长公主是不是装病,毕竟她看起来身体健康,怎么可能会突发急病,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治不好? 或许是她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三皇子,故意装病? 何总管道:“听说康平长公主是突然受到惊吓,后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连太后和皇上过去,她都认不得人。”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总结起来,就是康平长公主突然疯了,连人都认不得。 裴织越发的愕然,康平长公主如果不是装病,难不成受到什么刺激疯了? ** 勤政殿。 昭元帝看到太子完好无损地回来,脸上露出笑容,亲自过去将他扶起,含笑打量他。 “朕的贽儿好像瘦了。” 昭元帝就像天下的老父亲,看到离家后终于归来的儿子,总觉得孩子在外面奔波吃苦,整个人都瘦了。 秦贽笑道:“父皇看差了,儿臣的体重和先前一样,没有瘦。” “朕说瘦就瘦了。”昭元帝心疼地说,“明儿让皇庄送头鹿过来给你补补身体,还有这鹿鞭虎鞭也多补补……” 秦贽:“……”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父皇总爱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到东宫? 秦贽果断地转移话题,开始禀报这一趟查到的事。 昭元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最后剩下平静,等他说完后,他轻笑一声,“姓商,病秧子?” 秦贽看他,迟疑地唤了一声,“父皇?” 昭元帝脸上露出疲惫之色,说道:“朕的那位好父皇,果然恨不得朕失了这江山,对朕的恨意竟然凌驾于秦氏的江山社稷之上……真是枉费太、祖留下的遗训!” 这是最严厉的诘问,连最后的敬重都放下。 秦贽见他这样,心里有些不好受,轻轻地唤了一声,“父皇……” 昭元帝的心情收拾得很快,脸上的疲惫敛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道:“你这次在青河府做的事,朕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秦贽有些不好意思,“是太子妃赶得及时,帮儿臣一起消灭海寇,否则儿臣可能需要付出些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昭元帝很清楚,再看太子精神的模样,心里有些庆幸。 庆幸太子妃的横空出世,不管她是什么来历,她确确实实对大禹、对太子非常好。 “听说回来的路上,你们遇到水匪,太子妃还当众诛杀水匪?”昭元帝说着,面上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秦贽嗯一声,理直气壮地说:“太子妃这是巾帼须眉,世人都能理解的。” 是啊,都能理解的,一个会拿剑削人脑袋的太子妃……昭元帝想想就觉得牙疼,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第 182 章(各种八卦...) 秦贽如何察觉不到昭元帝此时对太子妃生起的微妙心情。 他丝毫不以为意, 既然太子妃所做的事已经暴露,他便想到后果,甚至想到如何为她收拾善后。 于是他让人将一个匣子送过来,将之推到昭元帝面前。 “这是什么?”昭元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它吸引过去。 秦贽笑了笑, 将匣子打开, 里面是雪一样白的细沙, 细细的颗粒, 堆叠在一起, 一时间教人看不出什么。 “父皇,这是细盐, 你尝一下。” 昭元帝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竟然是盐? 他捻起一些放进嘴里尝了尝, 发现只有纯然的咸味, 没有像正常的盐粒那样残留着些许苦涩异味,甚至它如粒粒分明的细沙,洁白如雪,颜色干净得让人惊奇。 秦贽见他的反应,有些欣慰, 当初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细盐时,反应也是这般。 提取细盐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只是以前没有人想到这么做。 除了细盐外, 秦贽又将海水晒盐法禀报, 海水晒盐法的好处是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 而且能收获到大量的盐,让大禹的百姓将来不再缺盐, 盐的价格也能相对地降下来。 秦贽和太子妃商量过盐税改革时,将裴织的一句话听进心里:要让大禹的百姓都能吃到平价盐。让盐不再成为百姓心中的奢侈品。 “父皇, 这些都是太子妃和福宁郡主在青河府折腾出来的主意。”秦贽矜持中略带几分得色,“您瞧,太子妃很能干吧。” 昭元帝的注意力从匣子里的细盐转到他身上,哪里不知道太子这是为太子妃说好话。 就算太子妃彪悍得能一剑一个水匪又如何?太子妃为大禹所做的贡献,不是寻常人能及得上的,世人又凭什么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太子妃要如何做? 昭元帝道:“太子妃确实能干,可惜……” 可惜偏偏是太子妃,没办法让她出仕,为大禹做更多实事。他相信太子妃那儿应该还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潜力。 秦贽当作没听到,继续与他谈起推行盐税改革的事。 ** 秦贽回到东宫时,时间已经很晚。 他走进殿内,发现太子妃还没有歇息,她坐在灯下的美人榻上,腰腹间盖着一件毯子,眉眼微垂,似在思索什么。 整个寝殿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传来的虫鸣声。 “阿识,怎么还不歇息?”秦贽走过去,柔声询问。 裴织抬头看他,见他坐到美人榻旁,于是也不急着起身,拥着覆盖在身上的毯子,说道:“殿下,听说康平姑母病得很厉害。” 秦贽嗯一声,他的神色冷漠,显然对康平长公主这位姑母没什么感情。 对此裴织也能理解,他两次失忆,除了记得她外,其他人都不记得,康平长公主对他而言就像个陌生人,如何能有什么感情? 更不用说去年康平长公主管不住嘴,传出那样的流言,秦贽不迁怒她都算好的。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裴织询问。 秦贽拉着她的手,“孤也是刚听说这事,还没了解来龙去脉,你若是想知道,孤让暗卫去查查。” “算了。”裴织摇头,“暂时不查罢。” 东宫的暗卫确实很好用,却不能随便滥用,以免触及到皇帝的神经,对太子不喜。就算昭元帝很疼太子,对他极为信任,但作皇帝的疑心病都重,很多事情需要避讳。 秦贽听罢,也没有坚持,康平长公主如何他确实不关心,只要不来他面前招嫌就行。 他拉着她起身,回内殿歇息,一边道:“明儿还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你应该早些歇息,省得没精神。” 原本一路舟车劳顿,哪知道她还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操心,太子爷心里有些不悦。 裴织笑了笑,没去反驳他。 她觉得可能是手上的伤刺激到他了,让他认为她身娇体弱,操劳不得的那种。所以就算明知道她其实并不是那么柔弱,这人依然跟眼盲心瞎似的,坚定地认为她需要好生呵护。 夫妻俩安生地歇息一晚。 次日,秦贽早早地醒来,穿戴整齐后去上朝。 裴织多睡了会儿,时间差不多,也跟着起来,用过早膳后,坐上步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慈宁宫里没什么人。 以往裴织过来请安时,这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太后并没有规定宫妃必须每日过来给她请安,都是宫妃们自己主动过来,想在慈宁宫里等皇上过来给太后请安时,多看皇上一眼。 对此,太后也没赶她们,反倒让宫人好生招待,算得上十分宽厚仁慈。 裴织略一想,就明白原因。 看来太后很为康平长公主的病情忧心,宫妃们也识趣,没在这种时候过来打扰她老人家,以免惹得太后心情不好,招来一顿训斥。 不仅是宫妃,连宣仪郡主也不在。 裴织见到太后时,发现她的精神不太好,虽然掩饰得极好,仍是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之色。 不过她仍是打起精神,询问太子妃这次去青河府巡视的过程顺不顺利之类的。 裴织简单地说了一些事情,还有在海寇岛的经历,趁着太后倾听时,拉着她的手,给她输送了些精神力,让她振作一些。 太后察觉到身体突然轻松许多,以为是见到太子妃之故,压抑的心情开阔一些。 她看着裴织,不免想到女儿和外孙女,心里不禁一叹。 家丑不外扬,她纵使想和裴织说点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开口,最后随便地聊了几句,便借口累了,让她回东宫。 裴织刚离开慈宁宫,就见钟粹宫的大宫女婉玫等在路边,快步地走过来。 “太子妃,您回来啦。”婉玫笑语盈盈,表明奉丽贵妃之命,请她去钟粹宫坐坐。 裴织笑着应下,让人转道去钟粹宫。 来到钟粹宫,她发现二皇子妃齐幼兰也在。 齐幼兰的肚子已经七个月,怀相明显,身材圆润了不少,脸颊也是肉肉的,看着一脸福相。 见裴织过来,她挺着肚子就要起身行礼,被裴织拉着手坐下。 “别多礼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裴织嗔怪一声。 宫里的妇人怀孕后,皇上和太后都会免了她们所有的请安及礼数,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丽贵妃也笑道:“太子妃说得是,自家人就别那么多礼,好生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齐幼兰坐在那里,抿嘴笑了笑,没有拂了她们的好意。 丽贵妃在大殿招待裴织,和她随意地寒暄几句,便问道:“太子妃是刚从慈宁宫回来的罢?” 裴织端着茶喝,嗯了一声。 丽贵妃叹道:“太后娘娘最近精神不好,我们都不敢去打扰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着她了。” 裴织看向她,“丽母妃,康平姑母的病情很严重吗?” “听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都认不出人。”丽贵妃心有戚戚,“康平长公主昔日何等的威风,没想到说病就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有三皇子和宣仪郡主的婚事,虽说是太后娘娘作主推迟到九月份,可谁知那时候康平长公主的身体如何,总不会继续推吧……” 说到最后,丽贵妃忍不住摇头叹息。 裴织也皱眉,她对宣仪郡主颇有好感,不过是一个天真又娇软的小姑娘,虽然在婚事上任性了些,但也是太后给她任性的资本。虽然康平长公主是她母亲,但她将母女俩分得很开,没有混为一谈,她亦是希望宣仪郡主能平安顺遂,别遭受那么多挫折。 “还有梅贵妃,自从婚期推迟后,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丽贵妃含蓄地提醒,“若是你见着她,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也别放在心上。” 梅贵妃一直指望着三皇子给她挣脸,三皇子的婚事却是一折三波,如何能不气? 这些日子,听说永和宫没少更换瓷器,连内务府那边都有意见了,隐晦地提醒,梅贵妃再次被气到,只好自己掏银子换了些瓷器回来。 “还有安玉公主,今年也要选驸马了。”丽贵妃说到这里,表情很是怪异。 裴织不由问道:“难道安玉公主看上了什么人?” 丽贵妃点头,轻咳一声,“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据说安玉公主看上姬小将军……” 裴织:“……噗!” 丽贵妃也是忍了好久,才能忍住不笑。 她想起当初三皇子的婚事未定时,宣仪郡主痴恋三皇子,梅贵妃对宣仪郡主各种看不上,哪知道转眼自己的女儿竟然相中宣仪郡主的族中大哥,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太子妃还记得南诏的嘉柔公主吗?”丽贵妃突然又问。 裴织挑眉,她有些明白今儿丽贵妃叫自己过来的原因,不仅是想让她了解一下京城最近的消息,也是想和她唠嗑,分享八卦。 后宫的嫔妃没什么娱乐,最爱听八卦,若是她们和你分享八卦,便是将你当成自己人。 丽贵妃便是如此。 丽贵妃用帕子掩住嘴角,语气轻淡,“听说嘉柔公主想在大禹招夫婿,她也看上姬小将军了。” 裴织:“……噗!”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南诏的使臣为了赖在大禹,杨国舅的“病”一直不能好,嘉柔公主以照顾舅舅为由,跟着留下来。 来京几年,嘉柔公主的年纪都蹉跎了。 原本南诏的目标是将嘉柔公主献给皇上、送进皇上的后宫的,但昭元帝明显对南诏国的公主没什么兴趣,嘉柔公主就这么被耽搁了。 只是众人没想到,嘉柔公主如此看得开。 皇上不行,那就在大禹另外找个夫君,以她南诏公主的身份,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嘉柔公主这是用婚姻来实现自己的价值,将婚姻当成买卖。 丽贵妃也是觉得好笑,“前阵子,乐平长公主在府里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不少青年才俊和各府的贵女与宴,据说那嘉柔公主也来了,还当着众人的面向姬小将军示好。当时安玉也在,将她气坏了,还和嘉柔公主吵了一架……” 南诏公主和大禹公主当众起冲突,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当时看到的人都觉得不枉此行。 裴织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竟然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原来二月份时,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裴织在丽贵妃这儿坐了好一会儿,意犹未尽地回到东宫。 用过午膳,裴织没有歇息,而是让人准备马车和礼物,她要出宫去探望康平长公主。 不管怎么说,康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皇上的嫡亲妹妹,听说她生病,裴织这位太子妃亲自登门去探望也是应有之义。 公主府距离皇宫并不远,这也是太后宠爱康平长公主之故。 在先帝驾崩后,太后作主重新给康平长公主挑选公主府,让她的公主府离皇宫更近,方便母女俩进宫。 东宫的马车抵达公主府,侍卫前去敲门。 公主府的长吏听说太子妃到来,匆忙去迎接,另外派人去通知郡主。 最近康平长公主生病,府里府外都是由宣仪郡主作主,有什么事下人第一时间通知她,也让原本还有些小女儿家性子的宣仪郡主很快就成长起来。 “阿识。” 见到裴织,宣仪郡主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很是欣喜。 裴织朝她笑了笑,借着喝茶的功夫打量她,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衬得那双眼睛极大,身子骨单薄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面上难掩憔悴和疲惫。 她心里轻轻一叹,说道:“郡主,听说康平姑母病了,我来看看她。” 宣仪郡主神色一顿,感激地道:“阿识,谢谢你。” 去年母亲做了那样的事,她都羞于见阿识,没想到阿识不计前嫌,特地过来探望母亲。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黯然之色,母亲现在浑浑噩噩的,连女儿都认不出来,她就心痛难过。 宣仪郡主带裴织去探望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虽然生病,但她是太后的亲女,有太后派人过来盯着,还有宣仪郡主细心照顾,公主府里没人敢怠慢她,吃的住的都和以往一样。 裴织到时,便见康平长公主坐在暖阁里,双眼看着窗外,神色恍惚,嘴里喃喃叨念着什么。 暖阁的门窗是装了玻璃,窗明几净,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到康平长公主身上。 她穿着雪青色拱碧兰花的宫装,额上勒着秋香色镶着枚鸽子蛋大小的红珊瑚的额帕,头发披散,面容苍白而憔悴,不见昔日的盛气凌人。 裴织走近时,渐渐地听清楚她嘴里唠叨念的话。 第 183 章(两个女人一台戏...) 裴织走近, 听到康平长公主嘴里反复叨念着两个字。 朗臣。 她记得康平长公主的附马的名字是姬朗臣,再看她痴痴地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仿佛在思念着心爱的情郎,嘴里反复地念叨着对方的名字。 康平长公主的驸马听说是病逝的。 在宣仪郡主出生不久后, 驸马姬朗臣就病逝了, 后来康平长公主一直没有再嫁, 守着女儿过日子。她不仅没再嫁, 甚至连一个面首都没养, 宛若给姬朗臣守寡似的。 不过世人都道,康平长公主这是瞧不上其他男子。 但凡见过姬朗臣的女人, 极少能忘得了他的风彩。姬朗臣是一个真正称得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美男子, 风华极佳, 据说当年为他倾心的女子如过江之鲫, 康平长公主不过仗着先帝嫡长公主的身份,瞧上了姬朗臣,硬是钦点他为驸马。 姬朗臣病逝后,康平长公主依然忘不了他,无法再接受其他男人。 裴织没见过姬朗臣, 不知道姬朗臣有多好看,但此时看康平长公主这模样, 便知康平长公主对驸马姬朗臣确实难以忘怀。 屋子里还守着不少丫鬟和婆子。 这些下人都是看护康平长公主的, 以免她现在神智不清, 不慎伤到自己。 见宣仪郡主和太子妃过来, 她们赶紧上前行礼。 宣仪郡主看到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母亲,神色有些恍惚。 明明母亲发病至今不过半个月, 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从小到大,她都习惯母亲的强势和自我, 极少能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模样,母亲的自尊和强势,也不允许她在人前露出柔弱之态。 更何况是某些时候病发时的癫狂。 宣仪郡主走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娘亲”,见康平长公主没理会,她也不在意,继续道:“娘,太子妃来看您了。” 康平长公主依然看着窗外,嘴里含糊地念叨着“朗臣”。 宣仪郡主有些难过,蹲在她面前,将手轻轻地放到她的膝盖上,仰着脸看她,“娘,太子妃来看您了。” 康平长公主依然无动于衷。 宣仪郡主有些失落,她站起身,朝裴织道:“阿识,我娘她现在很少搭理人,她连我和外祖母、皇上舅舅都不认识了。” 裴织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终于确认康平长公主确实真的病了。 她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一切都不理会,无人能唤醒她――或者是她不愿意醒来,宁愿放逐自己。 分明就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而且这刺激可能和驸马姬朗臣有关,可是姬朗臣都已经死了十多年,康平长公主又不是刚丧失那会儿悲痛欲绝,按理说现在应该没什么能刺激到她了吧? 裴织实在搞不懂,暂时将疑惑压在心底,安慰宣仪郡主。 “康平姑母的身体一向健康,她现在这样应该只是暂时的,你不必太担心。”她柔声说,知道宣仪郡主是个孝顺的,若康平长公主真出什么事,只怕这小姑娘承受不住。 宣仪郡主勉强地笑了下,“或许罢。” 这时,旁边的丫鬟突然惊呼一声。 裴织转头看过去,便见原本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窗外的康平长公主猛地站起来,从窗边的小榻离开,连鞋都不穿就要往外跑。 “公主,公主您要去哪儿!” 室内的丫鬟和婆子都是如临大敌,上前围住她,不让她跑出去。 康平长公主被一群人包围着,无法再前进一步,脸上露出焦虑之色,嘴里飞快地说着:“朗臣在哪里?本宫要去找朗臣!你们都走开,不许你们这些狐狸精勾引本宫的朗臣……朗臣,朗臣……” 她嘴里呼喊着,原本焦虑的脸色渐渐地变得狰狞起来,最后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毫无理智可言。 “你们都给本宫滚开!谁敢阻止本宫,本宫要告诉父皇,让父皇治你们的罪!朗臣,朗臣,你在哪里?你别离开,我知道错了……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看我一眼?朗臣……” 她时而大骂,时而哀求,时而愤怒,甚至开始寻找凶器作践自己…… 室内乱糟糟的,丫鬟婆子们都在阻止康平长公主,以免她伤到自己。 宣仪郡主顾不得其他,赶紧跑过去紧紧地抱着疯狂的母亲。 “娘,您看看我!我是宣仪啊!”她流着泪,“您别找爹了,爹他早就去世了……” 康平长公主不理她,嘴里一直喃喃地叫着朗臣。 最后还是她自己累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赶紧将她扶进内室歇息,继续守着她。 宣仪郡主心力交瘁地站在那儿,猛地想起太子妃还在,转头去找太子妃,听丫鬟说太子妃已经出去了,在外间喝茶。 她心里猛地松了口气。让外人见到母亲发疯的模样,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母亲清醒后知道这事,她一定会很愤怒也很难受。所以这段日子,她都小心翼翼地不让外人轻易见到母亲,今儿因为母亲难得平静,才会让太子妃过来见母亲,哪知道她会突然发疯…… 宣仪郡主走出去,果然见裴织坐在外间,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阿识。” 裴织抬头看她,关切地问:“宣仪,你没事吧?” 宣仪郡主摇头,下意识地将手别在身后,掩住手上被母亲无意间抓出来的伤痕。母亲已经认不出她,每次她突然发疯时,宣仪郡主去阻止她,总会不慎被她抓伤。 比起手上的伤,其实她心里更难过。 裴织知道她不愿意让人说自己母亲的不是,和温如水对小齐氏的心态差不多,所以她体贴地没有多说什么。 她叮嘱宣仪郡主好生歇息,表示过段时间再过来看她,识趣地告辞离去。 宣仪郡主将她送到仪门处。 刚到仪门,就见门房引着姬昙之进来。 姬昙之是公主府的常客,被宣仪郡主当成家人对待,他来公主府一般不用拜帖,直接进来即可。 “大哥……” 宣仪郡主刚唤了一声,又见一个门房跑过来,“郡主,安玉公主和嘉柔公主到了。” 裴织、宣仪郡主:“……”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姬昙之,裴织今儿刚从丽贵妃那儿听说姬昙之的八卦,没想到这会儿就能见到现场。 宣仪郡主只是呆了下,便道:“让她们进来罢。” 她说着,瞅着姬昙之,知道这两位公主是为自家大哥来的,她没想到大哥虽然年纪一大把没有成亲,但行情这么好,安玉和嘉柔公主都瞧上他,暗暗为他高兴,希望他早点找到能相伴一生的妻子。 所以就算以前和安玉有些不愉快,宣仪郡主也没有仗着和姬昙之关系好就给她使绊子。 很快,两位公主被人引进来。 安玉公主绷着俏脸,神色很不好,嘉柔公主则面覆白纱,露出一双眼睛,整个人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据说这是南诏那边的风俗,未出阁的姑娘家都是面覆白纱见人的。 不过知道南诏情况的人都觉得,可能是南诏那边的瘴气较多,出门戴面纱能有效阻止吸入瘴气。 发现裴织也在,两个公主都有些惊讶。 “原来太子妃也在。”嘉柔公主笑语盈盈,“听说太子妃最近随太子去青河府巡视,这一路可顺利?” 安玉公主厌恶地看她一眼,“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本公主不相信你没听说过传言……” “什么传言?”宣仪郡主纳闷地问。 “当然是……” 安玉公主瞥见裴织平静温和的模样,最后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总不能说,太子回程路上遇到水匪,然后太子妃拿剑砍水匪,像砍瓜切菜似的,恁地凶残又血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煞星。知道这事的人不少,毕竟当时看到的人很多,还有随行的商船上的人,太子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事情就这么传出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安玉公主多少还是有些悚太子妃的,加上今儿一早听到的传言,更添了几分畏惧。 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应该没有水匪的坚硬,绝对扛不住她一剑。 见她吞吞吐吐的,宣仪郡主越发的好奇,转头问道:“大哥,难道外面又有什么关于太子妃的不实流言?” 好个不实流言!这宣仪郡主莫不是个傻的? 安玉公主和嘉柔公主都有些无语。 姬昙之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很忙,没怎么关注外面的消息。”他不欲多说什么,朝裴织行礼,“太子妃可是来看叔母的?” 裴织嗯一声,含笑问:“你们都是来看康平姑母的?” 姬昙之点头应是。 安玉公主和嘉柔公主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跟着厚脸皮地点头,她们也是仗着宣仪郡主厚道,才能追男人追到公主府里。 要不是姬昙之对她们的示好无动于衷,甚至隐隐躲避,她们也不会跑到这边来。 不过,安玉公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裴织,心里多少有些羞恼,她并不愿意让裴织知道自己对姬昙之的心思,总觉得太子妃不安好心,绝对不会让自己如愿。 嘉柔公主落落大方地说:“听说康平长公主病了,我素来仰慕康平长公主为人,想来看看她,顺便也和姬小将军聊聊。”能将自己的目的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这位公主也是个人才。 安玉公主差点没气死,怒目而视,觉得南诏的公主真是个厚脸皮的,追男人都追到人家亲戚家。难道南诏就没有男人了吗,让她死赖在大禹找男人。 她冷声道:“康平长公主是本宫的姑母,宣仪郡主是本宫未来的大嫂,本宫来看她们是应该的。倒是嘉柔公主,你一个外人,冒然登门不太好吧?” 嘉柔公主不以为意,含情脉脉地看着姬昙之,声音娇柔,“只要姬小将军愿意,本公主就不是外人。” 言意之下,只要她嫁给姬昙之,自然不是外人。 安玉公主几时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当即气坏了,差点就叫人将嘉柔公主赶出去。 两人争执起来――也不算是争执,只是安玉公主单方面生气,嘉柔公主泰然自若,显得安玉公主极不讲理。 宣仪郡主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帮哪方。 还是姬昙之道:“嘉柔公主,府里忙,没空招待公主,还请公主先回去罢。” 听到这话,安玉公主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嘉柔公并未气馁,她柔声道:“既然小将军如此说,那本宫先回去,改日希望能约小将军聊一聊。” 姬昙之冷淡地应一声。 安玉公主脸上的得意顿时垮下来,特别是看到嘉柔公主离开后,姬昙之也礼貌地朝她们行礼离开。 她心里又急又气,哪里还待得住,也跟着走了。 宣仪郡主:“……”他们不是来看母亲的吗? 她满头雾水,朝裴织道:“阿识,抱歉耽搁了你的时间,你回去罢,我就不留你了。还有,你去给外祖母请安时,麻烦帮我告诉外祖母,我很好,让她老人家不必担心我。” “我想皇祖母应该很想你亲自去看她,和她说。”裴织微笑道。 宣仪郡主垂眸,勉强地应一声。 太子妃的车驾离开后不久,姬昙之重新来到公主府。 这次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 宣仪郡主迎过来,往他身后望了望,“大哥,安玉和嘉柔公主呢?” “我哪知道,我和她们不同路。”姬昙之回答,挑眉问,“你很希望我和她们哪个在一起?” 宣仪郡主顿时红了脸,小声地说:“我、我只是觉得,大哥这年纪,确实该找个大嫂……难得有人向大哥你示好,如果大哥喜欢,我也是喜欢的。” 姬昙之有些好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眼神温柔,转移了话题,“叔母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说到母亲的病情,宣仪郡主神色黯然,“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母亲为何会变成这样子,她每天都在叨念着父亲的名字……” 姬昙之微微抿嘴,欲言又止。 宣仪郡主低头拭泪,没有看到他的神色,等她抬头时,他已经收敛脸上所有的神色。 “宣仪,叔母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你要保重自己,你最近都瘦了。”他怜惜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为她的消瘦心疼,又有些愧疚。 说到底,还是他利用她,欺骗她。 宣仪郡主振作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笑道:“大哥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先前太子妃也说我瘦了呢,我真的瘦了很多吗?” 姬昙之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眉眼温柔。 只是,当他瞥见她袖子下的手腕处的抓痕,目光微黯,下颌微微抽动。 第 184 章(密谈) 过了几日, 姬昙之下衙后,去城南的一家颇有名的点心铺子买几样糕点。 他进点心铺子时,有人认出他,笑道:“小将军, 您这是要给郡主买点心?” 姬昙之看向来人, 发现是兵部的同僚。 兵部都是一群大老粗, 姬昙之身在其中, 用京城贵女们的说法, 宛若污泥里长出来的一朵摇曳生辉的格桑花,美得惊心动魄。 原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更有同行相衬, 可不就是绝世独立的格桑花。 姬昙之和兵部的同僚相处不错, 含笑道:“是的, 孙大人也是来买点心的?” “是啊,我家夫人和闺女都喜欢吃这家的点心,知道我今儿来南城,叫我顺便带些回去。” 两人寒暄几句后,买好糕点的孙大人与他告辞离去。 姬昙之进了店里, 先是让人装了几样点心包好,然后登上二楼的包厢坐着喝茶。 他坐了会儿, 喝了两盏茶, 包厢的门被敲响。 门开后, 面覆白纱的嘉柔公主走进来。 嘉柔公主施施然地坐到他对面, 含笑说:“让小将军久等了,为了避开盯稍的人, 我特地绕远路过来的,希望不会给小将军带来麻烦。” 姬昙之并未领会她的好意, 开门见山地问:“公主约姬某见面,不知有何事。” 嘉柔公主看出他对自己的不耐烦,她并未在意,将脸上的白纱取下来,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小脸,那双琥珀色的清淡眸子,与姬昙之颇为相似。 “姬小将军,我们的眸色如此相似,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自己的身世。”她意有所指地说。 姬昙之哂笑,“什么身世?你是说我的母亲是南诏的靖安公主一事吗?” “你知道?”嘉柔公主十分惊异。 “我为何不知道?这不是你们南诏人所希望的?”姬昙之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意,甚至他能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也是南诏人所为。 嘉柔公主心里有些不舒服,脸色微沉,“你既然知道你的生母是靖安公主,你应该知道她当年是如何去的……按血缘关系来说,姬小将军是本宫的表哥呢。” 明明有一半南诏人的血统,为何姬昙之对南诏却无好感? 这让嘉柔公主心里十分不悦,觉得姬昙之数典忘祖,不识好歹。 姬昙之哪里看不出她脸上的不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是在大禹出生、由大禹人养大,吃的是大禹的粮食,可没有吃南诏一粒米!难不成凭我母亲的身份,你们南诏人就想让我为你们做牛做马不成?” 他确实对南诏没什么感情,甚至是厌恶的。 这种厌恶是受镇国将军的影响,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 曾经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以镇国将军之子的身份长大,接受镇国军的理念,受他们的恩惠和教养,将镇国军忠君爱国的教条铭记于心。 纵使后来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他也没办法一下子转向南诏。 这些南诏人突然跑出来,想借他母亲的身份让他帮他们,凭什么? 他确实对于生母之死耿耿于怀,想要让大禹的皇帝付出代价,可他也不想帮南诏什么,这些南诏人赖在京城里,竟然妄想自己帮他们,真是异想天开。 嘉柔公主噎住,没想到他如此难缠,明知道靖安公主之死十分可疑,竟然对大禹仍是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你难道不怀疑,这是大禹皇帝的阴谋?”她故意说,“大禹皇帝将你送给镇国将军抚养,目的是让你受镇国将军忠君爱国的思想影响,让你忘记体内另一半南诏血统……难道你就甘心自己变成大禹皇帝的棋子?” “那又如何?”姬昙之冷冷地说,“至少大禹将我抚养长大,南诏这些年对我一直不闻不问。” “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原来是靖安姑姑的孩子!”嘉柔公主急忙说。 姬昙之不禁沉默下来。 嘉柔公主心头一喜,心知姬昙之动摇了,继续说:“小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父的身份吧?” 姬昙之嘴角牵起一抹笑容,“你们又知道?” 嘉柔公主一脸诚恳,“是的,我们已经查出来,你是大禹皇帝的亲子。” 姬昙之面无表情地看她。 嘉柔公主不知他这是何意,以为他无法接受,毕竟自己的生母被生父赐死,但凡为人之子,都是无法接受的。更不用说这些年,他一直为生母之死耿耿于怀,对大禹皇帝恨之入骨。 “靖安公主是大禹皇帝的污点,大禹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狠心将她赐死,将你交与镇国将军抚养。大禹有一句话,虎毒不食子,大禹皇帝虽然赐死靖安公主,却留下你,只因为你是他的亲子,他不会杀你……” 姬昙之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管是南诏人,还是康平长公主,都说他是昭元帝之子。 但他知道,自己的生父其实是康平长公主的驸马――姬朗臣,当年靖安公主来到大禹京城时,因其不俗的姿容,确实引起先帝、昭元帝等男人的注意,但靖安公主却爱上姬朗臣。 两人甚至私定终身,靖安公主想要假死摆脱南诏公主的身份,嫁与姬朗臣为妻。 可惜姬朗臣被康平长公主钦点为驸马,康平长公主深得先帝宠爱,姬家无法拒绝,只能让姬朗臣尚公主。 康平长公主不仅横刀夺爱,后来更是亲手害死姬朗臣。 昭元帝这对兄妹俩,一个赐死他母亲,一个害死他的父亲,这两个人他都不想放过! 姬昙之打断她的话,“公主今儿约我来,有何事?” 嘉柔公主顿了下,说道:“我想让姬小将军娶我为妻。” “抱歉,我做不到。”姬昙之道,“公主应该知道,姬某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姬某不愿意耽搁任何女子。” 以他的身份,若是想成亲,京城大把贵女任他挑选。 嘉柔公主并不气馁:“小将军,你不娶我,难不成想娶大禹的公主?如果你娶了我,届时若你出什么事,咱们还可以回南诏,相信我父王会很欢迎你回归。” 这话中的暗示意味十足,明白地告诉他,如果姬昙之真的对大禹皇帝和太子动手,被大禹通缉,南诏会是他的归处。 姬昙之扯了扯唇,他又不是什么无知小儿,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话欺骗? 就算将来他成为大禹的罪人,也绝对不会选择南诏一个墙头草,被大禹的军队逼一逼,就毫无原则地改变态度,没得恶心人。 见他不为所动,嘉柔公主心里有些可惜。 她真的觉得姬昙之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嫁给他可进可退,比其他人都好,可惜他不愿意。 她叹了声,“姬小将军不愿娶本宫就算了。看在靖安公主的面上,不知姬昙之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姬昙之问,心知这才是嘉柔公主真正的目的。 这位公主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没办法进昭元帝的后宫,很快改变目标,为自己甄选最有利的人选,不吝于拿婚姻来达成目的。 “兵器的图纸,玻璃和香皂的配方,还有玉米、红薯、土豆的种子……”嘉柔公主露出她的野心,“我想拿到这几种,最好能在年底之前拿到,届时我们就回南诏。” 姬昙之嘴角又是一扯。 这就是他为何讨厌南诏的原因。 本事没有,胃口却极大,惯会看人脸色下饭,每次大禹对南诏有什么意见,马上就派几个美貌的公主进京,欲图用美色转移大禹的注意力,为南诏争取喘息的机会。 先帝在位时,一个靖安公主就挑唆了先帝和昭元帝父子之情。 现在昭元帝在位,仍想复制当年的路,可惜昭元帝对南诏公主不假辞色,大禹太子更是无动于衷,导致嘉柔公主如今的尴尬处境,否则也不会破罐子破摔,找上自己。 嘉柔公主的贪婪展露无疑,大禹所有的新事物,她都想要。 姬昙之却不惯着她,“抱歉,我做不到。” “姬小将军不用妄自菲薄,你可以的。”嘉柔公主一脸诚恳之色,“你想想大禹皇帝对你的态度,是不是颇为纵容?可见他对你这儿子还是在意的。” 姬昙之听得刺耳之极,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别说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后,神色恢复正常,淡声道:“玻璃和香皂配方我可以帮你弄到,其他的便算了,皇上派内廷禁卫守着,连我也没办法。” 要不然,那些外国探子早就动用所有的关系,将粮食种子偷走,哪里会为此赖在大禹? 嘉柔公主听罢,心里有些失望,勉强道:“那好吧。” 这并不代表她放弃了,暂时妥协,不过是怕逼得太紧,让姬昙之厌恶,反正还有时间,大不了她就去找大禹的皇帝,表明倾心姬昙之,制造舆论逼他娶自己。 送走嘉柔公主,姬昙之脸上所有的厌恶神色收敛起来,神色变得极为淡漠。 他将桌上的冷茶一口饮尽,离开点心铺子。 天色稍晚一些,姬昙之回到将军府。 管家走过来,低声道:“小将军,您回来啦,三皇子来了,一直在等你。” 姬昙之神色微顿,将今儿买的点心交给管家,让他送去府里的几个姑娘院子里,然后去见三皇子。 三皇子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他回来,难免有些不悦,“小将军真是贵人事忙,看来是本皇子来得不凑巧。” 姬昙之淡声道:“让三殿下久等了,在下先前去见一个人,所以回来晚了。” “什么人?” “嘉柔公主。” 三皇子神色微滞,惊异地说:“难不成你真的想娶南诏的公主?” 妹妹安玉看上姬昙之、想招他为驸马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嘉柔公主同样盯上姬昙之。三皇子虽与姬昙之合作,却不喜他为人,觉得他心思深沉,难以掌控,若安玉嫁给他,迟早会吃亏,是以他帮安玉隐瞒着,只希望她发现姬昙之对她无心,最后主动放弃,不要惊动父皇。 姬昙之道:“臣今儿去和嘉柔公主明说,不会娶她,让她放弃。” 三皇子听罢,没放在心上,与他说起太子的事。 “听说太子这次去青河府巡视,剿灭了一个海寇岛,在江南一带颇得民心……”说到这里,他的神色阴郁,“如此下去,父皇对他只会越来越偏心。” 原本他们父皇就偏心,太子表现得越能干,父皇就会越重视他,他们对上太子,没有丁点胜算。 姬昙之笑道:“三殿下急什么?太子身患绝症,迟早会死。” “迟早是多久?”三皇子怀疑地问。 姬昙之笑了笑,“若是太子活不过今年呢?” 三皇子精神一振,不禁拊掌大笑,“如果真如小将军所言,那小将军便是本殿下的贵人,本殿下将来定会重赏小将军。” 姬昙之微微一笑,继续与三皇子密谈。 “等六月天气变热,皇上应该会去西郊园林避暑,届时是个好机会。”姬昙之笑语盈盈,“希望三殿下看好时机,说不定能让皇上更高看你一眼。” 三皇子微微一怔,孤疑地看他,“什么意思?” 姬昙之低声轻语几句,三皇子再次怔住,好半晌才道:“这事……本殿下要仔细想想,再给你答复。” “我等三殿下。”姬昙之含笑说。 送走三皇子后,姬昙之心情不错,让人送了壶酒过来,在夜色中自斟自饮。 “咳咳咳。”一道咳嗽声响起,姬昙之看向来人,说道:“夜风凉,商先生怎么不多穿一些?” 商先生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文士长衫,更衬得一身病骨支离,瘦弱苍白,时不时从喉咙间逸出的咳嗽,让人难免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 “无碍的,我还能撑一撑。”商先生又咳嗽几声,终于压下喉咙的痒意,“小将军终于下定决心要动手?” 姬昙之默默地喝酒,突然问:“商先生,当年我娘是在西郊园林被一杯毒酒赐死的罢?” 商先生嗯一声。 见他不说话,闷头喝起酒,商先生目光微动,轻声道:“昭元帝和秦贽这对父子俩都是能干的,连海寇和水匪都没办法夺去太子的性命,小将军三思而行。” “那是因为太子妃坏事。”姬昙之想起和太子妃的几次交锋,心中微梗。明明看着是个养在闺阁中的柔弱女子,没想到深藏不漏,若不是她跟着太子去青河府,早在太子登上海寇岛时,就能借海寇之手除去太子。 可惜…… 第 185 章(李贺两家后续...) 四月初, 贺诚明来到京城。 温如水得到消息,派人去码头接他,在京城的白玉楼为他接风洗尘。 先前因为贺诚明需要等贺家人从蜀地赶过来,与贺家人一起去云州城向李家讨公道, 所以太子他们回京时, 他没有跟着一起, 而是打算处理完贺李两家的事后再进京。 温如水笑问道:“贺公子, 事情都解决了罢?” 贺诚明是个心眼手段都不缺的人, 平时用斯文书生气来掩饰自己真实的一面,他一眼就看出福宁郡主对李家事情极感兴趣, 倒也不吝啬谈及它。他完全没将自己当成李家人, 不管李家如何, 并未能影响到他, 没有什么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 “都解决了。”他微笑道,“贺家过来的是我娘的兄弟,也是我的大舅舅,如今大舅舅已是贺家的主事者……” 贺家得到赵鹤送去的消息后,贺大老爷亲自来云州城, 可见对这事有多看重。 后来贺诚明从贺大老爷那里得知,他的外祖母当年因为母亲失踪一事病倒了, 后来因为思念母亲, 后悔将她嫁到云州城, 忧思成疾, 不过几年就缠绵病榻,撒手而去。 外祖母临终前, 最为惦记的便是小女儿,她将几个儿子叫到床边, 叮嘱他们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出贺清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贺大老爷事母至孝,将母亲的遗言铭记于心,这些年,他一直派人去找贺清婉。 只是贺家的势力都在西南蜀地一带,江南这边没什么可以用得上的人手,加上江南一带时常有海寇上岸作乱,贺家寻人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 不过至少贺家尽了一份心力,比之李家连派人寻找都没有来得要好。 也因为如此,贺诚明对贺家的印象还算不错,愿意认这门亲。 贺诚明和贺大老爷等人认完亲后,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前往李家讨公道。 当他们来到李家,表明身份,李家果然乱了。 其实李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若不是李家祖上出过朝廷大官,且李@有功名在身,能力不错,抗击海寇有功,李家只怕早就被挤出云州城世家望族之列。与之相比,贺家这些年在蜀地发展得蒸蒸日上,还有贺家的姻亲――赵鹤等朝廷命官相扶持,李家已经无法比。 李老夫人原本对贺氏来人不屑一顾的,并不承认当年自己害了贺清婉。 这些年,因为儿子李@一直不肯再娶之故,膝下只有这么个庶出的女儿,导致李家嫡系的子嗣不丰,李老夫人的脾气越发的古怪,连她膝下养着的唯一的孙女也是畏畏缩缩的,可以说整个李家的嫡系都快要毁了。 李老夫人也越发的憎恶贺清婉,认为贺清婉是个狐狸精,就算人都没了,仍要勾得她的儿子跟着失心疯,眼睁睁地看着李氏断了根,就是不肯再娶妻生子。 这让李老夫人如何不恨?纵使贺清婉人都不在了二十年,李老夫人对她的怨恨竟然日渐增加。 在贺家人讨公道时,李老夫人不仅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甚至还当场辱骂贺清婉,连带着对贺家人也是一番喝斥,连李@都没办法阻止,场面格外的混乱。 贺家人气得额头青筋跳动,却又不好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争论。 直到贺诚明受不了,他直接站出来,厉声喝止了李老夫人的辱骂。 李老夫人看到贺诚明的脸的瞬间,整个人就惊呆了,然后颤巍巍地问,他是什么人。纵使过了这么多年,李老夫人依然记得贺清婉的模样,没有一刻忘记。 贺清婉就像埋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因为恨意,对她的印象反而越发清晰,并未因为时间而淡忘。 连原本麻木地阻止母亲的李@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贺明诚,整个人呆在原处,没了反应。 贺诚明扯着唇角,露出一个不知是讽刺还是恶意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贺清婉当年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你们没想到吧,我娘她当年被海寇掳走后,不仅没有死,还在海寇岛里将我生了出来。我出生时就在海寇岛,在那里长大,学会很多海寇的手段,我娘让我姓贺,她为我取名诚明,让我一辈子都不要忘记自己姓贺……”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老夫人就疯了。 当时李老夫人尖叫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十分疯狂。 不用什么滴血认亲,只需要看到贺诚明那张脸,再对应他的岁数,就知道他是贺清婉和李@的亲生儿子。 因为他的长相虽然偏向贺清婉,但仔细看时,也能看出有某些地方肖似李@这亲父。 李老夫人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孙子被贺清婉生下来。 但她却毁了自己的孙子一生,甚至孙子不肯姓李,不肯回归李家……李氏嫡系在她手里断了根,她如何不疯? 她恨贺清婉,可贺清婉又做错了什么? 贺清婉最无辜,遭受人生所不能承受的黑暗痛苦,绝望到每时每刻都想离开这人世。 贺清婉也恨,恨自私地将她人生毁掉的李老夫人和陈氏,同时也恨丈夫的软弱和背信弃义,无法坚守他们夫妻的约定,纳了陈氏,引狼入室…… 她恨得太多,所以她让儿子姓贺,只承认贺姓,纵使有一天儿子离开海寇岛,也不回李家,不继承李氏之姓。 这是她对李氏的报复。 贺清婉果然是了解李老夫人的,知道她对子嗣的看重,偏偏让她明明有孙子,孙子却不认李家,这是对李老夫人最可怕的报复。 有贺诚明在,贺家为贺清婉讨公道进行得很顺利。 或者说,在李老夫人被刺激得疯后,在李@得知贺清婉的遭遇后,心如死灰,已经放弃所有的心思,麻木地任由贺家安排。 贺家从李家这里讨了公道,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后,同时也得到李家支付的赔偿,他们没有碰,全都给贺诚明。 这本就是贺诚明的。 若是贺诚明在李家出生,他作为李家的嫡长子,李家的东西本就是他的。 贺诚明收下了,转头却将它们捐了出去,捐给福田院和养济院,以及那些因为海寇家破人亡、生活艰难的百姓。 之后,贺诚明离开李家,离开云州城。 离开之前,李@曾经去找过他。 贺诚明对这位父亲没有丝毫的感情,不管是爱或恨,都已经消失,只剩下面对陌生人的冷漠和平静。 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父亲一直没有出现,成长的艰难和挣扎早已经消磨掉他对父亲的憧憬。更不用说当他得知母亲的身世,对父亲最后一丝眷恋完全消失,形同陌生人。 李@知道儿子不认自己,他也不想讨他嫌,只是实在想知道妻子这些年的遭遇。去李家讨公道时,贺诚明并不想向李家人揭开她娘这些年的遭遇,只是简单地带过。 贺诚明扯了扯唇角,平静地说:“一个美貌又怀着身孕的女人流落到海寇岛,你觉得她会经历什么?你自己不是已经可以预想到了吗?” 李@浑身都颤抖起来,其实他已经可以想像到,却不敢去想。 “其实我真恨不得自己不出生,如果没有我,她便可以提早结束自己苦难的命运……可惜我的命实在太硬,在那样的情况下,硬是在她肚子里好生地待着……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谎称我是她在海寇岛怀上的孩子,她生生挨到足月,再以我早产为由,向海寇隐瞒我的身世……” 否则这些年,他也不能顺利地平安长大。 海寇都是一群恶人,他们可不会为外面的男人养孩子,但若是海寇的孩子,他们倒是不吝啬。 那天李@失魂落魄地离开。 后来贺诚明从赵家那里得知,在他们离开后半个月,李@就病逝了,偌大的李氏嫡系,只剩下一个疯了的老太太,以及一个懦弱的姑娘。李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贺诚明听了一耳朵,没有放在心上,将李家的人和事完全抛诸脑后,开始在江南收购海货,忙碌着北上的事。 ** 温如水听完后,再次爽到了。只是爽完,她心里依然为贺清婉的遭遇难受怜惜,就算恶人得到了报应,但贺清婉经历了近十几年的苦难是实打实的,她的后半辈子实在太苦了。 贺诚明就像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说完后,便和温如水聊起生意。 这次他进京,带了不少江南那边的海货过来,想和温如水一起敲定在京城做海货生意的事。 两人聊起生意的事,很快就抛开其他杂事,专心致志地筹划起来。 如此忙碌几天,温如水进东宫见裴织,同她汇报生意上的事,顺便将李家的后续与她说。 裴织听完后,笑问:“阿水觉得贺诚明怎么样?” “挺好用的。”温如水有一说一,“他的脑子很灵活,是做生意的料子,有他出主意和走动,确实为我省了很多功夫。” 纵使不承认,她也知道,贺诚明很能干,比自己能干多了。 裴织点头,“有他帮你,那我就放心了!你以后有什么想做的生意,可以和他商量,你们拿主意就好。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告诉我罢。” 温如水消化了会儿,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整个人惊喜不已。 她提着的心终于落定下来。 太好了,就算有贺诚明这样能干的大将,太子妃最重视的还是她呢。 秦贽知道贺诚明进京的事,过问一声便没再关注。 当初他会将贺诚明领到裴织面前,也是看出这人有些能力,想给太子妃弄点能用的人。这是给太子妃做事的,不需要讲究什么身份,只需要能干就行。 裴织同他说贺诚明和温如水最近在搞的生意,这两人想干票大的,有意将京城和江南发展成一条紧密的商业链。 见他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她柔声问:“殿下,你最近在忙什么?” 秦贽道:“唔……孤在查外族在京城的探子,还有皇祖父当年留下的人手……” “可有什么眉目?” “有一点。”秦贽将她揽到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眼皮微敛,看起来像快要睡着。“最近大禹发展得太好了,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家伙心急,想……” 裴织过了会儿,没听到他说话,转头看过去,发现这人竟然睡着了。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拉来一张薄被将两人盖住,然后舒服地倚在他怀里,和他一起小憩。 第 186 章(太子妃又凶残了...) 每年过了端午, 天气越来越热。 太子也越来越忙。 户部的事已经步入正轨,国库充盈,大禹已经不用再为国库发愁,昭元帝便将他放到其他部衙门, 可谓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放, 让他在六部历练。 大臣们都明白皇帝的心思, 皇上明显是要锻炼太子, 虽然太子确实很能干, 但皇上显然还希望太子更能干一些,于是都十分配合地给太子找事做。 秦贽每天晚上回来时, 裴织已经睡着, 等她醒来, 太子殿下又早早地离开, 让太子妃觉得,她好像很久没见到太子爷似的。 某天深夜,太子妃终于醒来,睁眼看到正准备上床歇息的太子殿下。 “孤吵醒你了?”秦贽放柔了声音,拍拍她的肩背轻哄, “你继续睡。” 裴织睡眼朦胧,含糊地问:“殿下最近在忙什么?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孤每天都有回来。”太子爷为自己申辩, 没有太子妃在身边, 他睡不着, 就算再困再累, 他也要回寝殿抱着太子妃睡,而不是在外面随便对付。 裴织若是清醒, 一定会被他的话弄笑。 他有回来,问题是她没见着他的面啊。先前他虽然忙, 但偶尔也会休息一下,能在晚上睡前看到他,这会儿人都看不到。 “可我没见着殿下……”她嘟嚷一声。 秦贽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一颗心顿时温软一片,将她拥在怀里。 “孤最近在忙水泥的事,打算开始修路……” 随着他的叙说,裴织渐渐地清醒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但凡只要大禹发生什么改变,就算很细微,都能让她极感兴趣,心里会升起一种愉悦感,这约莫就是亲自见证国家改变,越来越强大的自豪感。 秦贽说完后,亲亲她的脸,“好啦,你赶紧睡罢,省得明儿没精神。” 裴织却完全精神起来,压根儿就没睡意,若不是看他实在疲惫,她可能会将他拉起来促膝长谈。 因为实在太忙,就算有精神力,秦贽仍是疲惫之极,可见他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 天亮后,太子爷又去忙碌了。 裴织赖了会儿床,便跟着爬起,时间差不多时,去给太后请安。 来到慈宁宫,她发现后宫的嫔妃们都在,还有几位皇子皇女,大家凑到太后身边说笑逗趣,气氛和乐融融。 太后的精神也不错。 据说最近康平长公主的病情好了许多,不再胡乱地发疯,偶尔也能认人,太后得知这事,觉得女儿迟早能恢复正常,心情自然也舒畅。太后的心情好,宫妃们自然也跟着好,来太后这里坐坐,看看能不能遇到皇上。 见到裴织,太后道:“宣仪很久没进宫啦,你有空帮哀家去看看她,省得她小姑娘家的,不爱惜身体。” “皇祖母放心,我会的。”裴织笑着说,“宣仪确实瘦了好多,不过等康平姑母的身体好了,她就会恢复的。” 太后见她说起外孙女时语气亲昵,心情越发的高兴。 她就喜欢看到太子妃和外孙女感情好,将来她不在了,有太子妃护着外孙女,外孙女的日子虽不能像她在时一样顺遂尊贵,倒也不怕有人欺凌她。 太后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外孙女。 她这外孙女本性纯善至孝,被她母亲养得乖巧怯懦,没有长辈护着,容易被欺负。自己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庇护她到什么时候,只能为她多作打算。 说话间,太后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丽贵妃,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丽贵妃,二皇子妃是不是快要生了?” 丽贵妃脸上难掩振奋,“是的,嬷嬷都说不是这个月底就是六月初。” 二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昭元帝的第一个孙辈,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倍受关注。 “二皇子妃那边的人手可够用?多派些人去伺候,接生嬷嬷、奶嬷嬷都要准备好,还有太医……”太后忙不迭地叮嘱。 丽贵妃跟着点头,一一回答。 殿内的嫔妃们见太后和丽贵妃说起二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羡慕,羡慕之余,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到太子妃身上。 二皇子妃都快要生了,太子妃肚子里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太子身体有问题,不是太子妃身体有问题? 不管是哪个有问题,东宫无后是事实,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怎么想的。 这时,梅贵妃道:“母后,二皇子妃都快要生了,也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时候有消息,让我们一起高兴高兴。” 这话十分不客气,若是正常的女人,肯定会被这话伤到,心情难堪又焦虑。 但裴织不是正常人,就算不能生,她也是底气十足。 她道:“多谢梅母妃关心,原来梅母妃这般重视本宫的肚子,您放心,等下回见到父皇,本宫会和父皇提一提的。” 梅贵妃涨红了脸。 殿内的嫔妃也是一脸愕然,被太子妃的不要脸惊呆。 别人宫斗都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宫里的女人比的是宠爱和肚子,太子妃光有宠没有孩子,这宠爱怎么可能长久? 女人最要紧的,还是生个孩子,在夫家站稳脚。 可太子妃都嫁入东宫三年,肚皮一直没消息,也不怨别人说她。只是她们才提一句刺刺她,她竟然不要脸地说要找皇帝告状,让皇帝来管管他的女人…… 连太后都听得极为无语。 可看太子妃那理所当然的无辜模样,太后心里诡异地升起一种“太子妃确实能做得出这种事”的念头,太子妃不屑和后宫女人斗,所以就让皇帝去管他的女人。 这些年,太后哪里看不出太子妃是什么样的。 看着娇美纯善、笑脸迎人,其实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她不会用低劣的手段和人斗,因为她背靠皇上和太子,两个男人帮她出手,压根儿不用她做什么。 谁敢给她气受,她只需要告诉皇上和太子一声,两人就会为她出头。 可怜那些嫔妃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甚至不知道皇上对太子妃的态度有异,都以正常女人的标准来看待她。 太后私底下也被皇上叮嘱过几句,让她多看着,别委屈了太子妃。 问题是,这样凶悍的太子妃,谁能委屈她? 梅贵妃气得不行,口不择言地道:“太子妃,本宫这是关心你,关心东宫的子嗣,你扯皇上做甚?若是太子妃身体有恙,还是赶紧叫太医来瞧瞧,别耽搁子嗣大计,若不然,叫皇上给太子赐几个身体健康的侧妃,总有能生的……” 说到最后,她用帕子捂住嘴边的笑容,眼里的恶意极为明显。 “多谢梅母妃关心。”裴织语气平淡,“本宫知道梅母妃因为三皇子的婚事焦虑,心情不愉快,难免喜欢胡言乱语,本宫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梅贵妃再次被她堵得脸色发青。 见她还要再说,太后终于开口,“梅贵妃,你莫不是对哀家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三皇子和宣仪郡主的婚期是她开口推迟的,她知道梅贵妃心里有怨气,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说,这会儿太子妃提出来,她心里也不爽快了。 就算知道太子妃祸水东引,可若没有梅贵妃先撩,太子妃会提这事吗? “母后,我没有。”梅贵妃赶紧跪下,“您误会臣妾了,九月份是个好日子,天气凉爽,新人成亲不会太受罪,是您爱护两个孩子,臣妾高兴都来不及。” 好说歹说,太后脸上的怒意终于缓下来。 这会儿,没人再敢提太子妃肚皮的事,都识趣地转移话题。 太子妃果然如传闻中凶残可怕,想起这位可是杀水匪像砍瓜切菜似的,这群宫妃们不禁抖了抖,默默地决定,日后还是警醒一些,不要像梅贵妃这样气昏了头,和太子妃对上。 这还没完。 傍晚时,很多宫妃都听说梅贵妃被皇上训斥,让她待在永和宫抄佛经,清净心思,省得胡思乱想。 这是连面子都不给梅贵妃。 也让她们意识到,皇上对太子妃的偏心,就算是因为太子而爱屋及乌,这也太过了点。 太子妃到底有什么本事,让皇上和太子都如此向着她? 梅贵妃和太子妃对上,面子里子都失了,气得永和宫的瓷器再次换了一轮。 安玉公主也差点气疯,可她对太子妃的畏惧越来越深,就算气死也没办法,只能找三皇子诉苦。 “三皇兄,太子妃怎么能如此讨厌?我真的好讨厌她……上次在康平姑母府里,她见到我去找姬昙之,她一定在暗地里笑话我……” 三皇子皱眉,“太子妃不会笑话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玉公主气愤地打断,“三皇兄,你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护着那女人?” 三皇子见妹妹不可理喻,也有些心累,“安玉,我说过了,你别和太子妃对上,否则吃亏的是你。这次确实是母妃先挑事的,就算太子妃……母妃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 “可太子妃自己没孩子是事实,母妃不过是提醒她一声。”安玉公主不服气。 三皇子眼睑微垂,掩住眼里的幽光,轻轻地说:“你们乖点,下个月父皇会去西郊园林避暑,省得你们被留在宫里。” 这话提醒梅贵妃母女俩,纵使她们怎么气愤,也只能作罢,乖乖地在永和宫抄佛经。 不过太子妃和梅贵妃的交锋,还是传了出去。 有人看不得太子妃好,特别是太子妃进宫三年,一直无孕,导致东宫无所出,在世人看来,这就是太子妃的责任。 这世间便是如此道理,男子无后,不会怪男人,只会怪女人。 朝堂上,有不少朝臣提议,让太子纳侧妃。 昭元帝神色莫测,没有出声。 秦贽脸色阴郁,盯着那些提议让他纳侧妃的朝臣,那眼神如同毒蛇般缠绕,吓得他们心中惴惴。 太子不会是不高兴他们提纳侧妃的事,要报复他们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太子是真的要报复,一连几日,那些在朝堂上提议让太子纳侧妃的朝臣都传出了不少丑闻,甚至有些足以让他们丢官流放。 这些提议让太子纳侧妃的,大多数都是家中有适龄姑娘,想将自家姑娘弄进东宫给太子作侧妃的。所以他们对这事十分上心,不遗余力地想要促成这事。 可惜他们低估太子的报复心。 太子也没做什么,就是揭发他们做的不法之事,官都丢了,他们家的姑娘哪里还有资格进宫? 太子此举,确实警告不少心思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再提纳侧妃一事。 这事也让很多人看了笑话。 谁不眼馋太子侧妃的位置?可眼馋归眼馋,皇上和太子没发话,上赶着的人岂能讨好? 朝堂上有不少老狐狸,早就看出皇上的态度,他对太子后宫是不管的,太子想独宠太子妃,或者想纳侧妃,都由太子自己决定。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皇上宠爱太子,知情的人才能隐约察觉到,皇上这是对太子妃的纵容。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妃干的事情多了,总会让人察觉出些猫腻,更不用说那些习惯揣摩皇上心思的老狐狸大臣。 他们发现皇上对太子妃的态度非常微妙,好几次都可惜她是太子妃…… 皇上的为人他们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和太子妃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可惜――那定然是太子妃有不世之才,不因女儿身受限制,皇上想重用太子妃。 既然知道真相,他们是傻了才去干涉太子妃能不能生。 没看皇上和太子都不急吗? 当一个人展现出她的价值,甚至盖过性别的限制,如此谁还会拿普通女人的标准去衡量她? 那是最愚蠢的! 第 187 章(老皇帝也需要儿媳妇孝顺...) 前朝的事很快就传到后宫。 后宫所有等着看热闹的女人都惊呆了, 然后默默地捂着胸口回寝室,发誓以后绝对不招惹太子妃。 别的太子妃若是成亲三年都没孩子,早就惶惶无助,求神拜佛, 恨不得给太子纳上十个八个女人, 借其他女人的肚皮给太子留个后, 以免坠了自己贤良的名声。 太子妃不同一般的世家宗妇, 是天下女人的表率, 一言一行备受瞩目,不可妄为。可他们这位太子妃却是与众不同, 就算三年无所出, 她仍是理直气壮的, 谁敢有意见, 她就去找皇帝和太子告状。 至于名声?谁敢说太子妃不贤良不淑德? 太子妃可是和福宁郡主一起发现高产粮食,并将之种出来,让百姓将来能吃饱肚子,现在民间百姓提起太子妃,谁不夸一声好? 太子就更绝了, 所有胆敢让他纳侧妃的朝臣都被他光明正大地报复、专挖人家的错处,吓得其他人不敢再提。 温如水也听说这事, 进宫去找太子妃汇报生意时, 不免提了下。 “听说太子抓了好多大臣的错处, 不过也有些大臣没那胆子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 这些大臣若是执意将女儿送进东宫,太子要怎么办?” 提议为太子广纳侧妃、为东宫开枝散叶的大臣不少, 也不是哪个都是蛀虫,总有一些是没犯什么大错的。若这些人的主意不变, 太子难不成还能无中生有地惩治他们不成?这样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吧? 温如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是担心太子扛不住压力,还是担心他的手段太过。 大杀器太子可不是乱叫的。 裴织意味深长地说:“在他们都知道其他大臣的下场时,你觉得他们还有胆子将女儿送进东宫吗?就算被富贵权力迷了眼,难不成他们以后不会犯错,他们的家人不会犯错?” 如果连他们的家人都不会犯错,也没什么,太子不乐意纳侧妃,光凭你们几个叫嚣有什么用?男人不肯睡女人,还能强迫不成? 万一让人以为你家的女儿嫁不出去,要赖给太子,太子岂不是很委屈?届时整个家族的女性名声都要受损,实在不值得。 温如水反应过来,不禁卧糟一声。 太子这是搞株连呢。 折腾不了你,难不成还折腾不了你的家人?人无完人,迟早会犯错的,他有得是耐心等待。 明白太子郎心如铁,是不会给其他女人希望后,温如水也就安心了。 她高兴地向裴织汇报一件事,“太子妃,朝廷要开始修水泥路啦,目前定下要修的第一条路是京城与桃花村之间的路,以后我们去桃花村,路就太平啦。” 这条路算是试验品,也是为了方便太子妃去桃花村庄子看玻璃房的作物,算是给太子妃行的方便,皇上打的算盘很精。 裴织已经从太子那儿听说这件事,如今再听她说,仍是很高兴。 她一高兴,便大方地送了温如水一辆马车。温如水原本还纳闷,太子妃好端端地送她马车作什么,等看到那辆停在东宫的马车,惊喜得差点尖叫。 “竟然是橡胶的轮子!太子妃,这是你让人做的?”温如水捧着脸,努力地克制才没有变成尖叫鸡。 裴织嗯一声,“这是我让人找工匠做的,技术不行,做工不太好,不过效果还算不错,震感已经能降至最低。” 和这时代的马车相比,这橡胶轮子的马车震感可以当作无。 温如水感动得不行,太子妃一定是知道她晕马车,特地送她橡胶轮子的马车。 这橡胶轮子和她记忆里的橡胶轮胎不同,做得又大又粗糙,安在马车轮子上,格外的醒目,也格外的丑。可只要想到它是这世界上第一辆橡胶轮子的马车,温如水又由然升起一股自豪感和虚荣感。 当天,温如水便乘坐这辆马车离开东宫。 果然引起无数人的围观,大概没见过这么丑的马车轮子,沿途所有人都忍不住围观,暗暗纳闷这是谁的马车,丑得如此清奇。 裴织不仅送温如水一辆橡胶轮子的马车,也送了一辆给外祖父岑尚书。 岑尚书年纪大了,每天都要一大早就坐马车出门上朝或去衙门,裴织哪里舍得外祖父受罪,有什么好东西都送一些过去给他。 橡胶轮子这么好的马车,当然也要送外祖父一辆。 这辆马车被送去尚书府,自然也引起尚书府大小主子们的注意,起初不明所以,和世人一样,都觉得这马车的轮子丑得出奇。 哪有这么大、这么黑的轮子? 直到岑尚书坐上去感受一会儿,才体会到这辆马车的精髓,惊为天人。 于是,岑尚书每天都坐这辆马车出门去上朝。 比起温如水,岑尚书这位朝廷重臣乘坐的马车更引人注意,它宛若这京城的一道风景线,所过之处,人人侧目。 有人特地去询问岑尚书,怎么换马车了,这马车的轮子怎么如此奇怪? 岑尚书用矜持的语气说:“哎呀,还不是太子妃娘娘,她心疼老夫每天坐马车出门颠簸,便整了这辆不怎么颠簸的马车给老夫,老夫年纪虽大,明明身子骨还行,不需要如此小心的,可太子妃娘娘都送了……” 这话听起来老凡尔赛了。 听到的人心里都很不舒服,想将这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老匹夫的脸皮扒下来。 等他们好奇地试过马车后,同样惊为天人。 马车竟然没有一点震感,人坐在里面,马车行驶时,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岑尚书的这辆奇特的马车,都去打听它的来历,羡慕极了。 连昭元帝都听说这事。 昭元帝心里有些不得劲,等太子过来汇报水泥路修建过程时,他忍耐地等太子说完,拉着他开始唠嗑家常,最后隐晦地问:“贽儿啊,太子妃是不是对朕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让她提,朕只要能满足的,都会满足她。” 秦贽莫名其妙,“父皇,太子妃对您没意见啊。” 昭元帝不相信,“如果她对朕没意见,为何她不送朕一辆那什么橡胶马车?”难道自己这作公爹的,还不够疼她? 秦贽终于明白父皇又抽的是什么风,不觉有些好笑。 “父皇误会了,橡胶马车这事儿臣也知道的。太子妃说,现在工匠的技术还不纯熟,做出来的橡胶轮胎不多,还要继续改进。现在只做了两辆橡胶马车,所以先给福宁郡主和岑尚书用,福宁郡主是姑娘家,身体娇弱,岑尚书年纪大了,都很需要,父皇一直待在宫里,暂时不用,所以等以后再送给您一辆。” 昭元帝听了,不知怎么地,反而更郁闷。 以往有什么好事,世人想到的都是自己这皇帝,努力地讨他欢心,但太子妃每次先想别人,自己这皇帝反而是最后。 可又不能怪太子妃,毕竟太子妃这话也是有理有据,他总不能和福宁郡主、岑尚书抢东西…… “那等太子妃让人做出来,一定要给朕一辆。”昭元帝说。 秦贽笑道:“父皇放心罢,太子妃已经决定将橡胶上交给朝廷,届时由工部的匠人接手,父皇很快就有橡胶马车的。” 和以往一样,裴织弄出橡胶后,并没有握在手里,直接上交国家。 昭元帝听了自然开心,知道橡胶的用途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它能用在什么方面,觉得这项技术暂时掌握在朝廷手里能将其的利益化巨大化。 可是,他还是想要太子妃送自己一辆啊。 这表明太子妃对自己这公爹的孝顺,他也需要儿媳妇孝顺的。 秦贽没办法,只好回去告诉裴织,让庄子里的工匠赶紧弄出两辆橡胶马车,一辆送父皇,一辆送皇祖母。 裴织笑着应下,反正只是嘴巴一提的事,又不需要她去忙活,不影响她咸鱼躺。 ** 转眼就是六月初。 天气已经十分炎热,按往年的惯例,昭元帝带着老娘和后宫的嫔妃们一起移驾西郊园林的庆春园避暑。 在他们去西郊园林的第二日,就听说二皇子妃发动了。 因二皇子妃肚子的月份大了,今年二皇子夫妻又没有跟着一起去西郊园林避暑,被留在京城。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或孙女,众人都十分看重,关注的人不少。 太后和丽贵妃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派人去二皇子府守着,只要有消息,马上过来通知他们。虽说二皇子府距离西郊园林有些距离,不过也不算太远,一来一回还是很快的。 原本在京郊大营里历练的二皇子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府里守着。 如此守了一天一夜,二皇子妃终于平安地诞下一个小皇孙。 消息传到庆春园这边,太后和丽贵妃喜上眉梢,高兴得给宫里的人行赏。 昭元帝虽然也开心,但到底有些遗憾。 他最想看到的是太子的孩子出生,可太子那狗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他抱上嫡孙。幸好,太子年前已经松口,可能将来会有孩子,但还要过个几年再说。 虽然不知道要过几年,至少有个念想吧。 晚上,昭元帝留太子用膳,提了一嘴这事,问道:“贽儿,老二当爹了,你有什么看法?” 秦贽原本想说“没什么看法”的,眼睛一转,笑道:“挺好的,老二再接再厉,和二皇子妃多生几个,将来说不定儿臣要抱个过来养。”昭元帝:“……滚!” 秦贽没滚,陪他用完膳后,看了眼外面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说道:“父皇,六七月份多雨多风,您要小心些,别被雨淋生病。” 昭元帝没好声气,“行了,朕知道,你管好你自己罢,别到关键时候,要太子妃救你。” “太子妃救儿臣有什么不行?”秦贽不以为意,反而美滋滋的,“有太子妃在,儿臣特别的安心。” 昭元帝头疼得不行,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为太子妃的名声想想!太子妃削水匪脑袋的事当初不知吓坏多少人,想要揭过都不知道怎么揭过,只能等它自个淡去……” 说到这里,他就摇头叹息。 不说大禹建朝以来的太子妃,往前推那些朝代,没哪个太子妃像裴织这么能的。 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说的便是太子妃。 越是知道太子妃所做的事,昭元帝越肯定太子妃的能力,称得上是不世之才,大禹有她是幸事。 更幸运的是,太子妃眼瞎,瞧中他这傻儿子,愿意为他让大禹越来越好。 还得是醋,溜,儿 第 188 章(风雨来临...) 天气热, 裴织就想吃点冰的东西。 于是她让人弄出水果冰沙,水果冰沙以西瓜为主,西瓜正好是系统商城的优良品种,又沙又甜又大, 汁水充盈, 是夏日消暑最好的水果。 今年春天时, 由皇庄推广, 在京城附近的村镇、北地都有种植。 系统出产的西瓜不仅易活, 产量同样极高,不仅能提供京城, 还能往周边的城镇销售, 所有吃过新品种西瓜的人都要由衷赞一声好。 今年北地的西瓜也是大丰收。 镇北军的将士每个人隔段日子就能领到一个西瓜解暑, 待遇和以往完全不同, 也让他们越发的精神,紧盯着北蛮草原,恨不得直接打过去。 裴织弄出西瓜冰沙,让人往皇上、太后那儿送一份尝尝鲜,省得皇上又以为自己这儿媳妇不孝顺他。 自从橡胶马车的事后, 太子妃终于发现昭元帝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变了。他好像已经放下对她的怀疑,给予绝对的信任, 甚至努力地将她当成自家的孩子来对待, 若是她有什么好东西不给他一份, 他还会耍点脾气, 通过太子让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裴织想了想,很快就弄明白昭元帝态度转变的原因。 应该是海寇岛的事, 她不顾自身安危,亲自登岛去找太子, 展现出绝对的武力。并且在回京的路上,宁愿暴露自己的底牌,也要当众救差点被水匪盯上的太子…… 她已经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昭元帝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再质疑她,选择接纳她,相信她。 若因帝王心术继续怀疑她,将她推得越来越远,这是愚蠢之极。 对此,裴织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不管昭元帝曾经怀疑她、防备她,还是现在完全接纳她、信任她,都没在她心里激起什么波澜,她依然过着自己安稳悠闲的日子。 秦贽难得歇息,将她揽到怀里,手里拿着一本话本,为她当翻书器。 每当她看完一页,他便主动翻过一页。 他低头看她安恬柔和的眉眼,忍不住在她颊边轻轻地吻了吻,心里的爱怜、柔情萦绕不散,溢满胸怀。 他欣赏她的处事之道,喜欢她的泰然以之,欣喜她为了自己跋涉千山万水而来,怜惜她为自己染上血污的模样…… 所有的她,他都很喜欢。 这辈子,他们定会白头偕老,就算将来死亡,也是一起手拉着手一起含笑离开。 天气炎热,消耗的冰块也多,不过有硝石制冰,倒也供得起贵人们的消耗。 秦贽见宫人端来西瓜冰沙,皱起眉头,说道:“阿识,别吃太多冰,对身体不好。” 裴织贪凉,将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愉快地干掉半碗冰沙,剩下的半碗在太子爷阴沉的脸色中,不舍地推过去。 “那殿下帮我吃吧。” 看她依依不舍的模样,仿佛要了她的小命般。 秦贽毫不客气地接过冰碗,在她眼巴巴的注目中,几下就将剩下的西瓜冰沙吃完,吃完后他还说:“虽然天气热,但也不可贪凉快。” 裴织哦一声,依然盯着那空了的冰碗,神色很是犹豫,似乎想着要不要再叫厨房给她做一碗冰沙。 “以后太子妃每三天吃一碗冰沙,不可让她多食。”秦贽转头吩咐殿内伺候的宫人。 宫人们瞅着太子妃,见她垮着脸却没反应,纷纷应是。 晚上,裴织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痛。 这种疼痛起初很轻微,她没放在心上,过了会儿,越来越难受,特别是感觉到身下的异样,赶紧去净房查看。 秦贽从书房回来,见她捂着肚子从净房出来,心头一紧。 “阿识,怎么了?” 裴织瞅着他不肯说,怕说了要被他唠叨,只想装死不理人。 太子爷转头看向殿内伺候的宫女,在他的逼视下,锦云结结巴巴地道:“太子妃的小日子来了……” 秦贽愣了下,很快就明白原因,顿时又生气又心疼,特别是看她背对着自己躺到榻上,真是想将她搂到怀里打屁股。 等宫人将熬好的红糖水呈上,他亲自端过来喂她,沉声吩咐,“以后不准再让太子妃吃冰的东西。” “不行!”裴织拒绝,“我只是没想到小日子在今天来了,平时吃点也不要紧的,只要不是在小日子时吃就好。” 秦贽不语,神色郁郁地看着她。 裴织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又不肯承认是自己贪嘴,反正就是耍赖皮。 秦贽见她难受,舍不得和她置气,决定以后要多盯着她,这些宫人都是没用的,管不住她,只能由他来盯着。 裴织喝完红糖水后,整个人仍是恹恹的。 等见他抱着自己回床,并一起躺下时,她有些诧异地问:“殿下今晚不用忙?” 这段日子,他需要帮皇上处理一些奏折,每天晚上都要在书房忙碌好一段时间才回来歇息。 “孤陪你,明天早点起床再忙。” 秦贽将她揽到怀里,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揉抚着,为她缓解疼痛。 太子妃被他娴熟的动作弄得十分舒服,明明身体不舒服,可窝在他怀里,竟然睡了个安稳觉。 ** 如此过了几天,小日子走后,太子妃又生龙活虎。 身体健壮,吃嘛嘛香后,太子妃心情愉悦地去给太后请安,没想到会在太后那里遇到康平长公主母女俩。 这次来西郊园林避暑,太后也将病情稳定的康平长公主带过来,以免她们母女俩被留在京城里孤伶伶的,同时也是不放心外孙女。 女儿的病虽然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人看着也恢复正常,可到底还没有彻底好透,太后担心她发作时六亲不认,会伤到无辜的外孙女。 不如将这母女俩带过来,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 见裴织进来,宣仪郡主开心地叫道:“阿识。” 她坐在太后身边,看起来瘦削纤薄,衬得那张脸蛋越发的小巧,只要看过她的人,都觉得她实在太瘦了。 裴织给太后请完安,朝她笑了笑,然后坐下。 康平长公主原本和太后说笑的,见到裴织时,脸上的笑容敛起,神色郁郁,但到底没有像以往那样针对太子妃。 她没有理会裴织,扭头看向其他地方,仿佛当作没看到她。 殿内还有其他的嫔妃,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看向太后和太子妃,却见两人仿佛也当作没有看到康平长公主这态度似的,聊得其乐融融。 这真是…… 裴织和太后、宣仪郡主说了会儿话后,见时间差不多,告辞离开。 她没有留下来看别人脸色的毛病。 其他嫔妃也识趣地离开,殿内很快只剩下太后和康平长公主母女俩。 康平长公主不高兴地说:“母后,您看太子妃,这就是对长辈的态度?她进来后都没叫我一声。” “那也是因为你自己不将人家当回事,谁会将你当回事?”太后反驳。 康平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母后竟然会对她说这种话,不向着她就算了,还奚落自己,她都要怀疑难道自己不是母后的亲女儿,太子妃才是? 太后也不是不心疼女儿,但她了解太子妃的脾气,也和后宫的其他嫔妃一样,不想招惹太子妃。 太子妃不仅孝顺自己,方方而而都做得不错,有什么可指摘的? 她又不是那种看不得别人好的老太婆,硬要鸡蛋里挑骨头,挑太子妃的不是,图的是什么?难不成图太子妃和自己斗,两败俱伤? 康平长公主气得不行,也不想待了,拉着女儿就走。 “娘……” 太后的好心情顿时被她败掉,气得直拍桌子,骂道:“真是不省心的,原本怜惜她前阵子大病一场,哪知道她却不体谅哀家的苦心,总是和哀家置气!” 华嬷嬷生怕她气坏身子,宽慰道:“娘娘息怒,别气坏身子,公主只是不懂事……” “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事,什么时候能懂事!”太后不留情而地骂,要不是这是自己女儿,她真想丢开不管,任她自生自灭。 康平长公主沉着脸,带着女儿回歇息的地方。 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姬昙之。 看到姬昙之,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感,不免有些奇怪,姬昙之好好的,自己厌恶他什么? “公主,宣仪妹妹,你们这是去何处?”姬昙之是个细心的,“公主可是心情不好?” 康平长公主勉强地道:“本宫刚才遇到太子妃,心里有些不愉快。” 姬昙之一脸了然,去年太子闯公主府后,太子夫妻也算是和康平长公主撕破脸而,没有什么情而可言,在太后而前,只是维持个和平的假相罢了。 他看向一脸委屈的宣仪,心里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三人说了会儿话后,康平长公主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带着女儿离开。 姬昙之站在那里,望着母女俩离开的背影,眸色渐渐变得深沉。 直到三皇子寻过来,诧异地问:“姬小将军,你在这儿做甚?” “先前遇到叔母和宣仪,她们刚才走了。” 姬昙之不欲多说,和三皇子一起离开。 午后,乌云从另一边飘过来。 看到天边的乌云,众人都明白,估计要下大雨。 夏季便是如此,时不时会下场大雨,为炎热的夏天带来几分凉意,不过有时候风雨太大,摧枯拉朽般的声势,极为吓人。 看这乌云压城的情况,京城的百姓都赶紧回家,作好避雨的准备。 到傍晚时分,狂风四起,花木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裴织看到外而的天色变化,心知应该是台风登陆,每年夏天,都会有台风登陆,有时候猛有时候小,就不知道今年的台风如何。 她让宫人注意天气变化。 啪的一声,豆大的雨点砸落到地而上。 一滴、两滴、三滴……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整个天地都被风雨笼罩,世界一片怒号风声。 宫人们赶紧将门窗关起,以免雨水飘进来。 裴织坐在榻上,因为台风的缘故,室内的温度降下来,甚至多了几分阴冷,芳菲抱来一件薄毯披在她身上。 “殿下回来了吗?”裴织询问道。 “好像还没有。”锦云回道,望着关上的门窗,心里有些担忧。 太子殿下今儿去巡视水泥路修建,不知道会不会被淋到雨。 这雨下得又大又急,而且雨势始终没有变小的意思。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太子终于回来。 他全身的衣物都湿透了,宛若落汤鸡,吓得宫人们端水的端水,取衣服的取衣服,还熬来姜汤给他去寒。 “下这么大的雨,殿下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裴织嗔怪道。 秦贽坐在沐桶里泡澡,头发披散,说道:“半路时下起来的,想着也没有多少路,就直接赶回来。万一打雷,有孤陪你……” 话刚落,外而就响起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鸣声。 裴织:“……”太子殿下莫不是乌鸦嘴? 秦贽从浴桶站起身,水声哗啦地响着,他抓起旁边架子上的衣服披上,将她搂到怀里,双手掩住她的耳朵。 果然,又连续几道惊雷降下,窗外亮起闪电。 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颤动,大自然的天灾威力是渺小的人类无法承受的,只能努力地躲避它。 裴织靠在他怀里,眼睛眨了眨,然后抿嘴笑了。 她并不怕打雷,但这男人习惯性地第一时间将她护住,俨然忘记她并没有那般娇弱。 ** “娘,你在哪里?快回来啊――” 凄厉的叫声被更剧烈的风雨声掩盖,宣仪郡主跌跌撞撞在廊中奔跑,雨水模糊她的眼睛,看不清楚脚下的路,让她摔到地上,整个人都被淋湿了。 后而追过来的宫人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过来将她扶起,带回室内。 “郡主,您别去了,您的身体受不住的……” 宣仪郡主被淋得湿漉漉的,嘴唇被冻得发紫,声音颤抖:“……快、快去将我娘找回来,下这么大的雨,她会出事的……” 她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若不是丫鬟死死地按住她,她还要追出去。 明明先前还好好的,她陪着母亲一起说话,可是不知怎么的,母亲的情绪突然不稳,尖叫一声就跑出去。 当时大家都被她的举动吓住,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打开门跑出去。 宫人们也追了出去,但外而风雨交加,又电闪雷鸣的,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路,很快就看不到康平长公主的身影。 宣仪郡主又急又气,还有惶恐害怕。 她不明白为何母亲又犯病了,偏偏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担心母亲出事,想去找她……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 l e w x x.卡姆。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189 章(人不见了...) 风雨交加的夜晚, 气温下降,十分适合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早早入睡。 裴织自然也不例外,听着外面狂烈的风雨声, 窝在太子殿下温暖的怀里, 安然入睡。 似乎才睡了会儿, 夫妻俩突然被敲门声惊醒。 秦贽拍了拍她的背, 让她继续睡, 他披了件长袍起身去开门。 通往外室的门外,便见锦云站在那里, 室内点着一盏羊角宫灯, 宫灯的光线并不明亮, 一切影影绰绰的, 更显得外面的风雨声狂乱又吵杂。 “殿下。”锦云轻声说,“宣仪郡主那边派人过来,康平长公主不见了。” 秦贽微微眯起眼,“什么叫不见了?” 锦云道:“听说酉时末,宣仪郡主和康平长公主在室内说着话, 突然康平长公主情绪不对,直接跑了出去, 外面下着大雨, 天色又黑, 追出去的宫人很快就找不到她……” 一会儿后, 秦贽回到房内。 裴织并未完全睡死,放了几分感知在外, 察觉到他回来,含糊地问:“发生什么事?”若不然, 这种时候,不会有不识趣的宫人冒然过来打扰主子歇息。 秦贽揽她入怀,轻声道:“康平姑母不见了。” “……什么?”裴织顿时清醒几分,双眼睁得溜圆,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窗户紧闭,不过仍能听到那拍打着窗棂的激烈风雨声,从傍晚到现在,雨势并没有减缓多少。 这种时候,一个神智不清的人突然跑出去…… 他们避暑之地是庆春园,庆春园很大,湖泊水塘亦是不少,若是康平长公主一个不慎失足落进湖里,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宫人找不到康平姑母,生怕她出事,宣仪那丫头便派人来通知父皇和孤,父皇那边已经派人去找了。至于皇祖母那边,她的年纪大了,先不惊动她。” 这也是宣仪郡主的顾虑,她就算忧心母亲,也知道外祖母年纪大,受不得刺激。 裴织心里轻叹,问道:“宣仪怎么样?” “不知道,孤没问。”秦贽不怎么关心地说,见她担心,叫来一名暗卫,让他去看看情况。 很快暗卫就回来,在门外回道:“殿下,宣仪郡主去追康平长公主,在外头淋了雨,被宫人带回去,不久后就病倒了,听说这会儿人已经烧起来,皇上已派太医过去。” 裴织的眉头拧起来,果然会这样。 自从康平长公主生病,宣仪郡主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人越来越瘦,瘦得都快要脱相,可见她的身体并不好。 这会儿,又跑出去找人,淋了一身雨,可不就病倒了? 裴织顿时想去看看她。 “别去了,外面的天黑着,雨又那么大,你出去走几步就会淋湿,届时她还没好,你自己也跟着病了。”秦贽阻止她,不欲让她过去。“你若是担心,孤让暗卫盯着,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回来通知你。” 裴织见他坚持,不好和他倔,只好作罢。 只是知道这事后,她没什么睡意,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吧,明儿等雨势小些,你再去看她也不迟。”秦贽安慰她。 裴织叹气,“这种时候,我哪里还能没心没肺地睡?” 秦贽眸光微黯,将她揽到怀里,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抚着,像在哄小宝宝睡觉。裴织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倒也没驳了他的好意。 后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清来,发现外面的天色还是暗的,以为天还没亮,然而床上的太子爷却不在了。 裴织叫人进来,问了时间,才知道已经早上,只是因为外面还在下雨,天色阴阴沉沉的,又关着门窗,光线昏暗,让她以为天还没亮。 “外面有什么消息?”裴织询问,“殿下呢?” 锦云将帐幔掀起,用金色的勾子挂起来,回道:“没什么消息!殿下寅时末就出门,奴婢也不知道他去何处。” 裴织赶紧起身,让人为她洗漱更衣,匆忙地吃了些东西,准备出门。 锦云等人都是欲言又止,并不想她在这种时候出去。 虽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没有昨晚的狂风暴雨,可是这种天气出门,很快会弄湿衣服。可看太子妃,她们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好赶紧拿防水的w衣给她披上。 全部武装好后,裴织走出门。 纵使这一路上走得一再小心,架不住地上的积水颇多,时不时一阵风吹来,雨刮在身上,鞋袜和衣服还是湿了不少。 好不容易来到宣仪郡主住的地方,一群人都狼狈不堪。 殿内伺候的宫人见太子妃过来,先是吃了一惊,尔后面露感动之色。 “你们郡主怎么样?”裴织询问。 宣仪郡主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弄青眼睛红肿,哽咽地说:“昨晚烧了许久,一直在说糊话,直到天微微亮时烧才退下来。郡主刚才终于睡下,先前她一直为公主担心,纵使在病中,也为公主担心,太医说她忧思极重,所以无法退烧……” 裴织心里沉甸甸的,走进内室。 看到躺在床上苍白瘦弱得像纸片一样的少女,她心里并不好受。 “太子妃,您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先换一件罢。”弄青吩咐人去取干净的衣物过来,歉意地道,“太子妃,这衣服是入夏时为郡主做的新衣,郡主没有穿过,您将就一下。” 裴织自然不在意,赶紧去换下身上湿了的衣物,同时麻烦弄青帮忙给跟着她过来的宫人们也安排干净的衣服换上,省得她们穿着湿衣服生病。 换好衣服后,裴织重新回到床边,拉起床上少女的手,给她输送些精神力,让她的身体能尽快恢复。 精神力虽不是万能的,但在危急时刻,却是吊命的东西。 裴织看到宣仪郡主的状态,真的很担心她年纪轻轻的就毁了自己的身体,以后拖着一身病骨,不知道会如何。 她没敢输太多,担心宣仪郡主醒来太快,又要冒雨去找人。 一刻钟后,她就收回手。 “太子妃……”弄青见她坐在那儿守着郡主,心里十分感动,觉得这种时候,太子妃愿意过来守着她们的郡主,还是让人十分感动。 裴织坐了会儿,起身到室外。 她对弄青道:“你守好你们郡主,千万不要让她再出去淋雨,她的身子骨实在太虚弱,承受不住。” 弄青鼻头一酸,眼泪再次流下来。 她点头,呜咽地说:“太医先前也是这么交待的!这几个月,因为公主生病,郡主为她操碎了心,还要承受公主神智不清时失手造成的伤害……” 裴织:“!!!!!” “若不然,我们郡主的身体也不会变得如此虚弱!可郡主不想让你们担心,她不准我们告诉太后娘娘,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着……”弄青越说越痛苦,捂着嘴哭。 裴织没想到事情比她所想的要严重,怨不得她每次见宣仪郡主,都觉得她更苍白瘦弱。可这姑娘宁愿自己默默地承受,也不想让人为她操心,为她不开心。 真是个傻姑娘! 这么傻得可爱的姑娘,为何还有人忍心伤她呢? 裴织闭了闭眼睛,对弄青道:“皇上和太子已经派人去找康平姑母,西郊园林这边也不算太大,总会找出来的。” 若找不出来,便是有人将她藏起来。 剩下的话,裴织没有对弄青说。 她再次在心里叹气,看着窗外的雨幕,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希望事情早点解决。 裴织回到歇息的宫殿。 她有些心神不宁,连宫人端来午膳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地吃了两碗饭就搁筷子,看得锦云芳菲等人忧心不已。 以往太子妃每顿要吃五碗饭以上,这才吃两碗,肯定不饱的,万一饿着怎么办。 等到下午,终于等到太子回来。 太子身上披着w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纵使如此,衣服都湿得差不多。裴织赶紧将一碗熬好的姜汤递过去,让他先灌一碗姜汤,然后推他去净房沐浴。 直到他浑身清爽地出来,裴织问道:“殿下,可有找到康平长公主?” 秦贽摇头,神色冷峻,“侍卫将整个西郊园林都翻遍,没见着她的踪影。” 裴织一颗心提起来,迟疑地问:“湖泊、水塘那些地方有没有找?” “找了,没有。” 听到这话,裴织提起的心落下大半,只要康平长公主没有自己失足落水就好,其他的……只要人活着还是可以救出来的。 秦贽握住她的手,说道:“阿识,今儿一早,内廷禁卫过来禀报,皇陵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裴织满脸意外。 “昨晚打雷时,雷劈裂了皇祖父的陵墓的墓碑……” 裴织:“……”昨晚的雷这么猛的吗?还是因为先帝不做人,连上天都看不过眼?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 l e w x x.卡姆。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190 章(秦氏的诅咒...) 先帝陵墓被雷劈的事情, 比裴织想像要严重。 纵使下着大雨,都有不少朝臣冒雨来到西郊园林,为这事而来,话里话外, 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 这是凶兆, 皇上看着办吧。 有人隐晦地提了一句, 是不是上天的示警? 或者是先帝对皇上有什么不满, 以此来警示世人? 虽然知道不该,但裴织差点没笑癫。 “若先帝对父皇不满, 不是应该入梦之类的吗?劈自己的墓碑, 是不是太……那啥了点?”到底是名义上的皇祖父, 太子妃给面子地没说太直白。 就差说先帝是个傻逼, 哪有人会劈自己的墓碑啊,一切不过都是大自然的巧合罢了。 秦贽原本严肃的脸终于绷不住,也笑了。 他也觉得十分好笑,甚至隐隐猜测到某些人的意图,不过是想拿这事来混淆视听, 制造混乱。 “有不少大臣赶到庆春林这边,今晚应该会很热闹。”顿了下, 他对她说, “阿识, 你晚上不要随便出门, 不管谁来都不要应。” 裴织怔了怔,问道:“你晚上不在?” 秦贽嗯了一声, 没有说什么。 雨下了一天,到傍晚时, 原本有所减缓的雨势突然间又变大。 裴织见他披上w衣,接过宫人准备的伞,问道:“殿下你要去何处?” 秦贽转头朝她笑了笑,“孤去办些事,今晚可能不回来……看外面的雨,估模要下到明儿,你晚上别随便出去,省得淋了雨生病。侍卫和暗卫都留在这儿,他们会护着你,你别担心。” 裴织哦一声,看向外面的雨幕,叮嘱道:“雨下那么大,你记得找地方躲雨啊。” 他朝他笑了笑,伸手拥抱她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 裴织站在门口处,目送他消失在雨雾之中,转身回房,然后也叫人准备,“我晚上可能也要出去,你们多备些防水之物。” 殿内的宫女们互看一眼,欲言又止。 殿下刚才说的话他们可是听到了,让太子妃乖乖待着,别出去淋雨。可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她们能劝的,她们除了听她的话,还真没什么办法。 **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阴暗湿冷的安静通道响起。 通道两边每隔十米处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只能隐约照亮脚下的路。 三皇子打量周围,眸光闪烁,“原来渠春园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暗道……姬小将军,你是如何知道的?” 走在前面的姬昙之的声音轻淡,“抱歉,这是臣的秘密,暂时不能告诉您。” 三皇子神色不愉,觉得姬昙之没有诚意。 只是他选择和姬昙之合作,现在收手是不可能的,只能狠狠心走下去。 两人穿过弯弯绕绕的通道,来到一间暗室,暗室很大,但空荡荡的,摆着石床和石桌石椅。 三皇子注意到靠墙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走过去,发现那人是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面色苍白憔悴,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衣服,没有丝毫装饰,仿佛是随意给她换上的,丝毫不见昔日那骄傲尊贵的先帝嫡长公主的华贵傲气。 三皇子只是随意地看一眼,神色冷漠,并未再理会。 看到康平长公主在这里,他丝毫没有意外,视线重新落到姬昙之身上,冷冷地说:“姬昙之,我们是合作者,你应该拿点诚意出来。” 听他连名带姓地唤自己,不再是客气的“小将军”,姬昙之也不在意。 他的语气很温和,“三殿下,只要没了秦贽,二皇子秦赞不过是个莽夫,不足为虑,日后你便是太子。你应该知道,我最重视的便是宣仪妹妹,我希望她将来能成为皇后。” 说到这里,他心头有些愧疚。 这是他唯一能给宣仪的,希望她以后能幸福。 “没想到小将军还是性情中人,待宣仪表妹如此真诚。”三皇子的话里不乏讽刺。 他已知晓姬昙之的身世,却不认为他对宣仪郡主是真心的,毕竟康平长公主害死了姬朗臣,对他而言,康平长公主就是杀父仇人。 若非早已知晓他身世,三皇子也不会选择和他合作。 像姬昙之这种身世矛盾之人,才是最好拿捏的,两人合谋,不用担心姬昙之将来反咬他一口,因为他必定不会给姬昙之反水的机会。 事情一但败露,姬昙之的后果会比他更凄惨。 姬昙之笑了笑,“宣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是这世间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如何能不爱护她?” 至于南诏王室,他从来没承认过。 三皇子嗤笑一声,并不相信他这话。 若真心疼爱宣仪郡主,就不会让她的母亲发疯,毫不留情地利用她自由进入公主府,赢得这母女俩的信任。 姬昙之当作没听到,他走到一面墙前,在墙上敲了敲。 不久后,那面墙从外面打开,露出一条通道,几个黑衣人走进来。 三皇子眯起眼,敏锐地发现这些黑衣人的异样,竟然是皇室的暗卫。 作为皇子,他当然也有暗卫。暗卫是父皇赐的,在皇子满十岁后,父皇会派十个暗卫护卫皇子的安全,所以他对暗卫的气息十分熟悉。 姬昙之身边为何会有暗卫?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厉声问,怀疑姬昙之的身份并非像他说的那般简单。 姬昙之好笑地看他,“我是谁,三殿下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三皇子紧盯着他,语气越发的严厉,“他们是谁的暗卫?为何在这里?难不成……你故意骗我来这里?” 电光石火间,三皇子脑海里掠过无数念头,越发地忌惮,同时有些后悔,竟然鬼迷心窍地选择和姬昙之合作。 如果他能多等等,等太子病发身亡…… 姬昙之依然笑盈盈的,“三殿下,这些暗卫不是我的,只是和我合作罢了!你放心,我没有骗你。”见他依然警惕怀疑,他只好道,“好吧,事已至此,告诉三殿下也无妨,他们是先帝的暗卫。” “先帝?”三皇子愣住,“皇祖父的暗卫?不可能,皇祖父的暗卫不是应该在当年陪葬了吗?” 这是大禹的惯例,暗卫一生忠诚于主子,主子去世,暗卫亦不能苟活。 他看向那几个安静地伫立在旁的暗卫,他们宛若幽灵般,悄无声息。 “三殿下有所不知,当年先帝驾崩前,特地将他的暗卫遣送走,并未让他们陪葬。”姬昙之好心地解释。 三皇子神色阴沉不定,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怨不得姬昙之会知道渠春园地下的暗道,原来是皇祖父的暗卫告诉他的;怨不得姬昙之会信誓旦旦地说能报仇,原来有皇祖父的暗卫帮他;还有太子在青河府遇到海寇夜袭,以及回程路上遇到层出不穷的水匪,原来都是他让暗卫安排的…… 可是,皇祖父的暗卫为何会找上姬昙之? 见他依然用怀疑的目光看自己,姬昙之也不在意。 如今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笑道:“这下三殿下应该相信我了罢?有暗卫帮忙,三殿下还怀疑此行不顺吗?” 虽说决定在今晚动手,但姬昙之能感觉到三皇子的犹豫和不信任。 三皇子虽跟着他来这里,但他随时能抽身离开、并反咬自己一口,姬昙之便要堵住他所有的退路,逼他和自己一起造反。 三皇子不语。 他原本确实不太相信姬昙之的计划,因为父皇在他心里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像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他从来不敢想像和父皇为敌的可能。 与其说不相信姬昙之,不如说是不相信父皇会被他们这点小动作打败,造得了他的反。 他迟疑许久,若不是太子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母妃、妹妹和外祖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压抑,他也不会选择和姬昙之合作。 他实在太想将太子拉下马,太想得到那位置。 太子是嫡长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尊贵的皇子,连皇祖母和父皇都最疼他、重视他。反观其他的皇子,仿佛是为了传宗接代而生,随随便便养大。 就连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也注定是太子的,不管他如何谋划,都无法拥有。这让他如何甘心? 轻悄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地下室响起,三皇子回过神,下意识地看过去。 只见墙壁开启的门后通道走来一个苍白虚弱的男人,他的身体很不好,脚步虚浮,走几步就咳一下。 三皇子知道他,他是姬昙之身边的谋士,众人称他商先生。 这时,他注意到那些暗卫看到他时,下意识恭敬的模样,神色微凛。 “小将军,三殿下。”商先生咳嗽几声,笑着说,“你们可是商量妥了?” 姬昙之含笑道:“三殿下对我还有些疑惑,所以我们在这里聊了会儿。” 商先生没问他们聊的是什么,说道:“外面的雨有些大,听钦天监的监正说,可能要下到明天才能停,不过对咱们的影响不大,我知道有一条通向庆春园的地道,是先帝当初让人建的……” 三皇子沉默地看着他,此时他若是还不知道商先生的身份,那就是蠢的。 这人也是先帝的暗卫。 商先生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纪,在先帝驾崩时,他也不过十几岁,很多暗卫都是十岁出头就可以开始做任务,十五岁左右跟在主子身边,显然当时商先生已经成为先帝的暗卫。 至于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便不知而知。 商先生继续说:“昨晚先帝墓碑被雷劈裂之事,我已经让人将消息散发出去,皇上若是不想自己的名声被毁,定会派暗卫去探查这事。今晚皇上身边的人手并不多,正是动手的时机。” 三皇子听得心头微跳。 此时他已经不再相信姬昙之曾经所说的复仇的话,只怕他所谓的复仇不仅是弄死太子,连父皇也不放过。 他看向商先生,沉声问:“为什么?” 商先生目光转到他身上。 他的眼神是柔和真诚的,不像暗卫泯灭情感,只知道听令行事,对喜怒哀乐毫无反应,看着根本就不像暗卫出身的人。 若不然,自己也不会一直对他的身份没有怀疑。 商先生朝那些暗卫摆手,便见暗卫走过去,将石床上的康平长公主扛走,离开这间地下室。 商先生在石桌前坐下,并示意他们也坐。 姬昙之从容地坐下,将暗卫送过来的茶壶拎起,亲自倒了三杯茶,将一杯推到商先生面前。 商先生语气柔和地说:“三殿下坐罢。” 等三皇子冷着脸坐下,他眯着眼睛说:“三殿下应该知道当年皇上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吧?” “胡说!”三皇子冷声道,“当年是皇祖父退位,父皇是名正言顺地登基。” 不管如何,那是他父皇,他没办法任由父皇被人污蔑,这是为人之子最后的孝道。 “若非皇上逼宫,先帝如何会退位?”商先生叹道,“先帝素来不喜皇上,当年亦有废太子之意,可惜太子在西南立功,收拢不少势力,将西南军掌握在手里,先帝想要动手时已经晚了。” 三皇子冷笑一声,“若非皇祖父要废太子,父皇也不会带西南大军杀回来,逼宫继位,是吧?” 商先生不置可否,没有再纠结这事,继续道:“你可知,先帝一向不喜皇上。” 三皇子皱眉,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时隔已久,也没有谁会提这些。 商先生叹息一声,“先帝不喜皇上是有原因的,因为秦氏的诅咒。” “秦氏的诅咒?”三皇子心中一跳,脑子里瞬间划过什么。 “是的。”商先生点头,“秦氏的诅咒代代相传,每一代秦氏长子都会被诅咒,痛苦不堪,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三殿下,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皇上和太后为何对太子如此重视?” 三皇子脸色变化不定,声音干涩,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父皇和太子都是嫡长子……” “对,先帝也是嫡长子。”商先生说,“秦氏的诅咒十分霸道,每一代秦氏长子都会继承诅咒,时间一到,他们就会头痛欲裂,时时饱受头疾之苦,直到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继承诅咒。” “先帝当年饱尝诅咒之苦,对它深痛恶绝,后来皇上出生,他虽然碍于规矩封他为太子,却从来不愿意让他继承皇位。先帝厌恶秦氏的诅咒,自然也不喜继承诅咒的嫡长子,他想要毁掉秦氏的诅咒,所以他不能让皇上继位……”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l-e-w-x-x。卡姆(去掉-)。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191 章(真相) 三皇子久久未言, 他已经被这件不为人所知的皇室秘辛惊住。 商先生掩嘴咳嗽一声,喝了半盏茶,说道:“现下,三殿下应该明白了罢?” 三皇子有些涣散的目光缓缓地聚集在他脸上, 沉声道:“所以, 皇祖父当年贺崩之前, 遣走所有的暗卫, 目的便是为了让你们日后杀了父皇和太子?让秦氏的诅咒消失?” 说到这里, 他猛地一怔,想起太子妃嫁进东宫三年, 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然而不管朝臣如何上书让太子纳侧妃, 好为东宫开枝散叶, 太子却不予理会, 连父皇和太后都没理,待太子妃如常。 难不成也是与这诅咒有关? 他们不想让太子妃生吗? 三皇子又想起太子从小到大的事,太子的脾气不好,小时候动不动就对宫人抽鞭子,父皇却一直护着他, 甚至为他收拾烂摊子,不让太子的坏名声传出去。 如果太子因为诅咒, 时时刻刻饱受头疾之苦, 脾气差倒也能理解。 如今太子仍是没有孩子, 代表太子仍承受头疾之苦。 他好像有些明白姬昙之那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太子一直饱受头疾之苦,他确实活不长。 病弱的男人笑了笑, 云淡风轻地说:“这是先帝的遗旨,我等不过是奉旨行事。” 暗卫一生只会听令行事, 没有自己的欲望和情绪,纵使主子不在,他们亦要忠心耿耿地完成主子的遗愿,直到死亡为止。 这是他们作为皇室暗卫的宿命。 先帝曾经饱尝头疾之苦,对秦氏的诅咒厌恶非常,认为它不应该存在。 是以在他的嫡长子出生后,虽然先帝得以从诅咒中解脱,但他却并未对嫡长子怀有歉意,反而厌恶这个带着秦氏诅咒而生的孩子,恨不得他去死。 可惜当时无上皇还在位上,先帝还不是皇帝,有无上皇盯着,先帝根本无法动手。 直到无上皇驾崩,先帝得以继位时,嫡长子身边已经有暗卫守着,想要动手并不容易。先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嫡长子作为太子,慢慢地长大成人,心性、手腕、能力越来越强,甚至威胁到他的皇位。 姬昙之慢慢地喝着茶,垂下眸子,没有看他们。 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虽然先帝的暗卫选择了他,但他们并未透露这种皇室的秘辛,只是想将他作为一把刀,用来对付昭元帝。 对此,他并不在意。 暗卫利用他,他又何偿不是在利用暗卫为父母报仇。 见三皇子久久不言,商先生和煦地道:“事到如今,三殿下不会反悔了罢?” 姬昙之抬眸看向三皇子,神色冷淡。 借着宣仪郡主与三皇子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一步步地将三皇子拉到自己的阵营,诱使他加入自己的复仇计划。他对三皇子没有丝毫愧疚之情,若是三皇子自己不想,他也没办法将之拉进这桩复仇计划之中。 三皇子没有作声。 他是想将太子拉下马,但从来没想和父皇为敌,不过是想利用姬昙之,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他知道姬昙之对父皇有恨,但凭姬昙之的本事还无法伤到父皇,也是笃定这点,所以可以决定与他合作,先解决太子。 可若是有先帝的暗卫在背后操作这一切,那又另当别论。 三皇子在心里苦笑。 他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后悔?有一点,却也不多。 他可以设计弄死太子,但却从未想过对父皇出手,这是他为人之子最后的坚持,不愿做那弑君弑父之人。 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退缩。 半晌,三皇子深吸口气,定定地看着商先生,冷静地说:“父皇身边的暗卫高手如云,你们想动手可不容易。” 商先生笑了笑,“我们是暗卫出身,自然懂暗卫的本事,知道如何引开他们!”顿了下,他继续道,“既然决定在今晚动手,我们自有万全之策,这里有一条通往皇上所在寝殿的地道,我们可以直抵皇上那儿……” 加之现在天气恶劣,届时不管是暗卫还是内廷禁卫,要赶过来救驾可不容易。 三皇子的神色再次变幻不定。 终于,他仿佛作了决定,说道:“安国公带领的五军营可以调拨一支人马过来。” 安国公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与三皇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希望三皇子将来能登上那位置,惠及安国公府。 他是个老狐狸,心眼颇多,对朝堂上的事颇有见地,越发清醒地意识到太子的能力。 可惜太子对他们这些世家勋贵没什么感情,甚至隐隐有削弱的念头,安国公自然不愿意见到这结果,越发的对太子警惕,也更希望将来坐上那位置的是自己的外孙。 如此,安国公自然也想拼一拼。 对于这点,商先生和姬昙之都是清楚不过,听三皇子如此安排,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商先生笑容温和,“多谢三殿下,合作愉快。” 姬昙之站起身,含笑道:“既然三殿下愿意出力,那再好不过。” 见三皇子拿出了他的诚意,商先生和姬昙之自然也不会吝啬,将他们的安排告之。 这次行动,除了先帝的暗卫外,还有一支约五千人马的镇国军将士。 姬昙之作为镇国将军之子,也有一批忠于他的镇国军,这些镇国军是上个月从西南回来的,他们分批秘密进京,目前驻扎在京城外三十里的山谷,听令行事。 商先生会观测天气,发现这几日会下大雨,便让姬昙之将那些镇国军叫回来,如今他们在京城外待命,随时可以出手。 三皇子听罢,心里觉得安稳许多。 只是,当看到暗卫抱着昏迷中的康平长公主过来,同他们一起出发时,他皱起眉头。 “你们带着她作甚?” 商先生咳嗽几声,意味深长地说:“康平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嫡长公主,相信她应该很乐意为先帝完成遗愿。” 三皇子听得眼皮微跳,回想过去发生的事,突然意识到,他们计划已久,连自己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员。 他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的情绪。 唇角不经意见微微地勾起来。 他们将他拉入这项计划中,又如何不是他的一个机会? 成了,他就是大禹的皇帝,若是不成……三皇子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去想那后果。 ** 夜渐渐地深了。 窗外的风雨声丝毫不见减弱,不过听那声势,就知道外面的灾情一定严重。 殿内四周点着宫灯,灯罩是用玻璃做的,整个大殿灯火通明,格外明亮。 昭元帝坐在案前批阅奏折,旁边还堆着一叠的奏疏。 这两天下大雨,肯定会有不少地方受灾,加之先帝墓碑被雷劈,导致今儿送过来的奏折不少,都在提这两件事。 李忠孝见夜深了,皇上还没有歇息的意思,便让人去熬碗热汤过来。 夜雨天凉,特别这时间已经不早,本应该歇息的时候,却因大雨带来不少麻烦,皇上无法歇息,不知道还要忙到什么时候。 他实在担心皇上熬坏身体,只能多劝皇上吃些东西,保重龙体。 热汤送过来时,李忠孝走过去,正欲要端过,谁知那送汤的内侍突然抬头。 “你……” 李忠孝的话还没出口,眼尖地看到那内侍藏在袖口处的利器,吓得摔在地上,倒是避开了内侍挥来的匕首。内侍没理他,挥着匕首朝案上的皇上刺过去。 “有刺客!” 李忠孝吓得魂飞魄散,扯开嗓子大喊,人也利索地爬起去救驾。 昭元帝坐在那儿,神色冷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刺客的面容和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眼看刺客即将抵达,一名暗卫出现,挡住了那刺客。 很快,暗卫和刺客缠斗起来。 李忠孝赶紧爬过去,抖着胖乎乎的身体守在皇上身边,警惕地盯着四周,如果有刺客出现,他将毫不犹豫地用自己胖乎乎的身体为皇上挡刺客。 昭元帝扫了一眼大殿的情况,看向自己身边的奴才。他笑道:“李忠孝,你好像又胖了,瞧你这腿脚都没以往的利索。” 李忠孝自责道:“皇上说得是,明儿奴才就减肥,以后少吃两餐,定会瘦成麻杆。” 昭元帝忍俊不禁,大禹的普通百姓一日两餐,世家贵族则一日三餐,若是少吃两餐,他一日吃一餐不成? 李忠孝眼尖,发现殿内突然又冒出一些人,知道这不是皇上的暗卫,再次尖叫起来:“皇上,又有刺客!” 可惜就算他叫破喉咙,声音也盖不住外面迅急的雨声。 “皇上,他、他们是好像从殿内突然冒出来的,并不是从外面进来。”李忠孝惊骇莫名,难不成这些刺客提前躲在殿里? 昭元帝看过去,发现这些刺客确实是从殿内冒出来的。 这时,一名刺客提着剑,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挥过来,眼看就要刺中他时,一群暗卫涌过来,将他护卫在身边,挡住那刺客。 此时整个大殿都乱了。 殿内伺候的宫人除了李忠孝外,还有两个内侍,两个内侍躲避不及,已经成为刺客的刀下亡魂。 一部份暗卫和刺客缠斗,一部份守在昭元帝身边。 李忠孝看了看守在皇上身边的暗卫,又看刺客的数量,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刚松下,发现殿内又涌出一批刺客,这批刺客的数量更多,比暗卫多出一倍。 外面风雨交加,却不见侍卫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侍卫应该已经发生不测,如今能靠的只有这些暗卫。 李忠孝又惊又怕,哪里不知道这是针对皇上的阴谋。 昨儿大雨,康平长公主失踪,至今还没找到,皇上怕太后知道担心,派了不少内廷禁卫去找,如今还没将人找出来。今儿大臣们过来提先帝墓碑被雷劈的事,给皇上施加压力,让皇上派人去皇陵那边查看…… 种种看来,都是为了混淆注意力,分散西郊园林这边的内廷禁卫的力量。 暗卫很快就出现伤亡。 昭元帝神色冰冷,看着暗卫被那群刺客逼退,最后只剩下十来名暗卫簇拥在他身边,刺客将整个大殿都包围起来。 这时,那些刺客突然停手,安静地站在那儿。 他们的气息收敛得近似无,身穿黑衣、面覆黑巾,看不清楚面容,唯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像死水一般冰冷麻木,没有情感。 李忠孝突然觉得这些刺客的气息很熟悉。 他的目光落到护着皇上的暗卫身上,又看看刺客,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不觉打了个寒噤。 这些刺客分明就是暗卫出身! 殿内再次恢复宁静,只有外面的风雨声拍打着窗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大片的血染红地板,暗卫和刺客的尸体都不少,这一幕让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李忠孝差点吐出来。 突然,那些刺客默默地让出一条路。 三个人从殿内另一边走过来。 那群暗卫出身的刺客围在他们身边,形成保护之势。 当看清楚这三人时,李忠孝惊呆了。 “三殿下,你这是做甚?还有小将军……你们竟然要造反?”李忠孝又惊又怒,怒喝一声。 他狠狠地瞪着这三个人,对那和姬昙之、三皇子一起出现的病弱男人充满疑惑,这人又是谁? 面对李忠孝的厉声诘问,三皇子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 姬昙之却笑了,他没有像以往那般低头恭敬行礼,直视坐在案后的昭元帝,眼里闪烁着某种晦涩难明的光芒。 “皇上,您没想到罢?您也有失算的时候。”姬昙之开口。 昭元帝淡淡地道:“朕以为,你们应该不会这么蠢……可惜朕还是料错了。” 这话中之意,明指他们竟然真的决定做蠢事,走上这条路。 三皇子身体一震,默默地抬头,当看到父皇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神色,宽大袖口下的手指轻轻一颤。 商先生轻咳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姬昙之深吸口气,问道:“皇上,臣今日来此,是想问你一件事,臣的亲生母亲,是不是您下旨赐死的?” 昭元帝深深地看他,微微颔首,“是朕。” 姬昙之眼底泛起血丝,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其愤怒的状态之中。 他压抑着声音,嘶哑地问:“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并不影响您的地位,听说您当年也曾倾慕过她,您为何要赐她一死?” 昭元帝皱眉,看向商先生,冷淡地道:“朕与靖安公主从未有私情,你误会了!他们如此助你,难道没告诉你真相?” 姬昙之冷笑道:“臣已经知道真相!纵使您与我娘没有私情,可她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大禹,甚至决定抛弃南诏公主的身份,委身姬朗臣为妾,她活着并不影响什么,不是吗?” 明明她如此委屈求全,可这些人又是如何对她的? 昭元帝目光锐利地看向商先生,不答反问:“你们选择他,是当年先帝的意思?” 商先生朝他微微欠了欠身,脸上的笑容不变,“回皇上,是的。” 昭元帝轻哼一声,朝姬昙之道:“你母亲确实是朕赐死的,因为她当年刺杀先帝,先帝因她而死,她不得不死。” 姬昙之惊在那儿,双目瞠大,被真相惊住了。 如果当年先帝是被靖安公主刺杀而死,昭元帝确实有理由赐死她,就算昭元帝不杀她,南诏也容不得她。 南诏是墙头草,生怕大禹出兵,哪里会吝啬一个公主之命? 半晌,他嘶哑地问:“她为何要刺杀先帝?” 昭元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了:换域名了c-l-e-w-x-x。卡姆(去掉-)。第一发,布还得是醋,溜,儿 第 192 章(逼宫) “什么人?!” 侍卫的喝斥声混着风雨声传来, 尔后外面响起兵器交鸣的声音,因为风雨声连绵不休,衬得那声音有些失真。 殿内的宫人们脸上露出惊惶之色,紧张地盯着大门, 生怕有歹人闯进来。 不久后, 外面打斗声停止, 只剩下从傍晚开始就未停歇的风声和雨声飘零。 殿内的宫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越发的惊慌, 特别是打斗声消失后,并未见人过来禀报情况, 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出去看看。” 裴织站起身, 将一个斗笠戴上, 然后又将一条绯红色的鞭子系在腰间, 最后去抓起挂在墙上的剑。 宫人们都傻眼地看着她。 “太子妃,您千万别出去啊!” 一群宫人赶紧过去阻止她,外面的天色黑着,又下着大雨,先前听那动静, 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知道外面不安全, 哪里能让太子妃出去? “不用担心, 我就出去看看, 没事的。” 见裴织格外坚定, 宫人发现根本劝不住她,急得团团转, 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将她缠住, 不让她一意孤行。 “太子妃,您等等。”锦云将一件轻薄防水的w衣披在她身上,“太子妃,您要小心。” “知道了,放心吧。”裴织给她一个笑容,“我出去啦,你们都在室内待着,没事别跑出去。” 殿内的宫人吞着口水点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明明这种时候,应该是她们出去查看情况的,可是…… 她们根本没办法阻止太子妃。 裴织来到门前,她将门打开。 门刚开时,一道强劲的狂风挟裹着雨丝飘来,虽有斗笠挡雨,但下巴和脖子的地方仍是被冰冷的雨丝沾到。 裴织目光微闪,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挥出去。 铮的一声,长剑挡住了刺来的兵器,裴织微微抬头,看到从暗处袭来的杀手,是一个黑衣黑布蒙面的人,气息十分熟悉,和东宫暗卫很像。 这杀手也是暗卫出身,应该是先帝留下的暗卫。 思考间,并不影响她的动作,她手中的剑光雷霆万钧,几个交手,就将那杀手的脑袋削掉。 暗处的东宫暗卫原本欲要出手,见太子妃已经将杀手解决,默默地躲起来。 室内的宫人看到这一幕,都像傻了一般。 直到没了脑袋的杀手倒在风雨之中,她们终于反应过来,短促地惊叫一声,就要跑过来…… “你们都别来了。”裴织一脸严肃地说,“将门关好,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叮嘱完后,她整了整斗笠,朝前走去。 裴织先在四处查看,发现廊外的花木丛中的尸体,是先前守在外面的东宫侍卫,果然被杀了。 除了东宫侍卫外,还有几个暗卫的尸体。 她的目光微黯,站在那儿,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 一个暗卫出现,单膝跪在地上,回了一个数目。 裴织觉得这数量还挺多的,一番吩咐后,带着剩下的人离开。 走了一会儿,裴织见到一群东宫侍卫赶过来。 他们警惕地盯着她,直到看清楚斗笠下的面容,惊叫道:“太子妃?!!” “走吧。”裴织平静地说,“先去太后那儿。” 东宫侍卫互相看一眼,想起在海寇岛跟着太子妃一起斩杀海寇的过程,虽然又有一种即将要被太子妃削脑袋支配的恐惧感,但不可否认,还挺安心的。 只要跟着她就行了。 于是这群东宫侍卫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一起赶往太后居住的宫殿,而不是劝她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劝不住。 裴织边走边在心里琢磨今晚的事情,很快便有个思路,知道这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是皇帝那儿,接着是太后和自己这里。 自己这里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倒是太后那儿……皇上应该也有安排吧。 不过裴织仍是决定去看看。 一行人迎着风雨前行。 因为台风天的关系,庆春园这边很多地方都没有路灯,不是被雨浇灭,就是来不及点亮。幸好裴织已经熟悉庆春园的格局,加上她有精神力,黑暗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她在前面带路,踏着积水而行。 为了赶路,她选择抄近路,淋着雨前进。 跟着她的东宫侍卫心里嘀咕,太子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带他们七拐八拐的,不会是瞎走的吧? 直到他们听到前方传来侍卫的呼喝声及打斗声,神色微滞,看来太子妃没带错路。 只见前方廊下挂着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不休,一群侍卫和黑衣人对峙,黑衣人的数量并不多,但他们个个精于暗杀之术,那些侍卫节节败退,只能徒劳地守着身后的宫殿。 裴织带着东宫的侍卫冲了过去,加入战斗。 坚守在太后宫殿外的侍卫们看到这一幕,知道援军到了,顿时精神大振。 有了援军,很快就将这群黑衣人都灭杀。 为首的侍卫队长浑身都是血,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地上,他忍住身体的疼痛,过来朝他们致谢,正欲问他们是哪边的人时,正好看到某中一人斗笠下的脸。 “太子妃!!” 侍卫队长失声叫起来,这声音连风雨声都遮掩不住。 这时,身后的宫殿门打开,透过室内倾泄的光芒,众人看到太后站在门口处,她身边还有华嬷嬷和娴秀姑姑。 华嬷嬷和娴秀姑姑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显然刚才侍卫那声“太子妃”震住她们了。 一群人赶紧跪下行礼。 太后随意地摆手,目光在众人间逡巡,说道:“太子妃来了?” 裴织走过去,将斗笠的边沿往上抬了抬,露出她的脸,笑着说:“皇祖母,您没事吧?”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眼角余光瞄见地上的黑衣人的尸体,有几个都是没脑袋的……只看一眼,她就不敢多看。 她说了一句没事,问道:“太子妃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皇祖母,便过来看看您。”裴织语气沉稳,“皇祖母没事吧?” 太后心里自是十分感动,“哀家没事,就是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还有康平和宣仪……” 太后也是经历过宫斗的,还有当年作为太子的昭元帝向先帝逼宫一事。 今晚的场面与当年比,实在不算什么,只是多少有些担心几个儿女。 裴织道:“皇祖母放心,康平姑母和宣仪那边没什么事,我已经派人过去守着了。”她没告诉太后,康平长公主失踪的事,省得她老人家承受不住。 这事还是由皇上去说吧。 裴织很不负责任地将事情交给皇帝去处理。 确认太后这边没事,裴织决定离开。 “太子妃,你要去何处?”太后忙问道。 裴织将脸上的雨水抹去,回答道:“皇祖母,我去父皇那边看看。” 太后听罢,自然不会阻止她,她虽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但心里也明白,今晚这事情分明就是冲着皇上去的,皇上那儿才是最危险的。 “你去罢,小心一些啊。”太后叮嘱她。 裴织朝她挥了挥手,带着东宫的侍卫转身没入风雨交加的黑暗之中。 裴织带着东宫侍卫再次赶路。 这次侍卫们不再怀疑太子妃带着他们瞎走,虽然太子妃走的不是正常的路,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些小路,至少一路上,没有遇到流窜的刺客。 终于,他们来到皇上居住的宫殿。 就着廊下的灯笼微弱的光,远远的便看到那大殿外守着的黑衣人,已经将整个大殿都包围起来。 东宫侍卫看得暗暗心惊,不禁担忧皇上的安危。 因怕那些人发现,他们都潜伏在不远处的假山后,任由风吹雨淋,有雨声遮掩,不必担心那些人会发现他们。 裴织招来一个暗卫,低声问道:“殿下如今在何处?” 暗卫没有迟疑地道:“殿下不在庆春园,他去阻止叛军,估莫过段时间殿下应该就能赶回来了。” 裴织哦一声,情况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先帝的暗卫要动手,自然会作好万全准备,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确保不会失手。 联系最近得到的情报,裴织确定先帝的暗卫联合的人应该是姬昙之和三皇子。姬昙之身后有镇国军,三皇子身后的安国公和五军营有联系,两者加起来数量也不少,若真的趁机打过来,说不定真被他们逼宫成功。 听说当年还是太子时的昭元帝就是这么打得先帝措手不及。 所以先帝的暗卫也效仿昭元帝,有种为先帝报仇的意思。 裴织将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对身边的人道:“我过去看看,你们都在这里守着,见机行事。” 侍卫们下意识要阻止。 “太子妃,还是属下过去罢……” 裴织毫不犹豫地说:“算了吧,你们过去是送菜的,估计刚接近就被发现了。” 众人:“……”原来在太子妃心里,他们是这么没用的吗? 连暗卫都不吭声。 虽然暗卫只听令行事,感情稀薄,但他们还是有正常的判断能力,知道太子妃的战斗力比他们这些暗卫还要强一些,他们甚至探测不到她的底限在何处。 既然太子妃比他们强,他们当然不会阻止太子妃出面。 就是这么简单。 裴织将剑系好,抹去脸上的水,如同幽灵般在雨夜中潜行。 东宫的暗卫和侍卫发现,明明他们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可是好像突然间就不见太子妃的身影了。暗卫们还好,侍卫却一脸惊骇之色,莫名的羞耻感涌上来。 原来他们真的如此弱,怨不得太子妃不让他们过去。 风雨和黑暗,确实是最好的保护色。 裴织一路潜行来到宫殿外,利用精神力屏蔽自己的气息,避开那些围住宫殿的黑衣人,鬼魅般翻窗进去。 进入大殿后,她先找了个角落藏起来,脱去身上的斗笠和w衣,拧干衣服上的水。 接着她轻盈地翻到上方的承尘,小心地将自己藏起来。 裴织来的时间很凑巧,正好听到姬昙之逼问昭元帝。 “她为何要刺杀先帝?” 裴织看向下方,其实她也很好奇,南诏的靖安公主当年为何要刺杀先帝? 按姬昙之所说的,靖安公主当年来到大禹后,与康平长公主的驸马姬朗臣相遇相爱,那时候姬朗臣还不是驸马。后来,康平长公主仗着自己是先帝最宠爱的嫡长公主,钦点姬朗臣为驸马,姬家无法拒绝,只能让姬朗臣尚公主。 靖安公主当时虽然伤心欲绝,但无法放弃情郎,甚至愿意以妾之名委身姬朗臣,由此可见她对姬朗臣的感情有多深。 昭元帝沉默许久,并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隐情,姬昙之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动着,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仿佛忍耐到了极点。 这时,商先生开口道:“小将军,不必多说了,动手罢。” 他看向案后的皇帝,仍是一副斯文温和的模样,甚至时不时还咳嗽两声,那双眼睛也是平静的。 这种时候,才能看出他的本质。 他确实是暗卫出身,唯有暗卫,才会能如此平静地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受道德谴责。 三皇子手指又是一颤,他依然没有说话。 商先生道:“动手!” 僵持的局势再次打破,跟在商先生身边的先帝暗卫再次逼近,反观护在昭元帝身边的暗卫数量越来越少,李忠孝胖乎乎的身体都跟着在颤,依然死死地守在昭元帝身边。 昭元帝看起来仍是十分平静,平静地看着自己身边的暗卫为了保护他,一个个倒下,变成一具尸体。他的神色冷峻,背脊挺得笔直,帝王威仪展露无遗。 姬昙之看着他,冷冷地道:“皇上,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说吗?” 昭元帝轻轻地笑了一声,“姬昙之,朕很失望!朕原本以为将你交给镇国将军抚养,会将你养成一个忠肝义胆之人,可惜……” 可惜还是让他失望了。 姬昙之心中微跳,面上却不为所动,淡淡地说:“臣确实让皇上失望了!镇国将军待臣虽好,可惜他到底不是臣的亲父,与臣隔了一层……” 他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失落之色。 镇国将军名义上虽是他的父亲,但他并不喜欢自己,小时候他不明白为何父亲对自己如此冷淡,直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终于明白为什么。 他是南诏公主之子,光是这一点,就让镇国将军无法喜欢。 镇国将军是一个忠君爱国、秉性耿直之人,纵使不喜欢,也没有亏待他,只是不愿意见他罢了。 姬昙之以前渴望能得到他赞许的目光,这是小孩子对父亲的渴望。 可惜,他并不是镇国将军的亲子,镇国将军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带着污点出生的侄子。 “皇上小心!”李忠孝叫起来。 只见一个黑衣暗卫飞跃而来,手中的剑直取昭元帝的脖子。 商先生看着这一幕,唇角弯起来。 三皇子猛地抬头,瞳孔倒映着这一幕,手指越发颤得厉害…… “咻”的一声,暗卫的剑被一条绯红色的鞭子缠住,无法再进一步。 看到这一幕,众人愕然。 没等他们反应,一个人从上方的承尘跳下来,紧接着剑光闪过,将那黑衣刺客逼退。 当他们看清楚出现的人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愕然之色。 “太子妃!”李忠孝失声叫起来,猛地看向上方的尘承,不明白她是几时躲在那儿的。 不仅是李忠孝,还有商先生一行人,心中骇然,他们完全没感觉到这殿内还藏着其他人,而且还是当朝的太子妃。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_l_e_w_x_x点_(去掉_),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93 章(太子妃又凶残了...) 此时殿内所有人都有一个想法:她是几时来到的? 特别是姬昙之一行人, 他们先前从地道进入大殿时,就将宫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甚至将昭元帝的暗卫逼出来,确认殿内再无其他人。 可这人突然间从承尘跳下来, 显然是在上面躲了许久。 这让他们如何不惊讶? 裴织一只手腕上缠着一根绯红色的细鞭, 另一只手提着长剑。 她笑眯眯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转头对昭元帝道:“父皇, 儿媳没有来晚吧?” 昭元帝冷峻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也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此时他的心情格外愉悦, “太子妃来得正好。” 三皇子猛地抬头看向裴织, 黑色的双眸倒映她的面容。 “又是你!” 姬昙之十分不悦, 每次看到裴织,他都会反射性的产生一种错觉,这女人又冒出来坏他的好事,心里由然升起一股杀意。 如果人有克星一说,太子妃裴氏一定是他的克星。 裴织朝他微微颔首, 格外有礼貌,“当然是我呀, 小将军!一阵子不见, 没想到你胆子大到逼宫!你竟然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镇国将军知道吗?” 姬昙之的脸色黑得不行, 隐隐有几分扭曲。 昭元帝掩嘴轻咳一声,第一次看到太子妃如此活泼的一面, 不仅没有不适,反而觉得十分好笑。也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私底下是否也是如此相处, 怨不得他那傻儿子被太子妃吃得死死的。 商先生也看向太子妃,他咳嗽一声,温声道:“太子妃,你是几时躲在上面的?” 裴织实话实说,“其实我也刚到不久。” 这话自然没一个人相信,整个宫殿都被商先生带来的黑衣暗卫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她是如何进来的? 裴织当然不会说实话,她的精神力可以屏蔽其他人的感知,模糊视觉,小心些就能混进来了。 她打量商先生,“你是商先生罢?袭击青河府的海寇听说是你叫过去的。” 商先生很坦然地承认,“确实是在下!可惜那些海寇不中用,反倒为太子殿下在江南一带打下名声。” 裴织一脸怜悯之色,“为他人作嫁衣,是不是很不甘?” “倒是没有。”商先生一脸坦荡,“太子确实是极有才能之人,称得上贤能之君。” 所以被太子查到,他一点也不奇怪。 裴织又试探几句,并对他用上精神力,终于摸清楚这人的想法。 他没有忠君爱国的思想,而且压根儿就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一心一意想搞死昭元帝和太子,甚至为没办法在青河府时弄死太子十分遗憾。 商先生好笑地说:“太子妃不必再试探!今日不管如何,皇上和太子都必须死,这是先帝的遗志!” 他甚至已经安排人在路上劫杀太子。 这样的雨夜,只要太子胆敢离开西郊园林,就是他的死期。 “他早就死了八百年,你们还守着他的命令,不是很可笑吗?”裴织不客气地说。 这话听得三皇子和李忠孝眼皮直跳,下意识地看向昭元帝。 不管如何,先帝都是长辈,就算他做得不对,后人也不应该说什么,这是对长辈和死者的敬重。 昭元帝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到似的,默默地盯着桌上的砚台。 看着就像默许了太子妃行事。 商先生脸上的神色微敛,他淡淡地道:“太子妃,在下知道你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能在海寇岛上援助太子一起毁掉海寇岛。但是……”他笑了下,“单凭你一个人,你以为能护得了皇上?” 他们的人已经将整个大殿包围住,就算太子妃有以一敌十之力,也无法抵挡一百个身经百战的暗卫。 裴织笑了笑,将剑横在胸前,“你们大可一试。” 商先生朝左右摆手,示意那些黑衣暗卫继续。 李忠孝再次紧张起来。 他没亲眼见过太子妃的战斗力,对于曾经听说她杀水匪之事,也是似信非信。毕竟太子妃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端庄优雅的贵女,实在和提剑就能杀人的女煞星完全不搭。 当一个黑衣暗卫的头颅高高地飞起,血溅在案上,甚至溅了一些在他身上时,李忠孝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颗滚到地板上的头颅,还有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反应过来后,真的吐了。 呕一声,李忠孝扭头就吐出来。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要护驾,吐了一口就赶紧忍住,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儿,只是双腿抖得厉害,浑身的肥肉仿佛都跟着颤动起来。 除了李忠孝外,姬昙之和三皇子的神色也不好。 三皇子也快要吐了,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勉强地忍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挡在皇帝面前,挥剑取人首级的太子妃。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裴四。 姬昙之握紧手中的剑,死人他见过不少,在战场上,没有不死人的。 但像太子妃这样,削人脑袋像削瓜似的,不管多刁钻的角度,都能及时回转,将人脑袋砍下来,让人恍惚间以为,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士,而且还是那种对敌人毫不留情取其首级的战士。 裴织在今晚成功地改变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 这哪里是当朝的太子妃,就是个女魔头。 只有昭元帝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神色未有一丝松动,仿佛太子妃削的不是活生生的脑袋,而是一颗颗瓜似的。 瞥见皇帝神色的裴织不禁感慨,当皇帝的心理素质果然过硬。 商先生脸色阴沉下来。 他已经发现,暗卫确实不是太子妃的对手,她对付得实在太轻松了,确实是个身经百战的。 唰的一声,他从身后抽出一把剑,剑芒如若游龙般朝裴织袭过去。 “商先生!”姬昙之下意识地唤一声。 商先生眉目冰冷,目光蕴含无边的杀意,双瞳倒映着裴织的面容,紧紧地锁住她。 除了他外,还有几个暗卫一起朝裴织而去。 “太子妃,小心啊!” 看到这一幕,李忠孝忘记先前的惊恐,焦急地叫起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子妃千万别有事!若是连太子妃也挡不住,皇上今儿真要在西郊园林驾崩了。 裴织神色未变,身体没有丝毫的移动,依然挡在案前。 刀剑无眼,这一刻她确实挡不住那么多人的攻击,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使用精神力。 精神力是她的底牌,也是她的依仗,当性命受到威胁,她也不管什么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精神力的规矩,先自保再说。 那一瞬间,围攻她的人仿佛像被定住,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也是这片刻的停顿,裴织毫不犹豫地再次出剑,剑光闪过,一群人的脖颈喷涌出血,往后倒下去。 商先生忍住额头的疼痛及时退开,方才没有被那剑划破脖子。 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出现惊骇之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裴织。 这时,裴织的剑已经朝他而来。 商先生神色微变,幸好周围的黑衣暗卫反应快,及时过去驰援,否则他也像其他的黑衣暗卫一般,脑袋掉在地上。 裴织啧一声,见那些黑衣暗卫护着他,倒也没纠结,反身回到案前,将朝昭元帝而去的黑衣暗卫挡住。 此时,殿内的血腥味之浓,连金猊里袅袅而升的薰香都掩盖不住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姬昙之冷着脸,在一名暗卫牵制住裴织时,提剑朝她而去。 裴织身后仿佛有眼睛,身体一矮躲开了这剑,反手就是一剑挥过去,姬昙之及时退开,感觉到脖子残留的寒意,冷汗瞬间冒出来。 那种脖子差点被剑削断的感觉真不好受。 姬昙之终于体会到太子妃的可怕之处,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何那般忠爱削人脖子,取人首级,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一个养在深闺的贵女,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杀人的招数,难不成她并不是太子妃,而是皇上秘密培养的女暗卫? 姬昙之这个想法,在一个黑衣暗卫划破裴织手臂时,昭元帝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来,惊叫了一声“太子妃”被打破。 他有些茫然。 皇帝的反应不会骗人,她确实是太子妃,不是什么女暗卫假扮的。 晃神间,姬昙之再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极近,心脏惊悸得近乎绞痛,反应过来,脖子前已经横了一把剑。 那剑刃已经割破他脖颈上的皮肤。 奇异的,那剑并没有再近一步。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裴织用剑横在姬昙之脖子上,朝商先生叫道。 商先生脸色青白,刚才裴织那一剑虽然没有杀死他,却也让他的身体负荷不住,他脚步虚浮地站在那儿,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其他黑衣暗卫没有商先生开口,依然不依不饶地上前。 见到这一幕,裴织将剑朝姬昙之的脖子挥过去…… “住手!”商先生叫起来。那些悍不畏死的黑衣暗卫动作一顿,退回了商先生身边。 看到这一幕,原本默不作声的三皇子神色一愣,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裴织脸上露出笑容,剑依然横在姬昙之脖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商先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在意小将军。” 商先生不语,只是喘着息,盯着她手中那把剑,仿佛生怕这剑削掉姬昙之的脑袋。 这下子,在场的人如何不明白,先帝的暗卫对姬昙之十分在意。 裴织转头看向昭元帝,语气柔和,“父皇,这人怎么处理?”昭元帝已经从座位站起,他深深地看向商先生,说道:“当年先帝驾崩时,是否留下遗言,让你们杀了朕和太子,将来拥立他为帝?” 他指着姬昙之。 这话一出,三皇子和姬昙之都是懵的,裴织若有所思,然后微微笑了。 先前姬昙之动手时,她一直用精神力笼罩着商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紧张。 他自然不是紧张自己,那就是紧张姬昙之了,她趁机拿姬昙之作质子,结果证明,商先生果然对姬昙之十分紧张,不希望他出事。 姬昙之不顾脖子上的剑,困难地扭头看向商先生,双眼再次染上血丝,语气艰涩地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先生不语,神色默然。 姬昙之闭了闭眼睛,看向昭元帝,红着眼问:“皇上,你说!” 昭元帝这次终于不再沉默,说道:“因为你是先帝和靖安公主之子,先帝曾经想废掉朕,让你继承皇位。” “不可能!”姬昙之厉声道,“我爹是姬朗臣,不是、不是……” 他咬着牙,不肯承认,若是他承认了,自己以往所作所为,岂不是像个傻子一样? 昭元帝道:“朕何必拿这种事来骗你?若不然,先帝为何让他的暗卫跟着你?便是默许你是他选择的继承人。” 不仅姬昙之无法相信,三皇子也是傻的。 三皇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姬昙之,所以,姬昙之是先帝和靖安公主所生的孽种,按照血缘关系,他们应该称姬昙之一声皇叔。 突然他想起妹妹安玉公主曾经想要嫁姬昙之的事,脸色黑下来。 昭元帝道:“朕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唬弄你的,你确实是先帝和靖安公主之子!靖安公主当年虽然与姬朗臣有过一段情,但……”他顿了下,“某次宫宴,先帝喝醉了酒,正好遇到进宫找姬朗臣的靖安公主,于是他们……” 这是皇室的丑闻,实在教人难以启齿,这也是昭元帝先前沉默的原因。 先帝德行有亏,竟然趁醉酒之时强迫了靖安公主,并将靖安公主囚禁起来,强迫她生下姬昙之。 靖安公主原本为了姬朗臣,甚至愿意抛弃南诏公主身份,委身他为妾,哪知被人强逼至此,为一个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 靖安公主不堪受辱,精神失常,亲自手刃先帝。 “靖安公主犯下如此大罪,帝只能赐她一死。”昭元帝道,“后来,姬朗臣得知靖安公主之死,大病一场,后因康平……不过几年,他也去了。” 这便是靖安公主和姬朗臣的死因。 姬昙之僵硬地站在那儿,已经没了反应。 昭元帝见状,叹息一声,“先帝是为了报复朕,才会强迫靖安公主生下你,想用你来牵制朕。当年你还小,先帝所做之事与你无关,朕将你交与镇国将军抚养,希望他能将你教养成为一个正直之人。” 稚子无辜,他还不至于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动手。 昭元帝问:“秦商,朕说得可对?”秦是先帝赐给商先生的姓,商是他在暗卫中的排名,皇家的暗卫若是由暗转明,会得到主子赐姓。 姬昙之看向商先生,眼里浮现微弱的希望,希望他说不是。 他宁愿自己是姬朗臣的儿子,也不要是先帝强迫靖安公主所生的孽种,这教他情何以堪? 事到如今,商先生也不再隐瞒,平静地道:“皇上说得对!你确实是先帝和靖安公主之子。你以前所查到的那些,都是我们特地伪造给你的信息,让你以为姬朗臣是你的父亲。” 若是知道他其实是先帝之子,且先帝强迫靖安公主生下他,姬昙之便不会对皇帝和太子恨之入骨。 姬昙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眼悲怆,“所以,你们其实一直在骗我……” 他的亲生父亲不是姬朗臣,唯一觉得愧疚的宣仪郡主不是他的亲妹妹,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强迫了他母亲的混账玩意,甚至死了还要搅事,暗中操控他的人生,让暗卫伪造假的消息,让他对皇帝和太子充满仇恨…… 裴织收起了剑。 这人已经废了,完全没有反击之心。 她有些明白商先生隐瞒的原因,唯有瞒着,姬昙之才能顺着他们的计划走,对昭元帝和太子充满恨意,完成他们的计划。 商先生的目的是杀了昭元帝和太子,然后揭穿姬昙之的身世,让姬昙之成为皇帝。 当然,就算姬昙之没有成为皇帝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杀了昭元帝和太子,先帝还真是个狠人。 她看向三皇子。 这时,三皇子的目光与她对上,他有些狼狈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如今他也意识到,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竟然被挑唆来做这种事,幸好…… 商先生见姬昙之毫无斗志,冷冷地说:“小将军,你是先帝之子,如果你愿意,你也能成为这江山社稷的主人。” 姬昙之面无表情地道:“我从未没想过成为皇帝。” 南诏人都以为他是昭元帝的长子,暗中希望他能杀死太子,成为大禹的太子、皇帝,却不知他的命运早就在出生时就被先帝安排好,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姬朗臣之子,自然未有那身登大宝之心。 昭元帝冷然道:“秦商,朕还没死呢!朕知道先帝恨不得朕死,他们留下你们这批暗卫,不过是想让你们趁机杀死朕和太子。若是太子妃有孕,朕相信你们绝对会出手害死太子妃……” 裴织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关她什么事? 尔后她想起太子的精神力,隐约又有些明白了。 商先生正欲要开口,突然殿外响起一阵金鸣交错的声音,还有呼喝声从风雨中传来。 众人神色一凛。 裴织神色轻松地道:“父皇,看来太子殿下应该回来了。” 昭元帝看她一眼,正表示赞同,瞥见她手臂上染血的伤口,神色一滞。 突然不希望太子回来得太早…… 殿内所有人都看向大殿外。 一群淋着雨的士兵闯了进来,他们迅速地控制住那些黑衣暗卫,黑衣暗卫的数量虽多,个个精于战斗,但和几千、上万侍卫比,又不算什么。 随后是两个人从风雨中走进来。 当看到其中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高大男人时,姬昙之身形一颤。 “父亲……” 注意!!以后可能找不到我,因为换域名了,百度也会搜不到。抢先看,请到c_l_e_w_x_x点_(去掉_),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94 章(正文完结...) 进来的两人正是太子和镇国将军――姬敏臣。 镇国将军常年驻守西南一带, 被西南一带的各国各族视为大禹的战神,闻风丧胆。只要有镇国将军在,西南各国便不敢进犯大禹。 姬敏臣和太子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头发都滴着水珠, 显然是冒着雨赶过来。 两人走过的地方, 留下一滩积水。 姬敏臣没有看失魂落魄的姬昙之, 他来到昭元帝面前, 稍微整理仪容, 然后笔直地跪下,微微俯首。 “臣救驾来迟, 罪该万死, 请皇上恕罪!” 昭元帝朗声大笑, 亲自扶起他, “敏臣何罪之有?赶紧起来,莫要和朕客气。” 姬敏臣跪着往后退一步,不肯起身,沉声道:“臣教子无方,让这逆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是臣之过,臣……”他微微闭了闭眼睛, “臣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 卸下西南军所有的军务……” “父亲!”姬昙之忍不住叫起来。 他满脸震惊, 西南军是姬敏臣用毕生的心血建起来的, 代表着他的荣耀和身份,如果他因此卸下西南军的军务, 这些年来的心血付之一旦,如何对得起姬家满门英烈? 姬敏臣垂首恭敬地跪在那儿, 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昭元帝强势地将他扯了起来,皇帝的脸色很平静,“敏臣不必如此,朕信你的忠心,你这些年在西南辛苦了。” 他叹息一声,从未曾怀疑过姬敏臣的忠心。 为了大禹,他一生未娶,大半辈子驻守在西南,让西南各部族不敢进犯大禹,他的功绩足以抵消任何罪责。 何况,姬昙之并非是他的责任。 姬敏臣终于站起,他看向皇上的眼神是愧疚的,愧疚自己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没有做好皇上吩咐的事。 昭元帝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 君臣的交流很短暂,在太子上前给昭元帝请安,告诉他外面的局势已经稳定时,姬敏臣走到姬昙之面前。 此时姬昙之、三皇子、商先生一行人都已经被太子和镇国将军带来的将士控制住。 见姬敏臣过来,控制姬昙之的将士不由自主地松开手。 “父亲……” 看着几年未见的养父,姬昙之讷讷地唤了一声,神色有些茫然。 姬敏臣定定地看他,突然扬起手,啪的一声,姬昙之的脸撇到一边,那张白美丽的脸蛋肿了大半边,嘴角流出血丝,可见这一巴掌有多用力。 正在说话的父子俩不禁看过来,裴织暗暗藏起手臂上的伤,一边瞪大眼睛看着。 “昙之,你太让我失望了!”姬敏臣说,眼里浮现厌恶之色。 姬昙之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他眼底的厌恶,呵呵地笑起来,眼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哀,他用快要哭泣般的语气说:“我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欢我,从小到大,不管我做得多好,父亲从来不会称赞我,只会让我继续努力,不能有任何差错……” “我以为是父亲对我严格,希望我将来能继承您的衣钵,接管西南军,从未敢有一刻松懈。可是……”他扯了扯唇角,“原来父亲严格要求我,是因为我是先帝之子,不应该出生!所以我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不能有异心,只要我有异心,父亲您便觉得我不愧是先帝之子,不容于世……” 姬敏臣神色冷峻,平静地道:“我对你确实十分严格,也因为你的身世,对你不喜!但是……我养了你近二十年,怎么可能没感情?” 就算养只猫猫狗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养个人。 他给姬昙之嫡子身份,让他成为西南军的小将军,便有意让他将来继承西南军,为皇上驻守西南一带,向世人证明,他虽是先帝之子,却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可惜,最后他却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 “五年前,你在战场上受重伤,选择回京城修养时,我就知道你选择了另一条路。”姬敏臣叹息道。 姬昙之怔了怔,苦笑道:“原来那时候,父亲就知道我的选择。” 当时他可以在战场上避开的,但他选择以重伤的方式回京,带着先帝的暗卫回到从出生后不久就被送离的京城。 结果,他的所做所为,竟然被人看在眼里。 不管是昭元帝还是姬敏臣,他们不说,不过是想看看他的选择,甚至想利用他将先帝的暗卫剿灭。 姬昙之也不蠢,看到远在西南的姬敏臣突然出现在这里,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昭元帝安排的。 他以为自己秘密调令忠心于他的西南军回京,却不知道这是皇帝和姬敏臣默许的。 不用问也知道,外面安排的人手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其实决定行动之前,他就想过失败的可能,大不了就是一死,却未想临死之前,得知更伤人的真相。 姬敏臣不再看他,他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等待皇上下令。 他没有为养子求情,养子今日所做的事,是谋逆之罪,他的生死自有皇上裁决。 只是心里,多少是失望和心痛的。 他以为自己厌恶这养子,不过是听从皇上的命令抚养他,给他一个堂堂正正活着的机会,先帝和皇上之间的博弈与姬昙之无关,这孩子不过是先帝为了对付皇上的一枚棋子。 可人皆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完全摒弃情感? 这一刻,姬敏臣感觉到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因为对先帝的偏见,没有尽到养父的责任,只一味严厉地要求他,却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关爱,让他最后选择走上这条路。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昭元帝得知外面的局势已经控制住后,朝殿内的人道:“将他们都押下去罢。” “父皇!” 三皇子被人抓着,忍不住叫一声。 昭元帝没有看他,只是朝那些抓着他的士兵摆了摆手,士兵放开他,但武器依然指着他,没有松懈。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接着便见一群浑身湿漉漉的大臣赶过来,当看到殿里的情况时,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这些大臣都是白天时为先帝墓碑被雷劈一事来西郊园林的,后来因雨实在太大,便留在西郊园林。察觉到庆春园这边有异,冒着雨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 “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一群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大臣赶紧过去请罪。 昭元帝看他们一眼,随意地道:“你们确实来迟了。” 大臣们羞愧地埋下脑袋,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似的。 昭元帝没理会那些请罪的大臣,他朝被三皇子走过去。 士兵们退开,三皇子僵硬地站在那儿,默默地垂着脑袋,无人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老三,你让朕很失望。”昭元帝说。 三皇子身体一颤,缓缓地抬头,看向他冰冷失望的眼神,正欲开口,突然一个人从外面跑进来。 “公主!” 看清楚来人时,众人俱是一愣,竟然是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的裙摆和衣摆被雨水打湿,和那些淋成落鸡汤般的人相比,她的情况还算好,只是脸色苍白,披散着头发,毫无素日尊贵雍容的模样。 殿内的人俱是一愣,特别是知道康平长公主失踪的那些人,见她突然冒出来,不免有些意外。 “皇兄!”康平长公主朝昭元帝叫道,朝他跑过去。 内廷禁卫见失踪的康平长公主出现在这里,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未阻拦她。 只有三皇子手指一颤,紧盯着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快步来到昭元帝面前,她的双眼发红,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双和昭元帝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看着他,双眼盈着泪。 突然,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神色狰狞地朝昭元帝的心口刺下去。 “父皇,小心!” 康平长公主离昭元帝实在太近了,没人想到她会做这种事,一时间周围的人反应不及。 三皇子瞳孔微缩,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挡在昭元帝身前,那把匕首直挺挺地插进他的心口。 利刃扎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接着一股巨大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 三皇子捂着心口,脚步踉跄着往后倒。 一双手及时接住他,一道焦急的声音紧随而来:“贤儿!” 因这变故,殿内再次混乱起来。 除了商先生,没人会想到康平长公主竟然会刺杀皇上,这是她嫡亲兄长,康平长公主就算再蠢,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偏偏康平长公主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皇上。 内廷禁卫第一时间控制住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刺完人后,哈哈大笑,形若疯癫,大喊着:“朗臣,我为你报仇了!那些害死你的人,我会杀了他们为你报仇!朗臣,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换了你的药,我只是想让你向我低头,告诉我,你最爱的是我,不是靖安那贱人……” 她又哭又笑,就算被人按在地上,丝毫不在意。 裴织和太子第一时间赶过去,看到被昭元帝搂住的三皇子,他的心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 裴织赶紧给他输送精神力,暂时吊住他的命。 三皇子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他努力地瞪大眼睛,“父、父皇……儿臣做错了事,儿臣罪该万死……但儿臣从未想过让父皇出事……儿臣没有让安国公带五军营叛变,儿臣是骗他们的……” 他所说的骗他们,指是的姬昙之和商先生。 早在行动之前,他就秘密去信,告诉安国公,不管发生什么事,五军营都不能动。后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给姬昙之他们看,用来唬弄他们。 “贤儿,你少说点话!”昭元帝手足无措,盯着他心口的那把匕首,眼眶微红。 尽管这儿子蠢得让他失望,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除了太子外,其他的孩子,他虽然不是那么上心,却也希望他们好好地活着。 “太医呢?快去叫太医!”昭元帝大叫道。 早有人去叫太医,只是因为外面下雨,太医过来需要些时间。 三皇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的人,也听不清楚他的话,他喃喃地道:“太子总是嫌弃儿臣蠢……儿臣以前不服气……今天才知道,儿臣确实蠢,被人挑唆一下就做了蠢事……儿臣只是……希望父皇也多看看儿臣,多疼儿臣……”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 太医过来时,三皇子的气息已经近似无,太医看过后,也不确定能不能将人救回来。 昭元帝平静地道:“太医,你们尽力罢!” 太医心弦一颤,低低地应是。 命人将三皇子送到偏殿抢救后,昭元帝看向仍在哭哭笑笑的康平长公主。 “朗臣,我为你报仇了,你快回来啊……朗臣,我原谅我吧,难道你连宣仪也不要吗?宣仪是你的女儿呀,你以前不是说,最喜欢女儿吗……” 昭元帝看她疯疯癫癫的模样,闭了闭眼睛,锐利的目光直视被侍卫押着的商先生。 “秦商,你对她做了什么?” 商先生依然是那副温和病弱的模样,纵使沦为阶下囚,功亏一篑,他依然不气不恼,不为之所动。 “皇上不是看出来了吗?”他笑盈盈地说,“康平长公主当年换了驸马的药,导致驸马不治身亡。属下告诉公主,其实是因为皇上要驸马死,所以那时候就算公主不换驸马的药,驸马也活不了多久……” 康平长公主是个痴情又可悲的傻女人。 她出身尊贵,在先帝的宠爱纵容中长大,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唯有驸马姬朗臣,是她所得不到的,姬朗臣宁愿娶一个小国的公主,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让她气到发狂。 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在姬朗臣病重时,恶意换了他的药,导致姬朗臣病死,所以在有人告诉她,其实是皇上想让驸马死时,她轻易就相信了。 不过是想为自己开脱,否则亲手害死心爱之人的愧疚会让她迟早疯掉。 昭元帝冷着脸,“康平先前生病,也是你们所为?” “是啊!公主信任我们小将军,小将军才能给她下药,一种致幻药,让人活得疯疯癫癫的。若是当年先帝没有遇刺身亡,这药原本是给皇上您准备的。” 在场的人倒抽了口气。 这……这也太恶毒了,先帝当年竟然差点做了这种事? 在场的那些从先帝时期走过来的老臣倒是明白,先帝确实能做出这种事。当时先帝和皇上斗得不可开交,若不是皇上以雷霆手段逼宫,让先帝退位、退居渠春园,还不知道大禹如今是什么景况呢。 昭元帝同样不意外,他的下颌微微抽紧。 他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人将他们押下去。 外面黑黢黢一片,风雨声渐缓,隔着雨幕,响起四道梆子声。 原来已经是四更天了。 昭元帝的神色疲惫,他转头看向太子和裴织,见太子依然穿着湿衣服,太子妃正趁人不注意用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水渍,神色不由微缓。 其他人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这一幕,再次愕然。 太子妃怎么也在这里? 裴织见殿内的人都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将帕子收起来,一脸从容淡然地微笑,端庄极了。反倒是太子,有些不满众人都看他们,冷哼一声。 昭元帝紧绷的心情因为这对小儿女添了几分轻松,朝他们道:“太子,太子妃,你们先回去歇息罢。” 秦贽拉着裴织上前,“父皇,儿臣和太子妃回去歇息了,您也早些歇息。” 昭元帝朝他们点头,叫来人给他们准备伞,暗忖趁着太子还没有发现太子妃身上的伤时,赶紧走罢,省得太子在这里发飙,他这作皇父的也抗不住。 秦贽和裴织走出大殿时,便见一群落汤鸡迎过来。 透过他们湿漉漉的面容,秦贽发现他们是东宫的侍卫,朝他们摆摆手,一群人朝太子歇息的宫殿而去。 宫人在前面打着灯笼。 偶尔有夜风刮来,带来些许雨滴,秦贽特地站在廊道的外面,为她挡住风雨。 反正他浑身都湿了,再淋雨也没关系。 两人回到住处,殿内静悄悄的。 那些躲起来的宫人发现他们回来,纷纷从躲藏之地跑出来,见两位主子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不禁喜极而泣。 还是锦云发话,她们收拾脸上的情绪,赶紧去准备热水衣服和吃食。 秦贽终于发现裴织手臂上的伤。 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眼里浮现戾气,精神力更是像要暴动般,张牙舞爪的,充满了攻击性。 裴织看着都有些担心他要暴走,赶紧道:“没事呢,只是皮肉伤,养个几天就好。” 他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这叫皮肉伤?都有十几寸长,皮开肉绽的……”突然,他瞪向她,“先前孤问你有没有受伤,你竟然说你身上的血是其他人的……” 当时因情况不允许,他也不好当众给她检查身体,没想到她竟然骗他。 裴织轻咳一声,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怕你在御前失仪,被人看到不好吗?” “有什么不好?孤以前做的‘好事’还少吗?那些大臣哪个不知道孤是个暴脾气?”太子爷振振有词,仍是责怪她竟然瞒着自己受伤之事。 最后还是裴织努力地赔不是,保证下次不会了,并答应他不少要求,才没再被他唠叨,唯有那张牙舞爪的精神力仍是怒意勃发的,让她都不敢放出精神力。 等他们打理好自己,换上干净清爽的衣物,天色已经快亮了。 不知不觉忙碌一个晚上,最后又使用大量的精神力,裴织困得厉害,眼睛都快睁不开。 “阿识快睡。”秦贽催促她,“你是伤患,多休息。” 裴织沾上枕头,意识就模糊,不过心里惦记着事,仍是努力地说:“那我先睡会儿,有什么事你叫我啊……” 秦贽拍拍她的背,见她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在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温柔地亲吻。 他满心的爱怜和柔情,恨不得将她揣在怀里,去哪里都带着她,省得一个不注意,她又受伤了。 直到她安稳睡下,秦贽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掖紧了帐幔,吩咐宫人好生守着,叮嘱几句,离开宫殿。 外面的天色微微亮,秦贽来到昭元帝歇息的寝殿。 昭元帝坐在那里,微微发着呆,并没有歇息。 见太子过来,他长叹一声,说道:“贽儿,朕没想到先帝对秦氏的诅咒如此厌恶,不惜对朕赶尽杀绝……幸好太子妃没有身孕,否则他们也会对太子妃出手。” 秦贽目光阴冷,下颌微微抽动。 他看向昭元帝,低声问道:“父皇您呢?皇祖父之所以厌恶秦氏诅咒,是因为一但病发,将饱受头疾之苦,片刻不得安宁。皇祖父无法忍受如此痛苦,才会想除去诅咒,断了嫡脉的生机。父皇您承受的比皇祖父的痛苦更甚,您不想毁掉它?” 昭元帝目光温和,“朕很幸运,朕出生时,有朕的皇祖父护着朕,他说诅咒并不是坏事,是上天赐予秦氏的礼物。纵使痛苦,亦有所收获,朕的收获便是朕的清明和聪慧,让朕能治理好大禹。”因为有无上皇的庇护和安慰,所以昭元帝并不厌恶它。 相反,在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秦氏的诅咒转移到孩子身上,他得以解脱时,只会怜惜那孩子以后要遭遇这等痛苦,对他充满了怜惜和心疼,只想倾尽全力地弥补他。 秦贽神色微松,面露动容之色。 “父皇……” 昭元帝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朕自私地将你带来这个世界,将朕所承受的痛苦抛给你,自然要好好地爱护你。正如朕的皇祖父,他当年也是如此。” 只有先帝,走了极端,想要灭了嫡系,毁掉秦氏诅咒。 昭元帝以往是不懂的,不明白皇祖父为何说这是上天给予秦氏的礼物。 直到太子妃裴织横空出世,经过这几年的反复观察,他才明白皇祖父的意思。 这确实是上天赐予秦氏的礼物。 ** 裴织这一觉,睡到午时才醒。 醒来时已经天朗气清,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恢复夏日特有的晴朗,整个世界明媚无瑕,再无昨日的阴霾。 刚醒来,裴织就听说一个消息。 “太子妃,三皇子去了。”锦云沉声说。 她怔了下,慢慢地哦一声,起身洗漱穿衣,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准备出门。 “太子妃,您要去哪?”锦云拧着眉,“殿下吩咐了,让您今儿哪里都不去,好好地在屋子里养伤。” 裴织好笑道:“我只是伤到手,又不是伤到脚。” 锦云:“……” 发现自己是劝不住太子妃的,锦云索性没再劝,默默地跟着她出门,注意不让人碰到她手臂上的伤。 裴织去探望太后。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太后估计心情不太好,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安慰一下老人家罢。 刚到太后这儿,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哭声,迎过来的宫人道:“是梅贵妃和安玉公主,三殿下昨儿遇刺身亡,梅贵妃今儿得到消息承受不住晕厥过去……” 梅贵妃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去太后那里哭。 裴织在偏殿等了会儿,等到梅贵妃母女俩离开,方才过去。 太后满脸疲惫之色,眼底可见青黑色,显然是一宿未睡。见她到来,太后勉强地笑了下,说道:“太子妃来啦,听说你受伤了,身体可无碍?” 裴织笑道:“手臂被划了一剑,无事的。”夏天的衣衫轻薄,贴着身体,隐约能看到纱衣下的绷带形状。 太后却看得胆战心惊,小心地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这些孩子,莫要再出事了,哀家真的承受不住……” 说着,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满脸悲痛。 见状,裴织便知道太后应该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不管是康平长公主刺杀皇帝、三皇子之死,都让这位老人承受不住。 裴织也不去问康平长公主如今如何,无言地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顺便输些精神力给她,以免她因为过度悲伤,熬坏自己的身体。 看完太后,裴织又去看宣仪郡主。 宣仪郡主的情况还算不错,所有人都瞒着她昨晚的事,她只知道母亲找回来了,因为母亲病发,被送到宫里医治,暂时无法见面。 因为安心下来,所以病情也没继续恶化,只要好好休养,迟早能恢复健康。 众人都有心瞒着她,这也是太后吩咐的。 傍晚时,太子回来了。 裴织让人准备晚膳,看他一脸疲惫之色,不禁道:“殿下从昨晚到今儿都没有休息?” 秦贽笑道:“放心罢,孤不困的。” 这是仗着自己年轻,精力充沛,打算熬个几天几夜。 裴织哼了一声,听说他等会儿还要去忙时,想要骂他又不知道怎么骂,反倒是他先关心起她今儿有没有到处乱跑,得知她去看望太后和宣仪郡主,想说什么又忍下来。 “伤没好之前,还是莫要乱走。”他皱着眉说。 裴织故作不在乎地说:“不过是点小伤,和殿下你以前比,算不得什么。” “孤是男人,受点伤不要紧!”太子殿下反驳。 裴织不依,“哟,殿下你这是瞧不起女人?要不要咱们打一场?” 他怎么又瞧不起女人了? 太子殿下有些头疼,发现今儿不管自己说什么,太子妃都喜欢抬杠一两句,果断地转移话题,“父皇说,明儿就回宫,你今晚好生休息。” 裴织点头,既然已经将先帝的暗卫都一窝端了,留在这里确实没什么意思。 晚上,秦贽很晚才回来。 裴织已经睡过一轮,察觉到他回来,幽幽地睁开眼睛。 “孤吵醒你了?”他柔声问道。 “没有,我刚才已经睡了一觉。”裴织见他躺下,主动窝进他怀里,亲了亲他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殿下,三皇子真的死了吗?” 她有些不太相信。 明明她已经用精神力吊住他的命,应该能活下来的呀? 秦贽拍着她背脊的手一顿,说道:“他没死!” 这才对嘛!太子妃恍然,继续瞅着他。 见她要探究到底,太子只好舍命陪君子,“老三是个蠢货,就算他悬崖勒马,可错就是错了。他伤得确实极重,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身体以后会留下心疾之症。秦氏没有杀子的惯例,所以父皇便作主,削去他的皇子之位,将他送往西南,由镇国将军看着。” 裴织:“……”又是西南,可怜的镇国将军,专门给皇上收拾烂摊子的。 不过|元帝此举,也算是堵死三皇子所有的路。皇子成为庶民,没有起复之日,因为三皇子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这世间没有三皇子。 “皇祖父的暗卫,父皇都让人秘密处死,至于姬昙之……” “他怎么样?也要死吗?”裴织询问。 “嗯,他应该很快就会在战场牺牲。”秦贽说道。 裴织恍然,看来昭元帝还是念着一些血脉亲情,留姬昙之一条命,只是剥夺曾经给他的身份和权利,让他成为一个庶民。 将自己想知道的都知道后,裴织终于安然睡下。 翌日,昭元帝带着众人回宫。 那晚的事,昭元帝以刺客的名义对外宣布,并未透露先帝暗卫的信息,毕竟实在不光彩。 同时,南诏的使臣突然失踪,于是世人都知道,这次的刺杀,原来是南诏人干的。 反正不管如何,屎盆子就扣在南诏人身上。 一时间,南诏成为人人喊打的目标,滞留在京城的其他国使臣吓得不行,原本还有些小动作,这会儿什么都不敢做。 温如水进宫来看裴织,从裴织这里了解到那晚的内幕,神色复杂。 “当初第一次见到姬昙之,我就知道他是个大炮灰,将来会在西南战死!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作死……也是挺可怜的。” 温如水对姬昙之充满同情。 原本昭元帝怜悯他被先帝利用,给他安排一个光辉的人生,如果他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以镇国将军嫡长子身份,堂堂正正地活这一辈子。 可惜,驾不住南诏人和先帝的暗卫给他洗脑,让他误会自己的身世,恨错了人。 任谁从小被人洗脑,天天灌输不好的信息,都会黑化长残的,姬昙之变成如此,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让人嘘唏。 “三皇子死了,他和宣仪郡主的婚事是不是作罢?”温如水突然想起这事。 好歹也算是和宣仪郡主相识一场,她还是希望这姑娘幸福的,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也不知道她以后如何。 裴织嗯一声,“以后有空,你可以去看看她。” 省得一个人胡思乱想,糟蹋自己的身体。 温如水点头,突然有了主意,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她忙到没办法像林妹妹一样伤春悲秋!能胡思乱想,都是闲的,等女子私塾开起来,就让她去教那些女子读书,等她知道这世间有比她命运更悲惨的女子,她一定会振作起来。” 找几个命运坎坷的女子作参照组,天天在她面前晃,就不信宣仪郡主还能继续自伤自怜。 裴织忍俊不禁,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说完这事后,温如水继续和裴织说起生意上的事,还有庄子里的农作物,商量等秋天时要种什么。 她野心勃勃,希望有生之年,能将记忆里常见的农作物都种出来。 反正她们有系统,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刷积分,有这样的金手指干嘛不用呢。 系统:“……”它很想说,它真的不是种田系统! 温如水在东宫待了大半天,原本还想蹭顿饭的,听说太子回来,赶紧跑了。 不管过去多久,她都挺怕太子的。 秦贽踏着傍晚的夕阳回来,见裴织笑盈盈地站在那儿,霞光落在她身上,美好得宛若梦境。 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殿下回来啦。”裴织笑着看他,“听说京城到桃花村的水泥路已经建好,过几天我想去看看。” 秦贽下意识地拒绝,“你的伤还没好呢。” “已经好啦,都结疤了,不信你看!”裴织撸起袖子,正要给他看,被他按住。 顺着他阴郁的眼神,看到周围的宫女,太子妃十分无语,她们都是女人啊,这位太子爷在想什么? “女的也不行!”太子殿下吃起醋来也是理直气壮,“你别以为孤不知道,福宁和老二媳妇对你十分亲热,以为孤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吗?” 裴织:“……”她们能想什么? 最后还是回到房里,给太子爷查看手臂上的伤。 确实已经结疤了,都不用再绑绷带。 秦贽看着那道丑陋的伤疤,忍不住在旁边轻轻地吻了下,柔声问:“阿识还疼吗?”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哪里还会疼?”裴织笑得不行,觉得太子爷有时候挺孩子气的。 秦贽任她笑,神色柔和,将她揽到怀里亲了亲,由衷地道:“阿识,能认识你真好……孤希望下辈子还能认识你。” 如果他们还有下辈子,他希望能早早地来到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像上辈子那般,一个人独自战斗,牺牲自己。 他由衷地期盼。 裴织笑道:“那殿下要努力才行!努力做一个于国于民有用之人,说不定攒够了功德,咱们下辈子还能继续相遇。” 秦贽嗯一声,他会当一个好太子,将来当一个好皇帝! 如果做好人好事能让他们下辈子相遇,他愿意一直做好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